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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閒閒的秋千 -【錦繡嫡女腹黑帝】《全文完》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3:53 AM     標題: 閒閒的秋千 -【錦繡嫡女腹黑帝】《全文完》

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-10-18 12:14 PM 編輯

【書名】:錦繡嫡女腹黑帝

【作者】:閒閒的秋千

【內容簡介】:

  她被丈夫陷害,被指失節,亡命天涯,一雙兒女也死於非命。他卻為她捨去江山,陪她一起萬箭穿心。她帶著愛與恨重生,發誓討回前世的債。

  繼母悍妒,生母慘死在其手裡,那就弄一群庶母讓她吃盡飛醋,再將她拋屍滅族。

  繼妹跋扈陰毒,竟敢橫刀奪愛,那就把刀再橫回來,讓她自食惡果。

  與他重遇就針鋒相對,卻因為前世的虧欠屢屢手下留情。以為這一世睚眥必報的她再入不了他的眼,卻不料仍然令他情根深種。

  好吧,有仇的報仇,有情的還情,千般妙計,偷天換日,帝京城風雲再起。當前世的歷史重演,乾坤妙手,又導演出一場怎樣的精彩大戲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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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3:53 AM

  第001章:是你殺了我的孩兒!

  淳于信縱馬疾馳,手中長劍揮舞,格開射來的亂箭。身後侍衛一個一個的倒下,屍橫遍野,而前有埋伏,後有追兵,他手中的袖箭卻只剩下兩支。

  「皇上,你自己走吧!」身後的阮雲歡眼看追兵越來越近,不由焦急大喊。或者,那個人還不至於這麼絕情。

  「不!」淳于信低喝,聲音裡有不容抗拒的威嚴,同時將牙一咬,手中最後兩支袖箭激射而出,趁著小小的混亂,一把抱起阮雲歡躍下駿馬,沖上山坡。

  「淳于信,你們走不了,受死吧!」奔出不遠,就聽到一聲大喝,樹林裡竄出十幾個人來,剛才在百官面前還一臉震驚和悲傷的淳于昌,此刻俊美的臉上只剩下猙獰的得意。

  淳于信一下子站住,侍衛沖上來把他們護在中間。

  「王爺!」阮雲歡大喊,拔步就想沖過去,卻被淳于信一把拽住。

  「放開我!放開我!」阮雲歡一邊掙紮,一邊搖著頭大喊:「王爺,那不是真的!你信我,這不是真的!臣妾怎麼會背叛你?」

  「賤婦!」淳于昌冷喝:「你身為王妃,卻與皇上私通。為了替他掩蓋奪位的證據,就勾結你的表哥,誅殺大臣。這幾年,本王都被你蒙在鼓裡,今天你們奸謀敗露,本王又豈會饒你?」手一揮,十幾支箭射了出來,又是十幾名侍衛倒地。

  「不!不!我沒有!」阮雲歡拼命搖頭,哭著說:「王爺,你怎麼可以這樣陷害臣妾,昨天晚上,臣妾明明還在家裡,陳將軍的死,也與我表哥無關,你……你怎麼可以冤枉我?」今天早晨,她一覺睡醒就出現在祭天大典上,他還口口聲聲說她已經失蹤三天。

  「冤枉你?」淳于昌冷笑,向她一指,大聲道:「你的身上,就是罪證!」

  所有人的目光,都向阮雲歡的身上望去。衣衫的裂口露出肌膚上的青青紫紫,一看就是被狠狠疼過的痕跡。

  「我……」阮雲歡張口結舌,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變的陌生的男人。這分明是昨晚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,怎麼可以這樣污蔑她?

  「欲加之罪,何患無辭?」淳于信冷冷的開口,除下龍袍,裹在阮雲歡身上,冷冽的眸光淡淡的注視著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,「淳于昌,你處心積慮,不就是想要朕的皇位?又何必拉上一個女人?」

  「本王一代賢王,又豈能背上弒君篡位的罵名?」淳于昌發出一陣陣冷笑。

  阮雲歡心底一寒,難以置信的問:「王爺,你故意污蔑臣妾,就是為了讓皇上身敗名裂?」

  「不錯!」現在,在場的已經只剩下他的心腹,淳于昌再也沒有一點遮掩,咬牙道:「憑什麼他擁有江山美人,本王就得做什麼狗屁賢王?本王就是要讓他身敗名裂,本王才會是一代明君!哈哈哈哈……」

  阮雲歡終於明白了,咬牙吼道:「淳于昌,你狼子野心,步步設計,不惜毀我清白,就不怕敏兒、威兒長大,向你討回公道?」

  「敏兒?威兒?」一聲女子的冷笑,又一隊人馬沖出樹林,前邊兩個人將手中的東西向前一丟,兩具小小的屍體「彭」的一聲摔在泥裡。

  女子頭一仰,冷笑道:「姐姐,我來送你母子團聚!」

  「啊……」阮雲歡尖叫,撞開淳于信沖了出去,一下子撲在屍體上,放聲大喊:「敏兒!威兒!」可兩個孩子的屍體早已經冰冷。望著兒子、女兒慘白的小臉兒,阮雲歡瞬間崩潰,她猛然抬頭,一雙眼睛已經變的血紅,尖聲大喊:「阮雲樂,是你殺了我的孩兒!」

  「姐姐,這可怪不得我!」阮雲樂冷笑,「王爺許我皇后之位,可不是區區一個貴妃,我這也是奉王爺之命!」

  「皇后之位?」阮雲歡一愣,瞬間放聲大笑,笑的聲嘶力歇,「阮雲樂,你這個蠢貨,放著好好的貴妃不當,卻勾結淳于昌陷害皇上,你卻不想想,又有哪一朝帝王,會立一個不潔的女子為後,你當真是利令智昏,瞎了狗眼!」

  「淳于昌,你喪心病狂,為了皇位,竟然殺妻滅子!」淳于信也是臉色大變,暴聲怒喝。

  「殺妻滅子?」淳于昌的冷笑變成倡狂的大笑,「皇兄這樣心疼,恐怕他們是皇兄的孽種罷!」

  「你……」阮雲歡目眥欲裂,抖手指著淳于昌大喊:「淳于昌,我與你十幾年的夫妻,給你出謀劃策,為你生兒育女,從不曾行差踏錯,你……你……」話沒說完,「哇」的一聲,一口鮮血噴出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08 AM

  第002章:那位公子像蛤蟆!

  「出謀劃策?」淳于昌臉色瞬間鐵青,冷笑道:「你給本王出謀劃策,當真是為了本王?嫁給本王十幾年,又助過本王何事?也就今日,只有你才能讓他投鼠忌器,方不枉本王忍你十年!」

  「淳于昌,你……你這個畜牲!」阮雲歡怒吼,忍不住大罵,「你們喪盡天良,當心天誅地滅!」

  「賤婦!」淳于昌冷哼,手一抬,一支短箭嗖的一聲向她射了過去。

  「淳于昌!」淳于信怒喝,疾沖而上,一把抱住阮雲歡一轉,短箭「噗」的一聲,射進他的後背。淳于信身子一僵,卻仍然將阮雲歡緊緊護在懷裡。

  望著他前胸透過來的箭尖和鮮血,阮雲歡一個激靈清醒過來,不信的抬頭望著他,喃喃的問:「為什麼?他汙陷你,你為什麼不反擊?他利用我陷害你,你為什麼還要救我?」他貴為一國之君,今天在祭天大典上,只要不管她,絕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。

  「他汙陷了你,卻成全了我!若非如此,我豈有機會與你同生共死?」望著她愕然的神情,淳于信平日威嚴的目光,現在全是疼惜,「傻丫頭,你不懂嗎?朕愛的始終是你!朕願用江山性命,換你一笑!你……願不願為朕一笑?」

  「皇上……」心裡強烈的震蕩,眼淚瞬間滑下,阮雲歡唇角慢慢勾起。

  淳于昌看著相擁的兩人,冷哼一聲,把手一揮。一瞬間,箭羽滿天,向二人射去。鮮血灑下,他眼底的深情,她唇角的微笑,不曾有一絲變化……

  豐城,如家客棧。

  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,阮雲歡戴好帷帽,不等丫頭來扶,就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。

  「哈哈……嘿嘿……你們看,那位小姐像隻猴子!」客棧門口,一位穿藍色錦袍,長相俊美的小公子指著阮雲歡,笑的前仰後合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向身邊的白芍、紅蓮道:「你們瞧,那位公子像一隻蛤蟆!」

  白芍向小公子望過去,恰好見他仰著頭張嘴大笑的樣子,不由「噗嗤」一聲笑了出來。紅蓮卻抿了抿嘴兒,忍了回去。

  小公子的笑聲一下子卡住,冷笑道:「說本……本公子是蛤蟆,難不成你是天鵝?本公子倒要瞧瞧,你長什麼模樣,配不配稱為天鵝!」說著大步沖過來,伸手就抓她的帷帽。

  阮雲歡頭向後仰,一隻手驟出,一把抓住小公子手腕,狠狠一擰。

  「喀嗽」一聲,手腕脫臼,小公子疼的一聲大叫,「啊!好疼!快放手!放手!混蛋,你們還愣著幹什麼?」

  剛才還跟著他大笑的兩名隨從大驚,一聲怒喝沖了上來。

  「趙承!」阮雲歡低喝,拖著小公子向後一退,手腕又用勁一擰。身後的趙承搶上兩步,手裡的馬鞭一揮,擋住兩名隨從。

  「啊……」小公子又是一聲慘叫,疼的眼淚流了出來,一張俊臉扭曲變形,尖著嗓子大喊:「四哥……四哥……快救我……救我……」

  「四哥?叫娘都不行!」阮雲歡笑起,手上又添了幾分力道,咬牙說:「給本小姐磕頭賠罪,本小姐便饒了你!」

  「啊!你……你大膽……」小公子再也忍不住,尖叫一聲哭了出來,「放手……快放手……」

  「放手!」一聲低喝,客棧裡閃出一條白色人影,一掌逼退趙承,另一掌向阮雲歡擊去。

  阮雲歡見他掌勢淩厲,手一鬆,連退兩步,身子一側才避過一掌。轉頭一瞧,不由心裡咯登一聲,忙又後退幾步,咬唇望著沖出來的男子。

  白衣飄飄,身形挺拔修長,一張俊臉如玉雕成,稜角分明又不失柔和,灼亮雙眸深不見底……這張容顏,竟然如此熟悉。

  四皇子淳于信!他怎麼會在這裡?

  「四哥,我……我的手斷了……」小公子一見淳于信,更是委屈的哇哇大叫。

  淳于信一瞧,他的手腕又青又紫,腫的像剛出籠的饅頭一樣,不由也是吸了口涼氣,淩利目光直直向阮雲歡逼來,冷聲道:「這位小姐小小年紀,竟然如此心狠手辣!」

  阮雲歡揚眉,說道:「若不是他挑釁,誰耐煩理他!」她故意壓低了聲音說話,招來白芍和紅蓮的側目。

  淳于信冷哼一聲,俯身抓著小公子的手腕揉了揉,一拉一送,「喀嗽」一聲裝了上去。

  「啊!」小公子疼呼了一聲,卻覺得手腕沒那麼疼了,向阮雲歡一指,大聲道:「你!給六爺磕頭賠罪,若不然滅你九族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08 AM

本帖最後由 koou 於 2015-5-20 04:10 AM 編輯

  第003章:要小姐親自去求

  「老六!」淳于信低喝,慢慢向前跨了一步,說道:「這位小姐,你出手傷人,總是不對,若肯認錯,此事就此罷休!」

  老六?這個哭的一臉鼻涕的小鬼,竟然是六皇子淳于堅!

  其實淳于堅與她同年,只是她兩世為人,前一世年近三十而亡,此刻十三歲的淳于堅瞧在她眼裡,就成了一隻小鬼。

  聽淳于信口氣冷硬,阮雲歡不覺挑眉,目光一掃。見兩人錦袍雖然華貴,卻也是尋常百姓的打扮,不由唇角微勾,淡淡道:「理虧的是你們,並不是我,若你們一定要無理取鬧,我們便去見官,請縣太爺評評這個理!」

  「見官就見官,你可別後悔!」淳于堅摩拳擦掌,就要拉人見官。

  「好!」阮雲歡笑應,說道:「趙承,去縣衙!」轉身就要上車。

  淳于信一窒,伸手一攔,皺眉道:「些許小事,何必驚動官府?」

  「不去官府,又怎麼評理?」阮雲歡詫異反問,心裡卻在偷笑。兩位皇子出京,卻打扮成百姓的模樣,一定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身份,諒他們也不敢去見官!

  淳于信向她狠狠瞪了一眼,道:「老六,好男不和女鬥,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,算了吧!」

  「算了?」淳于堅眼睛瞪的溜圓,大聲道:「四哥,她敢折我手臂!」

  「不行!」阮雲歡得理不饒人,「是這位公子挑釁在先,今日他若不賠禮,便上官府評理去!」

  「評理就評理,六爺怕你?你知不知道六爺是誰?我可是……」

  「老六!」淳于信低喝,向阮雲歡身後掃了一眼,不禁皺眉。剛才他沖出店門,和趙承對了一掌,雖然出其不意把對方逼退,可也察覺那人武功深不可測。而現在,阮雲歡身後又慢慢站出十幾個人來,竟然似乎個個身有武功。

  這些是什麼人?這個小姑娘是誰?

  淳于信心裡微驚,只得壓了心裡怒氣,緩聲道:「這位小姐,得饒人處且饒人,你已將我六弟打傷,我們不予追究,你又何必苦苦相逼?」

  其實阮雲歡自認出淳于信那一眼,就沒想和他們為難,只是見六皇子淳于堅態度囂張,有意打壓,方口口聲聲要去見官。現在淳于信話說的柔軟,她也見好就收,笑道:「這位公子倒還講理,那我們就此揭過,日後井水不犯河水可好?」日後回京認出來,可不許找我麻煩!

  淳于信見她突然好說話,也覺得意外,點頭道:「就依小姐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福身向二人一禮,當先向店門去。一邊走,一邊心裡惋惜。為什麼遇上的是淳于信而不是淳于昌呢?如果是淳于昌,她非鬧的天下大亂,人盡皆知,管他有什麼事,也非攪了不可!

  「喂!」淳于堅大喊,轉頭向淳于信大嚷,「四哥,你為什麼怕她?」

  「誰說是怕她?」淳于信皺眉,低聲道:「驚動官府,若是傳回朝去,被父皇知道你偷溜出京,連累我也要一起受罰!」

  聽他抬出父皇,淳于堅縮了縮脖子,頓時沒了脾氣,低下頭,猶自不甘心的嘀咕,「便宜了那個丫頭!」

  「誰說會便宜她?」淳于信勾了勾唇,淺笑。

  白芍跟著阮雲歡進店,回頭見淳于信兩人沒跟來,才悄聲道:「今天小姐倒是好脾氣!」

  上一世欠他的唄!阮雲歡心裡道,嘴上卻說:「這兩位公子非富即貴,我們出門在外,不必招惹麻煩!」

  她不招惹麻煩,可麻煩卻偏偏來招惹她。

  第二天正午,行至一處驛站,阮雲歡吩咐前去打尖。哪知打前站的隨從過去,又很快折了回來,說道:「小姐,前邊驛站被人包了!」

  「包了?」阮雲歡揚眉。這驛站都設在官道上,十幾二十里才能有一間,被人包下,就意味著他們要啃干糧,不由皺眉道:「是什麼人包下,瞧著快吃完,我們等等!」

  「是昨天的那兩位公子,一共也就十幾個人,瞧那樣子,不知幾時才走!」

  「小姐,要不然去找那兩位公子商議?」紅蓮想著昨天那位年長的俊美公子,覺得還好說話。

  阮雲歡聽是淳于信兄弟,不由皺眉。她雖然不想和他們一再遇上,但躲著也不是辦法,就點頭道:「你們去與那位大公子商議,看能不能分我們一半位置!」

  隨從應命而去,隔了一會兒又轉回來,一臉憤怒,說道:「那位小公子極是無禮,說,要小姐親自去求,或者可以讓些位置出來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10 AM

  第004章:都是王的女人

  阮雲歡挑眉,問道:「那位大公子呢?」

  「那位大公子含笑飲茶,連頭都未抬!」

  這是故意刁難啊!

  阮雲歡冷笑。她不想惹事,可不見得怕事!想了想,點頭道:「那我便去會會!」依舊戴上帷帽下車,吩咐旁人原地等候,她只帶著白芍進店。

  淳于信見她只帶著一個隨身丫頭,倒也意外,心裡暗贊這小姑娘膽兒肥,卻只抬眼皮瞅了一眼,又接著喝茶。

  官道上的驛站,通常比較簡陋,卻很寬大。阮雲歡見淳于信兄弟佔了一張桌子,另有八個隨從竟然一人佔了一張,就是這樣還空著四張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心裡覺得好笑。敢情這兩位皇子早早跑來佔了驛站,就是等她上門啊!徑直在淳于信身邊坐下,見有空著的茶盞,顧自替自己倒上一杯,輕抿一口才道:「聞說二位公子要本小姐親來才肯讓出位置,本小姐既然來了,便請二位公子抬抬手罷!」

  聽她說的倨傲,淳于信唇角掠過一抹笑意,卻並不抬頭。

  淳于堅瞪大了眼,說道:「你這是求人的樣子?」

  阮雲歡斜睨他一眼,問道:「不然呢?」

  「你……」淳于堅氣結,眨了眨眼,又笑了出來,說道:「不會求人也倒罷了,只要你脫下帷帽,給我們瞧瞧你的樣子,我們便讓出桌子!」

  「喂!」白芍聽他說的輕浮,不禁怒喝,「瞅你也算大家公子,不想卻是個登徒子!」

  「我登徒子?」堂堂六皇子被一個丫頭喝斥,淳于堅頓時氣沖鬥牛,說道:「登徒子便登徒子,六爺今兒非瞧不可!」呼的站起,隔著桌子探手,就向阮雲歡帷帽抓下。

  白芍搶前一步,揮手格開,一掌向他反劈,卻被阮雲歡擋住。

  「哎!怎麼說動手就動手?」阮雲歡搖頭,「公子身份尊貴,怎麼行事像江湖莽夫?」

  淳于信見白芍雖然只是一格,卻出手利索,不由挑了挑眉,又聽到「身份尊貴」四字,不由眉心一跳,眸光不禁向阮雲歡一掃。她是看破了兩人的身份,還只是隨口一說?

  示意淳于堅收手,淳于信似笑非笑瞧著阮雲歡道:「那依小姐,又當如何?」

  阮雲歡向兩人各望一眼,認真問道:「是不是我摘下帷帽,你們便將位置讓出,絕不再為難?」

  「不錯!」淳于堅搶著回答,死死盯著阮雲歡擋的嚴嚴實實的臉。

  阮雲歡又瞧向淳于信,問道:「這位公子呢?」

  淳于信想了想,點頭道:「自然!」

  在淳于兄弟眼裡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王土之上的女人,自然也都是王的女人。堂堂皇子要瞧瞧自己家裡女人的長相,當然不算過分。

  昨天就是因為淳于堅要看阮雲歡長相引起爭執,淳于堅被阮雲歡扭傷手腕。淳于信雖然不打算將事情鬧大,卻也要在此處替弟弟討回場子。

  「二位公子可否重復一次?」阮雲歡瞧著二人,毫不放鬆。

  「只要你除下帷帽,我們便讓出位置!」淳于堅不耐煩的大嚷,「快些罷,難不成爺還會賴賬?快快摘下!」

  「這位公子呢?」阮雲歡不依不饒,目光灼灼,盯著淳于信。

  「只要你除下帷帽,我們便讓出位置!」淳于信漫不經心的點頭。

  「當真?」阮雲歡挑眉。

  「當真!」

  「果然?」

  「果然!」

  「好!」阮雲歡點頭,慢慢道:「二位公子可別後悔!」說著話,伸手就解帷帽的帶子。

  淳于堅大為興奮,瞪大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,連忙說道:「不後悔!」其實她長的如何,他本來並沒有多少好奇,只是她如此神秘,反而引起他極大興趣。

  「小姐!」白芍大急,上前一步就要阻擋。

  其實大鄴朝民風還算開化,給人瞧一下臉,也並沒什麼大不了的。但是在白芍眼裡,自己家小姐的容貌,樂意給人瞧是一回事,對方非要瞧是另一回事。

  「無妨!」阮雲歡含笑擺手,將頸下的系帶輕輕拉開,慢慢除下帷帽。

  瞧著她的動作,本來並不在意的淳于信也漸漸有了好奇之心,手裡端著茶盞,目光灼灼,盯著她的動作。

  帷帽除下,阮雲歡笑道:「好了,兩位公子目的達到,這便請讓出位置罷!」順手將帷帽塞到白芍手裡,說道:「白芍,你去喚趙承和何媽媽他們進店!」

  白芍本來忿忿不平,向她一瞧,不由「嗤」的笑了出來,應了一聲,就向外走。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11 AM

  第005章:哪條律法規定

  淳于信眨了眨眼,又眨了眨眼,整個人僵住。

  「你……你耍賴!」淳于堅一愣之後大嚷,指著她道:「你……你把面紗除下來!」居然有人在帷帽下還戴著面紗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說道:「剛才二位公子說的,可是只要我除下帷帽就讓出位置,難不成兩位公子要食言而肥,做那背信棄義的小人?」

  「你……你……」淳于堅氣結,怒道:「哪有人帷帽下還戴著面紗?明明是你耍賴!」

  「我又不是和兩位公子約定之後才戴上面紗,何況,大鄴朝哪一條律法說,帷帽下不能戴面紗?」淳于堅越急,阮雲歡的語氣越是輕軟。

  淳于信微微瞇眼,但見除去帷帽的她露出一頭烏亮的青絲,一雙含笑的眸子波光瀲灩,竟然綻出奪目光華,心頭莫名便有些悸動,僵在唇角的笑意慢慢漾開,淡淡道:「老六,這位小姐說的沒錯,我們要言而有信,命人讓位置罷!」

  「四哥!」淳于堅不滿大嚷,被淳于信目光一掃,胸口一窒,只好憤憤的閉嘴,不甘不願的命人讓出位置。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被白芍手講比劃的一說,眾人都大笑出聲,何媽媽更是笑出了眼淚,一手向阮雲歡指了指,笑道:「你呀,當真是鬼靈精!」

  笑完了,趙承微微有些擔憂,說道:「小姐,那二人氣宇不凡,怕不是尋常官室子弟,瞧這方向,也是往京城去,還是小心些好!」

  「無妨!」阮雲歡淡笑。六皇子淳于堅年少,或者還有些驕縱之氣,而……他,又豈會如此小氣?

  但是,事實很快證明,四皇子淳于信不但小氣,而且是相當的小氣!

  「小姐,前邊路上又有兩個大坑!」趙承策馬回來,無奈的稟告。

  「又有?」白芍皺眉,回頭道:「小姐,我怎麼覺得是沖我們來的?」

  「就是沖我們來的!」阮雲歡苦笑,向趙承道:「你命人去填了就是!」

  趙承領命而去,紅蓮悶悶道:「小姐,從中午到現在,這已經是第五回了,究竟是什麼人這麼無聊?」

  「無聊?」白芍挑眉,說道:「這些坑瞧著平常,其實挖的極為古怪,你看!」指了指車外,有一駕鄉民的驢車正從大坑旁邊馳過。

  白芍接著道:「別說騎馬的,就是那些尋常的車子都能通過,偏偏我們的車子不能,說明對方算好了距離。」

  阮雲歡一行三輛,都是較為寬敞的雙駕馬車,不論從哪一邊走,都會有一個車輪陷進去。

  紅蓮張口結舌,結結巴巴道:「那……那是何人?難道是那兩位公子?他們不會這麼小氣吧?」除了那兩位公子,她們這一路上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。

  「不會?」阮雲歡啼笑皆非。上一世的記憶裡,淳于信穩重清雅,決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,可是眼前的事,讓她不得不對自己的記憶深深懷疑。

  「小姐,這種走法,我們幾時能到京城啊?」紅蓮伸頭,望著長長的官道和兩邊荒涼的大山發愁。

  「別說回京城了,今天晚上,怕是趕不到山城!」白芍皺眉接口。

  阮雲歡想了想,笑起,喚過趙承,說道:「既然今晚趕不到山城,便早些尋地方紮營吧!」

  天黑的時候,營地已經收拾好,中間燃起了篝火,兩名媽媽帶著兩個丫頭忙著造飯。

  「小姐,你聽,馬蹄聲!」白蓮收拾東西的手一停,向阮雲歡說。他們的營地離開大路足足有三裡,那馬蹄聲卻是向這裡來的。

  阮雲歡側耳聽了聽,笑道:「白芍,出去和何媽媽說,多備些食物粥水待客!」

  白芍瞪眼,「小姐,你還要招待他們!」

  「來者是客嘛!」阮雲歡笑的像一隻偷到腥的小狐狸,整了整衣服,將帷帽戴好,慢慢踱出帳篷。

  「四哥,她們真在這裡!」淳于堅望著眼前小小的營地,露出一臉的不可思議。他們挖好坑,守在前邊等著看笑話,結果,人家不走了!

  「嗯!」淳于信點頭,望向營地的目光卻驟然一凝。小小的五座帳篷,不規則的排列,乍看上去有點淩亂,可是細看卻相互呼應,暗含兵法。

  怎麼會?淳于信皺眉,難道,是這群人裡藏有奇人?還是……只是巧合?

  淳于堅卻什麼也沒瞧出來,只是問:「四哥,那現在要怎麼辦?」

  「借宿!」淳于信深吸一口氣,勾唇淺笑,當先策馬向營地馳去,揚聲道:「趕路的人錯過宿頭,盼行個方便!」一副江湖人的口吻。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13 AM

  第006章:誰帶著房子走路?

  坐在火邊的阮雲歡笑起,淡淡說道:「出門在外,又有誰帶著房子?有請公子!」

  還有誰帶著房子?

  淳于信幾乎翻白眼,早知道她們帶著房子走路,他又何必費那麼大勁挖那麼多坑,還花許多錢包下山城所有的客棧。

  瞧著他們走進營地,阮雲歡盈盈站起,施了一禮,說道:「原來是二位公子!」

  淳于信說道:「原來是小姐,真是太巧了!」一副非常意外的表情。

  阮雲歡笑答,「是啊,太巧了!」

  雙方笑語盈盈,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任何不愉快一樣。

  阮雲歡引著二人坐下,問道:「二位公子還不曾用膳吧?若不嫌棄一起吧!」招了招手,就有丫頭送了飯菜上來。

  淳于信一瞧,三隻青瓷細碗,盛著黃澄澄的米粥,散出濃濃的米香。盤子裡烤的噴香的兔肉,也足足三人的份量。看樣子,像是知道他們要來,早做了准備?

  阮雲歡似乎瞧破了他的心思,端起粥抿了一口,淡道:「公子若是信不過,不用也罷!」

  「小姐多心了!」淳于信忙應,也端起一碗粥來。

  「爺!」身後一名隨從忙上前一步,低聲道:「還是小心一些!」

  淳于信微一遲疑,卻聽阮雲歡「嗤」的一笑,說道:「是啊,公子,還是小心些,當心粥裡有毒!」輕淡的口氣,滿是不屑。

  淳于信被她奚落,瞪了隨從一眼,命他退下,才笑道:「是下人多心,讓小姐見笑!」橫了心,本著輸命不輸陣的原則,端起碗來大大喝了幾口。

  淳于堅瞧的眼睛發直。一直是他和這小姑娘槓上啊,四哥這是怎麼了?

  阮雲歡見他小半碗粥下肚,便笑道:「只喝粥頂不了饑,公子嘗嘗這現烤的新鮮兔肉!」

  淳于信見粥裡沒什麼古怪,也放下心來,笑道:「多謝小姐!」提筷子夾了一大塊兔肉進嘴,剛剛一嚼,整個人一下子僵住。

  阮雲歡對他古怪的表情視而不見,也夾了塊兔子肉送到嘴裡,一邊慢慢的嚼,一邊悠悠說道:「聽說這兔子肉的烤法,來自邊關苦寒之地,是軍中鐵骨男兒的最愛!公子覺得如何?」

  淳于信額角的汗蹭蹭的冒了出來,強笑道:「味道果真鮮美!」勉強嚼了幾下,囫圇個兒吞進肚子裡。

  阮雲歡聽他一說,似乎特別高興,大拇指一挑,說道:「瞧二位公子打扮,像是富家子弟,瞧不出也是鐵骨男兒!」轉頭向趙承道:「再切一些兔肉,請公子的各位隨護也嘗嘗!」

  這半日來,那幾名隨從又是挖坑,又是跟著在山道上奔波,早就餓的狠了,聽說自己也有烤兔肉吃,都是大喜,連忙道謝。哪知道肉一進嘴,都齊齊變了臉色,想要吐出來,卻聽趙承道:「聽聞從邊關回來的大哥說,在軍中凡是吃不下這兔肉的,都會被人取笑孬種!」

  眾隨從一聽,互視了幾眼,都直著脖子把肉吞了下去,紛紛笑道:「這等鮮美的烤兔肉,怎麼會吃不下去?」

  「是啊,小弟吃著甚是美味!」

  「……」

  你一句我一句,沒人敢說不吃,還得裝出喜歡的樣子,把盤子裡的兔肉搶吃一空。

  阮雲歡含笑瞧著,又向淳于信道:「公子既然喜歡,便多吃一些!」使個眼色,旁邊的白芍忙將一大盤子兔肉送到淳于信面前。

  淳于信臉色潮紅,額角的青筋崩崩的跳個不停,要說不吃,卻見阮雲歡一塊接著一塊,吃的有滋有味,而旁邊阮雲歡的四個丫頭、四個媽媽都眼巴巴的瞅著他。

  淳于信不禁咬牙,七尺男兒,豈能在婦人面前丟臉?馬上笑道:「多謝小姐!」抄筷子夾起肉來,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,吃的舌頭都僵了,還得一邊吃,一邊誇贊,「嗯,好吃!果然美味!」

  堂堂皇子,什麼好吃的沒見過,值得這樣滿口誇贊?

  淳于堅瞧的口水幾乎流了出來,也忙伸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裡。「唔……呸呸……」忙一口吐在地上,端起粥碗大喝了兩口,哇哇叫道:「怎麼這麼辣?這怎麼吃得下去?」

  「吃不下去嗎?」阮雲歡不解的眨眨眼,伸筷子在他盤子裡夾了一塊放進嘴裡,「不辣啊,小公子你再試試!」自己又嘗了嘗,搖頭道:「嗯,確實不夠辣!白芍,再拌些辣椒粉進來!」

  白芍應了一聲,捧了干辣椒粉罐子來,將一大勺辣椒粉灑在她盤子裡。

  阮雲歡嘗了一塊,點頭道:「對嘛,這才夠味道!」指了指淳于信,說道:「給這位公子也加上一些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15 AM

  第007章:吃不下的是孬種

  「噯!」白芍甜甜的應了一聲,幾乎把半罐子辣椒都倒進淳于信的盤子。

  阮雲歡熱情的招呼,「公子,快吃啊,涼了就失了味道!」

  看著一大盤子裹著辣椒粉紅通通的兔肉,淳于信只覺得腦仁兒疼,卻也只能硬著頭皮,撐出一臉的笑,一塊一塊的吃下去,瞧的淳于堅目瞪口呆。

  用過膳,淳于信等阮雲歡一進帳篷,便一迭連聲命隨從找水。聽著奔遠的腳步聲,白芍再也忍不住,「嗤」的一聲笑了出來,抱著肚子喊:「噯喲,小姐,你怎麼想出來的?笑死我了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聽口音,他們是京城人氏,自然吃不慣辣!」

  紅蓮疑惑道:「吃不下便吃不下,那位公子又何苦硬撐?」

  白芍笑道:「你沒聽到,咱們小姐左一個鐵骨男兒,右一個鐵骨男兒,趙承更是說什麼吃不下的是孬種!」

  阮雲歡也抿嘴兒笑道:「他們要強撐好漢,可不干我事!」

  阮雲歡等人都在南方的順城長大,順城人酷愛吃辣,隨身都帶著各類辣椒。而京城是在北方,淳于信等人不慣吃辣,只是他受了阮雲歡的激將法,不肯在一個小姑娘面前認輸,只能吃了這啞巴虧。

  另一座帳篷裡,淳于堅卻一臉祟拜的望著淳于信,「四哥,想不到你這麼能吃辣,以前我竟然不知道!」

  淳于信連著灌了幾大杯水,這才感覺舌頭回了自己嘴裡,聽淳于堅一說,頓時黑了臉,心裡暗暗磨牙,「好你個小丫頭,竟然敢這麼算計爺,今晚要你好看!」

  「小姐,外邊有動靜!」睡到半夜,白芍悄悄推了推阮雲歡。

  阮雲歡眼睛不睜,勾唇笑了笑,說道:「不用管,睡你的!」

  兩人一說話,紅蓮也醒了,說道:「小姐,你那麼捉弄于公子,怕是他不肯善罷甘休!」剛才淳于信報名時,自稱姓於。

  阮雲歡道:「隨他去!」

  白芍笑道:「他們在道兒上挖那麼多坑害我們,小姐這樣做已經算手下留情了!」

  紅蓮想到阮雲歡平時的手段,不禁縮了縮脖子。

  正這時,突然聽到帳篷外趙承的聲音大喝,「有賊!」

  緊接著,外邊響成一片,淳于信的聲音連聲道:「不是賊,是我!是我!」

  「哦,是公子啊!」趙承的聲音有些納悶,「公子不好好在帳篷中歇息,大半夜的跑這裡做什麼?」

  淳于信苦笑,「我不過是起夜,睡迷了走岔了道兒!」

  阮雲歡躺著不動,揚聲問道:「趙承,何事?」

  趙承大聲道:「小姐,是于公子起夜,卻跑到何媽媽帳篷裡去了!」

  阮雲歡悶笑出聲,說道:「天黑容易迷路,你送于公子回去!」

  趙承答應一聲,說道:「于公子,請吧!」腳步聲向遠處去了。

  白芍忍笑道:「小姐,我們不出去瞧熱鬧嗎?」

  阮雲歡微笑,「不必!」看在前世的情份,捉弄他歸捉弄他,還是給他留些面子。

  紅蓮卻道:「小姐,他一次不成,怕會來第二次,難不成趙承一夜防著他?」

  「後半夜,怕他顧不上了!」阮雲歡悠悠接口,打了個哈欠,懶懶的道:「睡罷,明兒一早還要趕路!」翻了個身,沉沉的睡了過去。

  那邊淳于信回到帳篷,心裡也是納悶。本來他想半夜裡放跑對方的馬,讓她明天不能趕路,來求自己,哪知派出去的兩名隨從不知道去了哪裡?親自起身去瞧,卻不料這營地區區五個帳篷,竟然會迷路。

  正在另想主意,肚子裡卻嘰哩咕嚕一陣亂響,頓時內急,忙起身沖了出去。剛剛拉完回來,躺下沒有半刻,又沖了出去……

  他出出進進幾回,終於將熟睡的淳于堅吵醒,見他揉著肚子進來,不由納悶道:「四哥,你去了何處?」

  淳于信一張俊臉都跑綠了,咬牙道:「沒什麼!」話剛說完,肚子又響,只得又跑了出去。

  天亮的時候,阮雲歡打著哈欠從帳篷裡出來,一眼看到淳于信臉色蒼白,被人扶出帳篷,忙吃驚的問:「于公子,這是怎麼了?難不成不習慣帳篷,沒有睡好?」

  淳于信恨的咬牙,卻又說不出什麼,只得搖頭道:「沒什麼!」

  淳于堅卻瞪眼瞧著阮雲歡,大聲道:「我四哥昨天跑一夜的肚子,是不是你在粥裡下了洩藥?」

  阮雲歡雙手一攤,說道:「粥在一口鍋裡,這裡人人都喝了的,若是下了藥,小公子為何不拉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17 AM

  第008章:你別給臉不要臉!

  淳于堅聽她一個女孩兒家,張嘴就說什麼拉不拉的,絲毫不以為意,一時語結,愣了半天才道:「一定是你搞的鬼!」

  阮雲歡冷道:「昨晚二位公子錯過宿頭,本小姐好心招待,又讓出一頂帳篷,如今反而無端被疑,當真是好心不得好報!」轉頭向趙承道:「收拾東西,我們走罷!」再不向他們多瞧一眼,拂袖就走。

  「喂!」淳于堅大喊,搶上兩步將她攔住,說道:「我四哥身子不好,你借輛馬車給我們!」

  阮雲歡好笑的瞧著他,輕軟軟的聲音道:「若是我不借呢?」這位六皇子,可當真是跋扈的很啊。

  淳于堅瞪眼道:「你們有三輛馬車,為何不借?」

  「公子也說是『我們』的馬車,我說不借便不借!」阮雲歡冷哼。

  淳于堅氣的眉毛倒立,怒道:「六爺說借,是給你臉,你別給臉不要臉!」

  阮雲歡不語,默默向他凝視,帷帽遮擋下,瞧不見表情,而這一瞬間,周圍所有的人,仿佛都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寒意。

  淳于信暗吸了一口涼氣,喝道:「老六!不得無禮!」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說道:「舍弟出言無狀,小姐不要見怪!」轉身見隨從備好了馬,咬了咬牙,說道:「我們走!」一拽馬韁,掙紮著上馬,卻身子一晃摔了下來。

  「爺!」身邊隨從忙一把扶住。

  「四哥!」淳于堅也搶上扶住,回頭向阮雲歡怒視。

  阮雲歡見他落馬,心中微覺不忍,卻站在原地不動,慢悠悠的道:「求人借車,總要有個求人的樣子,你們自個兒當慣了爺,卻不是誰都得將你們供著!」

  淳于信拉了一夜,全身發軟,就那一下,額頭就直冒虛汗,知道自己再沒力氣強撐。但是這荒山野嶺,如果不向她借馬車,又怎麼趕路?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終於咬了咬牙,低聲道:「還請小姐援手!」

  淳于堅一愣,喚道:「四哥!」

  上一世的淳于信雖然清雅穩重,卻也心高氣傲,阮雲歡沒料到他竟會向自己低頭,不禁也是一愣。

  淳于信身後閃出一名隨從,單膝向阮雲歡跪倒,說道:「我家主子身體抱恙,懇請小姐援手!」

  阮雲歡向他瞧了瞧,依稀是上一世侍衛統領路寧的模樣,便點頭笑道:「好吧!」轉頭向白芍道:「你去和何媽媽說,咱們擠一擠,給于公子讓出一輛車來!」

  淳于堅張口結舌。自己說了半天她都不肯借車,這會兒四哥一句話,一個奴才一跪竟然就借了,不由結結巴巴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你方才為什麼不借?」

  阮雲歡向他瞧了一眼,卻沒說話。淳于信一隻手按住他肩頭,苦笑道:「六弟,我們有求於人,便要有求人的樣子!」

  淳于堅瞪大的了眼睛,說道:「我們求她?」在他心裡,他們是堂堂大鄴朝的皇子,要什麼東西拿來便是,怎麼會去求人?

  淳于信卻知道,自己兄弟微服出行,隨從只有八人,而阮雲歡除去丫頭、媽媽,還有隨從十二人,單單一個趙承,武功就不在自己之下,要是翻臉動手,自己一方未必討得了好去。

  馬車備好,淳于信上車前,突然又回過頭來,向阮雲歡問道:「昨天的事,小姐能不能解惑?」身為皇子,從小就受到嚴酷的訓練,尋常的毒藥,他一定嘗得出來,只是昨天拉了大半夜,卻想不通什麼時候受了暗算。

  阮雲歡笑起,說道:「日後公子常常吃些辣椒,腸胃習慣了,便不會有昨晚的事。」不習慣吃辣椒的人,突然生生的吃了那麼大一盤極辣的東西進去,又喝了許多涼水,不跑肚子才怪!

  淳于信一怔,瞬間哈哈大笑,拱手笑道:「小姐冰雪聰明,佩服!」他性情磊落,雖然輸的徹底,但也願賭服輸。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還請公子先行!」

  淳于堅一撇嘴,說道:「還算你知道些禮儀進退!」扶著淳于信上車。

  馬車走出三裡,拐上官道,望著眼前的兩個大坑,淳于堅傻了眼。現在他才知道,不是阮雲歡對他們禮敬才讓他們先行,而是……讓他們填坑!

  昨天挖坑的時候,生怕坑不夠深,陷不住阮雲歡的馬車,而現在,八名隨從填的滿頭是汗,深深後悔昨天太過於賣力。而阮雲歡一行卻慢悠悠的跟在後邊,十二隨從騎在馬上,笑吟吟的瞧著前邊的一切,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18 AM

  第009章:那我就姓雲吧!

  一切,都是自作自受!

  淳于信斜倚在馬車裡,又是好氣又是好笑,掀簾向外邊道:「你去傳話,請小姐下車一敘!」

  阮雲歡下車,見淳于信也不帶隨從,自己一個人走了過來,便笑道:「公子身子可好了些?」

  「多謝小姐關心!」淳于信隨口應,瞧著她戴的緊緊的帷帽,越發好奇她究竟是什麼人,含笑道:「小姐也是去京城嗎?卻不知是哪個府上的?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寒門小戶,說出來公子也未必知道。倒是公子氣度不凡,一定非富即貴!」

  寒門小戶?

  淳于信眨眼,目光向趙承等人一掃。只是一個小姐出門,就帶著四個丫頭,四個媽媽,十二個隨從,還說是寒門小戶?

  但阮雲歡不說,他也沒有辦法硬問,只得道:「我們也不過是尋常商人!」頓了頓,又問:「還不知道小姐府上貴姓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公子姓于,那我便姓雲吧!」

  這是什麼話?

  淳于信滿頭黑線。但他自己先說了假姓,現在也只能裝傻,說道:「原來是雲小姐!」

  一個不想暴露皇子的身份,一個不願意太早讓他認識自己,每說一句話,都要繞十個八個圈子。

  兩個人在這裡說話,只有白芍守在近處,其餘的丫頭、媽媽都遠遠的去瞧風景。而那十二個隨從,卻腰桿挺的筆直,站在馬車旁邊等候。

  淳于信看著,心裡起疑,問道:「雲小姐,這是從何處來啊?」

  阮雲歡說道:「順城!」現在告訴他,他未必想得到,等回京城見了面,他自然就會知道,也不用隱瞞。

  淳于信更是想不通。順城雖然不小,卻也只是江南一座很普通的城市,怎麼這十二個隨從,看起來竟然有些像軍人?

  一路填坑,一路走,等到山城的時候,已經是黃昏時分。淳于信這才發現,這一路上挖的坑未免多了一點,再見阮雲歡,雖然對方沒說什麼,他自個兒倒有些訕訕的。阮雲歡瞧在眼裡,只覺得好笑。

  養了一天之後,淳于信又變的生龍活虎,但卻沒有帶著人先行,而是隨在阮雲歡車側,相伴而行。

  白芍悄悄說道:「小姐,這位於公子倒是大度,被你那樣捉弄也不惱,那位小公子幾次挑釁,他非但不幫,還替咱們壓了下來,看來是認輸了!」

  「嗯!」阮雲歡望著車外的淳于信,不禁笑了笑。大度嗎?也許吧!但是說他就此服輸,卻也未必!

  從山城到帝京,快馬揚鞭本來只要三天,可是阮雲歡一路走走停停,遊山玩水,足足走了十天還沒走到。

  那天,離帝京已經不足三十里,在驛站打尖的時候,阮雲歡向店外瞧了一眼,突然吩咐,「趙承,我們今天紮營!」

  「是!」趙承也不多問,即刻命人到前邊查探紮營的地方。

  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淳于信聞言,轉過頭來奇道:「今日趕一趕路程,關閉城門前便可以趕入帝京,為何反而紮營?」

  阮雲歡淺笑道:「正因為馬上就要入京,這山野外的風光日後不能輕易看到,才要多留一日,公子若是著急,不妨先走一步!」

  淳于信啞然,搖頭笑道:「小姐說的是!」

  聽著兩人說話,淳于堅向阮雲歡瞧了幾眼,突然道:「雲小姐,這一路走來,你始終戴著帷帽,是你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怕人認出來,還是長了一臉大麻子,怕我們瞧見?」

  「老六!」淳于信皺眉低喝,目光向阮雲歡一掃,笑道:「舍弟說話雖然無禮,但同行十幾日,我們竟然不知小姐的模樣,這又豈能算是認識?」言下之意,自然也是想瞧阮雲歡的長相。

  阮雲歡也不惱,只是慢條斯理的一邊吃飯一邊道:「該當認識的時候,自然會認識,二位公子何必強求?」

  淳于堅撇了撇唇,嘀咕道:「誰想瞧你那一臉大麻子!」

  淳于信卻悶笑出聲,悠悠道:「這十幾天來,小姐連吃飯也戴著帷帽,就不嫌氣悶?」

  阮雲歡啞然。敢情這幾天不管她用什麼法子,這位四殿下就是死賴著不走,就是為了讓她氣悶?不接他的話岔兒,挑了挑唇,淺笑道:「公子所騎都是快馬,想來今日要趕回帝京了?」

  「如小姐所言,這一回帝京,再想出來便沒那麼方便,還是多瞧瞧這野外風光的好!」淳于信笑的一臉無害,眨眼道:「小姐不介意再分一頂帳篷給我們吧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21 AM

  第010章:他還真是賴上了!

  看來他還真是賴上了!

  阮雲歡低笑,說道:「自然不介意!」

  這十幾天下來,淳于信的八名隨從和趙承等人也混的熟了,到了營地,幫著紮好帳篷,又幫忙撿拾柴禾,說說笑笑,倒是極為熱鬧。

  阮雲歡卻帶著四個丫頭,跑去不遠處的河邊嬉戲沐浴。聽著那邊傳來的歡笑聲,淳于信的腦子裡,突然出現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和一頭烏亮的青絲,心跳突然加快,真想馬上沖過去,瞧瞧這神秘的小姑娘究竟長的什麼模樣。

  近黃昏時分,營地早已經收拾齊整,趙承命人打來些野味兒,何媽媽帶著幾個媽媽收拾幹淨,上火炙烤。阮雲歡帶著丫頭們笑嘻嘻的回來,見淳于信依著馬車坐著和淳于堅說話,笑問:「這麼好的風光,兩位公子沒有去瞧瞧?」

  淳于信含笑道:「坐在這裡,一樣瞧得見!」其實這裡距帝京只有二十里,淳于信已經非常熟悉。

  阮雲歡笑了笑,也不多問。

  烤肉的香味一陣一陣的傳來,淳于信向那邊望了一眼,瞧著一道道辣椒刷下去,就覺得肚子疼。想著今天再逞強吃下去,明天怕是要爬著進帝京了,不免心裡有點後悔。

  心裡正鬧騰,卻聞阮雲歡吩咐道:「紅蓮,去和何媽媽說,給于公子的那幾隻,少放些辣!」

  淳于信有點不敢相信,卻也只得謝道:「多謝雲小姐!」

  阮雲歡笑了笑,慢慢道:「公子一路同行,也算你我有一些緣份,不必客氣!」心裡卻想。過了今晚,這一夥人就要分道揚鑣,日後……前一世的記憶,猛的襲上心頭,她心中一揪,閉上眼睛。

  過了今晚,她的日子也再不能隨心所欲,帝京內風雲暗起,真不知道,自己的存在,會將前一世已經發生過的事態,引向何處。

  夜,山裡一片寂靜,只有蟲鳴。

  「有賊!」突然一聲大呼,將淳于信驚醒。呼的一下坐起來,帳篷外已經是火光映天,廝殺聲一片。

  「爺,有人襲營!」路寧的聲音急切的響起,說道:「不像是尋常盜賊!」

  帝京城外,天子腳下,不是尋常盜賊又會是什麼?

  一瞬間,淳于信一張俊臉變的陰沉,冷笑一聲,一把將淳于堅拖起,揮劍便沖了出去。

  小小的營地裡,早已經亂成一團,淳于信的八名隨從已經和十幾個黑衣人戰成一片,仍有不少黑衣人向幾頂帳篷撲去,趙承率十二隨從仗劍守在阮雲歡等人帳外,拼力死戰。

  淳于信剛剛沖出,就聽到側面風聲,一柄鋼刀向他頭頂猛劈。淳于信一手把淳于堅推開,反手劍斜出,血光乍現,黑衣人悶哼一聲倒下。

  呼喝聲起,又有幾個黑衣人向他撲來。

  路寧揮劍迎上,大聲喝道:「你們是什麼人?」

  黑衣人沒有一個應聲,只是招數越發淩厲,刀刀都是殺招。

  冷風一吹,淳于堅也完全醒來,瞧見眼前的情形,臉色微變,從地上拾起一把鋼刀,也加入戰團。

  淳于信隨從雖少,但個個都是侍衛中精選的高手,只片刻功夫,黑衣人已倒下一半。為首黑衣人向淳于信狠視一眼,大聲喝道:「退!快退!」餘下黑衣人聞命,齊齊向營地外退去。

  怪事發生,盡管黑衣人動作迅速,便不管如何奔跑,竟然都沖不出營地,反而處處迎上淳于信等人的刀鋒,短兵相接,很快又倒下幾人,剩下三人已經不能保持冷靜,大聲呼喝,分向三個方向疾竄。

  「截住,留活口!」淳于信怒喝,長劍一揮,向為首黑衣人追去。

  黑衣人暗暗心驚。他分明是沖向營地邊緣,為什麼奔出十幾步,反而跑到了營地中間?他來不及細想,淳于信長劍已經襲到,只得回身招架。

  另外兩個黑衣人從另外兩個方向逃竄,可是跑出十幾步,也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跑回營地中間,和前一個人擠在一起,被淳于信的隨從包圍,幾十招一過,一個被淳于堅一刀斃命,另外兩個一個斷腿,一個斷手,被隨從生擒。

  營地裡,又恢復了安靜。阮雲歡慢慢從帳篷裡出來,向地上的屍體掃了一眼,向淳于信施禮,說道:「今日多虧于公子,若不然,我們怕是難逃賊人毒手!」

  淳于信臉色暗沉,皺了皺眉,說道:「恐怕這些並不是普通的賊人!」抬頭見她衣衫整齊幹淨,仍然沒忘戴上她的帷帽,可見並不慌亂,不由笑道:「小姐膽色,令人佩服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22 AM

  第011章:自然不動手的好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不置可否,目光向地上兩名賊人一掃,寒了聲音道:「帝京城外,這些賊人來的蹊蹺,要好好審問才行!」

  淳于信點了點頭,說道:「此事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!」向路寧道:「將人帶去,嚴加審問!」

  話音剛落,就見趙承突然搶上一步,兩腳連環踢出,「喀嗽」、「喀嗽」兩聲,將兩名黑衣人的下巴踢的脫臼,方退後一步,淡淡道:「他們要咬舌自盡!」

  「自盡?」淳于信挑眉,向路寧輕輕擺手。路寧搶上一步,也是兩腳踢出,脆脆的幾聲響過,兩名黑衣人都是牙齒盡斷,滿嘴鮮血,苦於下巴脫臼,「霍霍」兩聲,喊都喊不出來。

  淳于信笑道:「要問口供,自然要留著嘴巴,牙齒卻是無用!」向路寧道:「去罷!」

  路寧躬身行禮,喚來兩名隨從,一人拖著一個,進了帳篷。很快的,帳篷裡就響起殺豬一樣的慘呼,只是呼聲露風,在這靜夜裡聽來極為古怪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向淳于信施了一禮,說道:「瞧來公子尚有正事,我們明日一早便行,便不再向公子告辭!」說完,轉身回去自己帳篷。

  白芍將帳篷簾子放下,才悄聲問道:「小姐,你怎麼知道今晚會有賊人襲營?」

  阮雲歡笑了笑,說道:「早晨我們剛剛上路,就有兩騎快馬迎面而來,和我們錯身而過,到了中午,我們打尖時,他們又從後邊折了回來,自然是賊人踩盤子的伎倆!」

  「哦!」白芍點頭,又問道:「那小姐如何知道他們是沖著我們來的?還有,為什麼不讓趙承他們迎敵?」

  「這一路上,你可曾看到我們之外值得賊人留意的商隊或百姓?」阮雲歡笑問,搖了搖頭,眸中閃過一絲寒意,悠悠道:「天子腳下,我們初來乍到,能不自個兒動手,自然是不要動手的好!」

  這一夥人,阮雲歡自然知道來歷。

  上一世,自己被這假扮的賊人打劫,一個丫頭受辱,兩位媽媽喪命,自己在幾名家人的拼死保護下逃脫,狼狽萬分的逃進帝京,也因此名聲受損。

  而這一世……

  阮雲歡冷笑。沒有人會料到,離京十年的相府嫡長女回京,竟然有兩位皇子同行。更不會想到,她早早看破「賊人」行跡,先荒野紮營,利用帳篷、馬車等物布陣,來個請君入甕,再設計讓淳于信的隨從去對付「賊人」,來個借刀殺人。

  而四皇子、六皇子秘密出京,卻遇上有人半夜襲營,淳于信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,查出幕後之人是誰。這一招禍水東引……建安侯府,怕是有得受了!

  馬車一震停了下來,將阮雲歡從回憶裡拖回,趙承在車外回道:「小姐,前方有人廝殺!」

  阮雲歡挑起車簾一望,果然見前邊不遠,兩個黑衣人邊打邊跑,身後十幾個灰衣人奮力追殺。阮雲歡眸光一閃,低聲道:「助那兩人逃走!」

  「是!」趙承手中馬鞭疾揮,馬兒一聲驚嘶,本來已經停在路邊的馬車橫著沖上官道,恰好截在黑衣人身後。

  「啊,馬驚了!」趙承驚呼,催馬追上,大聲斥責車夫,手忙腳亂的去抓拉車馬匹的馬韁,笨手笨腳,卻正好將想要繞過馬車的灰衣人撞了回去。

  「幹什麼,滾開!」為首灰衣人怒喝,唰的一劍向趙承肩頭刺來。

  「對不起!對不起!」趙承鞠躬如儀,連連賠罪,恰好躲開那人劍鋒。劍尖在他肩頭一挑,衣衫被劃破,卻沒傷到皮肉,他渾然不覺,手忙腳亂的拽著馬韁,將馬車拉到道邊。

  灰衣人顧不上和他計較,罵罵咧咧的追了出去,只是這一耽擱,黑衣人早已經逃的無影無蹤。

  車內阮雲歡挑了挑唇,眼底卻並沒有一絲笑意。上一世,應該也有此事吧?只是那時她自己也在驚慌失措,哪裡還會留意?而這一世,她一眼認出,為首的灰衣人正是淳于昌的侍衛首領,李改!

  兩個時辰之後,阮大小姐的馬車在右相府門前停下,阮雲歡由丫頭扶著下車,裊裊婷婷向府裡走去。

  正廳裡,秦氏見阮一鳴心神不定,便笑著勸道:「相爺,雖說雲歡不是在跟前兒長大,終究是相爺嫡親的骨肉,必然不會見外,相爺不必擔憂!」想到阮雲歡現在狼狽樣子,心裡卻說不出的得意。

  阮一鳴嘆了口氣,向夫人瞧了一眼,欲言又止。對這個幼年就離家的女兒,他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。

  正這個時候,聽門外丫頭回道:「相爺,大小姐到了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29 AM

  第012章:有賊人殺人越貨

  阮一鳴抬頭,就見一個纖纖弱弱的少女款款的邁進廳來,臉上恬淡的笑容瞬間晃花了他的眼,顫聲喚道:「雲歡?」

  阮雲歡見首位坐著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,知道是自己的父親,便婷婷拜道,輕聲道:「女兒雲歡見過爹爹!」

  瞧著她一身素淨衣衫,整整齊齊,臉上神情也是從容有度,秦氏一臉笑容頓時僵在臉上,瞧著她的眼神全是震驚。事情,為什麼不是預想的那樣?

  阮一鳴見她低眉順目,滿意點頭道:「嗯,回來就好!去見過你母親!」

  「是!」阮雲歡應,又向秦氏拜倒,「雲歡見過母親!」

  阮夫人秦氏的表情很快恢復正常。見她行禮,忙站了起來,親自將她扶住,說道:「快,快起來!快起來!雲歡,你總算回來了!」拉著她的手,上下打量。

  阮雲歡抬目向她一瞧,見她臉上是一副得體的笑容,不由心底冷笑,不動聲色的把手抽回。

  秦氏是阮一鳴的繼室,建安侯嫡女,三十許人,生的桃腮杏目,可見年輕時是個美人,此時一身裝飾端莊華貴,大方得體,一張美艷的臉笑開,顯的有幾份親切。

  阮雲歡心裡厭煩,臉上卻露出一個輕淺的笑容,輕聲道:「日後還請母親多多教導!」

  「好!好!」秦氏連應,用帕子拭了拭眼角,擦去並不存在的眼淚,回頭將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拉到她面前,說道:「這是你妹妹雲樂!」

  阮雲樂!阮雲歡眸底寒光一閃,臉上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,「妹妹好!」

  阮雲樂漂亮的大眼睛向她狠狠瞪了一眼,一言不發轉身就跑。

  「雲樂!」秦氏喊了一聲,見她已沖出廳去,無奈的望著阮雲歡,說道:「你妹妹被我們寵壞了,你不要放在心上!」

  我們?阮雲歡挑了挑唇。前一世的自己太過良善,竟然沒有聽出,人家從第一次見面,就把自己排斥在外呢!含笑搖頭,輕聲道:「妹妹年紀小,我哪裡會放在心上!」

  阮一鳴等她們見過禮,才問起路上的事,阮雲歡簡單回了,又喚上自己為首的丫頭奴僕拜見陸一鳴。

  陸一鳴瞧了一眼,問道:「為何不見趙媽媽?」趙媽媽是阮雲歡的乳娘。

  下跪的趙承回道:「娘親年高,不願再離家鄉,已經求了小姐恩典,在鄉間養老!」

  阮一鳴瞧著他問:「你是……」

  趙承伏身道:「小人是趙媽媽之子趙承,此次小姐回京,老侯爺命小人隨在小姐身邊伺候,也好在京師長長見識!」聲音朗朗,不卑不亢。

  阮雲歡瞧著趙承,挑了挑唇角。上一世,她並不知道所謂的「家」竟然是龍潭虎穴,乳娘趙媽媽為了她慘死。而這一世,她留下了趙媽媽,卻特意帶上了身懷絕技,又忠心耿耿的趙承。

  秦氏聽說阮雲歡身邊竟有十二名隨從,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,說道:「老爺,雲歡是相府千金,不用經常拋頭露面,要這麼多隨從做什麼?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母親不知,如今道兒上不太平,莫說荒山野嶺的,就是大都城外,天子腳下,一樣有賊人殺人越貨,外祖父心疼雲歡,才多派了幾人保護!」

  秦氏聽她話裡有話,心頭一跳,向她臉上瞧了一眼,卻見她笑吟吟的,看不出什麼。秦氏心裡猜疑,臉上卻不動聲色,微微一笑,淡道:「說的也是!」

  阮一鳴雖然也覺得阮雲歡帶的人未免多了些,在他眼裡,終究是小事,便揮手道:「你離家十年,先去見過祖母,再去安置吧!」

  「是!」阮雲歡應了一聲,辭過阮一鳴,跟著秦氏向後宅裡去。

  一路穿過寬敞的庭院,景致優美的花園,向老夫人住的紫竹苑去,四個丫頭遠遠的跟在身後。秦氏一邊走,一邊低聲道:「老夫人身子不好,容易困乏,一天十二個時辰裡,總有六、七個時辰睡著,一會兒不要呆的太久!」

  「嗯,雲歡知道!」阮雲歡低應,耳朵裡卻捕捉到身後兩個小丫頭的低語。

  「不是說大小姐是野丫頭一個嗎?我怎麼瞧著不像?」

  「老侯爺府裡有人教養吧!」

  「可前陣子聞回來的人說,大小姐成日到處亂跑,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!」

  「噓,小聲點,夫人瞧過來了!」

  「……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露出一抹笑意。

  是啊,上一世,她聽從教養,笑不露齒,行不露足,言行舉止,的確是一個大家閨秀。可是那又能如何,面對種種算計,她還不是只能聽從別人擺布?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30 AM

  第013章:洞襲一切的眸子

  踏進紫竹苑的院子,秦氏向迎過來的小丫頭道:「快去回,就說大小姐回來了,來拜見老夫人!」

  小丫頭忙應了一聲,轉過身崩崩的跑了,很快在正房門口揚聲道:「老夫人請夫人、大小姐進來!」

  秦氏笑著應了一聲,當先進了屋子,側身給軟榻上歪坐的老夫人見禮,笑道:「老夫人大喜,大小姐回來了!」

  阮雲歡跟著進門,眉眼不抬,在丫頭擺好的墊子上跪下,說道:「祖母,雲歡給祖母磕頭!」說著伏下身去,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,舉止落落大方,行雲流水一般。

  「快,扶大小姐起來!」一道低柔的聲音響起,已經有丫頭過來將阮雲歡扶起。

  在前世的記憶裡,老夫人是一個一心吃齋念佛,不問外事的老太太。可是,當阮雲歡抬頭,對上老夫人那雙洞襲一切的眸子時,心頭不禁一震,一時間,以為自己露出了什麼破綻。

  「孩子,來,過來!」老夫人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逝,一臉慈祥的向她伸手,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,握著她的手,向她端詳良久,突然落下淚來,感慨道:「當年你娘突然亡故,你爹爹顧不上你,原說只送你去老侯爺處住上些日子便回,哪裡知道,這一去竟然整整十年!」

  突然亡故?阮雲歡心頭一震,卻假裝沒有留意,甚至沒有向秦氏瞧上一眼,只是跟著垂了會兒淚,說些寬慰的話,見老夫人眉眼有了困意,便起身告辭。

  秦氏含笑道:「你一路舟車勞頓,早些回去歇息,我服侍老夫人安歇了再去!」喚過個小丫頭,吩咐給阮雲歡引路。

  阮雲歡點頭答應,又向老夫人行了一禮,默默退出。轉身的一瞬,再一次對上老夫人的目光,卻見她的眸子裡,流露出一抹失望。

  出了紫竹苑,阮雲歡一邊走,一邊琢磨。老夫人說的「突然亡故」是什麼意思?還有,為什麼她會對自己失望?

  正想著,就聽前邊有人大喊:「喂!」

  阮雲歡抬頭,就見阮雲樂帶著兩個小丫頭,從一座小橋對面走了過來。阮雲歡假裝吃了一驚,稍稍退後一步,瞬間展顏笑道:「原來是妹妹!」

  「哪個是你妹妹?」阮雲樂怒喝,一低頭,見阮雲歡長長的裙擺垂在身前,就大大向前邁了一步,兩隻腳都踩在她的裙擺上,叉著腰,把頭一抬,挑釁的看著她,大聲道:「我不喜歡你,你快點離開我家!」

  阮雲歡臉上更是露出吃驚的表情,猛的向後退了兩步,說道:「妹妹這是何意?」長裙被她突然一拖,站在裙擺上的阮雲樂沒防住,腳一滑,「彭」的一聲,四仰八叉摔在青石板地上,屁股摔的生疼,心肝脾肺都摔的發顫,愣了一下,「哇」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
  奇變橫生,身後兩個丫頭嚇了一跳,忙奔過去相扶。阮雲樂兩條腿亂踢亂蹬,賴在地上不肯起,一手指著阮雲歡,大聲哭叫,「是你!你敢打我!我要告訴娘!把你趕出府去!」

  阮雲歡眨了眨眼,一臉歉疚道:「啊喲,妹妹別生氣,我沒有看到你踩我裙子上,當真不是故意的!」話雖然說的和軟,偏偏站在那裡動也不動。

  引路的小丫頭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抿了唇不說話。

  阮雲樂大哭大鬧,嚷著說:「你們看看,她竟然這般無禮,還不快去稟告夫人!」

  正鬧著,就聽一道威嚴的聲音喝道:「你們在這裡鬧什麼?成何體統?」

  阮雲樂見了阮一鳴,哭的越發響亮,大聲道:「爹爹,女兒不過和姐姐打個招呼,哪知道她竟然將女兒推倒,爹爹給女兒做主!」

  阮一鳴將臉一沉,轉頭去瞧阮雲歡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問道:「妹妹說,你是被我推倒?」

  「是你!就是你!」阮雲樂大嚷,向身邊恭立的三個丫頭一指,說道:「她們都親眼看到,就是你推倒的我!」

  「哦?」阮雲歡揚了揚眉,笑問:「那我推了妹妹何處?」

  「你……你……」阮雲樂向她怒視,指了指自己肩頭,說道:「你推的我肩膀,兩隻手都推的,你們說是不是!」說著,轉頭去瞧三個丫頭。

  三個丫頭互視一眼,都低了頭,輕聲道:「是!是大小姐推倒了二小姐!」

  阮雲歡袖子裡的手握緊,挑了挑眉,笑了。這個阮雲樂,和上一世一樣跋扈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31 AM

  第014章:推你的是哪隻手?

  阮一鳴聽丫頭作證,臉色越發難看,冷聲道:「雲歡,你為何這麼做?」雖然說阮雲歡是他的嫡長女,但是阮雲樂卻是在他身邊長大。現在,這個剛剛回來的女兒竟然對自己的掌上明珠動手,不禁心中氣惱,對這個女兒原有的一點歉疚,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。

  阮雲歡不動聲色,淡淡道:「爹爹,若是女兒證明自己沒有推妹妹呢?」

  「不可能,你明明推了!」阮雲樂尖聲大叫。

  阮雲歡卻定定的望著阮一鳴,目光裡沒有一點動搖。

  波光瀲灩的眸子裡,閃出一抹幽冷,令阮一鳴心頭一驚,頓了頓,說道:「你若證明沒有推你妹妹,我自然給你做主!」

  「好!」阮雲歡點頭,含笑向阮雲樂一望,說道:「你說我推了你的肩膀?」

  阮雲樂大聲道:「不錯,就是你推了我的肩膀,將我推倒!」

  「哦!」阮雲歡笑了起來,將袖子裡的兩隻手伸了出來,向阮一鳴道:「爹爹請看!」

  阮一鳴低頭,只見一雙纖細的手掌,一隻幹淨素白,另一隻卻染滿的艷紅的花汁。

  阮雲歡悠悠的道:「妹妹說我兩隻手都推了她,那她衣衫上為何沒有沾上花汁?」

  阮雲樂張口結舌,說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那你便是一隻手推的!」

  阮雲歡將手收回,轉頭向她笑問:「那,我是用哪一隻手推的呢?」

  「左手!」阮雲樂大嚷,目光死死盯著阮雲歡的衣袖。

  阮雲歡冷笑,淡淡道:「妹妹可記清楚了,是左手?」

  阮雲樂被她眸光一盯,心裡頓時沒底,結結巴巴道:「那……那就是右手……」

  阮雲歡慢慢收起笑容,轉頭望向阮一鳴,冷聲道:「爹爹還認為是雲歡推了妹妹?」

  波光瀲灩的眸子,毫不掩飾的透出一抹幽冷,直直的與他對視。阮一鳴輕吸一口氣,轉身向小女兒喝道:「雲樂,你又胡鬧!還不起來!」

  阮雲歡見他有意大事化小,不由冷哼一聲,說道:「方才爹爹說,要替女兒做主!」

  阮一鳴一僵,淡淡的道:「不過是一場誤會,你妹妹只是個孩子!」

  「妹妹是孩子,這些丫頭也是孩子?」阮雲歡悠悠接口,「若是在老侯爺府上,奴才撒慌污蔑主子,不亂棒打死,也要掌嘴,只是,雲歡實在不知道,爹爹的相府上,是沒規矩的?」

  一番話,將三個丫頭說的臉色大變,噗通一聲跪倒在地。阮一鳴卻是臉色乍青乍白,咬牙道:「雲歡,你剛剛回來,往後日子還長,不要過分!」

  阮雲歡一聲冷笑,說道:「是啊,我剛剛回來,便被奴才欺到頭上,往後日子還長,又要怎麼度過?或者……趁著行李還未解開,雲歡這便打道回順城去,免得在這裡礙爹爹的眼?」

  「你……」阮一鳴額角青筋崩現,心裡卻是一虛。怎麼忘了,這個丫頭生母雖逝,卻總是老侯爺嫡親的外孫女,老侯爺雖然卸甲歸田,可是……

  想到她那四個如狼似虎的舅舅,阮一鳴頓時頭疼,猛的轉身,向身後小廝喝道:「聽到沒有,還不給我掌嘴,難不成相府當真是沒規矩的?」

  四個小廝嚇了一跳,頓時有三個沖了出來,對著三個丫頭「劈里啪啦」就是一頓耳光。

  「嘖嘖!」阮雲歡搖頭,輕輕淡淡的道:「這等不見紅的打法,當真不知道是手下留情呢?還是爹爹不給下人飯吃?」

  還要見紅?

  三個丫頭頓時懵了,兩個連聲求饒,另一個卻大聲嚷道:「大小姐,我是夫人身邊的丫頭,你……你無權責罰!」

  「夫人身邊的丫頭啊?」阮雲歡笑起,向阮一鳴道:「雲歡倒不知道,這一家之主是母親,母親的丫頭,連爹爹也不能責罰!」

  阮一鳴一聽,臉色頓時黑了下來,咬牙道:「打!今日非見紅不可!」大鄴朝的右丞相懼內,至使膝下無子,卻不敢納妾,在朝中早已傳為笑柄,同時也是阮一鳴的痛腳。現在這個痛腳被自己的女兒痛踩,豈有不怒的道理?

  三個小廝見阮一鳴發怒,再也不敢手下留情,都是掄開膀子,用盡力氣,向三個丫頭狠狠的抽了下去,不過一會兒功夫,三個人臉上已經鮮血涔涔,像開了染料輔子一般。

  阮雲樂被眼前情形嚇的傻了,也忘了哭,坐在地上,驚懼的瞪大眼,看著眼前的這一幕。

  阮一鳴氣的呼呼直喘,眼瞧著三個丫頭哭都哭不出來了,想到自己的夫人,要想命人停手,又怕阮雲歡不依,不禁轉頭去瞧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34 AM

  第015章:誰是一家之主?

  阮雲歡背脊挺的筆直,靜靜的立在那裡,臉上平靜無波,像什麼都沒看到一般,纖細單薄的身子,卻透出一抹凜然之氣。

  阮一鳴輕吸一口氣,試探著喚道:「雲歡!」

  「喲,這是出了什麼事?」得到消息的秦氏這個時候趕來,一見自己女兒嚇的小臉發白,頓時一陣心疼,忙去將她扶起,怒聲喝道:「住手!」

  阮雲樂一個激靈,這才回過神來,一把抱住母親的脖子,「哇」的一聲哭了出來,指著阮雲歡大叫,「娘,她欺負我,這個女人欺負我,你把她趕出去,趕出去!」

  秦氏忙將她摟在懷裡,目光向阮雲歡一掃,卻狠狠向阮一鳴瞪了一眼。

  阮一鳴皺眉。他雖然懼怕妻子,卻不願意在這剛回來的女兒面前失了顏面,低聲喝道:「雲樂,都是你胡鬧,還敢胡說八道?」揮了揮手,向小廝命道:「將這三個賤婢關入柴房,沒我的話,不許出來!」說完,一甩衣袖,轉身離去。

  三個小廝打了這許久,早已經額頭冒汗,聞命連忙住手,拖著三個丫頭去了。

  阮雲歡淡淡的望著那一對母女,福身施了一禮,說道:「母親,雲歡告辭!」輕柔的聲音,恭敬的表情,仿佛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。

  剛剛踏進錦闌軒的大門,紅蓮就迎了上來,擔憂的道:「小姐,方才二小姐來過,見小姐不在,又氣沖沖的走了,不知何事?」

  「沒事,方才我在路上已經見過!」阮雲歡淡笑,說道:「你去傳趙承進來,我有話吩咐!」

  不過片刻,趙承進來,阮雲歡又將丫頭、媽媽都喚了來,說道:「這裡雖然是我的家,但我離府十年,也不過是個生人,這幾日你們得空四處走走,熟悉一下,那些府裡的老人,多些接觸,也知道些府裡的往事,方知道避忌些什麼,日後才好在這府裡安身!」

  丫頭、媽媽們領命退去,阮雲歡留下趙承正叮囑外頭的事,就聽門外丫頭回道:「小姐,夫人身邊的張媽媽來了!」

  張媽媽帶著四個丫頭進來,笑回,「夫人說了,小姐剛剛回來,旁的東西不急,小姐瞧著慢慢添置,這衣裳須得先做起來,便命老奴送些料子過來,給小姐裁衣!」一句不提剛才發生的事情。

  阮雲歡微感意外,說了句「有勞媽媽」命人給了賞錢,打發她們離開。信手翻那四匹布料,竟然是上好的宮綢,一時竟猜不透秦氏這是什麼意思?

  正想著,何媽媽送了人回來,說道:「小姐,方才聽那張媽媽說,再過幾日,是太子妃生辰,老爺的意思,是讓夫人帶著兩位小姐同去!」

  「哦?」阮雲歡微詫,不免向何媽媽多瞧一眼,心裡暗暗點頭。她上一世不知這府裡險惡,回來時選的大多是忠厚良善的奴僕,最後弄的叛的叛、死的死,竟然沒有一個好下場。這一世她特意做了些調換,這回來第一天,就瞧出了何媽媽的厲害處。

  只是,上一世,太子妃的生辰宴會,自己只參加過一次,那是在嫁給淳于昌那一年,應該是兩年之後,怎麼,這一世,竟然發生了一些改變?

  阮雲歡目光一沉,說道:「這添過衣裳,下一步就該添人了,你知會我們的人,萬事留心!」

  何媽媽應諾退了出去,阮雲歡慢慢在鏡子前坐下,審視著鏡子裡的自己。兩世為人,或者是相由心生,這一世的自己眉宇間和上一世有了不小的變化。兩條平和的眉毛上挑,帶上了三分英氣,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多了兩分冷凝,柔潤的櫻唇抿出了一分涼薄。

  但是,除了自己,又有誰會知道?阮雲歡冷笑。既然是太子妃生辰宴會,淳于昌自然會去,想不到,這麼快就要見面了!

  「淳于昌!」阮雲歡切齒喚出這個名字,「我回來了!」

  不出所料,第二天,張媽媽果然再來,身後跟著兩個婆子和大大小小一群丫環。張媽媽笑著回道:「大小姐,夫人說,大小姐身邊只有四個丫頭,委實少了一些,又命老奴帶了四個二等丫頭,八個小丫頭過來,均是比照二小姐的規矩。還有,大小姐身邊已有四位媽媽,雖然與二小姐一樣,但新來這府上,人生地不熟的,怕大小姐不合用,便另指了兩位媽媽過來,按規矩……」

  「既然如此,便讓兩位媽媽一並留下便是,橫豎我這裡還缺兩個粗使的婆子,煩媽媽替我謝過母親!」阮雲歡清清淡淡的打斷,向紅蓮命道:「你喚了何媽媽同去,好生安置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37 AM

  第016章:橫豎是相府的體面!

  「是!」紅蓮也不等張媽媽再說話,施禮退了下去。

  張媽媽一怔,後邊的話一時說不出來。窒了窒,方又道:「大小姐,隨大小姐一道回來的那十二個奴僕……」

  「哦,那十二個人均是老侯爺所賜,自然不很合用,卻又不能駁了老侯爺。媽媽既然說起,便煩媽媽回了母親,將轎夫、車夫、小廝、雜役的盡可添來,那十幾個人本來就做不慣粗使,便只做我隨護便是!橫豎出去是相府的體面!」清清朗朗的聲音又再打斷,轉頭向趙承道:「你恰好在這裡,都聽到了?回頭添了人,替我好生安置,我便不親自見了!」

  「是!」趙承躬身領命。

  一番話,說的張媽媽咋舌。怎麼,這一個小地方長大的大小姐,比相府長大的二小姐還譜兒大?愣了一會兒,強撐出一張笑臉,開口道:「大小姐,這府裡的規矩……」

  「這府裡的規矩,這兩日我也算有所見識,只是不知道媽媽是要問什麼規矩?」阮雲歡淡淡接口,似笑非笑瞅著張媽媽。

  前一天,大小姐教三個丫頭「規矩」的事,早就已經傳遍相府,張媽媽是秦氏身邊的人,自然更加知道,一聽這話,不禁心裡打了個突,再也說不下去。

  瞧著張媽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,阮雲歡一臉無辜,張大眸子問道:「媽媽,可還有旁的事?」

  「沒!沒!」張媽媽連忙搖頭,施禮告辭,「老奴這就回去向夫人復命!」好傢伙,再說下去,真不知道這位大小姐還會出什麼妖蛾子!

  瞧著張媽媽灰溜溜的出門,白芍頓時笑的軟倒,揉著肚子喊「噯喲」。

  阮雲歡橫她一眼,也撐不住笑了出來。開什麼玩笑?張嘴就想送回她兩個媽媽和十二隨從,哪裡那麼容易?只是自己這麼一來,規矩排場非但不是阮雲樂可比,甚至已經超過了秦氏,秦氏要做這賢良繼母的表面功夫,也只能吃這悶虧。

  只是……她能忍住,她那寶貝女兒,怕是不依!阮雲歡心底冷笑。

  果然,當阮雲樂看到她馬車後那齊刷刷一色新衣的十二隨從,頓時氣白了臉,跺了跺腳,轉身就沖回府去,「爹,你偏心!你偏心!為什麼她有那麼多的護衛,我卻沒有?」沖著阮一鳴大叫大鬧,死活不願意和阮雲歡一起去太子府。

  「那是老侯爺所賜,不是爹爹安排!」阮一鳴被她吵的頭疼,連聲解釋,她又哪裡聽得進去?

  「雲樂,不許胡鬧!」秦氏喝住女兒,心裡也是恨的咬牙。可是,誰讓她是阮一鳴的嫡長女呢?自己總不能為了幾個奴才和她爭執,落下刻薄前夫人女兒的名聲吧?壓下心頭的悶氣,只得連哄帶勸,帶著女兒上車。

  阮府一行到的時候,太子府後花園內,花團錦簇,已經聚集了不少的貴婦千金。阮一鳴身為右相,當朝一品,自然有不少人上趕著巴結,家人剛一通報,就花花綠綠的迎出許多的人來,爭先恐後的招呼。

  「相爺夫人到了,當真有失遠迎!」

  「阮夫人,你可想死我們了!」

  「阮夫人,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!」

  「阮夫人,你不來,我們當真覺得無趣!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各位夫人小姐萬安,是我來遲了,勞各位夫人小姐久等!」秦氏春風得意,一一回禮,見不少夫人的目光落在阮雲歡身上,卻故意忽略,只是含笑與眾夫人寒喧。阮雲樂倒也和她心有靈犀,見有相熟的小姐過來,忙去和她們熱熱鬧鬧的說笑,看都不看阮雲歡一眼。

  阮雲歡見母女二人故意冷落,也不以為意,只是勾了勾唇角,靜靜立在一旁,冷冽眸光在人群中一掃,竟然有一大半是熟悉面孔,不覺輕輕揚眉。

  兩道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,兵部尚書李季平的夫人笑問:「喲,好俊的小姐,相爺夫人為何不替我們引薦?」

  秦氏眸色微惱,卻做出一副恍然的樣子,笑道:「瞧瞧我,只顧著與各位夫人敘舊,竟然忘了!」將阮雲歡輕輕推前,說道:「這是我們相府的大小姐,阮雲歡!前幾日剛從順城回來!雲歡,快給各位夫人見禮!」

  阮雲歡唇角含笑,向眾人盈盈一禮,說道:「雲歡初來,還請各位夫人多多指教!」

  「喲,瞧瞧這張小嘴,可多會說話!」李夫人笑著誇贊,「二小姐雲樂就已經是個千伶百俐的,不想這大小姐更是端莊大方,不愧是侯府老夫人親自調教出來的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46 AM

  第017章:瞪出兩個窟窿來

  「是啊!是啊!這才是名門閨秀!」

  「老夫人真是調教有方!」

  「阮夫人當真有福氣,有這般出色的女兒!」

  「……」

  眾夫人一聽,都滿臉帶笑,趕緊附和。

  「哪裡!哪裡!各位夫人當真客氣!」秦氏幾乎銀牙咬碎,卻只能強撐著一臉笑意客氣。阮雲樂見所有的目光都被阮雲歡牽去,不由恨恨咬牙,一雙眼睛直直的瞪著,就像要把阮雲歡臉上瞪出兩個窟窿來。

  阮雲歡卻似渾然不覺,只向各位夫人一一見禮。

  李夫人上前握著阮雲歡的手,問道:「阮大小姐回來幾日了?可曾去過侯府?今日為何不見侯爺夫人?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雲歡回來不過五日,因久不在家,府裡事雜,還來不及去拜見舅母,並不知舅母今日因何未到!」

  當年老侯爺卸甲,長子公孫明遠襲了爵位,便是如今的靖安侯。李夫人口中的侯爺夫人,是靖安侯之妻,定國公的嫡次孫女湯氏,阮雲歡的大舅母。

  李夫人顯然也並不是當真打聽侯爺夫人,聞言便順勢問起老侯爺的身子,聞說老侯爺身體康健,臉上露出真誠的喜悅。

  老侯爺雖然卸甲,但公孫一族顯赫,為名門旺族。而阮雲歡是老侯爺嫡親的外孫女,又是在老侯爺身邊長大,眾夫人都是上趕著問長問短。

  眾夫人左一聲「老侯爺」右一聲「老侯爺」,眼瞧著秦氏聽的臉都綠了,卻還是強撐著一臉笑容。阮雲歡瞥眼瞧見,不覺輕輕挑了挑唇角。

  那位李夫人和秦氏一向不對盤,此刻借著自己不斷提及外祖父,是譏諷秦氏不是阮一鳴的元配。偏偏在這樣的場合,秦氏就算氣的發瘋,也不能發作。

  正在熱鬧,就聽園門外一聲高呼,「太子妃到……」呼聲剛落,但見太子妃身穿大紅流彩暗花雲錦宮衣,六股赤金飛鳳簪綰髮,已帶著四名側妃十幾個丫頭從大開的園門外走了進來。

  「參見太子妃!」眾夫人小姐一見,趕緊上前見禮。

  「大家不必拘禮,快起來罷!」太子妃矜持一笑,抬手命起,一抬眼,就看到右相夫人身後,多了一位面生的小姐,不由問道:「喲,這是誰家的小姐,我竟不曾見過!」

  秦氏咬牙,心裡雖然一百個不願意,這會兒也只得擺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,輕聲回道:「回太子妃,這是我們家的大小姐雲歡!」

  「哦?是相府的大小姐?」太子妃頓時很感興趣,上前幾步,上下打量阮雲歡。十三歲的年紀,身體還沒完全長開,雖然有些單薄,卻已經玲瓏有致,再看那張臉,兩條纖眉直飛入鬢,一雙水眸波光瀲灩,鼻直若蔥,尖尖的小下巴上,是兩片薄軟嫣紅的柔唇……

  太子妃輕吸了一口氣,不由贊了聲,「想不到大小姐生的如此美貌,再過幾年,怕是滿京城無人能及!」

  阮雲歡淺淺一笑,盈盈拜倒,「臣女陋質,謝太子妃謬贊!」

  眾夫人聞太子妃誇贊,自然又是一通附和。

  阮雲歡含笑而立,抬目向太子妃一望。眼前是一張艷極傾城的面孔,端莊華貴。而想到這位太子妃淒慘的結局,阮雲歡心底,卻是不禁一聲輕嘆。

  正在這時,園門外一聲高呼,「太子殿下到……」

  大開的園門外,太子一身龍紋玄衣在前,身後跟著紅、紫、白、藍、青五色蟒袍的五個俊美少年,大步進園。豐姿各異的六個人,頓時讓滿園春色黯然失色。

  「臣妾參見太子殿下!」太子妃迎上兩步,在太子面前拜倒,一大群夫人、小姐這才回過神來,齊刷刷拜倒在地。

  「今日是愛妃的生辰,這虛禮免了罷!」太子一臉溫和的笑,親手扶起太子妃,含笑道:「諸位夫人、小姐請起!」

  身後的五個人一齊上前兩步,躬身行禮,「臣弟恭祝皇嫂生辰!」

  「各位殿下多禮!」太子妃盈盈還禮。

  太子妃陪著太子先走,眾夫人、小姐才又向其餘的五名皇子行禮。二皇子淳于順含笑道:「今日是皇嫂生辰,各位夫人、小姐均是皇嫂貴客,快快免禮罷!」

  阮雲歡故意落在最後,跟著默默行禮,目光不自覺的向後邊望去。

  五皇子淳于昌,一襲藍衫襯的他越發風姿卓越,薄唇微勾,唇角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,惹得滿園的小姐臉紅心跳。

  只是,不但再也不能打動她分毫,反而添了一些厭憎!阮雲歡垂著頭,掩去唇角的一抹冷笑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4:56 AM

  第018章:滔滔不絕的景仰之情

  淳于昌敏銳的感覺到兩道淩利的目光,轉頭向這邊望來,對上的,是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,乍一看眸子裡似乎藏著許多的情緒,再仔細一瞧,又什麼都沒有。

  眸子的主人見他望來,也不回避,只是勾了勾唇,淡淡施了一禮。

  淳于昌見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,不禁一怔,向她走了過去,問道:「請問這位小姐……」

  「五殿下,這是臣妾長女,阮雲歡!」秦氏忙跟了上來,躬身回話,又把自己的女兒向前推,「這是臣妾次女,阮雲樂!」

  「哦,阮雲歡!右相府大小姐!靖安侯老侯爺的外孫女!」淳于昌看都沒看阮雲樂一眼,一雙鳳目只是向阮雲歡上下打量。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角,低頭不語。

  如果是上一世,這種話她會以為對方在確認她的身份,可是再世為人,她卻知道,他心裡,只是在盤算她有幾斤幾兩,有什麼利用價值。

  沒人知道阮雲歡的不以為然,反而是招來許多羨慕嫉妒的目光。

  長相俊美,又待人溫和的五皇子,竟然主動找剛剛從小地方回來的相府大小姐說話,這是多大的榮耀啊!這位阮大小姐,會不會就此平步青雲,當上五皇子妃?

  「抬起頭來!」頭頂上,溫和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。

  阮雲歡身子一僵,慢慢抬頭,毫不畏怯的與那雙再不能熟悉的眼睛直直對視。

  捕捉到她眸子裡一閃而過的冷冽,淳于昌不禁輕輕吸了口氣,不肯定的問:「你見過我?」

  「沒有!」阮雲歡乾脆回答。她寧願從來沒見過這個人。

  「可是你的眼神告訴我,你認識我!」

  「皇子殿下天之驕子人中龍鳳天潢貴胄萬民景仰,臣女不需要認識,只瞧殿下衣飾便知殿下身份,自然便生出滔滔不絕的景仰之情,不想卻被殿下瞧了出來,足見殿下神目如電細察入微!」阮雲歡清清淡淡的語氣接口,中間幾乎沒有停頓。

  「嗤……」六皇子淳于堅笑了出來,「五哥,這位小姐真是有趣!」跨前兩步,歪著頭問她,「喂,你多大了?」

  公然問女子的年齡極為失禮,許多的夫人、小姐臉色都變的古怪,連秦氏的臉色也變的相當尷尬。

  可是淳于堅卻只是一臉好奇,上下打量著阮雲歡,心裡暗暗納悶。眼前的女子,果然有些熟悉,卻又想不起哪裡見過。

  阮雲歡卻挑了挑唇角,並不回答。

  「老六!」二皇子一聲低喝打斷,瞪他一眼,才向淳于昌道:「老五,太子還在等我們!」向阮雲歡掃了一眼,當先而行。

  淳于堅伸了伸舌頭,一拽淳于昌衣袖,笑道:「五哥,走吧!」

  淳于昌向阮雲歡深望一眼,轉身離去。

  阮雲歡保持著微蹲行禮的動作,直到他們離開,才慢慢站直,勾了勾唇角,眼底卻露出一抹寒意。

  一襲月白錦袍在她面前停下,一道清越動聽的聲音含笑問道:「那麼,阮大小姐可認識我?」

  阮雲歡回頭,對上一雙黑亮的眸子,只這一瞬,她就知道他已經認出她,不覺笑起,輕聲道:「殿下說笑,雲歡首次進京,怎麼會認識殿下?」波光瀲灩的眸子,露出一抹探究,仿佛要看入他的心底。

  上一世,自己和他相擁而死,自己帶著記憶重生,那他呢?是不是和她一樣,也有上一世的記憶?

  這是死賴著不認啊!

  黑亮的星眸露出一抹戲謔的笑意,兩瓣薄唇輕啟,淡淡的道:「哦,你叫『雲』歡!」

  阮雲歡聽他說到「雲」字時故意加重的份量,自然是說她自己姓「雲」,裝作沒有聽出來,福身道:「是,臣女阮雲歡!」

  淳于信向她定定凝視片刻,唇角笑容漸斂,淡淡的道:「鋒芒太露,不是好事!」越過她,徑直去了。

  大鄴朝兩位最俊美的皇子竟然先後和她說話,對別人卻看都沒有多看,眾夫人、小姐臉上都露出不同程度的詫異。眾小姐瞬間同仇敵愾,進入觀景廳裡,湊在一旁竊竊私語,刻意孤立她,阮雲歡身邊空出好大一片位置。

  阮雲歡也不放在心上,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抿茶,心裡卻反復的想,究竟是什麼原因,讓這一世事情的發展和上一世不太一樣?

  宴會開始,廳內寬闊的空地上,演起盛大的歌舞。開始不久,就有人拉了拉阮雲歡的衣袖,在她身邊坐下。

  阮雲歡回頭見是李夫人,便含笑點頭。李夫人向她深深望了一眼,嘆了口氣道:「你長的很像阿如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5:06 AM

  第019章:是不是和她一樣

  阮雲歡心頭一震,問道:「夫人認識我娘?」阿如是自己生母的小字,知道的人並不多。

  李夫人點了點頭,說道:「你娘去的早,你自然不知道,我和你娘未嫁時便是極好的姐妹,只是想不到,她突然就去了!」說到後句,眼圈兒有點發紅。

  阮雲歡這才想起來,這位李夫人,是護國大將軍陳洛書的嫡女,上一世枉死的陳將軍,就是她的胞弟,而大將軍府和靖安侯府是世交。

  李夫人深吸一口氣,把淚忍了回去,在她手背拍了拍,說道:「日後得空,到尚書府來玩,莫要失了兩家的情誼!」說著起身要走。

  「李夫人!」阮雲歡急忙叫住,輕聲問:「我聽人說,我娘是狩獵時意外身亡?」

  「嗯!」李夫人點了下頭,目光向秦氏一掃,說道:「那年你才兩歲,你娘墜馬而死,恰逢老侯爺返鄉,老夫人捨不得你,就將你帶了去。」

  「墜馬而死!」阮雲歡低念了一聲,見她欲言又止,便道:「李夫人,我想知道當年的事,你盡管說便是!」

  李夫人見她小小年紀,提到自己生母的死竟然還能這樣冷靜,臉上露出一些贊賞,點了點頭說:「其實我也沒有什麼證據,只是你娘去世才三個月,阮相就迎娶那個女人進門,我心裡實在是不忿!」

  所以,她才處處針對秦氏!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角,點頭道:「我知道了,多謝李夫人!」

  李夫人笑了笑,回去自己位置。

  墜馬而死?阮雲歡的眸光,瞬間變冷。自己的母親可是將門虎女,區區狩獵,她竟然會墜馬而死?再加上老夫人刻意說自己的母親「突然亡故」……

  這件事情,一定有什麼蹊蹺!

  阮雲歡咬牙。一抬頭,卻見淳于昌身邊,一名婢女正在給他上茶。婢女剛剛退下,淳于昌便向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。

  侍衛點頭,尾隨著婢女悄悄離去。

  阮雲歡揚了揚眉。難道……今天這場宴會,是有心人的安排?

  心裡想著,又向淳于昌望去一眼,卻見他正端著酒杯,滿臉笑容觀賞歌舞,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。

  阮雲歡皺眉,突然覺得有兩道研判的目光望來,一轉頭,就對上淳于信幽深的眸光,不由心頭一跳,仿佛整個人被看穿一樣,匆忙轉過頭去。

  她不知道,淳于信究竟有沒有上一世的記憶,如果有,前一世自己害他丟了江山失了性命,這一世,他對自己會抱著怎樣的態度?

  正這個時候,聽到旁邊一道低柔的聲音喚道:「阮大小姐!」阮雲歡回頭,就見一位身穿黃衫的小姐站在身邊,唇角含著一抹溫和的笑意,說道:「這廳裡悶的很,阮大小姐可願意一同走走?」

  沈子涵?

  這位沈小姐,是江淮織造沈平澤的嫡女,上一世與她並沒有什麼交際,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刻意接近?阮雲歡挑了挑眉,淺淺笑起,便點了點頭,起身隨她出廳,正好避開對面灼人的目光。

  二人初識,實在並無多少話說,只閒聊幾句,就陷入了沉默。她不說話,阮雲歡自然也不開口,只是一邊慢慢散步,一邊欣賞花園的景致。

  走了一會兒,才聽沈子涵輕輕嘆了口氣,說道:「你我是一樣的人!」

  阮雲歡一怔,側頭向她望來。沈子涵勾唇笑了笑,說道:「阮大小姐是老侯爺嫡親的外孫女,又是相爺嫡女,聽我這話,或者會說我輕狂,只是如今的處境,怕也艱難吧!」

  阮雲歡微微挑眉,心中恍然。

  江淮織造沈平澤出身淮西沈家,沈家是商賈世家,雖然富甲一方,卻不被世家大族接受。三年前,沈平澤以巨金砸了個前程,成為江淮織造,沈子涵也就成了官家小姐。

  阮雲歡明白,以沈子涵的出身,根本上不了檯面,在這名門旺族的圈子裡,一定是受盡了白眼。而剛才自己被秦氏母女孤立的情形落在她的眼裡,便想和自己結成同盟,不至於這樣受人冷落。

  想通此節,阮雲歡不禁挑了挑唇角,淡淡道:「旁人如何,我倒不放在心上!」語氣淡然,毫不在意。

  沈子涵一怔,回頭向她注視,但見她面容清淡,舉手投足之間貴氣天成,不由自慚形穢,輕聲道:「阮大小姐出身好,自然與我不同!」說話間,語氣極為寥落。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不置可否。上一世,她因為名聲受損,也不知道受到了多少白眼嘲笑,如果不是淳于昌要借助靖安侯府,自己豈能有機會成為五皇子妃?只是這些話,自然不能出口!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5:12 AM

  第020章:非殺人滅口不可!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轉了話題。

  沈子涵滿含期待的眼中露出些失望,勉強笑了笑,指著不遠處的湖水,說道:「那裡倒是清涼,我們去那裡坐坐可好?」不等阮雲歡答應,當先就拐上去湖邊的小徑。

  沒走幾步,突然間,就聽湖那邊「噗通」一聲響。

  「有人落水!」沈子涵喊了一聲,提起裙擺拔步就跑,沿著湖邊跑出不遠,縱身跳進湖裡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隨後跟了過去。但見湖水的碧波裡,沈子涵迅速的遊了出去,在她的前方,是一個三、四歲的小男孩,正慢慢沉了下去。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角,露出一個笑容,眼底卻升出一片寒意。

  這位沈小姐,無緣無故約自己散步,這麼巧會來這湖邊,又這麼巧會有人落水。最奇怪的是,小男孩並沒有呼救,就憑那「噗通」一聲,她在沒有親眼看到的情況下,就知道是有人落水?

  這件事,相當的有趣!

  阮雲歡靜靜立在湖邊,並不去看湖裡的兩人,兩道敏銳的目光,卻准確的捕捉到湖岸樹後一道紫色的身影。阮雲歡心裡一動,突然放聲大喊:「來人吶,有人落水了!快來人吶,救命啊!」

  「有人落水,快快!快去救人……」

  「在哪裡?在哪裡?快點……」隨著她的喊聲,無數聲音響起,腳步紛遝,亂哄哄的人群四面八方向這邊奔來,而那道紫色身影卻是以極快的速度,向遠處奔去。

  「天吶,是平陽王小世子!」隨著驚呼聲,十幾個家人跳進水裡,向沈子涵二人遊去,而觀景廳那邊被驚動,也有人向這裡沖了過來。

  阮雲歡向水中掃了一眼,見沈子涵抱著小世子正向岸邊遊來,便退後幾步鑽出人群,向著紫色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。哪知道那紫色人影似乎對地形極為熟悉,三繞兩繞,就失了蹤影。

  阮雲歡停下,正查看四周的環境,突然聽到花壇另一邊一個男子的聲音悄聲說:「那東西關系重大,你再好好想一想,還有什麼地方沒有找到?」

  阮雲歡一驚,她聽得出來,這個人淳于昌的侍衛李改,不禁吃了一驚,身子一蹲,就坐在一邊的石凳子上。

  一個女子的聲音道:「奴婢豈會不知?奴婢都已經搜過幾回,果真沒有!」

  李改沉吟了一下,說道:「一會兒記得再將書房搜一遍!」

  「是!」女子應了一聲,「說道,李侍衛放心,奴婢萬萬不會誤事!」

  李改道:「那就最好!」跟著腳步聲響,急匆匆的走遠。

  阮雲歡鬆了口氣,正想站起身來,卻突然聽到李改的聲音喚道:「殿下!」

  阮雲歡嚇了一跳,剛站起一半,又急忙坐了回去。

  「那天你瞧清楚了?果然是太子的人?」淳于昌的聲音有些陰沉。

  「那二人本來是向太子府逃來,發現了我們,才又轉道出城!若不是有馬車沖出來擋了路,奴才已將人擒來!」李改忙應。

  阮雲歡腦子一轉,突然明白。原來,今天淳于昌是為了抓住那天被自己暗助逃走的兩個黑衣人。想不到,自己一個小小的選擇,讓這一世的事情有了變化。那麼今天這場宴會,怕也是淳于昌攛掇的太子吧!而剛才那一幕,又和他有什麼關系?

  「嗯!」淳于昌應,說道:「盯緊一些,這次一定將那兩人擒回!」

  「是!」李改恭敬應命,快步離去,而淳于昌的腳步聲卻向這邊走來。

  阮雲歡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,整個人僵住,縮著身子坐在石凳上,動也不敢動,只希望他不會留意到自己。

  「老五!」清越的聲音響起,淳于信從另一邊小路轉了出來。阮雲歡抬頭,分明看到他的目光向自己一掃。

  「四哥!」淳于昌轉身迎了上去,笑問:「四哥怎麼也出來了?」

  「廳裡氣悶,出來走走!」淳于信轉身,和淳于昌並肩離開。

  阮雲歡舒一口氣站起,這才發現自己脊背上都是冷汗。據她對淳于昌的瞭解,剛才要是被他看到,非殺人滅口不可!

  她不敢多停,避開兩人的去路,沿另一條路返回。還沒走到觀景廳,突然聽到一片尖叫聲響起,跟著觀景廳方向亂哄哄的跑出一群人來,剛才還儀態萬千的夫人、小姐,這會兒鬢髮淩亂,一點不顧形象的狂奔。

  阮雲歡吃了一驚,順手抓住一個跑過身邊的小姐,問道:「喂,出了什麼事?」

  「強盜!是強盜!見人就殺!」小姐嚇的臉色慘白,回答了一聲,甩脫她又逃命去了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5:50 AM

  第021章:睜著眼說瞎話

  強盜?

  阮雲歡震驚。從剛才聽到的對話,她知道今天淳于昌會有所動作,可是,她以為他會弄一個走水之類的戲碼引起混亂,以便趁火打劫,哪裡料到,竟然會明火勢杖的在太子府殺人。

  微微揚眉,阮雲歡心底冷笑一聲,提起裙擺,發足飛奔,卻是和眾人相反的方向。

  沖過觀景廳,果然見十幾個蒙面人手提鋼刀追著人到處跑。

  太子妃的生辰宴會,除去皇子帶有少量的護衛,別的府上的護衛、隨從都留在前院,這夥人沖進來,後花園裡竟然沒有人能夠阻擋,剛才還寧靜的花園裡,一瞬間變的血肉橫飛。

  阮雲歡目光一掃,見有幾個蒙面人向後宅沖去。一咬唇,避開人群,向花園一個偏僻角落跑去。

  如果記的不錯,那裡有一道小門,直接通到後宅。

  剛剛跑出不遠,就見一位十三、四歲的小姐嚇的面無人色,蹲在地上大哭,一個蒙面人正手執鋼刀向她沖去。

  是她?

  阮雲歡揚了揚眉,一腳踢起一塊石頭,正正撞上蒙面人胸口。趁著蒙面人一停,疾沖過去一把將那位小姐拽起,喊道:「跟我來!」不容分說,拽著她就跑。

  那位小姐早嚇的傻了,見有人來救她,顧不上別的,用衣袖擦了擦眼淚,跟著就跑。

  剛剛拐過一條長廊,斜著沖出一個侍衛打扮的男子。阮雲歡一眼瞅見,認出正是那天其中一個黑衣人,急忙一把將他拉住,連聲道:「侍衛大哥,救命,救救我們!」

  護衛著急的跺腳,說道:「兩位小姐先躲躲,奴才要去找三殿下!」

  三殿下?

  阮雲歡一怔,沒想到這個人不是太子的人,竟然是三皇子淳于康的手下。念頭一轉,連忙說:「三皇子被幾位侍衛大哥護著,向前院去了,我是右相阮一鳴的女兒,求侍衛大哥帶我們一道去前院,我的護衛也在前院裡!」

  那名護衛一聽三皇子已經去了前院,眼前又是阮丞相的女兒,哪裡還會拒絕?點了點頭,帶著她們轉身向前院沖去。

  阮雲歡知道,淳于昌來這麼一出,就是為了找到這名侍衛和另一個人,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拿了什麼要緊的東西,但是只要能給淳于昌添堵,她倒不在乎他是誰的人。

  仗著自己對太子府還算熟悉,阮雲歡左拐右彎,專往人少的地方跑,心裡悄悄念叨,但願這一次,三皇子沒有把兩個人都帶上,讓淳于昌撲一個空!

  三個人七拐八彎剛跑進前院,迎面見五、六個侍衛沖來,大聲問:「可曾看到太子?」

  阮雲歡瞬間想起李改和那婢女的話,忙說:「太子?方才聽說去了書房,不知道這會兒還在不在?」

  那幾個人一聽,忙道:「先去書房看看!」帶著人匆匆趕去。

  亂哄哄的人群中,那侍衛不見有三皇子,不由疑惑道:「阮小姐,三殿下……」

  阮雲歡低聲道:「方才聞說五殿下的人在找前幾日偷東西的兩個黑衣人,想來三殿下前去相助!」

  侍衛一驚,向她深深望了一眼,點頭道:「多謝小姐指點!」向她施了一禮,匆匆離去。

  「小姐!小姐!」白芍和一眾丫頭被留在二門,聽說花園裡出事,正急的火上房,一見阮雲歡逃了出來,大喜過望,沖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,上下打量。

  「我沒有受傷!」阮雲歡安撫住白芍,轉頭向身邊那位小姐一瞧,問道:「樊小姐,你還好吧?」

  這位樊小姐,名喚樊香兒,是刑部侍郎樊士浩的獨女,雖然是庶出,在家裡卻也是如珠如寶。

  阮雲歡救她,可不是善心大發,而是上一世,這樊香兒是淳于昌的側妃,為了爭寵手段用盡,這一世,豈能輕易放過她?

  「哦,我……我還好!」樊香兒驚魂未定,緊緊抓著阮雲歡的胳膊向四周驚慌的張望,顫聲道:「今日多虧阮姐姐救我,若不然……若不然……」想到強盜滴血的鋼刀,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戰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,說道:「樊小姐是有福之人,雲歡恰好遇上罷了!」

  這個時候,秦氏帶著阮雲樂也披頭散髮的逃了出來,正好聽到二人的對話,不禁咬牙道:「放著自個兒的母親妹妹不管,反而去救一個外人!」刑部侍郎不過一個三品官兒,樊香兒還只是個庶女,在秦氏心裡,她的性命自然不如自己和女兒的金貴。

  阮雲歡唇角一挑,淡道:「妹妹有母親照應,雲歡何必擔心?再說,事發突然,雲歡也不知道母親和妹妹躲去了何處!」

  聽到秦氏的話,樊香兒臉上閃過一層怒意,卻沒有說話。

  「阮姐姐,你沒事吧?」急促的聲音響起,沈子涵匆匆的奔了過來,說道:「方才我剛換了衣裳,便聞說園子裡出了事,正擔心姐姐!」

  幾時成了姐姐?

  阮雲歡挑眉,淡淡笑道:「我離賊人尚遠,不打緊,倒是妹妹方才救人,讓雲歡佩服!」這裡平陽王的世子落水,那裡就進了賊人,當真是巧啊!

  沈子涵聽她喚出「妹妹」兩字,臉上掠過一層喜色,聽她說到救人,越發得意,說道:「幸好子涵自幼在江淮長大,若不然也束手無策。」

  阮雲歡笑了笑不語,卻聽旁邊一位小姐輕嗤一聲,說道:「我可不曾聽過,哪個府上的千金小姐會自個兒跳湖裡救人的,沈小姐可當真是不一般吶!」

  沈子涵臉色驟變,張了張嘴,卻沒說什麼,咬著唇側過頭去。含笑靜立的阮雲歡突然感覺到兩道怨毒的目光,微微側頭,卻見平陽王側妃樂氏轉過頭去。

  阮雲歡微怔。難道說,世子落水果然和太子府進賊無關,一切只是巧合?

  這一會兒功夫,前院各府的侍衛得到消息,很快集結沖進後花園去,太子和幾名皇子陸陸續續從後院退了出來。

  「稟太子爺,那夥亂賊全部伏誅!」不過一會兒功夫,就有侍衛奔出回稟。

  全部伏誅?

  阮雲歡不禁挑了挑眉。也就是說,竟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?

  各府有沒有逃出來的,一聽眾賊伏誅,均是亂哄哄搶進去尋人。或死或傷,一時間,整座太子府呼疼聲、痛哭聲響成一片。

  太子氣的臉色發白,一邊傳喚太醫替受傷的人醫治,一邊命人報去刑部。

  「啊!」阮雲歡好像突然想起什麼,叫了一聲,說道:「太子殿下,方才殿下的侍衛尋找殿下,奔去了書房!」

  太子一愣,還沒等細問,就見幾名侍衛匆匆跑了回來。

  「殿下!」為首之人將一個女子踹翻在地,說道:「殿下,這個賤婢在殿下書房偷盜!」正是那個給淳于昌上茶的婢女。

  「殿下,奴婢沒有!」婢女連連磕頭,嚇的臉色發白,連聲道:「奴婢只是看強盜殺人,一時嚇的沒了主意,才躲去殿下書房,殿下……」

  「殿下的書房在後院?」阮雲歡清清淡淡的插嘴,隨後忙用手一掩唇,施禮道:「臣女無狀,請太子殿下見諒!」

  「殿下,她在書房裡到處翻找!」侍衛躬身回稟。

  太子臉色更是陰沉的可怕,擺一擺手,說道:「府中出了這等事,這個賤婢竟然趁火打劫意圖偷盜,此刻被人拿了,還妄圖欺瞞本宮!」猛一抬頭,大聲喝令,「拖下去,亂棍打死!」

  「是!」侍衛齊聲應命,不顧婢女連聲喊冤,上前將她拖了下去。

  審都不審,這就打死了?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暗暗嘆氣,心裡多少有些失望。怪不得,太子會從一國儲君,一步一步走向絕路。

  「啊,你……是你……」突然,旁邊傳來一聲驚呼。

  阮雲歡回頭,就見六皇子淳于堅一手指指白芍,又指指她,一臉的震驚。

  白芍見了是他,也是一怔,回頭去瞧阮雲歡。

  認出白芍,自然也就認出了自己。阮雲歡淺淺一笑,施了一禮,問道:「六殿下為何這般驚訝?」

  淳于堅手指著她,一臉的恍然大悟,說道:「原來是你們!」目光緊緊盯在她臉上,似乎看她究竟是不是一臉大麻子。

  阮雲歡眨眼,「六殿下認識臣女?卻不知在何處見過?臣女為何不知?」

  「你……」淳于堅見她睜著眼說瞎話,不禁氣結,瞠目向她瞪視。

  阮雲歡笑的一臉純良,輕聲道:「臣女從順城回京不過五日,不知殿下何時何地見過臣女,恕臣女愚鈍,竟然不記得!」

  「我……」淳于堅越發說不出話來,只見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輕輕眨了眨,便露出一抹狡黠,頓時心中一凜。想起自己是偷溜出京,如果說和她豐城相遇,豈不是不打自招?

  「老六,你認錯人了!」一邊的淳于信淡淡開口,目光向阮雲歡一掃,含上一抹笑意。

  淳于堅愣怔片刻,也知道此事不能挑了出來,狠狠向阮雲歡瞪了一眼,扭過頭去。

  兩位皇子竟然和她有說有笑!

  眾夫人、小姐都瞪大了眼,驚訝之後,是或多或少的羨慕嫉妒。一旁的沈子涵微微抿唇,向兩位皇子瞧了一眼,便眼巴巴的瞧著阮雲歡,只盼她開口介紹自己,可以引起兩位皇子的注意。

  樊香兒本來也是一臉羨慕,轉頭見到沈子涵的神情,不屑的冷哼一聲,身子一側,擋在她和阮雲歡之間。沈子涵恨的咬牙,卻默默退開兩步。

  兩人的情形落在阮雲歡眼裡,卻故意裝作沒有瞧見,笑的雲淡風輕,心裡卻有一絲警醒。那位沈小姐雖然顯的急功近利,但那份隱忍,可不是旁人能比的!

  一旁秦氏見這情形,也是一臉陰沉,加上阮雲樂受了驚,抽抽咽咽哭個不休,心裡更是煩亂,見有旁的府上的夫人、小姐離開,便也告辭。

  太子正一邊安撫受驚的太子妃,哪裡顧得上旁人,揮了揮手,說道:「今日勞各位貴客受驚,改日本宮再行賠禮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6:10 AM

  第022章:像個炸刺兒的刺蝟

  秦氏辭過太子和太子妃,回頭喚道:「雲歡,太子妃府上有事,我們不好打擾,快走罷!」說著又向兩位皇子施了一禮,就帶著阮雲樂向大門去。

  阮雲歡也不以為意,也向淳于信二人施了一禮,又向樊香兒等人一點頭,轉身跟去。

  淳于信跟上兩步,說道:「區區臣女捉弄皇子,該當何罪?」話說的極低,雖然前院裡人來人往,卻只有阮雲歡一人聽到。

  阮雲歡微微抿唇,含笑道:「臣女是從順城乘船,直行了七日才到了江城。從江城換乘馬車,五日到達豐城。殿下,那豐城的確是個好地方,卻只有三條大路相通,一條便是通往帝京,另一條通往江城,還有一條嘛……是通往邊關!」

  她聲音朗朗,侃侃而談,旁人聽在耳裡,只以為是淳于信問她這一路的風情。初時淳于信見她答非所問也是一愣,可是聽她一說到豐城,不由心頭一跳,才知道她暗指自己偷赴邊關,竟然借此要協,不由心中暗惱。

  阮雲歡抬頭,與他直直對視,眸中竟無所畏懼。

  對上她波光瀲灩的眸子,淳于信心頭一跳,只覺得她的眸子像一汪深泉,竟吸引他不斷的陷進去……陷進去……

  「阮大小姐這便走了嗎?」一道幽冷的聲音響起,將對視的二人驚回。阮雲歡回頭,卻直直撞上一雙冷漠的眸子。阮雲歡揚眉,挑了挑唇角,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,施禮道:「五殿下!」

  淳于昌冷冷向她注視,兩道淩厲目光,似乎要穿透她望進她的心裡去。剛才,她輕輕一句話,就令太子將自己的人亂棒打死,他實在想知道,她是知道了什麼,還是無意之舉?

  但是,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,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清潭,乍一看似乎包羅萬象,仔細一瞧,卻又什麼都沒有。

  阮雲歡對他冰冷的目光似乎一無所覺,輕聲道:「母親正在等候,若殿下無事,雲歡告辭!」見過禮,繞過他就走。

  「阮大小姐!」淳于昌將她喚住,眼裡的冰冷瞬間褪去,露出一貫的溫和,「阮大小姐小小年紀,遇到這等事竟然如此鎮定,當真令人佩服!」

  阮雲歡淺淺笑開,福身道:「五殿下過獎!臣女又哪裡及得上五殿下萬一?」再不理他,帶著婢女揚長而去。

  看著淳于昌黑了俊臉,一邊兒的淳于信倒不由笑了出來。這位阮大小姐,怎麼像個炸刺兒的刺蝟。

  府前下車,阮雲歡帶著白芍、紅蓮往裡走,趙承跟上一步,低聲道:「小姐,剛才得了准信兒,那兩個人,果然是三皇子的侍衛!」

  「嗯!」阮雲歡應了一聲,頭也不回,徑直進府向後院去,見角門上守著兩個小丫頭,便問道:「夫人呢?」剛才一下車就沒見秦氏和阮雲樂。

  「二小姐受了驚,夫人帶著她先行回去歇息!」小丫頭忙回。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進門,向自己院子方向走了一段,說道:「紅蓮,你先回去!」突然轉身,拐上岔路,向老夫人的院子行去。

  紅蓮一怔,應命停下,白芍緊緊跟在後邊,見四周沒人,跟上兩步問道:「小姐,我們這是……」現在天色尚早,還不是問安的時辰。

  「太子府出那麼大事,想來老夫人也得了信兒,母親既然顧不上,我們也要去報個平安,免得老夫人惦記!」阮雲歡一邊答,腳下卻絲毫不緩。

  事實是,回府這幾天,每天晨昏定省,老夫人不是睡著,就是在念經,再也沒有機會說上話。

  「大小姐……」紫竹苑門口的小丫頭沒料到她來,吃了一驚,來不及阻攔,已經被阮雲歡徑直闖了進去。

  「祖母,雲歡給袓母請安!」阮雲歡一進門,就見老夫人正在榻上坐著,便跪下見禮。

  老夫人一怔,向身邊的羅媽媽瞧了一眼。羅媽媽忙去將阮雲歡扶起,說道:「大小姐不是去太子府飲宴嗎?怎麼這個時辰便回?」

  阮雲歡道:「太子府中出了些事故,雲歡恐祖母擔心,故而來報個平安!」說著話,向老夫人細細一瞧,見她臉上全是驚愕,不由一怔。

  太子府從出事到她們回來,中間有一個多時辰,怎麼老夫人竟沒有聽到消息?

  這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而過,阮雲歡卻沒有時間多追究,上前在老夫人下首坐下,輕聲道:「今日飲宴,雲歡見到李尚書的夫人,提起我娘,倒是好一場傷感!」一邊說,一邊留意老夫人的神情。

  老夫人身子微微一震,瞬間變的平和,說道:「嗯,那位李夫人,我記得是護國大將軍家的小姐,不知道陳將軍可好?」

  阮雲歡見她顧左右而言他,心中便有絲了然,順著她的話點頭笑道:「護國大將軍老當益壯,聽說如今一頓能吃五碗飯呢!」

  老夫人扯了扯唇角,露出一抹笑意。

  正這個時候,門外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,小丫頭聲音稟道:「老夫人,夫人來了!」簾子一掀,秦氏便走了進來。

  「哦,雲歡先來了!」看到阮雲歡,秦氏並不意外,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,便堆上一臉的笑,向老夫人道:「兒媳回來,原該先來向母親報個平安,只是雲樂嚇著了,死抓著我不放!」

  老夫人點了點頭,嘆道:「方才雲歡也正在說,好好一場宴會……唉!你們沒事便好!」

  阮雲歡垂著頭,悄悄抿唇。果然薑是老的辣,老夫人這個馬虎眼,打的可是恰到好處!

  就聽老夫人又道:「難為雲歡小小年紀,也想的周全,怕我擔心,巴巴的跑了過來!羅媽媽,你將我那只祖母綠的鐲子拿來,賞給雲歡!」

  羅媽媽忙答應著去了。

  秦氏見老夫人用手掩了掩唇,忙道:「母親說這半天話,想也乏了,還是早些用藥,歇了罷!」

  老夫人「嗯」了一聲,吩咐丫頭取藥,才又轉向阮雲歡道:「你也累了,又受了驚嚇,這就回去吧!」神色間,果然露出些倦意。

  阮雲歡順勢起身,謝過老夫人的賞,行禮告辭。

  剛剛出門,就見羅媽媽捧著一隻織錦緞的匣子過來。白芍正要去接,羅媽媽卻側身閃開,笑道:「大小姐真是素簡,身邊兒也不多帶幾個人,還是老奴送送罷!」捧著匣子,行在阮雲歡身後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也不推讓,便一路回自己的錦闌軒。

  羅媽媽跟著一進屋子,見只有白芍、紅蓮二人,忙「噗通」一聲跪倒,老淚縱橫,說道:「大小姐,你救救老夫人吧!」

  阮雲歡吃了一驚,忙親手扶住,說道:「媽媽這是說的哪裡話?」

  羅媽媽拭一拭眼淚,說道:「大小姐,老奴不能久留,只說一句,老夫人如今受著夫人的鉗制,那院子裡、屋子裡都是夫人的人,可信的也不過老奴一人!老奴知道,大小姐是個有主意的,便是瞧在過世的夫人份上,也想法子救救老夫人!」

  阮雲歡聽她提到生母,不禁心頭一震,要想細問,卻見羅媽媽已經收拾臉上的淒容,換上一張笑臉,大聲道:「大小姐如此抬舉,可折煞了老奴,老奴這便回去了!」砰砰磕了兩個頭站起,目光一掃,從阮雲歡妝臺上拿起一隻尋常的玉簪,低聲道:「大小姐,老奴失禮了!」說著退了出去。一進一出,竟然只短短片刻功夫,沒有聽到她說話的人,只會以為是阮雲歡賞了東西,她跪下謝恩而已。

  聽著門外丫頭的招呼聲遠去,阮雲歡深深吸了口氣,心中念頭電閃。

  今日在老夫人房裡,自己分明說起親生母親,老夫人卻將話岔開。而剛才羅媽媽的言行舉止,又似乎印證了些什麼……

  略想了想,喚來何媽媽問道:「這幾日,我交你們的差事辦的如何?」

  一邊奉茶的紅蓮愣了一下,心道:「小姐幾時吩咐何媽媽差事,我竟然不知道?」

  何媽媽卻臉無異色,回道:「小姐,這幾日這府裡上上下下的奴才,老奴多有接觸,發現當真有古怪!」

  阮雲歡接過紅蓮手裡的茶,點頭說道:「說來聽聽!」

  何媽媽道:「聞說這府裡的奴才,十年以上的老人兒也就管家和老夫人身邊的羅媽媽,再就是夫人帶進府來的兩房陪房。」

  阮雲歡抿茶的手一停,說道:「夫人的陪房也就罷了,常管家和羅媽媽,你知道些什麼?」

  何媽媽道:「管家原是老爺年輕時的書童,一直跟著老爺,後來娶了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頭,叫什麼香雪的!而羅媽媽原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頭,本來嫁給了田莊上的管事,可惜那管事亡故,羅媽媽年輕守寡,也沒有生養,便留在老夫人身邊伺候。」

  紅蓮這才想到,剛進府第一天,阮雲歡曾經吩咐她們多和府裡人接觸,卻沒想到這是一樁差事。

  阮雲歡沉吟未語,白芍一邊詫異道:「尋常人家,奴僕自然是用的長久的牢靠些,相府雖然比不上那些名門旺族,但老太爺曾是帝師,老爺做丞相也有十五年了,也算盛極一時,府上怎麼竟會沒有幾個老人兒?」

  何媽媽道:「正因如此,我才覺得這其中必有古怪!」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你們能想到此節,也算不易!」想了想,說道:「紅蓮,你喚趙承來,我有事吩咐!」

  紅蓮剛剛出去,就聽門外小丫頭回道:「大小姐,老爺命了人來,請小姐到書房去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眸光微冷。

  白芍低聲道:「小姐,難不成是今天太子府的事,夫人說了什麼?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縱說了什麼,又能怎樣?」吩咐白芍尋了件鮮亮衣裳換上,重整了妝容,才施施然向前院裡去。

  阮一鳴正和管家常青說話,見阮雲歡進來,便停了口,向她上下打量一眼,說道:「方才聞說太子府出了大事,你妹妹受了驚嚇?」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6:10 AM

  第023章:告你一個欺君之罪

  阮雲歡見他臉色有些陰鬱,張嘴又只問阮雲樂,心底便是一冷,淡道:「不過是幾個強盜進了太子府,已經全部伏誅,當時女兒不在廳裡,妹妹是不是受了驚嚇,雲歡並不知曉!」

  阮一鳴冷哼道:「你可是帶著十二個護衛,難不成你的護衛便只護你一人?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淡道:「爹爹說笑,太子府後宅豈是護衛能進入的?莫說護衛全部留在前院,便是丫頭也只能留在二門,莫說救護母親妹妹,女兒也是自個兒逃出來的!」

  阮一鳴見她一雙眸子裡滿是淡漠,不覺胸口一窒。要說此事怪她,也確實牽強,但想到方才秦氏的一通發作,又不覺頭疼,只得放緩語氣,說道:「雲歡,府裡眷養護衛,本就為了保護主子,你一個女兒家,縱然出門,這些人也不能處處隨身帶著,既然不能隨時護你,又何必養一干閒人?」

  原來,還是為了自己的十二護衛!

  阮雲歡揚眉,目光定定的望著阮一鳴,問道:「那依爹爹之意……」

  阮一鳴微一遲疑,說道:「你若覺得送了回去會傷了老侯爺的美意,倒不如將這干人散入護院,或是派了旁的差事!」

  這是要將這十二護衛分解啊!

  阮雲歡心底冷笑,眼睫垂下,掩去眸子裡的嘲弄,輕聲道:「他們追隨雲歡一場,雲歡斷斷不能令他們淪為雜役,若果然不能留,也當設法給他們謀個前程!」

  「謀個前程?」阮一鳴愕然,「你一個女兒家,如何給他們謀前程?」

  阮雲歡道:「只要替他們除去賤籍,再賞些金銀,令他們自立門戶便是!」抬眸見阮一鳴皺眉沉吟,便又道:「橫豎他們是老侯爺賞了雲歡的,雲歡還做得了這個主,若是送他們回順城,老侯爺那裡反不好交待!」

  阮一鳴聽她說的句句在理,此時又只求平息秦氏的怒火,便點頭道:「那就依你便是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施禮道:「戶部那裡,還請爹爹傳句話,盡快了結此事!」

  瞧著她似有若無的笑容,阮一鳴突然感覺,自己中了她的什麼圈套。但是仔細一想,又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不對,只得點頭,當著她的面,命管家拿著自己的帖子送去戶部。

  一出書房,白芍便焦急的問道:「小姐,你當真讓趙承他們散去?」

  阮雲歡勾唇笑道:「他們十二個人同進同出,也確實招搖!」

  白芍見她神情淡然,一副無所謂的樣子,心裡乾著急,卻又沒有法子。

  回入錦闌軒,趙承已等候多時,阮雲歡便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。趙承大驚,跪地求道:「小姐,我們是侯府的家奴,老侯爺既將我們給了小姐,我們便理應聽小姐吩咐,只是我們都是立誓追隨小姐,豈能輕易散去?」

  阮雲歡搖頭道:「你們十二人,是我親自精挑細選出來的,我豈會不知?我還有事要你們去做,你們在外頭,行事反而方便一些。再則,趁這個機會,除了你們的賤籍,也不枉你們追隨我一場。」

  趙承垂頭想了想,點頭道:「既然如此,小姐可令他們十一人出府,趙承來時,答應母親誓死守護小姐,還請小姐留下小人!」

  阮雲歡見他一臉堅決,想了一下,點頭道:「也好,我身邊總要有人使喚!」事情說定,又囑咐一番,就命趙承退去。

  第二日一早,阮雲歡較平時早一個時辰出門,不帶白芍、紅蓮,卻帶著自己專管飲食,名喚青萍的丫頭,向老夫人院子裡去。

  小丫頭見了她來,忙道:「大小姐,老夫人還在梳洗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那我正好服侍老夫人,以盡孝道!」越過小丫頭,便向裡去。

  小丫頭忙追了上來,說道:「大小姐,還不到請安的時辰,還請大小姐花廳裡坐坐罷!」一副不放她進去的樣子。

  阮雲歡臉色微變,冷笑道:「我來拜見自個兒祖母,你一個奴才便敢阻擋?」一使眼色,青萍上前一步,揮手便是一記耳光。

  小丫頭被打的懵了,捂著臉嚷道:「我……我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人,你……你憑什麼打我?」想到阮雲歡進府第一天就發落了三個丫頭,雖然嘴硬,卻仍不住身子顫抖。

  青萍一揚下巴,冷笑道:「管你是誰的人,小小奴才,竟然敢阻攔主子?」

  二人爭執間,阮雲歡早已快步進了老夫人的屋子。

  老夫人從裡間出來,見她帶了一個陌生的丫頭,臉上不由掠過一抹詫異。阮雲歡上前行禮,笑道:「雲歡今日來的早些,只怕攪了祖母,不想祖母也起的這般早!」見老夫人擺手,便站起身來,扶著她坐下,問道:「祖母可用了早膳?」

  「還不曾!」老夫人隨口應。見她特意闖來,卻只是說些閒話,一時猜不透她來意,轉頭向羅媽媽瞧去一眼。羅媽媽也是滿臉疑惑,瞅著這位言笑晏晏的大小姐,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。

  話剛說了幾句,就聽門外小丫頭回道:「老夫人,夫人來了!」簾子一掀,秦氏已經走了進來。

  阮雲歡含笑起身見禮,說道:「雲歡給母親請安!」心裡冷笑,果然是自己一進院子,就有人給她通風報信!

  秦氏給老夫人見了禮,才轉向阮雲歡,皮笑肉不笑的道:「今日雲歡來的好早!」

  阮雲歡眨了眨眼,說道:「雲歡昨日受了些驚嚇,偏偏又有事煩心,夜裡睡不著,走了乏,今日反而起的早了些,卻不知母親為何也這般早?」

  有事煩心?想必是為了十二護衛!

  秦氏眸中掠過一層得意,瞧著她道:「你妹妹受了驚嚇,我被她鬧了一夜,也是走了乏!」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角,說道:「原來如此!」

  秦氏不再理她,只是向老夫人道:「母親,昨天雲樂受了驚,鬧了一夜,剛剛睡著,今兒怕是不能來給母親請安!」

  老夫人點頭道:「讓她歇著就是,有沒有請太醫瞧瞧!」

  秦氏道:「太醫開了方子,說喝兩劑便好!」轉頭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咬牙道:「若是昨日雲歡不去管什麼樊小姐、簡小姐的,顧著自個兒的妹妹,雲樂也不至於如此!」

  老夫人奇道:「什麼樊小姐、簡小姐?」

  秦氏忙將昨日阮雲歡救了樊香兒的事說了一遍,才又道:「您說雲歡可不是糊塗?放著自個兒的妹妹不管,偏去救什麼樊小姐,她父親不過三品頂戴,她自個兒又是庶出。」滿臉的憤憤不平。

  阮雲歡聽的好笑,卻垂頭斂目,並不理會。

  老夫人卻聽的心驚,說道:「也難為雲歡這孩子,自己逃出來不算,還能救了別的小姐!」

  秦氏見她偏幫阮雲歡,臉上閃過一層惱意,卻只是隨口應了兩聲。

  正這時,有丫頭托著托盤進來,說道:「老夫人,該用藥了!」

  阮雲歡抬頭,向門口的青萍瞧了一眼。

  那丫頭從青萍面前經過的瞬間,青萍裙下的腳尖輕輕一勾,那丫頭「啊」的一聲驚呼,向前摔了出去,一碗熱熱的藥汁向阮雲歡劈頭蓋臉的潑了過去。

  阮雲歡驚呼一聲,起身要躲,卻已經慢了一步,頭臉雖然避開,一碗藥汁仍然潑在裙裾上,一條嶄新的藉荷百褶裙,頓時弄了一大團汙漬。

  「小姐!」青萍驚喊一聲,奔前在她面前跪倒,用手帕在裙子上忙擦,連聲道:「這可是簇新的裙子,今兒剛上身,這可怎麼辦?」

  秦氏也是臉色一變,呼的站起來,指著那丫頭喝道:「秀雲,你是第一天侍候的?這是在做什麼?」

  秀雲忙爬了起來,跪在地上連連磕頭,指著青萍道:「奴婢走的好好兒的,是……是她將奴婢絆倒!」

  青萍擦拭的動作一停,詫異的望向秀雲,說道:「青萍與秀雲姐姐今兒是初見,無怨無仇,為何絆你?」

  秀雲大聲道:「分明是你將我絆倒,我又知你安的什麼心?說不定……說不定就是為了將這藥湯弄灑!」

  秦氏臉色微變,向地上摔碎的碗瞧了一眼。

  青萍更是奇道:「將藥湯弄灑?我為何要將藥湯弄灑,如今這藥湯弄髒的可是我家小姐的裙子!分明是你見闖了大禍,才誣賴於我!」

  秀雲張大眼道:「我闖了什麼大禍?」

  青萍冷笑道:「我家小姐身上這條裙子,用的衣料可是今年的貢品,皇上特意遣快馬送去順城賞給老侯爺,老侯爺又賞了我家小姐。今兒我家小姐原說一頃兒要去靖安侯府拜見侯爺,特意將這條裙子尋出來穿上,這還沒出門兒便被你毀了,縱是告你一個欺君之罪也不為過!你還說沒有闖禍?」

 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,阮雲歡差點笑出聲來,秀雲卻臉色頓時慘變,結結巴巴道:「我……我怎麼知道這……這裙子竟然……竟然……」

  「也就是說,你若知道便不會如此?那便是承認你是故意將裙子弄髒?」青萍一步不讓,冷笑接口。

  「不!不!我不是那個意思!」秀雲連忙搖頭,一轉身跪到秦氏面前,磕頭道:「夫人,奴婢當真不是故意的,求夫人救我!」

  秦氏瞧了眼阮雲歡的裙子,目光向青萍臉上一掃,冷笑道:「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,縱然這裙子的料子是貢品,又怎麼會扯得上欺君之罪?」向她瞪了一眼,轉向阮雲歡冷冷的道:「雲歡,你這丫頭仗了誰的勢,竟然這樣咄咄逼人?」

  阮雲歡淺淺一笑,淡道:「母親,我這丫頭素來是個省事的,只是不想小小丫頭也敢欺到我的頭上,她護主心切,一時情急罷了!」

  秦氏皺眉道:「不過是個意外,怎麼就欺到你的頭上?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原來不過是一個意外,自個兒不小心認下便是,偏偏冤枉我的丫頭將她絆倒,難不成青萍將她絆倒,就是為了弄髒我的裙子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6:16 AM

  第024章:改天再來玩兒!

  「這……」秦氏語結,說道:「興許也只是她情急,一時沒有分辯清楚!」

  「沒分辯清楚就敢言之鑿鑿,如今幸好弄髒的是我的裙子,若是旁人的,青萍豈不被她冤死?」

  「你……」秦氏惱羞成怒,指著她道:「這是哪家的規矩,有這麼和母親說話的?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冷道:「雲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規矩,丫頭做錯了事,攀汙旁人不算,還將主子也牽扯進去!」

  秦氏見她寸步不讓,不由更是惱怒,咬了咬牙,突然轉向老夫人,說道:「母親,你瞧瞧雲歡,這家還有規矩沒有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也向老夫人望去,卻見老夫人耷拉著腦袋,閉著兩隻眼,倚在椅背裡,還發出輕微的鼾聲。

  羅媽媽忙道:「夫人、大小姐,老夫人乏了,兩位主子少說兩句吧。大小姐,橫豎就一條裙子,您又是晚輩,何必定要計較?」

  阮雲歡抿唇忍笑,點頭道:「是雲歡無狀,吵嚷了祖母!」說著向老夫人行一個禮,向秦氏道:「母親,此事雲歡不再追究,只是這府裡的奴才,當真得教教規矩!」也不等她再說話,帶著青萍退了出去。

  秦氏恨的咬牙,卻又發作不出來,向老夫人瞧了一眼,才一腳踹在秀雲身上,喝道:「還不把這死丫頭拖出去教教規矩,再等著現眼不成?」

  秀雲大驚,連聲喊冤,秦氏看都不看她一眼,也不向老夫人請辭,一甩袖子,大步走了出去。

  離開紫竹苑很遠,阮雲歡見四周無人,才輕聲問道:「如何?」

  「那藥裡果然有古怪!」青萍低聲回稟,說道:「這藥本來是尋常體虛調理的藥,可是裡邊多了一味地聰子。此藥雖然無毒,但久服會令人腦子遲滯,最後變成癡呆!」

  「癡呆?」阮雲歡一下子站住,臉色變的凝重,問道:「喝多久會變成癡呆?」上一世,她回來不久老夫人便變的癡癡呆呆,又拖了兩年故去。

  「這也與人的心性有關,有的人飲上數月便變成癡呆,心性強些的,可以抵抗一年,最長也不過一年半左右。」

  阮雲歡擰眉想了想,快步向自己院子去。一進院門,就向白芍道:「你去老夫人那裡,借機讓羅媽媽來一趟,莫要讓旁人瞧見!」

  白芍應命去了,隔了片刻回來。而羅媽媽一直到晌午才過來,問道:「大小姐可查出了什麼?」

  阮雲歡面色凝重,問道:「今兒早上的藥湯,老夫人已用了多久?」

  羅媽媽道:「已足足五年!」

  阮雲歡一怔,轉頭向青萍望了一眼。青萍緩緩搖頭。

  羅媽媽見她神色有異,問道:「大小姐,可是那湯藥有問題?」

  阮雲歡默默盯著她,半晌才道:「雲歡不過問問,媽媽回吧!」聲音頓時冷了許多,起身便向裡間去。

  「大小姐!」羅媽媽吃了一驚,忙上前兩步喚住,想了想,說道:「那藥方是陸太醫開的,老奴也悄悄拿了方子給旁的大夫瞧過,都說是虛寒溫補的方子,並無問題。只是老夫人不信,每次飲過藥,背著人都要用手指摳喉嚨,再把藥吐出來!」

  阮雲歡停住,見青萍點了點頭,便問道:「我每日晨昏定省,老夫人均昏昏欲睡,這是真的還是裝的?」

  「是真的!」羅媽媽嘆氣,「從去年開始,老夫人變的嗜睡,到了時辰便支撐不住,現在,頭腦越發變的昏沉。」

  青萍見阮雲歡望來,點頭道:「雖說每次都將藥吐出來,但總不會吐的幹淨,時日久了,終於還是逃不掉。」

  羅媽媽驚道:「青萍姑娘這話何意?你是說……是說那藥……」說半句又搖頭否定,「那藥老奴尋人驗過,並無毒藥,再說,昨日的藥湯全部潑在大小姐裙子上,你又如何分辯?」

  「那藥裡放的不是毒藥,喝多了卻會壞了腦子!」阮雲歡不欲多說,只是略略解釋。

  青萍天生味覺、嗅覺異於常人,又專門跟著明師學過藥理,那碗藥湯她不需要嘗試就知道裡邊都有什麼藥。這就是青萍專門負責飲食的原因,也是帶她去老夫人那裡的原因。

  羅媽媽臉色變的異常蒼白,「撲通」一下在阮雲歡面前跪倒,泣道:「大小姐,如今老夫人只能指望大小姐了,求你救救老夫人!」

  阮雲歡將她扶起,輕聲道:「媽媽何必如此?老夫人是雲歡的親祖母,雲歡豈能不救?我這裡你不宜久留,今日先回去,容我想想法子!」

  羅媽媽忙點了點頭,將臉上的淚擦乾淨,低聲道:「還請大小姐賞老奴些什麼,老奴也好回去交差!」自然不是向老夫人交差。

  阮雲歡笑了笑,說道:「我這裡剛好有冰鎮好的時鮮果子,媽媽帶回去,瞧老夫人若是愛吃,再來拿!」

  羅媽媽抬高聲音道:「這幾日天兒熱,老夫人正想些果子減暑。」見白芍捧來一個托盤,雙手接過,行禮退了出去。

  阮雲歡向青萍道:「你有沒有辦法,能做的不動聲色?」

  青萍點頭,「要除去地聰子藥性不難,只是老夫人服藥已有些年頭,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好!」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我知道,你放手做便是!」

  兩次立威,她第二天再去,守門的小丫頭已經不敢阻攔。阮雲歡帶著白芍、紅蓮直入老夫人的屋子,進門見禮,笑道:「祖母,昨兒孫女無狀,特意來給祖母賠罪!」

  老夫人笑道:「昨天我睡了去,也不知道你們幾時走的!」兩人目光相對,都是微微一笑,心照不宣。

  阮雲歡見過了禮起身,親親熱熱在她身前的墩子上坐下,說道:「那是祖母疼雲歡,方不加責怪,雲歡卻不能不懂事!」從白芍手裡接過一個托盤,送到老夫人面前,說道:「昨兒羅媽媽說起祖母服藥怕苦,雲歡便想起帶著醃好的蜜餞,祖母嘗嘗可還順口?」

  老夫人笑道:「難為你有心!」見那蜜餞顏色鮮亮,便取一顆來一嘗,只覺清甜中隱隱帶著股藥味,不由抬頭向阮雲歡一望。

  阮雲歡眼睛極快的一眨,笑道:「祖母吃著可好?」

  老夫人眸光閃動,點了點頭,將蜜餞嚼著咽下,嘆道:「甜而不膩,倒是爽口!」

  阮雲歡喜道:「祖母喜歡,雲歡多送些來,只是蜜餞雖然好吃,終究是甜食,祖母可不能貪嘴。」最後一句話有了撒嬌的成份,惹的老夫人笑起,旁邊立著的媽媽、丫頭也陪著笑了幾聲。

  「是什麼好東西,大小姐這般小氣?」隨著話聲,簾子一挑,秦氏走了進來。

  還真是如影隨形啊!

  阮雲歡心底冷笑,臉上卻聲色不動,起身向她見禮。

  秦氏瞅了她一眼,臉上似笑非笑,說道:「雲歡來的越發早了,又是昨日走了乏?」語氣溫和,仿佛昨天的爭執不存在一樣。

  阮雲歡淺笑道:「昨日原說去侯府拜見舅舅、舅母,不想被那丫頭弄髒了裙子,沒有去成,今兒特意早起來辭別祖母。」

  秦氏應了一聲,目光落在那盤蜜餞上,含笑道:「母親一向不愛吃太甜的東西!」

  老夫人笑道:「人老了,便有些貪嘴,何況歡丫頭這蜜餞做的甚好,倒不覺得膩!」

  秦氏聽她稱呼的親熱,目光凝了凝,點了點頭,不置可否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起身向老夫人和秦氏告辭,「我回來這幾日一直沒得空兒,今兒要去拜望舅舅、舅母,已稟告過爹爹!」見老夫人點頭,便帶著丫頭退了出來。

  出門的瞬間,聽到老夫人又向秦氏道:「我吃了藥念經,你也不用陪著!」

  「我服侍母親用了藥再去!」秦氏淡淡的聲音飄了出來。

  阮雲歡心底冷笑一聲,快步出門。穿過後園,剛剛出了垂花門,就聽高處一聲大喝,「嗨!」

  阮雲歡嚇了一跳,抬頭一瞧,就見六皇子淳于堅一身藍袍,很難看的蹲在樹杈上沖著她直樂。阮雲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,喚道:「六殿下!」福身見了一禮,起身便走。

  「喂!喂!」淳于堅忙從樹上跳下追上來,說道:「你怎麼就走了?我還沒說話呢!」

  「六殿下來,自然是尋我父親,雲歡當知趨避。」阮雲歡挑眉。

  「哪裡是尋阮相?是四哥尋你!」

  「四殿下尋我?」阮雲歡側頭向他瞧了瞧,撇嘴道:「我今兒要去拜見舅舅,兩位殿下若是沒有要事,便改日再來玩兒罷!」說完拔腿就走。

  「喂喂!」淳于堅又追上來,嚷道:「你以前不知道我們身份倒也罷了,如今怎麼還這個樣子,絲毫不將人放在眼裡,就不怕得罪了我們?」

  阮雲歡「嗤」的一笑,說道:「不管知道不知道,得罪便是得罪了,難不成一個不知道,便可將得罪變成不曾得罪?」

  淳于堅被她一通繞口令說的頭暈,連連擺手道:「好了好了!算我怕了你,四哥尋你有正事!」

  兩人邊說邊走,已經到了前院,就聽正廳門口淳于信聲音道:「阮大小姐好大的架子,六弟都請不動你!」

  阮雲歡回頭,但見淳于信一襲月白長袍,正唇角含笑,從正廳慢慢邁出來。早晨的陽光斜斜的打在他的身上,給他周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,越發顯的整個人豐神如玉,如芝蘭靜樹。

  這樣的情境,將白芍、紅蓮二人瞧的眼直,卻瞬間灼痛了阮雲歡的眼睛。這樣一個天之驕子,上一世如果不是為情所困,何至於死的那樣慘?

  波光瀲灩的眸子,瞬間流露的愧疚和心疼,令淳于信一怔,再仔細瞧時,那雙眸子裡卻只一汪清泉,倒映出自己的容顏,讓他以為,剛才只是一時的錯覺。

  感覺到他的探詢,阮雲歡微微垂目,掩去流露的情緒,福身行禮,「四殿下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6:22 AM

  第025章:急的話上茅房

  淳于信走到她面前,挺身而立,垂目注視著眼前恭敬的女子。如果說從豐城一路回來,他對她只是好奇,那現在,她的身份揭穿,她對他,便變成了無窮的魔力。

  微抬了抬手,命她免禮,目光向她身後白芍、紅蓮二人一掃,見二人衣著新鮮齊整,大門口又有六個捧著托盤的小丫頭等候,顯然是出門的樣子,淳于信便問道:「你要去侯府?」

  「是!」阮雲歡低應,低眉順目,打定了主意不問他的來意。

  淳于信點頭道:「那便一起吧!」越過她,徑直向府門走去。

  一起?

  阮雲歡睜大眼。自己去侯府,是去拜見自己的舅舅、舅母,他堂堂一個皇子,跟去做什麼?愣了一瞬,忙隨後跟上,叫道:「喂!喂!你去我舅舅家做什麼?」

  就是瞧不慣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副胸有丘壑、老謀深算的樣子,看到她破功大喊,四殿下心情大好,唇角勾起一抹淺笑,春風滿面向大門口行去,瞧的眾丫頭個個直了眼,竟然忘了趨避。

  「喂!」阮雲歡見他不理,忙沖上前去將他攔住,皺眉道:「四殿下,你閒著無事,有的是人陪你玩,幹嗎來消遣我?」

  「因為你好玩啊!」淳于信居高臨下斜睨著她,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欠扁樣子。

  阮雲歡暴走。上一世的淳于信也這樣無賴?她怎麼不記得?握拳瞪眼,向他怒目而視,卻見他一臉笑容不變,不由氣餒,哼了一聲,轉頭就走。

  淳于信低笑一聲,從後邊隨上,說道:「我當真尋你有事!」

  阮雲歡不理,只是快步向馬車行去。

  淳于信也不阻攔,只是緊緊跟著,降低了一點聲音道:「那兩個賊人,是建安侯府的人!」

  阮雲歡腳步一頓,冷道:「那又如何?」心裡卻暗嘆,建安侯府派去攔劫自己的人,都是建安侯的心腹,想不到這麼快就被他審了出來。

  淳于信勾了勾唇角,笑道:「那可是阮相夫人的娘家!」

  阮雲歡驟然停步,霍的一下轉過身來。

  淳于信冷不防幾乎撞在她身上,忙停住腳步,皺眉道:「怎麼了?」

  阮雲歡直視著他,淡淡道:「殿下想說什麼?」

  淳于信向她默視片刻,烏亮的眸子裡,漸漸添上笑意,笑容一點一點自唇邊漾開,說道:「城西一味居,是一個不錯的去處,不如去坐坐?」四殿下可不是好糊弄的!

  敏銳的捕捉到他笑容裡的狡黠,阮雲歡不禁以手撫額。想了想,方道:「今日一早遞了帖子,舅母在等我,如果殿下不急,明日可好?」

  「那我若是急呢?」淳于信挑眉。

  「若是真急,進了府門左拐,穿過一道小門,那邊的茅房專待貴客!」阮雲歡將臉一沉,轉身就走。

  淳于信一愕,繼而哈哈大笑,眼瞧著阮雲歡上車,揚聲道:「那就不見不散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卻不理睬,揚聲吩咐,「走罷!」

  淳于堅從後邊趕了上來,納悶的問:「四哥,阮大小姐怎麼走了?你也請不動她嗎?你笑什麼?」

  淳于信含笑不語,只是目送著馬車粼粼走遠。

  靖安侯府府大門大開,管家帶著幾個小廝早已伸長了脖子等候多時,見阮雲樂一到,忙迎了上來,躬身見禮,「表小姐,我們夫人請表小姐直接進去!」另一邊,早有小廝報了進去。

  阮雲歡隨著管家進門,見只有靖安侯夫人一人在廳裡坐著,心裡微覺奇怪,上前見禮,說道:「雲歡拜見舅母!」

  湯氏一把將她拉住,笑道:「回到家裡,便不要那些虛禮。」牽著她的手,也不讓座,只是上下左右打量,嘆道:「長成大姑娘了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轉眼五年,雲歡自然長大了!」她重生在五年前,當時大病一場,湯氏專程趕去順城探望。

  一邊說笑,一邊抬起眼睫,也向她細細打量。近四十的年紀,湯氏的容顏早已經褪去了艷麗,卻多了一份雍榮華貴,臉上滿是溫和的笑容。阮雲歡心生親近,不自覺將她的手握緊。上一世自己被毀了名聲,若不是這個舅母對自己全力回護,自己真不知道如何應付。

  兩人坐著閒話一回,湯氏問過老侯爺、老夫人身子,便問道:「雲歡,你回相府這幾日,那個女人可曾難為你?」語氣裡絲毫不掩飾對秦氏的厭惡。

  阮雲歡見她眸子裡全是關切,不由心中感動,握著她的手,柔聲道:「我娘雖然不在,我終究是爹爹的嫡長女,她能將我如何?」

  湯氏不以為然的搖頭,說道:「這滿帝京的人誰不知道?右相夫人悍妒,在相府中隻手遮天。阮一鳴畏妻如虎,莫說不敢納妾,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。你娘去時,他身邊本來還有四個妾室,短短不過兩年,便死的死,賣的賣,一個不留。如今你爹爹三十好幾的人了,落得膝下無子!」

  這些話阮雲歡倒第一次聽說,奇道:「這話舅母如何聽來?」

  湯氏輕嗤一聲,說道:「那幾年,滿帝京豪門大宅裡都傳遍了,還有什麼不知道的?都說阮一鳴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,被一個那樣的女人拿捏。建安侯府算來也是豪門旺族,那女人也是嫡女,怎麼如此上不了檯面!」

  阮雲歡倒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阮一鳴,更不在意如何議論秦氏,她心裡想的,卻是湯氏那一句「隻手遮天」,想到阮一鳴懼內的名聲,再加上老夫人的情形,那話倒是果然不假。

  如今那府裡上上下下幾乎全是秦氏的人,自己身邊雖然有幾個得力的人,終究也只是奴才。看來,別說老夫人是自己的親祖母,就算是為了在那府中爭出一席之地,也必須先解老夫人的困厄,再和她結成同盟。

  心裡更是拿定了主意。

  湯氏哪裡知道她的心思?見她垂目不語,不由心中憐惜,說道:「前幾日聽說你要回來,依我們的心,巴不得你就留在公孫家,日後尋個好門第出嫁,只是你爹爹既要你回去,我們斷也沒有強留的理,只是苦了你!」說著說著,心裡難過,嘆道:「若是你娘還在,該有多好!」

  阮雲歡聽她提起生母,不由心中一動,問道:「舅母,我聞說我娘是狩獵時墜馬身亡。可是我娘是將門虎女,好端端的怎麼會墜馬?」

  湯氏一怔,向她細細瞧了一眼,才點頭道:「當年老侯爺和你舅舅們豈有不懷疑的?只是細細查了幾個月,也沒查出任何端倪。老侯爺離京,又是聖上定的日子,便也只得罷了!」

  阮雲歡默默點頭,見湯氏神色黯然,忙打起精神笑道:「瞧瞧,我來是想陪著舅母說話兒,卻惹的舅母跟著傷心!」

  湯氏微微一笑,在她手背上拍了拍,說道:「你就是這性子,處處為旁人著想,對不相干的人也是一味忍讓,便是受了欺負也不說出來,又豈不知?有些人不是你讓著她,她便會講理!」

  阮雲歡想到上一世自己的退讓,只是讓秦氏得寸近尺,不由默然。嘆了口氣,輕聲道:「舅母放心,我不會被人欺負了去!」不願再惹湯氏傷心,深吸一口氣,擺脫心裡泛上的酸苦,四周望了一下,奇道:「幾位表哥呢?怎麼不見?」她一早遞了帖子,舅舅靖安侯有公務在身或者不在家,可是無職的幾位表哥決不會這個時候出門。

  湯氏揮了揮手,一副不耐煩的樣子,說道:「那幾個臭小子,沒半點用,我將他們趕回後院去了!」拉著阮雲歡坐下,又向她瞧了半天,目光裡露出些羨慕,嘆道:「我要是有你這樣一個女兒該有多好,那幫臭小子,沒一個管用!」

  靖安侯一共七個兒子,其中六個是湯氏所生,個個人中龍鳳。長子、次子不但被封為將軍,也早已成親。阮雲歡見她還是說罰就罰,還滿嘴「臭小子!臭小子!」的亂叫,忍不住好笑,問道:「幾位表哥又何處惹了舅母生氣?」

  湯氏嘆了口氣,說道:「下個月二皇子開府封王,我思量著備什麼禮物,問那幾個臭小子,這個說送美人,那個說送元寶,沒一個正經的!」

  「嗤……」阮雲歡忍不住笑出聲來,說道:「表哥們說的也不錯,二皇子開府封王,自然會納幾個妾室,再則日後自個兒獨撐門戶,元寶也實用的緊!」

  「你呀,都是被幾個臭小子帶壞了!」湯氏也笑了出來,說道:「走罷,去瞧瞧那幾個臭小子有沒有偷懶?」

  「舅母又罰表哥們做什麼?」阮雲歡一邊隨她起身,一邊笑問。

  湯氏笑了出來,說道:「你瞧瞧便知道了!」帶著她穿宅過院,向後宅行去。

  進了垂花門走不多遠,但見高升的日頭下,七名衣飾不一的男子一溜排開,都是眼睛瞪的溜圓,頭上、雙臂、雙腿上各放著一個水碗,結結實實紮個馬步。

  這樣的場景,委實壯觀!阮雲歡忍俊不禁,「嗤」的一聲笑出聲來。

  聽到笑聲,年長的六個都只是扯了扯嘴角,算是招呼,最小的一個少年卻一臉喜色,張嘴就喊:「雲歡表妹!」嘴巴一動,身子也跟著微動,就聽「砰砰彭彭」幾聲脆響,五隻水碗一個不剩都摔在地上,碗裡的水潑的他一臉一身都是。

  少年一瞬間呆住,低頭瞧了瞧滿地的碎片,又抬頭瞧了瞧阮雲歡,再瞧了瞧湯氏,一臉沮喪,討饒的喊:「娘,表妹來了,你先放兒子一馬,回頭加倍補上可好?」

  瞧著他狼狽的樣子,阮雲歡「咯咯」的笑了起來,也向湯氏道:「舅母,雲歡好不容易來,你便饒了表哥吧!」

  「你還替他們求情?我還沒罰你!」湯氏板了臉,瞪著她道:「你回帝京這許多日子,今日才想起舅母,你說該罰不該罰?」

  「該罰!該罰!」阮雲歡忙笑著討饒,搖著湯氏的手臂,嬌笑道:「只是舅母不可罰的太重,嚇著雲歡!」

  「就你會撒嬌!」湯氏繃不住笑了出來,向另外六人道:「行了,起來罷!你們可記得,今兒是雲歡替你們求情,若不然,非讓你們蹲到太陽下山不可!」

  六人齊聲歡呼,一瞬間,但見身上的水碗全部飛起,六人身形飄展,縱躍騰挪,伸手抬足,片刻間將水碗全部接住,匆匆放過一邊,就圍來向阮雲歡招呼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6:23 AM

  第026章:我是來打秋風的!

  「雲歡,你可算來了,再不來,我便打上相府去!」

  「雲歡,前天聽說太子府出事,你可曾受傷?」

  「雲歡……」

  「……」

  阮雲歡笑著,一邊回答,一邊見禮,「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七表哥!」

  湯氏被一群兒子擠到一邊,不滿瞪眼,「喂,你們這樣粗魯,仔細嚇著雲歡!」順手拍開兩個,將阮雲歡拽了出來,說道:「你們不是備了見面禮?還不去拿!」

  「娘,你怎麼知道?」老七公孫致哀嚎,他們分明做的很隱密啊!

  「就你們幾個臭小子鬼鬼祟祟的,還想瞞得過誰?」湯氏翻白眼。

  「老七,一定是你說漏了嘴!」老六公孫衍懊惱的抱怨,向阮雲歡瞥去一眼。本來想給表妹一個驚喜的。

  「我沒有!」公孫致漲紅了臉。天知道他憋的有多辛苦。

  「行了行了,快去快去!」湯氏不耐煩的揮了揮手,將幾個兒子像趕蒼蠅一樣趕開,才又道:「寧兒,你去請你娘也出來坐坐!」

  「是,母親!」老五公孫寧含笑應了一聲,向阮雲歡一笑,轉身離去。

  阮雲歡瞧著他俊挺的背影,一瞬間,心頭有些酸痛。上一世,就是舅舅這個庶出的兒子,竟然……為她而死!

  湯氏瞧著公孫寧走遠,輕輕一聲嘆息。阮雲歡回神,問道:「舅母是為了五表哥的親事煩心?」

  「你也聽說了?」湯氏揚眉,嘆了口氣,說道:「當年原是奉嘉為了表明心跡,如今卻連累了寧兒!」

  公孫寧的生母,是大鄴朝北部弩洞族的奉嘉公主。十八年前,弩洞族受涉流國挑撥,起兵叛亂,當時還沒有襲爵的鎮國大將軍公孫明遠奉命平亂。而奉嘉公主見大兵壓境,心知是滅族之禍,便一力促成和談,隨大軍回返帝京,親自遞交和書。

  哪知道在回京途中,奉嘉公主見公孫明遠生的英姿挺拔,為人果敢勇決,便心生愛慕。在大鄴朝的金殿上直言陳情之後,又提出一個附加條件,要嫁公孫明遠為妻。

  此言一出,滿朝皆驚,連公孫明遠也是一臉的錯愕。臨陣招妻,這可是死罪!更何況,他早已娶定國公府的嫡孫女湯氏為妻,還生有四個兒子。

  只是如果不應下這門親事,就怕和談不成,再起刀兵,可是應下這門親事,又置大將軍夫人湯氏於何地?就在皇帝兩難的時候,定國公提議傳湯氏上朝,由她定奪。

  湯氏與公孫明遠伉儷情深,這種事自然不會樂意,但金殿上一見,只覺得奉嘉公主深明大義,對公孫明遠也是一片癡心,更是為了大局著想,便做主迎奉嘉公主進門。

  奉嘉公主見湯氏通情達理,堅持不做平妻,最後得了個二品誥命,立為側夫人,一時間被傳為佳話。

  公孫寧出身雖然不低,偏偏只因生母終究只是側夫人,他的頭上便冠了一個庶子的名號。幼年時,因湯氏為人寬厚,對這個庶子也和旁的兒子一樣,倒也並沒有區別,可是到了這幾年議親的時候,才知道庶子和嫡子天差地別,首先便被各大世家豪門拒之門外,縱然有人願意聯姻,也不過娶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庶女。湯氏不願意委屈這個孩子,一直拖到現在。

  阮雲歡知道舅母的心事,柔聲安慰道:「五表哥今年不過十七歲,旁的人家雖然早議了親事,可他身在將門,再晚幾年也不礙事。」笑了笑,換了個輕鬆的語調,說道:「四舅舅還不是年近三十才成親?說不定五表哥也一樣,好的姻緣也在前頭等他呢!」

  湯氏被她一開解,心裡也是一鬆,笑道:「就是你這張小嘴兒討人喜歡,唉,若是我有你這樣一個女兒多好,偏偏肚子不爭氣,只生出那幾個臭小子,只會淘氣。」

  阮雲歡聽她又說出這些話來,不由抿唇笑道:「舅母這話說給雲歡聽聽倒罷了,若是被旁人聽了去,豈不是要說舅母驕情?」

  湯氏一聽,忍不住笑了出來,說道:「說的也是!」

  公孫老侯爺一共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,女兒阿如只留下阮雲歡這一點血脈。而四個兒子成親之後,孫子輩一個一個出世,卻是清一色的男丁,竟然沒有一個女孩兒。

  這件事從老侯爺起,乃至公孫明遠兄弟,都引為憾事,可是看在旁的豪門旺族眼裡,只覺得公孫一族人丁興旺,眼紅都來不及,哪裡還會想到公孫一門竟然是不稀罕兒子,只寶貝閨女?所以阮雲歡拿這話來取笑。

  湖邊一處清涼的亭子裡,早已備下新鮮的水果、細點,阮雲歡和湯氏說說笑笑進了亭子坐下,丫鬟剛剛奉上茶來,公孫寧已經扶了奉嘉公主進來。奉嘉公主先向湯氏見禮,喚道:「姐姐!」

  湯氏扶住她,笑道:「這許多年,我教得了旁人,卻教不了你,總是拘著這些規矩!」指了指阮雲歡道:「這便是雲歡!」

  奉嘉公主轉身向阮雲歡見禮,喚道:「表小姐!」

  如果是尋常妾室,在這侯府裡只能算半個主子,而阮雲歡卻是貴客,本沒有見她的道理。而奉嘉公主身份特殊,又有公孫寧的情份在,阮雲歡哪敢受她的禮,忙起身避開,回禮道:「雲歡見過公主!」

  奉嘉公主也是忙側身閃避,說道:「表小姐客氣!」

  湯氏看的直皺眉,說道:「你們兩個都客氣,快點坐吧,我快被你們膩歪死了!」說的二人都笑了出來,道了謝落座。

  不管是上一世,還是這一世,阮雲歡和奉嘉公主都不算熟悉。此時細細打量,但見她上身穿一襲烏金雲繡衫,下穿輕羅百合裙,雖然年過四十,容顏仍然清麗如二八年華的少女,只是眉宇間端麗溫婉,盡顯氣韻。

  阮雲歡暗暗贊嘆,回想上一世,自己回京途中遭劫,名聲受損,成天躲在相府自己的小院子裡不見人,雖見過奉嘉公主幾次,又哪裡有現在的心情?移開目光,卻見公孫寧立在奉嘉公主身後,不禁「咦」了一聲,奇道:「方才我明明聽舅母說饒了你們,怎麼五表哥還要罰站?」

  公孫寧被她說的笑起,說道:「都說你那嘴巴討喜,偏偏來消遣我!」雖然打趣,卻仍然含笑而立。

  奉嘉公主聽說兒子受罰,也不以為意,含笑回頭,說道:「你又闖什麼禍,讓母親罰你?」

  公孫寧忙道:「哪裡是我闖禍,分明是表妹要來,母親要獨佔表妹,藉故發落我們!」抬起頭可憐巴巴的瞧著湯氏,喚道:「母親,你和娘說一聲,要不然我這罰豈不是要受雙份?」

  一句話將三個女子全部說笑,阮雲歡刮臉道:「瞧不出五表哥還會撒嬌!」心裡卻暗暗點頭。舅母能令庶子和她如此親密,可見其為人公平大度。

  「娘,你們在笑什麼,說來聽聽!」隨著聲音,剛才被趕走的一群表哥各自捧著禮物向這裡行來。

  六名年少男子,都長的修長挺拔,英俊不凡,在這花園中,羞煞一園的風景。湯氏側頭瞧見,瞇了瞇眼,想到剛才阮雲歡的話,臉上便不由露出一抹傲色。是啊,自己沒有女兒,卻有六個如此出色的兒子!

  「雲歡!」給奉嘉公主見過禮,老大公孫克先將手裡的盒子送了上來,是一套多寶閣特意定做的硯台。整個硯台呈六稜形,前邊一端雕著一匹奮蹄長嘶的駿馬,連馬身上的鬃毛也根根清晰,足見刀工精良。

  阮雲歡見那駿馬威武神駿,足見頗花了一番心思,心中感動,笑道:「謝謝大表哥!」

  公孫克眼睛一亮,眼巴巴的瞧著她,問道:「你喜歡?」

  「喜歡!」阮雲歡肯定的點頭,吩咐白芍好生收起。

  公孫克大喜,臉上便露出一些得意。

  「我的!我的!」餘下幾人一見,爭先恐後的將禮物獻寶一般送了上去,連公孫寧也呆不住,一同擠了過來。盒子一個一個打開,六個人十二隻眼睛眼巴巴的瞧著表妹,只盼她說個喜歡。

  「唉!」湯氏撫額嘆氣,唇角卻掛著一絲微笑。

  公孫氏四代同堂,皆是男子,老侯爺眼巴巴盼著能有個孫女,卻始終不能如願。雲歡是阿如留下的唯一一點血脈,又在老侯爺身邊長大,莫說老侯爺夫婦寶貝的不得了,連四個舅舅對這個外甥女兒也是疼愛有嘉,一大群表哥更是一有機會就哄著寵著這個表妹,還哪裡有半點將門虎子的樣子?

  阮雲歡見這些禮物雖然都不算貴重,卻樣樣精巧別致,可見都花了一番心思。心中感動,滿臉含笑一一謝過,命白芍好好的收起。

  湯氏見七兄弟好不容易消停,方搖頭嘆道:「便是送禮,也是我和公主先送,你們這幫臭小子,沒有一個長幼!」

  七兄弟聽的瞪眼,「母親還未送表妹見面禮?」獨佔表妹這麼久,居然沒有送禮!

  湯氏含笑,命身後丫頭將禮物送上,說道:「雲歡,你終究是女兒家,別總學你這幾個不成器的表哥,騎馬射箭的,沒半點出息!」盒子打開,卻是一副盤絲累金鳳的頭面,貴重之餘,又不顯奢華。

  自己的表哥可個個文武雙全,怎麼到了親娘嘴裡,就成了沒有出息?

  阮雲歡抿唇忍笑,說道:「雲歡知道!」她自重生之後,再不像前世一樣,成天吟詩作畫、彈琴賦詩,一心只想做個大家閨秀。而是跟著表哥們騎馬射箭、習文練武,剛才兄弟七人送的禮物,也大多是精選的兵書戰策、絕版的歷史書籍、精緻又不沉重的武器之類。

  公孫寧見了湯氏的禮物,臉上露出一絲不安,向奉嘉公主瞧去一眼。奉嘉公主含笑,從袖子裡取出一只盒子,說道:「表小姐,我平日不出門,也沒備下什麼禮物,你別見笑!」盒子打開,卻是一隻瑩潤碧綠的玉鐲。

  阮雲歡一驚,忙起身道:「公主,這可使不得!」她前世做了十多年王妃,什麼樣的寶貝沒見過?這只玉鐲形狀雖然普通,可是那光澤刀工,一看就是極品的古玉。

  奉嘉公主微微一笑,說道:「表小姐何必客氣,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!」說著徑直將盒子交到白芍手中。

  阮雲歡心裡不安,抬頭向公孫寧瞧了一眼,卻見他唇角含笑,神色露出一抹輕鬆。

  奉嘉公主一片誠意,公孫寧又似乎對這禮物極為重視,現在堅持推託,反而不近人情。阮雲歡心思一動,便含笑道:「知道的是舅母表哥們疼我,不知道的,只當雲歡是來打秋風的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6:52 AM

  第027章:正經的外祖家

  一句話惹的眾人都笑了起來,這才一個個依序坐下。

  阮雲歡見四表哥公孫達坐下之後,公孫寧才在他下首落座,不禁暗暗點頭。這等禮節,無關乎出生尊卑,卻是大家子裡的長幼有序。

  到此時,她方命小丫頭們將送給各人的禮物送了上來,從湯氏到奉嘉公主,再加上七個表哥,個個不落。湯氏也倒罷了,奉嘉公主聞說也有自己的禮物,臉上露出一抹意外,跟著便淺笑道謝。七個表哥一聽禮物,更是一哄而上,笑笑鬧鬧取了自己禮物,又沾沾自喜的相互誇耀,像一群得了糖吃的小屁孩子。

  正在熱鬧,但見亭子外一個小丫頭探頭探腦的悄悄進來,在公孫寧耳邊低語幾句,公孫寧臉色大變,呼的一下站起身來。

  公孫寧動作極大,頓時引過所有的目光,奉嘉公主抬頭瞧了一眼,又低下頭去慢慢品茶,湯氏卻挑眉道:「寧兒,怎麼了?」

  查覺到自己失禮,公孫寧忙向湯氏行禮,說道:「兒子有些急事,需出府一趟!」

  湯氏皺眉道:「你表妹剛來,什麼了不得的事,非這會兒去辦?」

  公孫寧微一咬唇,低聲道:「是!」又慢慢坐了回去。

  阮雲歡見他雖然坐下,眼底卻壓著一抹焦灼,便笑道:「日後雲歡常住帝京,還能有見不著的?再說舅母這裡,雲歡也不是外人,又何必定要陪著?五表哥有事,盡管去辦便是!」

  公孫寧一聽,臉上便露出幾分期待,抬頭去瞧湯氏。湯氏也向他瞧了一眼,心知他素來是個懂事的,今天這個樣子,猜測果然有什麼急事,便笑道:「也就是你表妹,若換了旁人,豈不是笑話?快去罷!」

  公孫寧鬆了口氣,忙向湯氏和奉嘉公主行禮告辭,又向阮雲歡投去感激的一瞥,才退出亭去。

  小小插曲,旁的人都沒有留意,只有阮雲歡望著公孫寧遠去的背影陷入深思,心中暗道:「恐怕是因為那位陸家小姐!」

  她所想的陸小姐,是昌平陸家的嫡女。陸家在帝京本來也算是名門旺族,詩書傳家,曾經出過七個狀元十八個榜眼五十二名探花,其中還有九名駙馬。就是陸家的女兒,也不遑多讓,曾先後出過十七名皇妃,公侯夫人更是數不勝數,只是到後來這幾代,才漸漸沒落。

  公孫寧與陸家小姐偶然相識情根深種,只是陸家為了重振門庭,又豈會將嫡女嫁給一個庶子?再者,明年就是朝廷選秀之年,陸家小姐及笄還不議親,恐怕也是為此。

  上一世,陸家小姐另嫁他人,公孫寧到二十五歲身亡,至死未娶,雖然與他出身有關,卻大半也是因為陸家小姐。

  而這一世……

  阮雲歡向奉嘉公主望去一眼,心中暗暗盤算。要如何才能相助公孫寧如願?更要如何扭轉前世的命運,令他不會為自己慘死!

  在靖安侯府用過午膳,幾位表哥各自去忙,阮雲歡陪著湯氏歇過午覺,飲過茶,才聞公孫明遠打發身邊的小廝來回,說是皇上留了侯爺議事,還不知要多久才回。

  阮雲歡見此,便辭過湯氏打道回府。

  剛一進府門,有阮一鳴身邊的小廝名喚貴兒的迎了上來,說道:「大小姐,老爺請大小姐一回來便去書房!」

  阮雲歡挑眉,說道:「知道了!」在這家裡,府裡的事都由秦氏做主,自己不過一個閒人,實在猜不透阮一鳴喚自己何事?當下也不多問,吩咐紅蓮帶著小丫頭先回,自己只帶著白芍向書房去。

  拐進偏院,就聽到大開的書房內傳出秦氏歡快的笑聲。門口守著的小廝回道:「老爺、夫人,大小姐回來了!」

  小丫頭打起簾子,阮雲歡款款邁步而入,盈盈行禮,說道:「雲歡拜見爹爹,拜見母親!」

  秦氏一見她,笑聲頓時沉了下去,向她瞥了一眼,臉上似笑非笑的說道:「大小姐這一去便是一日,看來這靖安侯府自然強過我們相府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舅母對雲歡親厚,又是五年不見,自然有許多話說,卻與門第無關!」與門第無關,自然是與人有關。

  秦氏抿了抿唇,向阮一鳴望去一眼,見他皺了眉,便擠出一絲笑來,說道:「大小姐怕是曲解了我的意思,大家都是親戚,經常走竄也免得生份。只是如今姐姐故去,你和幾位表少爺也都長大了,實在不好再成日混在一處。」

  阮雲歡聽她語氣雖然溫和,說出的話卻極是難聽,不由俏臉一沉,冷笑道:「我娘親雖然不在,那些也還是雲歡嫡親的表哥,再說有舅母和奉嘉公主在,不過一同敘敘家常,不知母親哪只眼睛看到我們成日混在一處,還是母親在雲歡身邊安了眼線?」

  「你……」秦氏氣結,轉身向阮一鳴道:「老爺,你瞧瞧你的好女兒!」

  「好了!」阮一鳴低喝,揉了揉眉心,說道:「雲歡,下一次記得早些回來!」

  阮雲歡淡淡應道:「雲歡知道了!敢問爹爹喚雲歡來,就是為了此事?」

  阮一鳴見她眉目瞬間清冷,心中微覺一窒,向秦氏瞧了一眼,緩了口氣道:「再過三日,是你外祖母的壽辰,剛剛建安侯府送了帖子來,特意請你同去!」

  阮雲歡聽到「建安侯府」四字,便不由皺了皺眉頭。

  秦氏慢慢品了口茶,說道:「雲歡,不管你和靖安侯府有多親近,如今建安侯府才是你正經的外祖家,莫要思量差了!」

  阮雲歡心中怒火中燒,冷冷的瞧著她,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,霎時間寒冷如冰,淡淡道:「母親這話,雲歡不知是何道理?雲歡又不是妾室所生,怎麼建安侯府成了雲歡『正經』的外祖家?這思量差了的,恐怕不是雲歡!」

  秦氏咬牙道:「只因如今我是你的母親,如今這相府的當家主母是我!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縱然是我娘親命薄,也沒聽說過後進門的壓得過原配的!」

  秦氏最忌諱人說她不是阮一鳴的原配,不由大怒,喝道:「老爺,你這女兒如此沒有規矩,你還不多加管束?」

  阮一鳴本來就聽的頭疼,勸道:「夫人,你且消消氣!雲歡……」轉頭瞧著阮雲歡,忍氣道:「哪裡有母親說話,女兒頂嘴的,還不給母親斟茶認錯?」

  阮雲歡定定瞧著他,一時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真是可憐,堂堂一國丞相,怎麼會被一個女人壓的死死的。輕輕搖了搖頭,說道:「爹爹,女兒頂撞母親固然不對,只是女兒只問一個理兒,母親口中『正經』的外祖又是何意?此話將我那早逝的親娘和養大雲歡的老侯爺置於何處?」

  阮一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憋了許久,才道:「你母親不過一時口誤,你又何必如此計較?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雲歡只知道,嫡就是嫡!庶便是庶!原配便是原配!繼室便是繼室!誰也越不過誰去,何況此事關系到雲歡親娘,雲歡如何能夠不計較?」

  秦氏氣的臉色發白,咬牙死死盯著阮雲歡。

  阮一鳴見她寸步不讓,不由連連擺手,說道:「好了好了!些許小事,也吵嚷這許久!今兒叫你來,只是和你說一聲,三日後隨你母親一同去拜壽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直直注視著秦氏,冷笑道:「雲歡『正經的外祖家』遠在順城,建安侯府與雲歡何干?雲歡為何要去向不相干的人拜壽?」

  「你……」阮一鳴見阮雲歡油鹽不進,也不由沉了臉,可是一對上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,似乎透過她瞧上了另一個英爽的女子身影,不由氣勢一弱,嘆道:「雲歡,你又何必苦苦相逼?」語氣裡流露出濃濃的無力感。

  阮雲歡心中不由一軟,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,說道:「只要母親莫要再抵毀我娘親和公孫家,女兒自然奉命!」

  秦氏見她將話說軟,分明只是不願意阮一鳴為難,絲毫沒有將自己這個當家主母瞧在眼裡。心中更是恨的咬牙,可是轉念想到日後的安排,便將一腔怒氣收起,笑道:「雲歡,方才也是我一時說走了嘴,你不用當真!不管是靖安侯府,還是建安侯府,大家都是親戚,怎麼能說是不相干的人?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,淡道:「母親說的有理!」

  阮一鳴見二人終於不再爭吵,輕輕鬆了口氣,說道:「你走了一天,也累了,早些回去歇罷!」

  「是!」阮雲歡曲膝行禮,又道:「明日雲歡尚有旁事,要出府一趟,就此稟過爹爹!」

  阮一鳴一愕,說道:「還要出去?」一個大家閨秀,相府千金,成天往外跑成何體統?滿心想說,可一對上阮雲歡的眸子,滿腔的話卡在喉嚨卻一句也說不出來,只得點了點頭,說道:「莫要回來太晚!」

  「是!女兒告退!」阮雲歡輕聲低應,又行了一禮退了出去。

  瞧著她的背影,秦氏眼底閃過一道寒芒。今天早晨的事,早有家人報了她,堂堂皇子居然追在她身後邀約,真不知道這個丫頭哪來的魔力,剛剛回帝京沒有幾天,好幾個皇子都纏了上來。

  只是……

  心裡忍不住冷笑,等到了建安侯府,看你還能飛上天去!

  阮雲歡一出書房的門,唇角的笑容便落了下來,眸中一片冰寒。剛剛秦氏說什麼自己和表哥混在一處,足見今天花園裡的情形已經傳到她的耳朵裡。只是趙承等護衛留在前院,並沒見自己表哥,白芍、紅蓮二人一直跟著自己,能看到後院的情形,又將話趕在自己之前傳回來的,也就是那六個隨行的小丫頭。

  白芍跟著她走了一程,見前後無人,忙跟前兩步問道:「小姐,你真要去建安侯府?我瞧夫人那神情,怕沒什麼好事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就是必定有事才去,不下餌怎麼釣魚?」繞過花徑,向紫竹苑去。

  紫竹苑院子裡的丫頭見了她來,就是臉色一變,忙曲膝行禮,咚咚的跑去回稟。阮雲歡微微一笑,看來,這院子裡的丫頭總算懂得了些規矩!

  進屋行禮,老夫人見了她來份外高興,忙道:「快,快起來!」抓著她的手,在身邊坐下,問道:「侯爺可好?侯爺夫人可好?今兒都玩些什麼?」

  阮雲歡一一回了,笑道:「舅母也問起祖母,說改日祖母身子好些,也請祖母去侯府走走!」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6:56 AM

  第028章:以一個月為期吧

  老夫人連連點頭,嘆道:「自從你娘去了,這十年來兩家也走的疏遠,還好你回來了!」說著又傷起心來。

  阮雲歡心裡有事,勸慰一番,轉話道:「方才爹爹說,三日後是建安侯府外祖母的生辰,要雲歡一道去賀壽,雲歡年幼不懂事,想來問問祖母,該備些什麼賀禮才好?」這是給老夫人傳個訊息,自己要去建安侯府。

  果然,老夫人聽到「建安侯府」四字,眼中寒芒一閃,語氣卻是淡淡的道:「你隨著你母親拜壽,自個兒不必備什麼賀禮,只記得穿著體面,守著規矩便是!」說到後一句,握著她的手緊了緊。

  一切小心!

  阮雲歡微微點頭,含笑道:「孫女知道了!」起身見禮告辭,說道:「天色不早,雲歡便不攪擾祖母!」

  轉身出來,帶著白芍一邊往自己的錦闌軒走,一邊在心裡尋思。老夫人藥裡的地聰子藥性雖然被她用蜜餞裡的藥克住,但老夫人身邊除了羅媽媽,旁人全是秦氏的人。老夫人一舉一動都在秦氏的監視之下,說話極不方便,自己要和老夫人聯盟,首先便要讓老夫人擺脫秦氏的控制。

  可是,堂堂相府的老夫人,為什麼會落的受人控制?老夫人有什麼把柄握在秦氏手裡?這件事,阮一鳴又知不知道?

  想到舅母湯氏所說,秦氏在相府中「隻手遮天」,不由抬頭向府內四顧。是啊,秦氏進門十年有餘,這府裡原來的老人走的走散的散,現在用的,幾乎全是秦氏的人。闔府就五個主子,阮一鳴事事聽她的,老夫人被她控制,阮雲樂是她的親生女兒,剩下來,就只有自己,雖然有一個嫡長女的身份在,卻也是孤掌難鳴。

  秦氏對相府的控制,幾乎可以說是固若金湯!

  阮雲歡皺眉。要打破這種局面,第一步便要讓老夫人的行動脫離秦氏的掌握,那就要先想辦法探查出老夫人受她控制的底細。第二步,是將這相府的水攪渾,讓秦氏顧此失彼。至於這兩步要怎麼做……

  阮雲歡水眸微瞇,腦子裡一個大概的計劃已經迅速成形,唇角挑出一抹笑意,轉身又向前院行去。

  一步一步來吧!她不急!

  阮雲歡去後,秦氏越想越氣,沖著阮一鳴好一通發作。阮一鳴低聲下氣央求了半天,才算將氣消了下去。正這個時候,聽門外小廝回道:「老爺、夫人,大小姐求見!」

  她怎麼又回來了?

  阮一鳴瞠目,瞧了一眼秦氏,頓時覺得腦仁兒疼。

  秦氏也是皺眉,飛快的向他瞧了一眼。阮一鳴只好道:「讓她進來罷!」見阮雲歡進屋行禮,問道:「雲歡,怎麼去而復回啊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雲歡本來有一事要同爹爹商議,方才被旁的事一攪便忘了!」

  秦氏頓時沉了臉。自己母親生辰,喚她前去拜壽,怎麼就叫旁的事?聽她口氣,還嫌攪了她的事!

  阮一鳴瞧見秦氏臉色,心底也是苦笑。自己這位夫人和這個女兒,像是八字相克一樣,怕是他前世欠下的債吧!嘆了一聲,問道:「什麼事,你說吧!」

  阮雲歡應了,上前兩步,在阮一鳴下首坐下,說道:「今兒雲歡去靖安侯府,問過大舅母,說是當年娘親嫁給爹爹時,有四個田莊,六處房產,十六家店面的陪嫁,不知如今何人掌管?」

  秦氏頓時變了色,手中的茶盞「砰」的往案上一擱,說道:「雲歡,你一個女孩兒家,這些事是你問的?」

  阮雲歡淡淡向她瞥了一眼,說道:「娘親只生了雲歡一個女兒,如今娘親故去,我不能問,還有誰能問?」

  大鄴朝的規矩,成親時女方的陪嫁是女方的私產,男方可以享用卻無權處置。女方死後,這些陪嫁只能留給女方親生的子女,如果無所出,就由娘家收回。這也是為了防止有男子為了得女方的陪嫁攀附豪門的意思。

  連丈夫都無權處置,丈夫的繼室更是想都別想。

  秦氏臉色陰沉,咬牙道:「哪裡有未出閣的姑娘家過問此事的?莫不是大小姐有了中意的人,急著討要陪嫁?」

  阮雲歡聽她話說的難聽,不由冷笑道:「我縱未出閣,也是我娘的親生女兒,過問我娘留下的田莊、店面有何不妥?難不成定要被有心之人算計了去才是道理?」

  秦氏忽的站起,怒道:「什麼有人心?誰又來算計你娘的東西?」

  阮雲歡不慍不火,淡淡道:「那為何不能說給雲歡知曉?」

  阮一鳴眼看兩人又爭執起來,忙雙手連搖,說道:「不過是小事,有什麼可吵?」轉向阮雲歡道:「雲歡,你娘的田莊、店面、房產,如今都是府裡錢管事、金管事一同管著,去年我還去瞧過,都好好的。便是你娘留下的器皿首飾,也都在庫裡封著,你放心吧!」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當年雲歡年幼,這些事都偏勞了爹爹,如今雲歡回來,想親自打點!不知爹爹可能將這些年的帳冊給雲歡一看?」

  秦氏一聽,她居然張嘴要將這些都要到自己手裡,不由臉色一變,冷笑道:「雲歡,這些雖早晚是你的東西,但也得等到你出閣,難不成如今相府養著你,你卻自個兒運籌經濟?」

  靖安侯府和建安侯府,雖然同為侯爵,但是公孫氏是百年旺族,支系旁大,家業雄厚,斷斷不是秦家可比。加上老侯爺只得了阿如一個女兒,出嫁時自然是傾盡全力的置辦,相比之下,秦氏的嫁妝便極為寒酸。

  說是四個田莊,但是每一處田莊都有良田千頃。再說那房產和店面,哪一處不是在大城大邑最為繁華的地段?這十年來,單這兩項,就給相府添了多少進項。還有那些首飾器皿……她還想留些給自己的親生女兒雲樂呢!

  阮雲歡見她急怒,只是挑了挑唇角,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,反問道:「雲歡自幼是在順城長大,如今聞母親之言,倒是不知道,吃穿用度,哪一樣是相府支應?怎麼說是相府養著我?如今雲歡並未追討這十年來的收益,不過是要將我娘親留下的產業接來管理,又有何不可?」

  她一句一問,將秦氏堵的無言以對,只得向阮一鳴怒道:「相爺,你……你瞧瞧你這女兒,說的什麼話?難不成我們相府會貪墨了她娘親的東西不成?」

  阮一鳴自然也知道秦氏心裡的算計,在他私心裡,也想將最好的東西拿來給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兒阮雲樂。本來想著阮雲歡一個千金小姐,別說出嫁前不好意思提這些經濟產業,就算是嫁了,也未必拉得下臉來為這個爭執,到最後說不定還是靖安侯府替她支應嫁妝。

  哪知道現在阮雲歡當著他的面,臉不紅氣不喘,一筆一筆的算了起來,倒教他不知道如何應對,只得道:「雲歡,這些東西遲早是你的,如今相府不過是替你掌管,橫豎你也到了議親的年紀,又何必急在一時?」

  阮雲歡搖頭道:「如果雲歡果真在相府長大也倒罷了,橫豎那些產業的收益能支應了雲歡的嚼穀。只是雲歡既隨外祖父回了順城,那些產業本該交給公孫家的人管理,如今在相府手裡放了十年不算,雲歡要將自個兒的東西討來管理,為何不能?」

  秦氏咬牙怒道:「方才說的明明白白,你一個女兒家,管不了這等事,等你出嫁便一同交了給你,哪個說過不給?」

  「管了管不了,是雲歡的事,不勞母親操心!」阮雲歡冷冷接口,慢慢站起身來,說道:「既然母親和爹爹都不願交出,那雲歡只得尋舅舅做主,雲歡便不信,大鄴朝有未出閣的女兒不能管娘親產業的律法!」向二人行了一禮,轉身就走。

  「你……」阮一鳴臉上變色,喝道:「雲歡,你究竟要怎麼樣?」

  阮雲歡回頭,挑眉道:「雲歡說的清楚,只是要將我娘的東西接管罷了!」

  阮一鳴氣的呼呼直喘,轉頭向秦氏瞧了一眼,只得道:「那麼多產業,哪裡是你說要就立時能要的?便是那些帳目,也該整理清楚才好接管!」

  阮雲歡燦然一笑,說道:「此事雲歡不急,不過是今日提出來,爹爹也好安置!」

  阮一鳴鬆了口氣,點頭道:「那便容我些時日!」心裡想著,再推上幾回,或者她的心就淡了。

  哪知道心思還沒轉過來,就聽阮雲歡道:「如此最好,那便以一個月為期罷!」說完轉身而去,再也沒向秦氏瞧上一眼。

  秦氏暴怒,手掌在桌子上拍的山響,連聲道:「這哪裡是大家閨秀,分明是土匪!」卻不想想,那些東西本來就是阮雲歡的。

  阮一鳴嘆了口氣,說道:「夫人,你也不要太過生氣,她也說的沒錯!」

  「沒錯?」秦氏一下子跳了起來,大聲道:「她說的沒錯,一句便把那麼許多產業要了回去,你還自個兒和她說什麼首飾器皿,你……你……你也不想想,我們雲樂怎麼辦?」

  門外沒有走遠的阮雲歡撩了撩耳邊的碎髮,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。上一世,她只知道躲在自己的小院子裡,處處受秦氏拿捏,眼巴巴的瞧著親生母親的陪嫁變成了阮雲樂的。這一世,她會寸土必爭!更何況,手裡有了錢,許多事就能施展開手腳!

  現在,就先解決眼皮子底下的事!

  阮雲歡向白芍吩咐幾句,白芍應命匆匆而去,阮雲歡自個兒回到錦闌軒,先命紅蓮傳水沐浴,換了一身家常的寬鬆水霧裙,外套輕煙攏紗半臂,取一本書,懶懶的靠在貴妃榻中翻看。

  隔了片刻,白芍回來,在她耳邊低語幾句。

  阮雲歡眸中閃過一抹幽冷,說道:「你將她們喚進來罷!」放下書,慢慢起身到了外室,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7:08 AM

  第029章:我愛抬舉誰抬舉誰

  六個小丫頭青一色的藍色衣衫,紫色褙子,一字兒排開跪在堂上,白芍、紅蓮垂手站在一側。阮雲歡垂著眼皮,一手端著茶,一手拿著杯蓋緩緩的撥著茶葉,整間屋子裡,只聽到瓷器細細的磨擦聲,於無聲中,竟然帶著無窮的壓力。

  旁的小丫頭都低頭跪著不動,只有一個漸漸顯出些不安,悄悄抬頭查看阮雲歡的臉色。

  「嗯咳!」白芍輕輕咳了一聲。那小丫頭嚇了一跳,忙又低下頭去,撐在地上的兩隻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。

  阮雲歡眼角的餘光將她細微的動作收在眼裡,抬頭和白芍對視一眼,慢慢品了口茶,將茶杯放下,開聲說道:「你們是夫人賞我的,本來我總該抬舉一些。只是你們人多,我初來乍到的,也不知道該抬舉誰不該抬舉誰。今兒你們六人隨我去了趟靖安侯府,都是在方得體,甚得侯爺夫人贊賞,我臉上也有光!」

  聽到她的話,幾個小丫頭頓時面露喜色,連那一個也是鬆了口氣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白芍,一人賞她們二兩銀子!」

  「是!」白芍應了一聲,取出荷包,一人賞了一塊碎銀。

  六個小丫頭忙接過銀子,磕頭謝賞。二兩銀子啊!她們的月例才兩錢銀子,這二兩銀子頂她們一年的傣碌。

  阮雲歡見她們滿臉喜色,便笑了笑,指著左手一個圓臉大眼睛的丫頭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幾時進的府?以前在哪處院子服侍?」

  那小丫頭忙回道:「奴婢名叫喜鵲,七歲上就進了府,之前沒跟哪位主子,只在園子裡跟著媽媽們上夜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這丫頭倒也口齒伶俐!」又向之前偷瞧她的丫頭問道:「你呢,叫什麼名字,之前啊個院子服侍?」

  那小丫頭忙回道:「奴婢錦兒,進府不過三年,之前在祠堂那裡灑掃,也沒跟哪位主子!」

  「三年?」阮雲歡點頭,挑了挑眉,含笑道:「瞧你年歲,也該十三、四了吧,是那時才賣的身?」

  一般名門旺族用人,家生子是自幼調教,就是外頭采買的小丫頭,也是從五、六歲買進,交給媽媽們調教幾年才安置差事。前一個七歲進府還說得過去,這個竟然是十歲左右才進府,聽著便有些稀奇。

  錦兒伏身回道:「奴婢原是在建安侯府的,是夫人向侯爺要了來的!」

  建安侯府的人!

  阮雲歡眸中寒光一閃,面上卻慢慢笑開,說道:「想不到相府用個丫頭,還要向建安侯府去討。」

  錦兒身子一僵,忙道:「那時夫人說相府急等人用,等不及買了小丫頭來調教,所以向侯爺要了奴婢,也不只奴婢一人,同來的共有十幾個姐妹!」

  「哦,原來如此!」阮雲歡點頭,笑道:「瞧你也是個伶俐的,怪不得夫人討你。這樣罷,我屋子裡還缺兩個大丫頭的位置,就你們兩個頂上罷,明兒我就去回了母親,給你們討漲俸銀!」

  兩個小丫頭大喜,忙磕頭謝恩。另外四人一怔,互視了幾眼,眼中都流露出羨慕和嫉恨,接著垂下頭不語。

  今天下午,六個人辦的一樣的差事,誰也沒比誰差,怎麼她們四個人只得了二兩銀子,她們兩個就從小丫頭一下子升了大丫頭?

  將她們的神情收在眼中,阮雲歡眸子裡閃過一抹笑意,揮手道:「不早了,你們都下去罷!你們兩個,今兒就搬到偏房去。」小丫頭的住處是十二個人一間的大屋子,而大丫頭卻是兩個人一間的偏房。

  瞧著六個人退下,紅蓮一臉疑惑,問道:「小姐,你這般抬舉小丫頭,怕是旁人不服!」

  這整個院子裡,阮雲歡帶來四個丫頭,白芍、紅蓮二人是貼身丫頭,又叫上等丫頭,青萍和墨蘭是一等丫頭,剩下來,就是秦氏送來的四個二等丫頭和八個小丫頭。

  按相府的規矩,小姐的屋子裡應該是兩個貼身丫頭,四個一等丫頭,六個二等丫頭,八個小丫頭。小丫頭要先升了二等丫頭,才能升大丫頭,現在那四個二等丫頭阮雲歡一個不動,卻直接將兩個小丫頭抬舉成大丫頭。別說那四個二等丫頭不服,就其餘十個小丫頭也不會服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我是主子,愛抬舉誰便抬舉誰,哪個要她們服了?」說著起身,向內室去。

  白芍撞了紅蓮一下,笑道:「你呀!」搖了搖頭,隨進內室。

  第二日,城西一品居。

  淳于信瞧著款款而入的阮雲歡,頗為意外,眨了眨眼,笑道:「我以為你今日縱然來,也必然要磨蹭幾個時辰,不想倒也守時!」

  阮雲歡橫他一眼,也不見禮,直接在他對面坐下,問道:「說罷,你想怎麼樣?」

  淳于信失笑,揮手命自己的兩名隨從退了出去。阮雲歡瞧了瞧大開的窗戶,也揮了揮手,命白芍、紅蓮退出。見門關上,才淡淡道:「好話不背人,四殿下這是要和小女子談什麼軍國大事?」

  淳于信含笑不語,只是慢慢洗茶沖茶泡茶,又替她將茶斟上,才慢慢道:「城外襲營的那一夥人,是建安侯府的人,我想知道,你是如何得知的?」

  「不是昨日四殿下告訴臣女的嗎?」阮雲歡挑眉,睜著一雙無辜的水眸,一臉的坦蕩。

  淳于信愣了一下,隨即笑了出來,放下手中的茶壺,雙手交握,一雙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瞧著她,緩緩道:「建安侯秦家,與我和六弟無怨無仇,斷沒道理找上我們。倒是你……」向她打量一眼,說道:「相府的日子,怕不好過吧!」

  阮雲歡淡笑不語,品了口茶,只覺得滿嘴清香。想不到堂堂皇子,還有這一手功夫。

  淳于信見她不說,倒也並不追問,只是搖頭說道:「有你在,便會時時提醒阮相夫人只是個繼室,何況阮相夫人悍妒,我也不是第一日聽聞。只是我百思不解,你是如何知道那些人的身份?」那兩個人他用盡了酷刑,才讓他們招出是建安侯府的人。

  阮雲歡挑眉道:「四殿下如何肯定,我就知道那些人的身份?」

  「那夜賊人襲營,你絲毫不顯意外驚慌,似乎是早已料到。後來賊人被擒,你天一亮便走,絲毫不好奇那些賊人來歷。可見,你是一早就知道的!」淳于信說的雖慢,卻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極為肯定。

  阮雲歡笑道:「我有隨從十二人,自然安枕無憂。再說,賊人襲營,奔的可是四殿下的帳子,我又何必驚慌。至於賊人來歷……」挑唇笑了笑,淡淡道:「天子腳下,敢於行兇之人,必有些來歷,我初來乍到,還是不惹事為妙!」

  「阮大小姐倒是一點都不好奇啊!」

  「好奇害死貓,雲歡可沒有九條命!」

  淳于信定定瞧了她半晌,終於大笑出聲,「阮雲歡,你以為我會信你?」

  阮雲歡淺笑,等他笑聲落下,才慢慢的道:「建安侯秦義,共有三子二女,長子秦天宇,護國上將軍,次子秦裕龍,驍騎營三品都尉,三子秦勝成,平邯府都督,次女秦芬芳,右相夫人,長女秦丹青……江夏王世子妃!」

  她語氣一直輕淡緩慢,故意把「次女」放在「長女」前頭來說,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,語氣突然轉為滯澀,一字一字的吐出。「江夏王的嫡長女,可是當今皇帝的良妃娘娘,二皇子的生母!」

  淳于信聽她將秦家瞭解的這樣透徹,頗感意外,到聽到最後一句,不由心頭一跳,一雙幽深的眸子突然轉為淩利,直直盯著阮雲歡,冷道: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
  阮雲歡「嗤」的一笑,笑容變的輕緩,說道:「我只說建安侯府樹大根深,又極為顯赫,又何必花那麼多氣力,與我一個小女子為難!」

  淳于信瞇了瞇眼,陷入深思。

  當朝一共七位皇子,除三皇子出生卑微,其餘六名皇子的生母都出自名門。其中二皇子的生母良妃娘娘是江夏王的嫡長女,身份最為顯赫,其次就是自己和五皇子的母妃陳賢妃。如今皇后一族眼看著沒落,太子也不得父皇寵愛,難道……二皇子有意皇位,第一個要除去的竟然是自己?

  淳于信想要不信,但想到那一夜襲營,雖也有人攻向阮雲歡的帳篷,但大多賊人卻是沖著自己而來,又哪裡想得到阮雲歡在營地布陣的事?皇儲之爭向來就是殘酷激烈,又容不得他不信。

  阮雲歡見他神色,知道他就算沒有全信,也已經對二皇子起疑,便淡淡一笑,問道:「四殿下今日相邀就是為了此事?」

  淳于信回神,含笑道:「自然不是!我只是……」話說半句,卻說不下去。原來以為,建安侯府派人襲營,是秦氏指使要除掉阮雲歡,自己只是想提醒她小心。可是現在看著她笑語盈盈坐在對面,絲毫沒有不好的樣子。突然之間,他不明白,為什麼對她會如此關心?

  烏亮的眸子褪去剛才的探詢,突然露出一些茫然,令她瞬間想起上一世那最後深情的凝視,阮雲歡心頭一跳,忙轉過頭去。

  上一世,雖然有淳于昌設計構陷,但是淳于信也絕不是無能之輩,如果不是因為要保全自己,他一國之君,怎麼會落得和自己一起被萬箭穿心?這一世……他還是不要對自己動情的好!

  「讓開讓開!」正這時,突然窗外一片混亂,三騎快馬疾馳而來,馬上人大聲吆喝,越過酒樓直沖了出去。

  「表哥!」阮雲歡心頭一凜,忽的站起。剛才最先一匹馬上,赫然是五表哥公孫寧。公孫寧性子溫和,舉止有禮,現在鬧市策馬狂奔,難道是出了什麼事?

  阮雲歡一咬唇,探頭向樓下喊道:「趙承!」說著做了一個手勢。

  趙承點頭,一躍上馬,追了出去。

  淳于信微微挑眉,目光向對面屋頂一掃,微不可見的點頭。在那邊屋脊之後,兩條黑影無聲無息的掠起,也向公孫寧消失的方向追去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7:56 AM

  第030章:難道殿下好男風?

  兩人重新坐下,都變的有一些心神不屬,阮雲歡是擔憂公孫寧,而淳于信則是在反復揣摩剛才阮雲歡的一番話。難道,真是二皇子淳于順覬覦皇位,竟然串通建安侯府向他下手?他不願相信,卻又不能不信,身為皇子,從在母親腹中,就已經是步步驚心,他怎麼能夠掉以輕心?

  其實說淳于順覬覦皇位,阮雲歡並沒有冤枉他,上一世,如果不是他先挑起爭戰,也就沒有了後來的三王之亂。只是阮雲歡順手把建安侯府推了進去罷了!

  正這時,只聽門外腳步聲響,白芍聲音喚道:「六殿下,你……」話沒說完,房門「砰」的一聲被人推開,六皇子淳于堅一陣風般刮了進來,大聲嚷道:「四哥,你為何不等我!」

  淳于信含笑道:「你功課沒完,我若等你,豈不是讓阮大小姐空等?」

  淳于堅懊惱的抓了抓頭,說道:「那老夫子迂腐的很,我都說回去補上,偏偏不肯!」討好的往阮雲歡跟前兒湊了湊,說道:「阮小姐,你和四哥已經說了這許久的話,等一下和我去玩好不好?」

  阮雲歡失笑,說道:「殿下要去玩,自然有侍衛、太監陪著,幹什麼非得拉著我?」

  淳于堅懊惱道:「他們有什麼意思?大話不敢說,大氣不敢出的,我說什麼便是什麼,哈巴狗一樣,無趣的緊!」

  「哈……」阮雲歡笑了出來。敢情這位六皇子是被她嗆上了癮,越給他沒趣他越覺得新鮮啊!只是他這話被他的侍衛們聽到,怕是很難受吧。想著抬頭,向門外望去,卻見一條人影直直的立在門口,一雙陰鬱的眸子死死的盯在自己臉上。

  眸光相對,阮雲歡吃了一驚,起身見禮,說道:「臣女見過五殿下!」眸底的笑意一寸一寸冷了下去,變成一抹疏離。

  「你看你看!你給五哥見禮,方才見了我,動都不動!」六皇子淳于堅又嚷了起來。

  淳于信笑出聲來,喚道:「老五,來了怎麼不進來?」又轉向淳于堅道:「這有什麼,方才她見了我也沒有見禮!」

  「真的?」淳于堅瞪大了眼,嘴裡雖然是疑問,心裡卻早就信了,頓時舒坦許多。

  剛才還笑的那般開懷,現在那垂下的眼皮,分明是藏起了兩柄利刃。淳于昌眸光驟然一沉,心底隱隱泛上一抹怒意。

  在這帝京城中,誰不誇他五皇子淳于昌寬厚溫和,風度翩翩,怎麼偏偏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相府千金,瞧見他就像瞧見一個宿敵一般?

  阮雲歡對慢慢走進來的淳于昌不再多瞧一眼,卻挑了挑唇,淡笑道:「我不見禮,自然是因為將殿下當做朋友,若是殿下不滿,臣女請罪便是!」說著做勢起身。

  淳于昌頓時黑了臉,向前的腳步一停。這是什麼話,只對他一人見禮,就是說,只有他不是朋友?

  淳于堅卻雙手連搖,說道:「罷了罷了,你可不要和滿京城的夫人小姐一樣了,那樣更加無趣!」

  淳于信微微一笑,轉向淳于昌道:「你怎麼和六弟湊到一塊兒?」

  「四哥!」淳于昌上前見了一禮,在他身邊坐下,淡道:「方才聽六弟說,你們要商量給二哥慶賀的事,便一同過來!」

  「哦,原來如此!」淳于信點頭,見阮雲歡挑眉,便道:「下個月二哥開府封王,我們商議想給他好好慶祝,不知阮大小姐有什麼主意?」經過剛才的一番話,他語氣雖然平淡,心中卻又是別一番滋味。

  大鄴朝的皇子,都是十八歲開府封王。二皇子要開府封王的事,阮雲歡已聽靖安侯夫人湯氏提過,並沒有放在心上,此時聽淳于信一說,不由心中一動。今年淳于信十七歲,到了明年,也該開府封王了……

  「依我說,我們求了父皇筆墨,給二哥送塊金字大匾去!」淳于堅搶著道。

  淳于信搖頭道:「金字牌匾,怕是送的人不少!父皇那裡怕是便會賜下一塊!」

  「噢!」淳于堅懊惱的撓頭,說道:「那送什麼?五哥,你有什麼主意?」

  淳于昌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淡淡道:「都說阮大小姐機智過人,不知道有什麼主意?」

  機智過人?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怕是在說太子府那天的對答吧?唇角勾出一個清冷的笑容,淡道:「臣女只聞當朝五皇子有驚世之才,五殿下此言,臣女愧不敢當!」又一個皮球踢回去。

  淳于信抬眸向她一瞥,眸中帶上一絲笑意。淳于昌被她說的一窒,咬了咬牙忍住。淳于堅卻沒聽出她話中的機鋒,連聲道:「阮小姐,我們都想好幾天了,實在想不出什麼,你有什麼點子說來聽聽嘛,不成也沒有關系。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要送禮物,自然是要投其所好,我和二皇子只是一面之緣,並不熟悉,又怎麼知道要送什麼?」

  「說的也是!」淳于堅又在撓頭。

  「阮小姐是說,只要熟悉一些,便知道對方喜歡什麼,送禮時便能投其所好?」淳于昌淡淡的反問。

  「是啊!」阮雲歡點頭,「若是送的禮物主人不喜歡,豈不是白花心思?」

  「哦?」淳于昌眸光向她定定注視,說道:「我記得阮大小姐對我有什麼滔滔不絕的景仰之情,那想來對我比較熟悉,若是我開府封王,不知阮小姐以為送什麼禮物好?」

  「你?」阮雲歡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。才十五歲就想著封王,然後呢?是想著登基了吧!

  心裡腹謗,面上卻笑道:「五殿下才貌雙絕,在這帝京城中負有盛名,但又聞諸多千金小姐道,五皇子潔身自好,雖與許多名門千金相熟,卻守之以禮,當真是萬花叢中過,片葉不沾身。五殿下如此人物,要護這般名聲,想來極為辛苦。若是給五殿下送禮,自然是尋找兩位絕色美女送上,以全殿下的名聲!」

  「噗……咳咳……哈哈哈哈……」淳于信剛喝了一口茶,忍不住噴了出來,大笑出聲。因對面坐著阮雲歡,身邊是淳于昌,一急之下,只好低頭噴在自己袖子裡。

  淳于堅卻滿臉不解,嚷道:「阮大小姐,我五哥不好女色,你為什麼要送兩個美女去?」

  「不好女色?」阮雲歡瞇了瞇眼,似笑非笑的瞧著淳于信道:「難不成五殿下好的是男風?臣女倒是第一次聽說!」

  「你……」淳于昌臉色都變了,咬牙道:「阮大小姐說這等話,豈不是愧對『大家閨秀』四字?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臣女本就是小地方長大的山野之人,從不裝腔做勢,扮什麼『大家閨秀』,五殿下多慮了!」

  「牙尖嘴利!」淳于昌咬牙,冷哼道:「你又如何知道,送美女就是投我所好?」

  阮雲歡淺淺一笑,說道:「殿下如果不是好的男風,但凡正常的男子,豈有不愛美女的道理?只是殿下顧惜名聲,若自個兒搜羅美女,傳了出去便是貪淫好色,於殿下名聲不利,若是旁人硬送了去,殿下不收,豈不是拂了旁人的一番美意?當然是順水推舟,收了妥當,那便是名正言順!」分明是說他在眾人面前做的是表面功夫,譏諷他欺世盜名。

  淳于昌只覺得太陽穴的血管突突直跳,心中怒不可遏,一雙冒火的眸子,死死的盯著阮雲歡。真不明白,為什麼這個女子總能輕易挑起他的怒火。

  淳于信笑的幾乎岔氣兒,好不容易緩過來,伸手在淳于昌肩頭拍了拍,笑道:「五弟,你勸你還是不要惹她,要不然有你苦頭吃!」

  「嗯嗯!」淳于堅忙點頭,說道:「她對我和四哥更過份!」想到自己手腕被她拽脫,淳于信拉肚子拉了一整夜,心裡便有些忿忿。只是既鬥不過她,又捨不得和她翻臉,這個虧只好自己咽下。

  「是嗎?」淳于昌壓下滿腹怒火,瞇了瞇眼淡應。瞧著那張笑容頓淨的絕美容顏,不禁心中盤算。相府的嫡長女,雖然生母早逝,卻是靖安老侯爺手裡的珍寶,或者是個不錯的選擇。可惜,渾身像紮了刺一般,並不容易掌握。而相府的次女……身份雖壓不過她,建安侯府的實力也不如靖安侯府雄厚,但是秦家派系繁雜,或者對大業更有助力!

  而阮雲歡對他研判的目光並不放在心上,腦子裡仍然轉著明年淳于信要開府封王的事。按規矩,皇子開府封王,如果是已經娶了皇子妃的,自然是同時立皇子妃為王妃。沒有娶皇子妃的,在開府封王那一天,就會選兩個家世清白的官家小姐為側妃。

  上一世,淳于信封王時,便是抬了兩個側妃進府,直到迎娶阮雲樂才有了正妃。而這一世,他仍然沒有成親,那麼……

  阮雲歡咬唇,心裡有些不舒服。上一世,自己是一個性情溫婉的大家閨秀,他才對她一往情深,而這一世,這樣的自己,不會是他所喜吧!

  一瞬間,心底空空落落,也說不出是輕鬆,還是失落。

  回府之後不久,趙承帶回消息。公孫寧是趕往陸家,不知什麼原因,和陸家人發生爭執,不過兩盞茶的功夫,便被趕了出來。

  「趕了出來?」阮雲歡皺眉。她知道公孫寧鍾情陸家嫡長女陸輕漾,公孫家也曾經托人提親,但是陸家不滿公孫寧是個庶子,便婉言拒絕。縱是如此,兩家也並未撕破臉面,為何公孫寧上門,竟會被趕了出來?

  「那後來呢,五公子就回去了?」阮雲歡又問。

  「五公子在府外又立了許久,還繞到陸府後宅去,那樣子像是想從牆上翻過去,後來被跟著的小廝勸了回去!」

  阮雲歡點頭。公孫寧若能不顧一切,或者,他和陸輕漾也不至於遺恨終生。心底嘆了口氣,說道:「你讓人暗中留意五公子,若是瞧有什麼事,使人給侯府送個信兒!」

  趙承應命退了下去。阮雲歡又想到昨天公孫寧的情形,心中暗道:「怕是這裡還有旁的事!」心裡雖有疑惑,可這終究是公孫氏和陸家的事,自己也無法插手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8:03 AM

  第031章:跟著外祖母一同看戲!

  建安侯夫人生辰。

  阮雲歡一早起來,梳妝打扮,上穿碧霞雲紋聯珠衫,下穿軟銀輕羅百合裙,烏亮髮絲輕挽,簡簡單單一個飛燕髻,髻上斜插一隻金鑲珠石蝴蝶簪,簪上珍珠流蘇直垂到耳際,一舉一動間,沙沙作響。全身上下的衣衫首飾,雖微顯素淨,但卻煙卷雲舒,縹緲如仙子。

  走入老夫人的屋子,夫人秦氏和阮雲樂已經先一步過來,見了阮雲歡,老夫人瞇了瞇眼,笑道:「歡丫頭這一打扮,較平日倒像換了個人!」

  秦氏見阮雲歡這一打扮,當真是驚塵絕艷,眼中忿色一閃而過,轉念間便含上一絲得意。打扮的越好,便越是惹人注目,到時出了事,便大可以說她自己招蜂引蝶!

  一旁的阮雲樂哪裡知道她起了歹毒心思,向著阮雲歡狠狠瞪了一眼,哼的一聲轉過頭去,卻不自覺的去瞧自己身上衣衫。

  今日她也刻意打扮過,上穿水紅羽紗衣,下穿紫燕紛月裙,長髮綰成最流行的追雲髻,斜插兩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,額懸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,再配上滿身鑲金嵌玉的首飾,整個人艷麗華貴,平平的像長大了一兩歲似的。

  阮雲歡向老夫人和秦氏見過了禮,如常坐在老夫人身邊說幾句家常,只聞門外丫頭回道:「老爺來了!」簾子一打,阮一鳴走了進來。

  秦氏和兩個女兒起身見禮,阮一鳴見三人都打扮的齊整,便眼前一亮,含笑擺了擺手,又上前給老夫人磕了頭,問道:「母親今日精神如何?要不然也一同去建安侯府走走?」

  老夫人向秦氏瞧了一眼,嘆道:「按理親家夫人過壽,我也該去道賀,只是我久病之人,莫要沖了喜氣,你們去吧,替我說一聲便是!」

  秦氏也笑道:「母親這幾天才見精神點,這一折騰,仔細再損了身子。橫豎一家人,我娘自然不會挑理!」

  阮一鳴聞言,點了點頭,嘆道:「兒子是怕母親悶著反而添病,既然如此,不去也罷!」

  阮雲歡冷眼旁觀,心中暗道:「看來秦氏給老夫人下藥的事,他並不知道!」

  閒話一回,見時辰不早,阮一鳴道:「門外車子已經備好,這便走罷!」帶著秦氏和兩個女兒辭了老夫人,一路出門上車,向建安侯府而來。

  建安侯府門前,管家見阮相一家前來,忙命人進去回稟,不過片刻,秦氏的二哥秦裕成便迎了出來,與阮一鳴見過禮,熱情的迎了進去。

  正廳內,已經賓客滿堂,朝中大員或名門旺族的子弟雲集,阮一鳴隨著秦裕龍剛到門口,頓時被人眾星捧月一般的迎了進去。而另有丫頭引著秦氏三人穿過諾大的庭院,走過雕欄長廊向後堂去。

  阮雲歡一路走來,但見同為侯府,靖安侯府佔地雖廣,但其中的建築寬廣恢弘,氣派卻不顯華貴,而建安侯府卻雕梁畫棟,極盡奢華,不由微微抿唇。

  大凡世家旺族,最忌的就是張揚,當年公孫世家盛極一時,靖安老侯爺急流勇退,退居田園,就是怕樹大招風。今日一見這建安侯府,便知當家的建安侯和女兒秦氏一樣,是一個囂張跋扈之輩!

  阮雲樂見她默默打量園子,哪裡知道她的心思?卻露出一臉得意,下巴一揚,大步走在她的前邊。哼,這可是她的外祖家,這個小地方回來的丫頭,哪裡見過這等場面。

  阮雲歡對於她的無理,只是微微一笑,並不理會。由阮雲樂和秦氏的所作所為反觀秦府,可見建安侯府一斑。

  來到後宅的思安園,但見一園子的衣香鬢影,環佩叮咚,早已有許多的夫人、千金在內。在居中坐著一位身穿蓮青色夾金線繡百子榴花緞袍的老婦人,正滿臉含笑,與身邊的人說笑。

  阮雲歡心中暗道:「想來這就是建安侯夫人李氏了!」

  果然,見秦氏搶步上前,款款拜倒,說道:「女兒給母親道喜,祝母親萬福金安,長命百歲!」身後阮雲歡、阮雲樂也一同拜倒。

  李氏見了女兒來,忙命丫頭扶起,笑道:「我想著你們也該到了!」

  阮雲樂一站起身,便向李氏撲了過去,大聲道:「外祖母,雲樂想死你了!」膩在李氏懷裡,扭股糖似的撒嬌。

  李氏呵呵的笑著,攬著她的身子道:「是我的雲樂啊,外祖母也想你!給外祖母瞧瞧?嗯,又長大了,也更漂亮了!」

  阮雲樂滿臉嬌笑,還不忘回過頭來,向阮雲歡做了個挑釁的表情。

  好一場袓孫相見的歡樂場面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,露出一抹淺淡笑意,靜立不語。

  上一世,這個最疼外孫女的李夫人,可是將這個外孫女當成一枚棋子,先是想將她許給二皇子為側妃,後來因良妃突然病故,江夏王被告謀反,二皇子失勢,便又將她嫁給了淳于信。後來淳于信登基,李老夫人立刻又送了一個嫡親的孫女進去,和她爭奪皇后之位……

  「雲歡,來,給外祖母瞧瞧!」秦氏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,親親熱熱牽著她的手,送到李氏面前,笑道:「娘,這便是我們相府的大小姐,雲歡!」

  雲歡?

  阮雲歡!

  整個堂上的笑鬧聲頓時一寂,幾十道目光盡數向她望來。這就是相府的大小姐,靖安侯府老侯爺親自養大的外孫女兒,阮雲歡!

  寂靜之後,堂上漸漸響起竊議聲。雖然是嫡長女,但生母去世,在相府中還不是如浮萍一般,任由繼母揉捏?可是,她可是靖安老侯爺的嫡親外孫女兒,那可是靖安侯府啊!百年旺族!在這大鄴朝,論功勳,論財力,又有哪家可比?

  「來,孩子,讓外祖母瞧瞧!」李氏慈愛的將她拉在身前,仔細打量。十三歲的年紀,身子骨還沒有完全長開,但那一張精緻的小臉,襯著周身的氣勢,已經是驚塵絕艷,頓時將這滿堂的夫人小姐襯成了庸脂俗粉。

  李氏頓時抽了一口涼氣。一向以為自己那個外孫女兒已經是百一挑一的好模樣,可一瞧阮雲歡,阮雲樂雖容貌差不出多少,周身氣質卻顯的庸俗。小小年紀就這樣奪目,這再長大一點還了得?

  臉上神情變了變,慢慢變成贊賞和喜悅,「嗯,真是個好孩子,這模樣可比我們雲樂又強了許多!」心底卻暗暗冷笑。幸好,幸好她現在年紀還小,今天進了建安侯府,還不是任由我們擺布?過了今天,靖安侯府再有天大的本事,也再難幫她!

  將李氏的神情盡收眼底,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露出一抹笑意,曲膝為禮,說道:「雲歡祝外祖母福壽安康!」

  「嗯!嗯!好,是個懂事的!」李老夫人連連點頭,說道:「一會兒跟著外祖母一同看戲!」

  「是!」阮雲歡笑應。是啊,看戲!就是不知道,今天這建安侯府要上演一齣怎樣的大戲,她可期待的很啊!

  被晾在一旁的阮雲樂死死盯著那張笑臉,心裡是滿滿的不憤。這分明是自己的外祖母,為什麼外祖母不但當面誇她比自己美貌,還要對她這樣親熱?

  而在離遠一些的席位上,幾位閨閣千金更是伸長脖子瞧著阮雲歡嘰嘰喳喳的議論不休。「子涵,你是說就是她救了樊家小姐?瞧這嬌滴滴的模樣,怎麼可能?」

  「香兒,你倒是說說,是不是她救了你?」

  「噯呀,我才不信呢!那天賊人手裡這麼長的鋼刀,嚇都嚇死了,還救人?」

  「我聽說你都嚇的尿了褲子呢!」另一位小姐捂著嘴「嗤嗤」的笑,換來前一位小姐的呵癢,頓時鬧成一團。

  那邊沈子涵輕輕柔柔的聲音說道:「怎麼不是?不信你們問樊小姐,或者,喚阮大小姐過來一問便知!」說著站了起來,向前走了幾步,向著阮雲歡含笑招手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向李老夫人低語幾句,又施一禮,便款款向她行來,問道:「原來沈小姐已經來了!」

  沈子涵一把握住她的手,帶著她向自己那張桌子行去,說道:「我早來了,正想著你會不會來,你便來了!」語氣親暱,似乎二人很熟悉一般。走到桌子邊,一仰頭,驕傲的說道:「我將阮家姐姐請了來,不信你們問吧!」

  又成了阮家姐姐!

  阮雲歡微笑,在一張空椅上隨意坐下,笑問:「要問什麼?」

  「我們在說,那天在太子府,果然是你救了樊小姐?」一位穿黃的小姐迫不急待的問道。

  「是啊,那天我也在廳裡,賊人來時,嚇的躲在桌子底下,阮大小姐膽子可真大!」另一位穿綠的小姐接口。

  「那天我剛巧生病不曾去,不知阮大小姐怎樣救了樊小姐?你一個女兒家,和賊人打架嗎?」另一位穿紅的小姐天真的追問。

  阮雲歡忍不住笑了出來,說道:「我哪裡敢和賊人打架,不過是逃命的時候遇到樊小姐,便一同逃了出來!」

  「哦,這樣啊,怎麼說是你救了樊小姐呢?」一個穿藍的小姐滿臉失望。以為是一場怎樣驚心動魄的戲碼呢!

  沈子涵笑道:「縱然沒有打架,也很了不起了,我聽說,大多數人都嚇的腿都發軟,縱有幾個膽子大的,也顧著自個兒逃命,哪裡還顧得上旁人。那日我便見樊小姐嚇的臉白,連話都說不完整,阮姐姐卻沒事兒人似的,還給太子殿下的侍衛指路。樊小姐,你說是不是?」說著話,用胳膊推了推樊香兒。

  「嗯,是啊!」樊香兒勉強應了一聲,抬頭向阮雲歡瞧去一眼,眸中卻含滿恨意。

  將樊香兒眸中的恨意盡收眼底,阮雲歡淡淡笑了起來。樊香兒,還是上一世的樊香兒!當初剛剛死裡逃生的時候,或者她對自己滿懷感激,可是這些日子以來,這件事被人越傳越廣,再加上沈子涵這干人的演染,樊香兒或者寧肯當初自己沒有救她吧!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8:18 AM

  第032章:就這麼大個圈子

  其實不止是樊香兒,這個世上的人,又有多少人懂得感恩?不管你對她付出什麼,她也只記得一時,等到事過境遷,她便只會覺得,你對她的好,只是給她添加了負擔。

  有了上一世的記憶,阮雲歡對此並不放在心裡,反而是沈子涵的表現,令她不由得刮目相看。上一世,雖然知道有這一號人物,但是和自己卻沒有多少交集,所以並沒有留意。而這一世,她不但頻頻在自己的面前出現,還有意無意拉近和自己的距離,就讓她不得不注意了。

  而沈子涵以一個商賈之女的身份,從被人排擠,到借著相救平陽王世子一事,很快的讓這麼多千金小姐接受,其手段心計,倒也當真不容小覷。

  太子府的那場廝殺,對於這些成天悶在後宅的閨閣千金來說,總是一件極為新鮮的事。聽樊香兒承認當初是阮雲歡救了她的性命,眾小姐驚嘆了一回,便又說到了旁家。

  「你們知不知道,那一天,程禦史家的小姐,被砍掉了一條手臂,這一輩子怕是毀了!」

  「還有周家小姐,背上挨了一刀,好不容易才搶回一條性命!」

  「錢家的小姐,臉上被劃了一刀,整張臉都毀了,她明年還要待選,這下子也完了。」

  「孫家的小姐雖不曾受傷,聞說被賊人撕了衣衫,毀了閨譽,如今連門都不敢出。」

  「李家的兩位小姐,大小姐當場死了,二小姐聞說嚇的傻了,連人都認不出來。」

  「趙夫人才慘,聽說頭被砍下半個,偏偏當時沒有斷氣!」

  「……」

  眾小姐議論紛紛,語氣中聽不出同情和憐憫,反而是興奮更多一些。

  「唉呀,嚇死人了,你們不要說了!」一個年紀小些的小姐叫了起來,惹來一片嘲笑聲。

  阮雲歡唇角含笑,默默的聽著,心裡卻波濤洶湧。那一天場面一團混亂,自己縱然冷靜,也不能將所有的情形看在眼裡。此時,這些小姐所透露出的資訊,卻令她心中有所震動。

  那些受傷或死掉的小姐夫人,有幾個人,上一世曾經在她的生活中扮演過重要的角色。而這一世,只因為自己有意相助兩個黑衣人逃走,惹的淳于昌製造了太子府的那一場血案,讓這些人提前退場。

  許多人命運的軌跡已經偏移,那麼,大事呢?那些家國之戰,皇室紛爭,和……自己的結局!

  正這時,但聞園子外一陣腳步聲,有小廝匆匆奔到園門外回話,緊接著,守在園門的小丫頭快步奔了過來,向老夫人回稟。老夫人一怔之下,臉上頓時容光煥發,說道:「快,快快迎接!」站起身來,親自迎了出去。

  阮雲歡暗奇,這是什麼樣的人物,讓這始終泰然高坐的侯爺夫人能親自相迎。

  跟著起身,剛剛迎出不遠,但見大開的園門外,一團花團錦簇,十幾個鮮衣亮衫的女子走了進來。當先一人上穿烏金雲繡衫,下穿藍語芊紗裙,長髮挽成整齊的墜馬髻,八隻金鑲珠石蝴蝶簪插在兩邊,正中一隻累絲展翅赤金鳳壓額,整個人艷如桃李,令驕陽失色。行走間,耳上的紫玉芙蓉鐺輕晃,仿佛帶來了滿園的流彩。

  李氏搶前幾步跪倒,說道:「老身不知三公主大駕光臨,有失遠迎!」

  三公主淳于心!

  三公主竟然會來給建安侯夫人祝壽?

  頓時間,眾夫人、小姐的臉上,都是滿滿的驚羨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跟著拜倒。這位三公主淳于心,與二皇子淳于順都是良妃娘娘所生,難道,淳于順為了拉攏秦家,竟然會在建安侯夫人生辰時讓三公主出面道賀?

  三公主待眾人行了禮,上前兩步將李氏扶起,含笑道:「今日是夫人生辰,又不是在宮裡,不必拘著這許多規矩!」命眾人起身,當先向座位上行去。

  阮雲歡側身避在一處,冷眼旁觀,但見秦氏和阮雲樂緊隨在李氏身後,阮雲樂興奮的小臉漲紅,一雙發光的眸子緊緊的望著淳于心的背影,而秦氏臉上一抹狂喜之後,卻閃過一層得逞的笑意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露出一抹淺笑。看來,還是自己想錯了!三公主淳于心的到來,不見得是二皇子淳于順的主意,倒像是秦家特意請來的!

  正抬步隨著眾人往回走,只覺手腕一緊,被人輕輕握住。阮雲歡回頭,就看到靖安侯夫人湯氏對著她眨眼。

  「舅母!」阮雲歡大喜,喊了一聲,忙收了聲,小聲道:「不想舅母也會來!」湯氏身為靖安侯夫人,和李氏身份相當,但同時她還是定國公的嫡孫女,出身卻又在李氏之上,這樣的場面,她完全可以不來,打發個小輩來隨禮便可。

  湯氏含笑道:「你兩個表嫂急著見你,我便帶她們一起來了!」說著向身後呶嘴。

  阮雲歡回頭,就看到兩個生的極為相似的少婦對她含笑點頭,正是大表哥公孫克,二表哥公孫乾的妻子,忙要福身見禮。湯氏拉住她,笑道:「先進去再說吧!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心中卻暗暗感動。不是表嫂急著見她,是怕她不認識什麼人,在這宴會上孤單吧!

  進了席間,大家又是一通見禮,才又各自落座。湯氏陪著三公主淳于心坐了首席,兩位表嫂卻過來坐在阮雲歡身側。

  這兩位表嫂,都出自南平郡王蕭家,嫡親的堂姐妹嫁給了公孫家的兩兄弟。兩人成親後,均在順城住過一陣子,與阮雲歡並不陌生。阮雲歡給兩位表嫂見過禮,含笑道:「那日在侯府不見兩位嫂嫂,雲歡好生失落!」

  大蕭氏笑道:「我們本來回了娘家,聞說你回京,快馬加鞭的往回趕,哪知車子壞在路上,終究是晚了一日!」

  三人正在閒話家常,就見秦氏走了過來,笑道:「我說轉眼便不見了,二位將軍夫人怎麼和小姐們混在一起,走罷,那裡諸位夫人正尋呢!」

  兩位蕭氏無奈,只得辭了阮雲歡,隨秦氏往前去。

  剛才坐在不遠,始終默默不語的沈子涵湊了過來,問道:「阮姐姐,你的那兩位表嫂,都是將軍夫人?」

  「可不是?」身邊一位快嘴的小姐說道:「那是靖安侯府的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,那位大少夫人,可是未來的侯爺夫人呢!」

  「哦!」沈子涵點頭,眼睛裡便流露出一些艷羨,說道:「我聞說靖安侯府有七位公子,怎麼今日只來了兩位夫人?」

  「嗤……」另一位小姐笑起,說道:「靖安侯府雖有七位公子,也只大公子、二公子成了親。沈家姐姐,你若是有意可快著點罷!」說著在沈子涵肩上推了推,眼底卻是一抹嘲弄。

  沈子涵俏臉頓時潮紅,卻不否認,咬著唇向阮雲歡瞥去一眼。

  其實她自從進了帝京,對大鄴朝各大世家都細細瞭解過。自然知道靖安侯公孫家有七位公子,只有大公子、二公子成了親,更知道公孫家餘下的五位公子也是個個生的英挺不凡,都是人中龍鳳。

  如果說前次在太子府,見到五位皇子時還有不切實際的想法,這些日子穿梭於各大世家的小姐之中,也深深的知曉自己家世和皇家的差距。

  可是靖安侯府……

  聽說靖安侯老侯爺第四子公孫明風,娶的就是一個平民女子。如果……沈子涵臉紅心跳,斜眼瞅了阮雲歡好幾次,卻見她只是端坐飲茶,似乎並沒有將方才的話放在心上。

  沈子涵大為失望。阮雲歡不開口,自己無論如何沒有辦法接近公孫家的公子,便橫了橫心,向阮雲歡輕聲道:「阮姐姐,我……我從未去過靖安侯府,不知有沒有機會一開眼界!」

  其實從她打聽兩位蕭氏開始,阮雲歡就隱約知道了她的心思,只是她雖然不會瞧不起商賈起家的沈家,但沈子涵為人工於心計,又想不透那日在太子府,她救人一幕的底細,阮雲歡對她便存了戒備。

  此時聽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,只差讓自己給她引薦五位表哥了,不由也是詫異,淡淡一笑道:「沈家妹妹日後常住帝京,不過就這麼大個圈子,有的是機會!」卻一個字不提自己引薦。

  沈子涵越發失望,輕聲道:「那就好,只是我們這小地方來的女子,怕是不瞧在……不瞧在侯爺夫人眼裡!」

  是不瞧在眾公子眼裡吧!阮雲歡差點笑了出來,說道:「江淮若是算小地方,那順城便只能算鄉下了!」

  正說著話,只聽園子不遠的亭子裡傳來一陣絲竹聲,跟著舞衣繽紛,一群舞娘穿花繞樹,由遠而近舞了過來。而兩側已有丫鬟流水般的送上各式水果細點。

  阮雲歡不想再和沈子涵深談,便側過身子,專心觀賞歌舞。

  這樣的宴席,一般上午都是歌舞助興,再賞一回花,中午吃過席面,便是鑼鼓大戲開台,直鬧到黃昏,眾人才會漸漸散去。

  阮雲歡表面上是在觀賞歌舞,心裡卻在暗暗猜測。看秦氏和李氏那神情,今天將自己請來,絕不是平常的飲宴,只是,她們要怎麼做?要做什麼?一時間還真看不出端睨。

  緩歌慢舞中,時間不覺流淌。

  阮雲歡正等的不耐煩,就聽李氏在上邊道:「我們這些老人家在這裡坐著說話,小姐們怕是嫌氣悶,瞧著霧氣也散了,不如園子裡走走!」轉向身邊立著的兩個兒媳婦,說道:「讓琳兒她們去,大家子的小姐,也該學著招呼客人!」兩位秦夫人含笑應命,各自喚過自己的女兒吩咐。

  各府小姐都只有十幾歲,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,此時正坐的煩悶,聽到這話低低歡呼一聲,便呼朋引伴離席去逛園子。

  應該是這個時候吧!

  阮雲歡挑眉,也起身離席,慢慢向園子裡逛去。

  如果自己坐在這裡不動,人家怎麼下手?

  剛剛走出不遠,但聞身後腳步聲響,回頭便見樊香兒追了上來,含笑道:「我陪阮姐姐走走可好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8:24 AM

  第033章:是個動手的好地方!

  阮雲歡倒有些意外。今天自從進了園子,這位樊小姐便始終沒說幾句話,看向她的目光更是露出恨意,這一會兒如果是沈子涵跟了上來還不奇怪,不想卻竟然是她!

  轉念間,阮雲歡面上揚起一個淺淡笑容,點頭道:「好啊,我正一人無趣!」

  話音剛落,就見沈子涵也急匆匆的趕了上來,笑道:「阮姐姐出來,怎麼也不喚我?」一眼見到樊香兒,不禁微微一怔,再看向阮雲歡時,目光裡便有了一些疑惑。

  樊香兒雖是庶女,但父親終究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,正經的官家小姐,難道……

  想到公孫家還有五位公子,樊香兒縱然有意,也不能一個人獨佔了去,便又笑道:「樊小姐也在這裡,倒是巧了!」走了上來,和兩人並肩而行,一副要一同逛園子的樣子。

  樊香兒一皺眉,向她身後瞧了一眼,也只得轉身,和她們二人一同慢慢逛去。

  阮雲歡見了她的神色,不由挑了挑眉。看來,還有旁的人!

  果然,沒行出幾步,就聽身後腳步聲傳來,一道悅耳的聲音喚道:「前邊可是阮大小姐?」

  阮雲歡回頭,但見是一位面容嬌美,身形纖弱,大約十五、六歲的小姐,便含笑道:「我正是阮雲歡,敢問這位姐姐……」這一世雖然是初次相見,但她仍然認得出,這一位正是這秦府的長房長女,秦琳!上一世,在明年的選秀中拔了頭籌,曾經寵冠六宮。

  秦琳上前握住她的手,笑道:「妹妹初來,這府裡怕是不熟,不如姐姐做個向導?」

  阮雲歡自然從善如流,點頭道:「那就有勞姐姐!」

  秦琳淺淺笑起,目光在樊香兒臉上一凝又再移開,轉頭去瞧沈子涵。直到這時仿佛才看到這個人,驚「咦」一聲,說道:「沈小姐,方才我見張家小姐尋你,似乎有什麼事!」

  沈子涵一愣,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眼中掠過一絲羞惱,只得道:「那三位小姐請便,我去瞧瞧便來!」也不問張小姐人在哪裡,便轉身悻悻離去。

  「我們走吧!」秦琳親熱的攜著阮雲歡的手,向園子深處逛去。三人各自帶著兩名丫頭,見主子們邊走邊聊,便落後丈餘遠遠跟著。

  建安侯府的園子極大,起初還能看到三三兩兩別的小姐,漸漸的,人越來越少,終於只剩下她們三個。

  阮雲歡知道,一直等待的事情終於要來了!心裡暗暗冷笑,臉上卻不動聲色,一邊走,一邊和秦琳說笑。

  穿過一片花叢,就見前邊橫著一條丈余寬的小河,水聲滔滔,水流竟然不小。

  阮雲歡奇道:「咦,府中居然有這麼寬的河!」

  秦琳帶著一個得體的笑容,說道:「這是外頭引來的活水,直通那邊湖裡,另一邊仍有一條小河,流向府外。」說話間,已走到小河附近,只見沿河砌出一片帶狀的水塘,裡邊半人高的水仙正爭相怒放。河上架著一座九曲小橋,直通河對岸,而對岸是一片疏疏落落的桃林,桃花早已謝盡,現在密密實實的桃葉間,已經有青色的果實。

  這倒是個動手的好地方!

  阮雲歡笑起,跟著秦琳一步踏上小橋。低頭間,臨波照影,但見跟在她身後的樊香兒正一臉緊張,伸長脖子向河對岸張望。

  阮雲歡挑眉,抬頭瞬間,但見一片青影在那桃林中一閃,竟然是個男子的身影。只這一瞬,阮雲歡已經知道對方的計謀,心底冷笑,腳下已經絲毫不停的走到了小橋的中間。

  「看啊,魚!」身後的樊香兒突然喜呼,向前疾沖兩步,一下子撞在阮雲歡身上,在她肩膀重重一推。

  「啊!」阮雲歡驚呼一聲,腳下一個踉蹌,一把抓住秦琳手臂,身子卻沒能停住,身不由己翻過欄桿,向河中栽了下去。

  秦琳被她猛力一拉,也是一聲驚呼,身子跟著翻了過去,百忙中伸手去抓欄桿,卻終於慢了一步,「噗通」、「噗通」兩聲,兩個人先後落水,濺上大片水花。

  「小姐!」「小姐!」

  突變橫生,六個丫頭大驚,疾沖沖的奔來。青萍一掀裙子就要跳水,卻被白芍一把抓住,輕輕搖頭。青萍頓時反應過來,只急的連連跺腳,抓著欄桿望著河裡,大聲喊道:「小姐……小姐……」一起習武的白芍最清楚,如果阮雲歡不願意掉進去,就憑樊香兒和秦琳兩人,根本沒有機會!

  河裡的兩個人在水中掙紮著冒起兩回,冒出一串水泡,就慢慢向下沉了下去。樊香兒似乎才反應過來,放聲大喊:「救命啊……救命啊……有人落水了……」

  六個丫頭一聽,也急忙大喊:「救命啊……來人啊……小姐落水了……」

  隨著喊聲,對岸桃林中一個青衣人影快速沖了出來,邊跑邊脫去外袍,一縱身,一個猛子紮進河裡。

  六個丫頭還在不斷的放聲大喊,樊香兒雙手緊緊的抓著欄桿,兩只眼睛死死的盯著河面,一顆心「砰砰」直跳。怎麼會這樣?分明是要阮雲歡一個人摔下去,怎麼秦大小姐也會一起掉進河裡?還有,這麼久,為什麼還不上來?

  抬起頭,就見花園四面八方已經有人趕來,阮相夫人秦氏跑在眾人前邊,尖著聲音喊:「誰,是誰掉水裡了?還不快去救人?」

  「譁啦」一聲,河裡終於有人冒出頭來,身穿中衣的男子抱著一個女子踉踉蹌蹌爬上岸來,腿一軟,又爬在地上,剛好壓在女子身上。

  這個時候,秦氏已經沖了過來,大聲尖叫,「雲歡,你在幹什麼?」

  「什麼?是阮大小姐?」隨著一聲驚呼,另一位夫人也趕了過來,轉頭瞧向身後趕到的湯氏,說道:「靖安侯夫人,這……這是阮大小姐?」

  湯氏急步趕了過來,一眼瞧見岸上一對男女,又見白芍和青萍站在岸上,臉色頓時慘白。只見那男子只穿著中衣,壓在女子身上還在動個不停。那女子瞧不見面容,只看到一頭烏髮淩亂的散在草地上,而兩條白嫩的長腿卻緊緊的纏在男子身上。

  「這……這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」剛剛趕到的秦大夫人連連頓足,大聲道:「救人就救人,怎麼抱著不放手了?」向身邊的人使個眼色。

  兩個婆子一點頭,沖下河岸,拽著男子的肩膀就往起提,喊道:「這位公子快起來罷!」

  那男子聞言,手撐著地就要起身,就聽下邊的女子「啊」的一聲喊出聲來,尖聲大叫,「疼……好疼……輕一點……」

  岸上的人一聽,都是面面相覷,就有不少的年輕夫人紅了臉,年長些的忙回頭去拉自家的女兒,命令她們不許再看。

  湯氏身子搖搖欲墜,強撐著一口氣,向身邊丫頭低低吩咐幾句。丫頭點頭跑開,湯氏深吸一口氣,慢慢向河邊走去,心裡怒火狂燃。今天會來建安侯府,就是怕雲歡被人欺負,哪裡料到,這一家人,竟然設下這樣的毒計!

  剛剛走出兩步,突然聽到小蕭氏一聲驚喊:「娘,你看!」順著她的手指,就見河下游十餘丈外,一個纖細的人影正艱難的爬上岸來,半邊身子還浸在水裡,就伏在石頭上大聲咳嗽。

  「雲歡!」大蕭氏首先認了出來,拔腿就跑了過去,一把將她抱住拖出水面,連聲喊:「雲歡,你怎麼樣?要不要緊?」

  「咳……咳咳……」阮雲歡連著咳了幾聲,嬌嬌軟軟的身子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氣,軟軟的靠進了大蕭氏的懷裡。

  岸上的人怔住。

  那一個是阮雲歡,那……這一個是誰?

  湯氏大驚之後又是大喜,心中一定,忽的轉過身來,瞪著秦氏冷笑道:「阮夫人,你方才沒瞧清楚那人是誰,怎麼就大叫雲歡的名字?難不成你知道什麼?還是你盼著那個人是雲歡?」

  秦氏一見阮雲歡爬上河來,也是一怔,不信的搖頭,「怎麼可能?」

  湯氏一步一步向她逼了過去,冷笑道:「怎麼不可能?」

  秦氏瞧了瞧大蕭氏懷裡的阮雲歡,又瞧了瞧湯氏,張了張嘴,說不出話來。

  跟在她身後的秦大夫人臉色突變,一轉頭,就見那兩個沒反應過來的婆子仍然抓著男子的胳膊用力向後拉,「公子,快起來吧!」

  秦大夫人心裡打了個突,突然尖叫,「住手!」三步兩步沖了過去,一把將個婆子推開,大聲道:「快!快來人,將這兩個人帶走!不要擾了貴客!」

  兩個婆子一愣,對視一眼,仍然不明所以。

  秦大夫人又急又怒,大聲喝道:「狗奴才,沒聽到我的話?」

  兩個婆子被她一喝,不由打了個寒顫,連聲應是,忙又召喚過幾個婆子,就要將那兩個連體人抬走。

  這個時候,阮雲歡恰好順過一口氣來,「哇」的一聲哭了出來,伸出一條手臂,指著河裡細聲細氣的哭喊:「秦……秦姐姐……快救秦姐姐……」

  「秦小姐也掉在河裡?」大蕭氏一臉震驚,接著抬頭去看河邊的兩人。

  「不!不!沒有!」秦大夫人眼都紅了,厲聲尖叫,「快,還不把這兩人弄走!」

  「慢著!」湯氏斷喝,上前兩步,冷笑道:「方才沒瞧見是誰,阮夫人就喊雲歡的名字,秦大夫人忙著喊人將人拖開,怎麼這會兒見雲歡上岸,就這麼稀哩糊塗的要把人弄走?」

  秦大夫人臉色大變,大聲道:「既然知道不是雲歡,你還管她是誰做什麼?」

  湯氏冷笑道:「我就是想知道,究竟是誰,會讓雲歡的『母親』錯當成雲歡!」

  這裡爭執,河邊的兩個人卻已經緩過勁來,男子掙紮著要起,剛撐起半個身子,突然一聲驚呼,「怎麼是你?」

  與此同時,也有人瞧清了女子的容貌,尖叫一聲,「秦大小姐!原來是秦大小姐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8:26 AM

  第034章:在她懷裡笑出聲來!

  秦大夫人聽到這兩聲驚喊,身子一軟,幾乎暈了過去。

  那男子震驚之下,身子猛的一掙想要站起,卻聽到秦琳一聲尖叫,「啊……疼……疼……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,兩條腿仍然死死纏在男子身上。

  「大小姐!」兩個婆子驚呼一聲,僵立在當地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  湯氏唇角泛上一抹冷冷的笑意,淡淡的道:「哦,原來是秦大小姐,怪不得秦大夫人要急著將人弄走,阮夫人要指鹿為馬,汙指我們雲歡!」

  「我……我……」秦大夫人張口結舌,眼睜睜瞧著眼前的情形,再瞧瞧越聚越多的夫人、小姐,心底頓時一片冰涼。

  自己的女兒被一個男子壓在身下不說,兩條光溜溜的大腿還纏在男人腰上,這情形被這麼多人瞧見,這名節,當真是毀的幹幹淨淨。

  絕望中,突然看到縮在大蕭氏懷裡抽泣的阮雲歡,一下子跳起,指著她大喊:「是你!是你害我女兒!」

  阮雲歡小小的身子瑟縮了一下,連連搖頭,急聲道:「我不知道,我好好的賞花,突然便被人推到水裡,我真的不知道……」

  「你不知道?」秦氏大喝。眼看想害阮雲歡,卻害了自己的侄女,心中又急又怒,幾步沖了上來,指著阮雲歡大叫,「你說,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
  阮雲歡身子一顫,小臉兒一片雪白,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,只有眼淚巴答巴答的往下掉。

  湯氏見她哭的淚痕狼籍,聲音細弱,細聽卻中氣十足,不由心頭一動,身子一橫擋在那兩姑嫂面前,冷笑道:「秦夫人,你女兒和雲歡同時落水,怎麼就說是雲歡害了你女兒?阮夫人,方才你還沒瞧清楚是誰,便喚雲歡的名字,怎麼倒像是早知道雲歡會落水一般。」

  一番話,說的許多夫人暗暗點頭,看一看大蕭氏懷裡的阮雲歡,嬌嬌小小,瘦瘦弱弱,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。再看看秦氏,氣勢洶洶,疾言厲色,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。不由暗暗點頭,心中都想,阮雲歡母親早逝,又不在父親身邊長大,如今回來,豈會不受繼母的欺負?更何況,右相阮一鳴懼內是滿朝皆知。

  這樣一想,除去幾家和建安侯府交好的夫人,旁的夫人都已經一邊倒的偏向了阮雲歡,不少人點頭道:「是啊,阮夫人,方才還隔著一片水仙花,我們還不曾瞧見幾個人,你便喊阮小姐的名字,倒真像是早知道一般!」

  「不錯,秦夫人,秦小姐落水,阮小姐也落水,怎麼說是阮小姐害了秦小姐,怎麼瞧秦小姐也比阮小姐大著幾歲,阮小姐哪來那麼大的力氣?」

  「……」

  一時間,眾說紛紜,將秦家的人僵在當場。

  「出了什麼事,大呼小叫的?」隨著一聲喝斥,人群散開,建安侯夫人李氏伴著三公主淳于心趕到。

  秦大夫人仿佛見了救星,忙撲上去喊道:「娘,你快瞧瞧,她們……她們陷害我們家琳兒,我的琳兒……」說著便哭出聲來。

  李氏心裡咯登一聲,目光在人群中一掃,向秦氏望去。怎麼是琳兒?出事的不是應該是阮雲歡嗎?

  三公主淳于心皺眉道:「琳兒怎麼了?不是說有人落水嗎?」說著話,便向河邊走去。

  此時秦琳仍和那男子纏在一起,那男子連聲道:「琳兒,你快放開我!」手腳亂撐,就想爬起身來。

  「啊……疼……疼……你別動……」秦琳尖聲大叫,哭的越發厲害。

  三公主淳于心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,一眼瞧見河邊那對男女的情形,頓時轉過身去,連聲道:「還不將他們分開,瞧瞧是誰?」

  「不!不能!」秦大夫人尖叫,哀求的望向李氏。

  李氏喚道:「公主殿下……」

  沒等李氏將話說出來,湯氏就上前一步,揚眉道:「怎麼不能?難不成秦大夫人知道這男子是誰?所以無意追究?」冷笑兩聲,突然抬頭,大聲道:「公主殿下,方才阮夫人直指是雲歡害了秦大小姐,求公主殿下明辯!」

  淳于心皺了皺眉,疑惑的向李氏瞧了一眼,咬唇道:「總要先將他們分開,這個樣子成何體統?」一揮手,兩名隨來的太監沖了過去,不顧秦琳呼疼,生扯硬掰,將那男子拉了起來。這一來,更是看到下邊的女子衣衫撕裂,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。

  「啊,是李家公子!」一位夫人一眼認了出來,失聲驚呼。

  「哪個李家?」另一位夫人仔細瞧了瞧,卻不認識。

  湯氏凝目向那男子一瞧,冷笑道:「我說呢,這侯府後宅,哪裡來的男子,原來是李公子啊!你們兄妹玩鬧,怎麼將我們家雲歡扯了進去?」原來這男子竟是建安侯夫人李氏娘家的侄孫子李成璧。

  秦大夫人手足冰涼,想到陷害阮雲歡不成,反而害了自己的女兒。搶上一步,重重甩了李成璧一個耳光,厲聲道:「你怎麼會在這裡,誰讓你來的?」

  李成璧也懵了,踉蹌退了一步,捂著臉說不出話來。

  建安侯夫人李氏所在的李氏一族,本來也算一個大族,因數代人才平庸,漸漸沒落。李成璧雖然博了個官身,以自己的出身,終究難以攀上名門旺族,所以,當秦氏找他密謀,說可以娶到相府嫡長女,他狂喜之下,一口答應。

  分明說好,一等橋上呼救,他便跳進河裡救人,等眾人來了,看到他和阮大小姐抱在一起,毀了她的名節,就可以逼她下嫁,到時自己又得嬌妻,又成為相府的乘龍快婿,還能拉攏靖安侯府……怎麼他按計而行,抱上來的竟然是表妹秦琳?

  秦氏心裡也是一片驚亂,到這地步,秦琳名節已毀,說什麼也不能承認是自己有意陷害,總要拉上阮雲歡!猛的轉身瞧著樊香兒,大聲道:「樊小姐,你和她們在一起的,你說說,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
  「我……我……」樊香兒張口結舌,說不出話來。好半天才道:「我跟在最後,實在不知道……不知道兩位姐姐怎麼好端端的會落水!」

  秦氏本來想讓她汙指阮雲歡推人落水,哪裡知道她推了個一干二淨,更是恨的咬牙,怒氣沖沖的轉向那六個丫頭,喝道:「你們呢?主子落水,你們都是死人?」如果丫頭及時下水救人,也不至於現在這樣。

  秦、樊兩家的丫頭都嚇傻了,只有白芍上前一步跪倒,說道:「我們離主子們有一丈遠,只聞樊小姐喊著說水裡有魚,跟著兩位小姐便摔了下去!」

  「看到小姐摔下去,你們為何不救?」秦氏咬牙,心裡恨恨不已。

  白芍抬頭向她直視,說道:「我們本來是要喚人來救,可是剛喊了兩聲救命,這位公子便從對岸沖了出來跳入水裡。奴婢怕入水人多,反而混亂,只得在岸上接應!」

  「主子落水,你們不救,現在還這般有理!」秦氏用手指著她,沖上前去揮手便打。

  「住手!」湯氏一聲低喝,早有青萍一伸手,一把將白芍扯開。

  秦氏大怒,回頭冷笑道:「公孫夫人,這是我相府的丫頭,我教訓相府的丫頭,公孫夫人為何阻攔?」

  湯氏冷笑道:「公主在這裡,哪裡容你私設公堂?再者說,這幾個雖是奴才,也不過十幾歲的小丫頭,又有哪個是會水的?怎麼救人?如今秦大小姐與男子這個樣子被人瞧見,你不問這李公子如何到了後宅,卻先審問丫頭,是不是要遮掩什麼?」

  「有什麼可問?」秦氏黑了臉,咬牙道:「雲歡和琳兒意外落水,這些丫頭束手不救,迫不得已李公子才下水救人!」

  「哦?原來是李公子早知道後宅會有人落水,便早早的等在這裡,專等著救人?」湯氏挑眉冷笑。

  湯氏句句緊逼,一番話說的琳琳琅琅,令秦氏頓時語結。淳于心雖然心中向著建安侯府,到這地步,也沒旁的辦法,只得向那李公子問道:「你不在前院,跑後宅來幹什麼?」

  李成璧早已驚出一身汗來,結結巴巴道:「前邊侯爺說酒水不夠,我……我……我便去酒窖取酒,不料聽到有人呼救,便……便……」

  「哦,原來是碰巧!」半天沒說話的秦二夫人開口,語氣裡有故作的輕鬆。

  「碰巧?」湯氏淡淡一笑,說道:「侯門深宅,取酒不用丫頭不用小廝,卻讓親戚家的公子取酒,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!」

  李成璧臉色煞白,嘴唇顫抖,說不出話來,只是轉頭望向秦氏。三公主淳于心看到這裡,早已知道大概的事實,臉色變幻不定,也是拿不定主意。一時間,剛才還一片喧鬧的後園靜寂一片。

  「啊……」這一會兒,秦琳終於緩過神啊,哇的一聲哭了出來,指著阮雲歡大喊:「是你,是你把我拽下水去,你陷害我!」

  阮雲歡身子縮了縮,眼淚巴巴委屈的瞧著她,細聲道:「我許是驚慌下連累姐姐也說不定,但是……但是這位李公子我從不認識,總不會是我與他合謀……你……你的衣裳……」

  她說的話前句不接後句,顯然是受驚過度,可是眾人卻聽的明白,都向秦琳的身上瞧去。雖然早有丫頭取了衣服將她裹住,但剛才那隱現的風光,可是眾目所睹。

  一位和湯氏交好的夫人「嗤」的一聲笑出來,說道:「怎麼落個水,會把衣裳撕成那樣?」

  另一位夫人也是瞧不慣秦氏的囂張跋扈,掩了掩唇,說道:「今兒這事傳出去,怕是對秦大小姐的名聲不好!」

  另一位夫人更是說道:「好在都是自家親戚,知根知底,倒不如壞事變好事,成全他們罷!」這話竟然是直接秦琳和李公子有私情。

  秦氏臉色乍青乍白,狠狠向阮雲歡瞪去。

  阮雲歡脖子一縮,將小臉兒藏入大蕭氏懷裡,肩膀輕輕顫抖,看起來是驚恐至極。卻只有大蕭氏知道,這個丫頭竟然是藏在她的懷裡笑出聲來!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8:50 AM

  第035章:另外一番風光

  淳于心向眾夫人、小姐望了一周,終究是宮裡驚濤駭浪裡出來的,一瞬間就拿定主意,說道:「李公子也是官家子弟,也不算辱沒了侯府,既然與秦大小姐有情,那便擇日成婚吧!」說完轉身就走。

  李氏見偷雞不成蝕把米,白白的攪了自己的生辰,心中也是又怒又恨,狠狠的向女兒、兒媳瞪了一眼,忙匆匆的隨著公主離去。

  不管事情經過如何,秦琳閨譽已經毀了,只有這樣才能挽回秦家的一點顏面。眾人均知淳于心此舉,是有心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公主玉口一開,此事便成定局,自然再無異議,都擠出笑容,向秦大夫人道喜。

  秦大夫人慪的吐血,卻也再不好發作,只得咬牙,一個一個謝過。

  秦琳整個人呆住,眼前一陣陣發黑。她沒料到,只是為了配合秦氏給阮雲歡下個套,毀掉的,竟然是她自己的一生。李成璧卻又驚又喜,抓著她的手喚道:「琳兒!」

  秦琳輕輕打了個寒顫,揮手將他的手甩脫。眾夫人見李成璧一副吃到天鵝肉的嘴臉,都是背過身去悄笑。秦家有這麼一個女婿,以後有得添堵了!

  湯氏上前,淡笑道:「建安侯夫人生辰,秦大夫人又覓得佳婿,當真是雙喜臨門。按理我該留下道賀,只是雲歡落水受了驚嚇,衣衫又盡數濕透,未免太過失禮,我們便不留下飲宴了,這便告辭!」說著向大小蕭氏道:「我們走罷!」

  「等等!」秦氏忙攔了過來,說道:「雲歡是我女兒,還是我帶她回相府的好!」今天放了她出府,這口氣又哪裡出去?

  秦二夫人也忙道:「我已命人取了衣衫在蘭心堂等著,請阮大小姐過去沐浴更衣罷!」

  湯氏冷笑道:「不必了!雲歡可是我們老侯爺的心頭肉,她有個好歹,我可沒有辦法向老侯爺和侯爺交待!還是等她好些再回去罷!」一甩手,帶著人就走。

  眾夫人聞言,都是輕吸一口涼氣,面面相覷。

  湯氏這是明擺著是信不過秦家,這話往這裡一放,就是已經將話挑明。阮雲歡可是公孫老侯爺的命根子心尖子眼珠子,欺負阮雲歡,就是和整個靖安侯府對上。

  靖安侯府啊!先別說靖安侯爺那三個領兵在外的弟弟,就是眼前大小蕭氏的丈夫,一個統領十萬禁軍,一個號令七萬神策軍,誰惹得起啊?

  眼巴巴瞧著靖安侯府一行走遠,卻聽到一個細細弱弱的聲音飄了回來,「舅母,我怎麼記得有一句話叫偷者為妾?怎麼秦大小姐要嫁給李公子為妻嗎?似乎不合規矩!」

  這句話當然沒有人應聲,但眾夫人再瞧向秦琳的眼神,便多了三分鄙夷。秦琳氣的全身發抖,幾乎一口血吐出來,偏偏身邊還有一個李成璧,正兩眼脈脈深情無限的瞧著他。

  扶著阮雲歡上車,青萍忙取出帶的備用衣裳服侍她換上。瞧著慢條斯理收拾齊整的阮雲歡,湯氏終於忍不住含笑問道:「說罷,怎麼回事?」

  阮雲歡撇了撇嘴,說道:「不就是舅母瞧見的那樣?」

  「小丫頭,少耍滑頭!」湯氏忍不住笑了出來,問道:「秦家設下這條計策,只是想逼你下嫁那位李公子,縱然李公子在水裡認錯了人,秦大小姐的底褲衣裳,還真是李公子撕的?還有,秦大小姐的腿又是怎麼回事?」

  被她一問,阮雲歡再也撐不住,「嗤」的一聲笑了出來,說道:「我就知道瞞不住舅母!」眨了眨眼,悠悠道:「宴無好宴!我本來就料到今日會發生些什麼,只是不知道她們究竟有什麼計謀,從秦琳將沈子涵支開,心裡便猜出幾分,等到了那條河邊,便更加確定她們是要在這水裡做文章……」

  秦琳引她上橋,樊香兒推她落水,李家的公子救人,就此毀了她的名節,逼她下嫁李家,從此靖安侯府投鼠忌器,受他們鉗制,果然是好計!只是當日在太子府,許多人親眼看到沈子涵下水救下平陽王世子,秦琳生怕沈子涵壞事,便找藉口將她打發走,卻不知道,同樣在南方水鄉長大的阮雲歡,水性只有比沈子涵好,不會比沈子涵差!

  小蕭氏聽的眸光閃動,含笑問道:「那麼秦大小姐自然是被你拖下水的,你在水裡撕了她的衣裳,自個兒卻遊到下游,一直等到我們趕來,將李公子和秦大小姐的樣子看在眼裡,你才爬上岸來!」

  「不錯!」阮雲歡點頭,又忍不住笑了出來,說道:「只是表嫂猜的,還差一點!」

  「哪一點?」大蕭氏忍不住問道。

  阮雲歡忍笑道:「我是在李公子入水之後才潛到下游!」

  「這有什麼區別?」小蕭氏眨眼,滿臉不解。

  「坐成事實唄!」阮雲歡眨眼,神秘的笑起。

  李公子入水找到秦琳,秦琳在溺水之時有人相救,自然是全身纏了上來,阮雲歡趁機封了她雙腿的穴道,讓她雙腿不能動彈,而她時間拿捏的分毫不差,當有人將二人強行分開,秦琳雙腿也獲得自由。這也是李公子一動,秦琳就大聲喊疼的原因。可是當時那種場面,別人的腦子裡,自然是另外一番風光……

  湯氏三人聽她說完,忍不住齊聲大笑,湯氏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,咬牙道:「你啊,什麼都不說,我生生被你嚇死!」想到最初聽秦氏一喊,她也以為李成璧抱著的是阮雲歡時的驚恐,又一手將她攬在懷裡,嘆道:「你以後記著,有什麼事和舅母說,舅母總會幫你,這世上,不是只有你一個人!」

  慈母般的關懷,令阮雲歡心裡一酸,勉強將沖眶欲出的眼淚壓下,笑道:「嗯,雲歡知道!」唇角卻露出一抹笑意。除掉這個以後會寵冠六宮的秦琳,就等於砍掉阮雲樂的一條腿,這一世她還想順利嫁給淳于信,就沒那麼容易!

  這個時候,建安侯府前院裡飲宴的公孫克、公孫乾兩兄弟聽說阮雲歡在建安侯府出事,不禁齊齊變色,哪裡還理什麼建安侯的苦苦相留,均是拂袖而起,大步奔出府來。

  湯氏攬著阮雲歡,說道:「既然出了今日的事,你趁機到侯府住些日子,不用急著回去!」

  阮雲歡輕掠雲鬢,淡笑道:「既然遲早要回,又何必避這一時?待雲歡將手裡的事一了,再去看望舅母!」

  湯氏不捨,又一再挽留,直到見阮雲歡堅持,才嘆了口氣,吩咐馬車先送阮雲歡回相府。

  望著侯府的馬車行遠,阮雲歡唇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來,轉身進府,直向後院而去。今天她順勢落水,算計秦琳不過是順手,重要的是,今天阮一鳴、秦氏和阮雲歡都在建安侯府飲宴,不到晚上不會回來,這是一個機會!有一些事,她必須搞清楚!

  驟然看到阮雲歡怒沖沖的進門,紫竹苑門口的小丫頭都是吃了一驚,忙蹲身行禮,「大小姐,您……您怎麼回來了!」這還不到午時,怕是飲宴還沒開始。

  「滾開!」阮雲歡怒喝,徑直向裡面闖去。

  小丫頭嚇了一跳,忙退後兩步。這位大小姐進府之後,雖然處置過幾個人,行事說話卻一直是淡淡的,從不曾見她發這麼大脾氣。

  阮雲歡也不等小丫頭打簾,自己「譁」的將簾子一掀,直闖進老夫人的屋子。老夫人正在品茶,被她嚇了一跳,抬頭見她身上穿著一套天青色的軟紗裙衫,已經不是早上出門的打扮,不由問道:「歡丫頭,這是怎麼了?」

  「怎麼了?」阮雲歡也不見禮,氣呼呼的往那裡一坐,說道:「孫女險些將性命丟在建安侯府!」一副小女兒家受了委屈來告狀的姿態。

  老夫人大吃一驚,顫聲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「我說……」阮雲歡話說半句,突然向左右一望,噘嘴道:「祖母,這麼多人在,你讓孫女怎麼說啊?」

  老夫人眸光一閃,笑道:「什麼事不好說?」抬頭向眾人吩咐,「你們都退下罷!羅媽媽,取大小姐愛吃的桂花酥來!」

  「是!」眾人應命,紛紛退了出去。只有一個名叫秀荷的微一猶豫,退了幾步,卻又立在門口。

  阮雲歡微一揚眉,瞧著她道:「你還在這裡做什麼?」

  秀荷行了一禮,賠笑道:「大小姐,老夫人這裡總要人服侍,旁人都退了去,秀荷便留下給老夫人和大小姐端茶遞水可好?」

  阮雲歡怒道:「我們祖孫說話兒,你們呆這裡做什麼,快走快走!」

  白芍忙上前一步,說道:「這位姐姐,我們還是外頭說說話兒罷!」攜著秀荷的手就向門外走去。

  秀荷微一猶豫,見阮雲歡一臉怒容,只得隨著白芍出去。屋子裡一時只剩下祖孫兩人。

  阮雲歡向內室望了一眼,輕聲道:「我們到裡邊坐坐如何?」扶著老夫人進了內室,見再也沒有旁人,又到窗前瞧了瞧,但見白芍、青萍兩人守在院子裡才放下心來。

  老夫人見她慎重,不由緊張起來,問道:「雲歡,怎麼了?」

  阮雲歡回身扶她在椅子裡坐下,開口就問:「祖母,你得告訴雲歡,你有什麼把柄落在秦氏手裡,至使她敢如此對你?」

  老夫人一怔,臉上的神情頓時黯了下來,握著她的手,嘆道:「我能有什麼把柄,是你四叔!」

  「四叔?」阮雲歡大為意外,問道:「我四叔怎麼了?」

  阮老太爺共有四子,阮一鳴為長子,次子三子都是庶出,成親後分府另過。四子阮一鶴是老夫人所生,如今放了外任,在江州任知府,又能有什麼事,竟然會被秦氏拿成把柄?

  老夫人躊躇片刻,嘆了口氣道:「五年前,他奉命往平邯府押運糧餉,卻……卻一時糊塗,貪汙軍餉,被秦勝成拿了個正著。秦勝成將事情壓下,卻拿了他貪汙的證據用來要協,如果……如果他將那證據交上去,你四叔……你四叔……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8:51 AM

  第036章:也要砸出一個洞來

  貪汙軍餉,那可是死罪!

  老夫人說到後來,老淚縱橫,已經說不下去。

  阮雲歡默默點頭。

  秦勝成是建安侯第三子,任平邯府都督。他抓住阮一鶴貪汙軍餉,並未看在親戚的份上將此事了結,卻拿來做了把柄……

  略略一想,問道:「祖母可知道,所謂的證據,究竟是什麼東西嗎?」

  老夫人搖頭,嘆道:「我原想只是賬冊之類。當初秦勝成既做了收繳文書,隔這許多年,縱然告發,也成不了大罪,哪知去年我剛剛有三天不肯喝藥,吏部便傳下文書呵斥,我……我……」

  所以,老夫人投鼠忌器,只能聽從秦氏的擺布!

  阮雲歡恍然,心中轉念,臉上已是一片凝重,說道:「祖母,我娘究竟是怎麼死的?」

  這話問的突然,老夫人不禁一怔,結舌道:「你……你娘?」

  阮雲歡點頭,一字一句的道:「若我娘死的沒有蹊蹺,祖母第一次見雲歡,為什麼說我娘『突然亡故』?若我娘的死與秦氏無關,祖母為何就能肯定雲歡肯出手相助?要知雲歡不在爹爹身邊長大,也同樣不在祖母身邊長大!」

  老夫人見她說出這一番話來,不禁默然,隔了片刻,方點頭道:「這幾年,這整個相府盡在秦氏掌握之中,我當真是求助無門。聽說你在順城很得老侯爺疼愛,得知你要回來,我便起了求助之心,所以在你面前故意說出那四個字來。」

  「你見我一無反應,以為我沒有聽出來,所以極為失望。後來聽說我逼著爹爹打了秦氏的丫頭,你才又設法命羅媽媽向我求助!」阮雲歡淡淡接口,不是疑問,而是陳述。

  老夫人點了點頭,眸子裡露出些欣慰,說道:「你果然聰明!」

  阮雲歡向她默視片刻,才又道:「老夫人還沒有說,我娘是怎麼死的?」

  她叫「老夫人」,卻不是「祖母」,已經表示,如果拋去親情,此事會束手不管。

  老夫人心裡一驚,想了想道:「當日,你娘隨著你爹伴駕出城狩獵,到了第二日,突然被人抬了回來,聞她身邊的丫頭回道,是你娘在縱馬疾馳的時候,馬的肚帶突然崩斷,她墜馬而亡。」

  「墜馬而亡?回府的時候,已經亡故?」

  「嗯!」老夫人點頭,眸子裡露出些哀痛,垂淚道:「停了七日,你外祖、外祖母才趕了回來,否則,竟然不能見她最後一面!」

  也就是說,那個時候外祖父、外祖母不在帝京!

  阮雲歡微微抿唇,默然不語。

  馬的肚帶斷了?自己的母親可是相國夫人、侯爺嫡女,她騎的馬,不知有多少人照料,馬的肚帶怎麼會平白無故的斷掉?

  娘親……是被人害死的!

  阮雲歡驟然閉眼,心頭頓時如針紮一般,疼痛到無法呼吸。深吸一口氣,平穩心情,方又問道:「我娘親被抬回府中的情形,請祖母說的細些!」

  老夫人點了點頭,閉目回思了片刻,方道:「當日你娘出事,是皇上身邊的御前侍衛統領左大人陪你爹送你娘回府,你娘去時帶的兩個丫鬟,一個喚月娥,一個喚月仙。便是這兩個丫頭和我一同給你娘換的衣裳。」

  阮雲歡眸光微閃,問道:「那兩個丫鬟現在何處?」

  「你娘去後,你爹本來命她們守了祠堂,也是繼續侍奉你娘的意思,可是剛過了半年,一個好端端的溺死在湖裡,又沒隔多久,另一個也懸梁自盡。」

  「也就是說,都死了!」阮雲歡聲音一寒,心裡隱隱猜到些什麼,一把抓住老夫人的手腕,顫聲道:「祖母,你細細回想一下,當日給我娘換衣裳,她的身體有什麼異樣?」

  「異樣?」老夫人訝然,側頭想了想,搖頭道:「太醫說你娘是墜馬時頸骨折斷而亡,除此之外,我並沒有察覺什麼異樣,只是當時奇怪,你娘出身將門,縱沒有多少功夫,怎麼好端端的就會墜馬?」

  阮雲歡道:「可曾查過那馬肚帶是怎麼回事?」

  老夫人搖頭道:「當時大夥兒只顧著救你娘,等想到那馬肚帶的時候,卻已經不知去了何處。你爹傷心之下,將那匹馬和照顧馬的四個小廝一同杖斃!」

  也就是說,死無對證!

  阮雲歡咬牙。杖斃小廝的是阮一鳴,而阮一鳴在自己的娘親過世三個月後便迎娶了秦氏,難道……

  被自己突出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,阮雲歡忙甩了甩頭,轉過話又問:「聽說我娘去世前,爹爹身邊有四個侍妾,她們也都亡故?」

  老夫人搖頭道:「她們四人,一個是自幼跟著你爹的丫頭,後來收了房。另有兩個,是外頭買來的,第四個,是你娘帶來的丫頭,你娘懷你的時候,做主給了你爹。秦氏進門之後,容她們不下,常常吵鬧,自幼隨著你爹的那個難產而死,還有一個,頂了她幾句,就被亂棒打死,另一個被她尋了個錯處賣了。你娘那個丫頭……」

  阮雲歡緊緊盯著她,追問道:「也死了?」

  「說是偷了東西,本來要打死,是你爹勸了幾句,打了一頓趕了出去,只是聽說傷的很重,怕也難活!在那之後,你爹也收過兩個通房,都被尋了錯處發落,可憐你爹三十幾歲的人了,還是膝下無子,這樣下去……」說到後句,老夫人又落下淚來。

  怪不得帝京城中盛傳阮相夫人悍妒!阮雲歡輕輕點頭,垂目思索。

  老夫人見她不語,心中急了起來,忙擦了擦眼淚,試探喚道:「雲歡,你四叔……」

  阮雲歡抬頭向她一瞧,想了想問道:「四叔的事,爹爹可知道?」

  老夫人搖頭道:「你爹爹雖是當朝丞相,但多少人盯著?若是他為了你四叔做出什麼,豈不是連他也連累?」

 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!

  阮雲歡暗嘆。老夫人為了小兒子受秦氏威脅,又怕說出來大兒子受到牽連,明知道秦氏在藥裡做了手腳,也只能喝了下去。

  上一世,或者她也曾向自己暗示,可是自己卻沒有聽出來,老夫人失望之下,只能繼續隱忍,最後終於被藥物奪去的神智,變的癡呆……

  想到這裡,剛才有一些怨怪的心,變的柔軟,柔聲道:「祖母,你不要擔心,我們慢慢想法子!」

  老夫人忙抓住她的胳膊,說道:「雲歡,你有法子是不是?你……你可以向靖安侯府求助!」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若是必要,我的表哥們必不會袖手旁觀!」心知在這裡不能太久,便起身道:「祖母,我會先查四叔的事,若有消息,會設法傳話給你!」

  老夫人眼中露出喜色,連連點頭,放大了些聲音笑道:「真是個孩子,這點子事也委屈成這個樣子!」

  「祖母又笑話雲歡!」阮雲歡也將聲音抬高,語氣裡帶了些嬌嗔。

  老夫人笑道:「快些回去歇了罷,睡一覺就好!」

  阮雲歡答應一聲,向老夫人深深一望,退了出來。

  院子裡,秀荷正被青萍拉著說話,見阮雲歡出來,目光裡露出些窺探。阮雲歡擺了副悻悻的臉色,向她橫了一眼,說道:「祖母累了,說要歇息,你們進去服侍吧!」

  秀荷抿了抿唇,帶著幾個小丫頭匆匆的走了進去。

  阮雲歡離開紫竹苑,一邊走,一邊思索。

  生母被害。阮一鶴貪汙軍餉被抓,秦氏藉以要協老夫人,這兩件事表面看沒有任何聯系。可是,正常情況,兒媳婦進門,都是想盡辦法討好婆婆,為什麼秦氏會這樣做?父親的那四個侍妾,還可以說是秦氏悍妒,那兩個丫鬟呢?不過是派去守了祠堂,為什麼會相繼橫死?

  如果將這兩件事聯系起來……老夫人和那兩個丫鬟唯一的共同點,就是一起給母親的遺體換過衣裳。難道……

  阮雲歡前行的腳驟然停住,袖子裡的手一下子握緊。如果說,當初母親的遺體上留下什麼疑點,有人怕被人瞧出來,所以將接觸過母親遺體的兩個丫鬟設計除去。而老夫人身份自然不是丫鬟可比,突然橫死一定會被人懷疑,所以,就借老夫人的愛子之心,控制在手裡,然後在藥裡做下手腳,令老夫人的腦子越來越糊塗,繼而失去性命……

  心底的疑問,一下子想通,阮雲歡抬頭望天,將沖眶而出的熱淚壓了回去。娘,你竟然是被人害死,上一世,女兒竟然毫不知情,當真不孝!好在,上天給了女兒又一個機會,可以讓女兒為你報仇雪恨!

  「小姐!」身後的白芍見她突然臉色大變,不由擔心的喊了一聲。

  阮雲歡咬牙,搖了搖頭,說道:「我沒事!」深吸一口氣,說道:「白芍,你去前院,喚趙承進來一趟!」

  白芍應命,匆匆而去。

  阮雲歡的目光,一寸一寸掠過相府精美的建築、寬大的花園,心底冷笑。秦氏,雖然當年沒有人看出疑點,可不代表你沒有做過,你縱然防護的像一個堅硬的殼,我阮雲歡也要砸出一個洞來!

  在建安侯府一場爭執之後,阮一鳴和秦氏都沒有料到阮雲歡竟然會直接回相府。當秦氏趕回來之後,聞老夫人屋裡的丫頭來報,阮雲歡雖然和老夫人單獨說了會兒話,但從院子裡聽到的只言片語,似乎是阮雲歡向老夫人訴說什麼委屈,被老夫人勸了出來。

  這是在告狀吧!

  秦氏冷笑。阮雲歡以為在老夫人面前告自己一狀,老夫人能替她做主嗎?當真是癡心妄想!就算她有靖安侯府撐腰,可是公孫一門的人,總不能管到相府來!

  將心放下,心裡又暗暗咬牙。這一回沒有將阮雲歡收拾掉,反而搭進了自己的親侄女兒,弄得大嫂也對她冷言冷語。總要再想個法子,出了這口氣才行!

  還沒等她想出計謀,就聽丫頭來回道:「夫人,大小姐去了前院書房!」

  「書房?」秦氏皺眉,難道這死丫頭還要在相爺面前靠自己一狀?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8:52 AM

  第037章:更慪氣的還在後頭

  阮一鳴不同於老夫人。老夫人心裡就算恨她入骨,可她捏著她的軟肋,她也不能將她怎麼樣。可是阮一鳴對這個女兒雖然不如何親近,但從這些日子看他的做法,似乎對她多少有些愧疚。如果那死丫頭真的告上一狀……

  心裡想著,就有些坐不住了,秦氏起身帶著丫頭向前院裡來。剛到書房門口,就聽阮一鳴的聲音無奈的道:「雲歡,你性子是不是太急了,容爹再想想!」

  「爹!」阮雲歡不滿的聲音傳了出來,「爹爹要我散去十二護衛,雲歡立時照做,如今只剩下趙承一人。旁人走的時候,雲歡賞他們的銀子,可一文都未向爹爹伸手,如今不過是要瞧瞧自己的東西,爹爹為何這樣推三阻四?」

  「又什麼是大小姐的東西?」一聽阮雲歡說的似乎不是今天建安侯府的事,秦氏頓時有了底氣,挑簾就邁了進去。

  「夫人!」站在阮一鳴身後的管家常青躬身行禮。

  阮雲歡從書桌邊的椅子裡站起,向她行了一禮,臉上似笑非笑,說道:「母親來的正好,雲歡正與爹爹商議,要去瞧瞧城裡的那幾處院子!」

  「什麼院子?」秦氏挑眉,眉目間閃過一層淩厲。

  阮雲歡抬頭與她對視,不懼不怒,淡淡道:「便是我娘親留下的那幾處陪嫁的院子!」

  秦氏向她怒視,說道:「不是說以一月為期嗎?」

  阮雲歡聽她承認以一月為期,不由抿唇忍笑,挑眉道:「一月為期,是說一個月期滿,將莊子、店面和院子全數交給雲歡,如今雲歡只是要去瞧瞧,怎麼就不行?」

  秦氏臉色陣青陣白,轉頭向阮一鳴喚道:「相爺!」

  阮一鳴耐著性子勸道:「雲歡,既說了一個月,你現在……」

  「爹爹!」阮雲歡不等他說完,便截聲打斷,淡道:「雲歡只憑爹爹一言,便散去十一名護衛,如今他們雖得了自由身,在這帝京城中,終究還需安置。雲歡手中已經無錢可用,而莊子和店面事務繁雜,雲歡沒有旁的辦法,只想先看了院子,或者可以暫時將他們安置下來,等日後他們謀了差事再說。」

  秦氏冷笑道:「一干奴才,沒有寸功便除了賤籍,已經是便宜了他們,你還管他們安置?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他們總是跟著女兒一場,帝京城物華天寶,不是順城可比,要想立足談何容易?雲歡不助他們,難不成任由他們淪落街頭,或再次淪為奴僕?」

  秦氏不屑道:「不能立足,便說明他們不過是一群廢物,那便自個兒回順城去,值得這樣操心?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垂下頭瞧著自己纖柔的手指,慢慢說道:「不管怎樣,他們是外祖父所賜,跟著雲歡背井離鄉,千里迢迢而來,雲歡總要顧著些舊情,留著些體面,可比不得母親的心腸。」

  秦氏聽到後句,一下子跳了起來,說道:「我的心腸又怎樣了?你這是說的什麼話?」

  阮雲歡抬了抬眼皮,低聲道:「今日在建安侯府的事,母親忘了,女兒可記得。分明是秦家姐姐與人做出事來,母親瞧也未瞧,便直指是女兒所為。女兒想,女兒終究和母親隔著一層,母親那樣也無可厚非……」後娘就是後娘。

  秦氏聽她突然提到建安侯府的事,臉色不由一變,厲聲喝道:「雲歡,你胡說八道什麼?」

  今天建安侯府後宅的事剛剛發生,消息還沒傳到前院。阮一鳴只聽說自己的女兒不慎落水,被靖安侯夫人帶走。現在聽阮雲歡說出這番話來,不由疑惑,「雲歡,你在說什麼?秦家姐姐做出什麼事來?這和店面有什麼關系?」

  阮雲歡被秦氏一喝,便停了停,聽阮一鳴問起,搖了搖頭,續道:「爹爹,今日的事,女兒實在不堪出口。」你們不嫌丟人,我還嫌丟人呢。

  秦氏臉色變的十分難看,說道:「阮雲歡,你究竟要說什麼,不要扯上別人!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女兒只說,不管到了何時,女兒總要為自己打算,那些護衛雖是奴才,如今替他們除了賤籍,再替他們安置,他們總會有一兩個人承了女兒的情,若是女兒有一天無法立足,也有幾個人幫襯!」指望你們,不如指望幾個奴才。

  阮一鳴越聽越奇,說道:「你好端端的相府千金,怎麼會無法立足?再者說,縱然爹爹照應不到,還有靖安侯府,要一些奴才幫襯什麼?」

  阮雲歡淺淺一笑,點頭道:「有爹爹這句話,雲歡也就安心。如今雲歡要一千兩銀子使使,請爹爹即刻拿給雲歡!」說著,纖白的小手一張,伸到阮一鳴面前。

  阮一鳴一怔,為難道:「一千兩銀子?」說著抬頭去瞧秦氏。雖然是當朝宰相,在相府裡可是秦氏當家,一千兩銀子並不是小數目,他哪裡拿的出來。

  秦氏也是睜大了眼,說道:「一千兩銀子?你一個閨閣千金,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?」

  「沒有嗎?」阮雲歡不理秦氏,只是眼巴巴的瞧著阮一鳴,慢慢將手收了回來,說道:「依爹爹之意,爹爹給不了,雲歡便去靖安侯府尋舅舅要嗎?只是雲歡丟不起這個人,不知道爹爹丟不丟得起?」這話可就說的太過直接。

  阮一鳴臉色微變,問道:「雲歡,你要一千兩銀子做什麼?若是果然用在正經處,我讓你母親……」抬頭瞧了瞧秦氏,又覺得做不了妻子的主,心裡更是為難,只得住了口。

  阮雲歡垂了眸,低聲道:「方才女兒說了,要安置那十一名護衛。既然雲歡自己的院子爹爹不肯給,那便只能拿了銀子給他們另尋住處。可爹爹又拿不出銀子,又不讓去向舅舅要,雲歡又該如何是好?」

  阮一鳴聽她說來說去,又繞到院子上,不由頭疼,抬頭向秦氏一瞧,說道:「夫人,你看……」

  秦氏皺眉道:「急切間哪裡去取一千兩銀子!」

  阮雲歡抬頭向阮一鳴瞧了一眼,慢慢站起身來,說道:「既然沒有,雲歡只得捨了臉面去向舅母要去,只是日後靖安侯府說出相府的什麼話來,爹爹和母親可別怨怪雲歡!」說完施了一禮,轉身就走。

  「雲歡!」阮一鳴急忙將她喚住,向秦氏瞧了一眼,說道:「夫人!」

  秦氏臉色變幻不定,心裡反復掂量一千兩銀子和那六處院子。要說一千兩銀子雖巨,卻萬萬比不上那六處帝京城繁華地段的院子。可是院子的租金,又要好幾個月才賺得來一千兩銀子。想來想去,哪一頭都捨不得,越想越是肉疼。

 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,她哪會在意阮雲歡向靖安侯府說什麼?只是今天的事一出,帝京城各大豪門的夫人、小姐幾乎一邊倒的憐惜了這個死丫頭,到時阮雲歡向靖安侯府要銀子的事再傳出去,這刻薄前夫人女兒的名聲,豈不是坐的更實?

  咬了咬牙,向阮雲歡道:「給了你這一千兩銀子,是不是你就不再要那院子?」

  真打的好算盤!

  阮雲歡差點笑出聲來,垂下眼皮,輕聲道:「既有了銀子,院子便不急於一時,只是一千兩銀子也不過租人家的房子住,待用完了,再來向母親支領也是一樣!」

  這是要她將那十幾個人養起來?

  秦氏瞪大了眼。早知道如此,又為什麼答應放那些人出去?如今一樣養著,卻不能使喚。

  秦氏心底怒火狂燃,卻不能將她怎樣,只得咬了咬牙,說道:「那幾處院子這幾年也沒有好好修葺,怕是一時不得住!」

  阮雲歡忙道:「他們有的是力氣,修葺的事,自然交給他們自個兒去做,那便不用煩勞母親!」

  秦氏見她唇角噙上一抹笑意,頓時知道被她繞了進去,心裡慪的要死,卻也只能咬了咬牙,狠聲命道:「常管家,你喚了錢管事來,帶大小姐去瞧院子!」

  「謝謝母親!」阮雲歡立刻行禮如儀,轉身笑瞇瞇的瞧著常青,說道:「勞煩常管家順道喚了車子,我明日便去!」

  眼睜睜瞧著這位大小姐東一榔頭西一鎚,軟硬兼施,竟然能從秦氏手裡摳出院子,常管家不禁張大了嘴,結結巴巴的問道:「不知道大小姐要看哪一處?」

  「自然是六處院子全看!」阮雲歡眨眼,轉身向阮一鳴和秦氏施禮,「女兒告辭!」裙裾在地面上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,已經翩然而去。

  「喂……」秦氏張嘴要喚,趕到門口,卻只看到一個筆挺的纖細背影。六處院子?她幾時說六處院子都給她了?只是安置十一個護衛,就要六處院子?

  更慪氣的還在後頭。

  第二天黃昏時分,累的只剩下半條命的錢管事一回府,便被秦氏叫了去,聞秦氏問起看院子的事,如實回道:「那六處院子,有三處恰恰過幾日租約到期,新的租約還不曾續,大小姐二話不說,直接說再不續租,請那三戶人家早些另尋住處。另外兩處,還有三個月的租約,大小姐便向那兩戶人家說,從下個月起,租金要直接交給她,若不然她直接趕人。還有一處……」

  「還有一處怎樣?」秦氏的臉越聽越是陰沉,聽到最後忍不住追問。這最後一處院子沒有出租,卻住著她的兩家陪房。

  錢管事一臉惶恐,說道:「大小姐命那兩家人明日就搬出去,剛才回府,還直接從小人手裡取走了院子的租約!」

  「什麼?」秦氏大吼,尖厲的聲音,將兩邊的丫頭嚇了一跳。

  錢管事苦笑道:「小人原也說沒有夫人的話不能給,可是大小姐二話不說,命丫頭在帳房裡翻了出來拿了去,小人也沒法子!」

  「反了!反了!」秦氏大怒,將桌子拍的「砰彭」山響,還沒等說話,就聽丫頭在外回道:「夫人,吳大家的和鄭二家的來了。」吳大、鄭二,正是那兩戶陪房。

  秦氏一皺眉,說道:「讓他們進來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8:59 AM

  第038章:怎麼讓這些人記住她

  「夫人,你要給我們做主啊!」兩個婆子一進門,便跪倒在秦氏腳下,嚎啕大哭,「夫人呀,你也知道,我們當家的老實巴交,只知道給主子賣命,哪裡知道給自己積銀子。如今突然讓我們搬走,我們豈不是要流落街頭?夫人,我們自從跟了你,都是一心一意的侍奉,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呀……」

  「好了好了!哭什麼?」秦氏被哭的頭疼,狠狠一拍桌子。

  兩個婆子嚇了一跳,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,忙收了聲,仰起兩張老臉,眼巴巴的瞧著秦氏。

  秦氏狠狠的向她們瞪了一眼,咬牙道:「你們橫豎是我的奴才,我再不濟還能讓你們流落街頭?」

  兩個婆子大喜,齊齊磕頭謝恩。吳婆子道:「夫人,那明天,我們搬到哪裡去?」鄭婆子跟著連連點頭,都仰頭等著秦氏示下。

  秦氏臉色陣青陣白,咬牙道:「你們明日不許搬,我看那個黃毛丫頭能將你們怎樣?」

  「怎樣?」阮雲歡挑了挑眉,向青萍笑望,悠悠道:「只怕到時候他們不搬也得搬!」想和她阮雲歡玩賴的?這一世,怕還沒人能賴得過她吧!阮雲歡冷笑。再世為人,她可不准備給這些人留臉面。

  「就是,不用別人,讓趙承帶兩個人去,連人帶東西全丟了出來便是!」白芍搓著手,恨不得自己去親自將人丟出來。

  阮雲歡橫她一眼,笑出聲兒來。這個白芍,和她習了幾年武,連性子也比上一世暴力。

  果然,第二天趙承來回,那兩戶人家果然沒搬。

  阮雲歡冷笑。不搬?不搬最好!要不然,她怎麼讓這些人記住她?

  又隔一天,吳大、鄭二家的突然一大早就哭上門來,一見秦氏,當真是哭的上聲不接下氣,嚎了半天,吳婆子才斷斷續續的道:「夫人,你可要救救我們當家的,我們當真沒有殺人啊……」

  「殺人?」秦氏大驚,忽的站起,問道:「你說清楚,誰殺了人?」

  鄭婆子定了定神,才說道:「夫人,今兒一早,我們才剛剛起身,就有官差砸門,二話不說就進院子搜查,也不知道怎麼,竟然從後院的樹下挖出個死屍,官爺一口咬定是我們當家的殺人,也不聽我們分辯,便將人綁走了!」

  「院子裡怎麼會有死屍?你們可知道是什麼人?」秦氏驚疑不定,連聲追問。

  「說是查記錢莊的掌櫃,我們當家的也都認識,前幾日便不見他出來,不想今日在我們院子裡挖出屍體。」

  錢莊的掌櫃,那就是多少有些根底的人!

  秦氏皺眉想了想,又問:「知不知道是怎麼死的?」

  吳婆子搖頭,「我讓大娃跟了去打聽,讓他一得了信兒,就趕到府上來回!」

  秦氏搖頭,說道:「只怕知府衙門大娃進不去!」抬頭向門外丫頭喚道:「杏兒,你去喚常管家來!」

  杏兒應命而去,過了一會兒,帶著管家常青匆匆的奔了進來。常青剛跪下行禮,秦氏便擺手道:「你拿了相爺的貼子,去知府衙門打聽一下,那個錢莊的掌櫃如何死的?」

  待常青退了出去,秦氏向兩個婆子擺手,說道:「你們先回去吧,等有了信兒,我自然會派人知會你們!」

  兩個婆子跪著不起,鄭婆子結結巴巴道:「夫人,如今院子被官府封了,我們……我們別說沒地方住,就連屋子裡的一條絲也不許拿出來!如今我們兩家的兒子媳婦孫子,都只能在店裡!」

  秦氏一聽,心中突然覺得,這事未免也太巧了!心底沒來由的煩燥起來,揮手道:「那便在店裡等著!」兩個婆子忙磕頭退了出去。

  秦氏坐著想了會兒,越想越覺這事有蹊蹺,起來坐下幾回,終於喚人來問:「大小姐呢?」

  「大小姐一早兒出了門!」小廝躬身回稟。

  「大小姐,就是這裡了!」同一時間,阮大小姐的馬車在一家酒樓門前停下。阮雲歡聽到趙承回稟,掀開簾子向外一望。

  但見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酒樓,分為上下兩層,門面陳舊,洗刷的倒也幹淨,因不在飯點兒上,酒樓門前並沒有什麼人。

  阮雲歡點頭,帶著白芍下車,向那酒樓二層雅室來。臨窗坐下,白芍喚了小二詢問都有什麼茶點。阮雲歡卻是瞧著街對面一家緊閉的店門,說道:「那不是查記錢莊嗎?怎麼掌櫃的還沒有尋到?」

  白芍向外瞧了一眼,說道:「小姐,你還不知道?那掌櫃的被人殺了,今兒一早尋到的屍體!」

  阮雲歡挑眉,問道:「什麼人和他有這麼大的仇,居然殺人?」

  白芍向小二瞧了一眼,擺了擺手。小二遲疑一下,躬身退了出去,將門關好,走開幾步,又躡手躡腳的回來,豎起耳朵傾聽裡邊的動靜。

  白芍聽著小二返回,才壓低了聲音道:「大小姐,你不知道,這查記錢莊可是平陽王的產業,聽說殺他的兩個人,一個姓吳,一個姓鄭,因在錢莊裡賭輸了錢,又欠下一屁股債,便合夥將掌櫃的殺了,將人埋在後院裡,今兒一早官府起出的屍體!」

  「哦?平陽王的人他們也敢殺?」阮雲歡清清亮亮的聲音帶著些慵懶,搖頭道:「這樣一來,這兩家人可就完了!」

  門外小二腦袋嗡的一響,額頭在門上一磕,「咯」的一響,一下將自己嚇醒,忙轉身匆匆離去。

  雅室內的阮雲歡端著茶盞,淺淺笑起。

  「平陽王的人!」秦氏聽到消息,也是臉色微變,咬牙問道:「你說,吳大、鄭二當真欠了人家賭債?」

  「老奴不知道啊!」鄭婆子哭喪著臉跪在地下,說道:「平日他們二人是經常喝點酒,一同出去耍耍,可就算欠了賭債,也不至於殺人啊!」

  秦氏氣的發顫,一手指著她,罵道:「當真是狗肉上不了檯面,你們也不想想,旁的人家的陪房,哪裡有你們過的日子,那樣的院子給你們住著,那樣的店面讓你們管著,每年也不過往府裡交那麼些份例,不想日子好過,你們便生出那些事來,竟然連平陽王府的人也敢招惹!」

  鄭婆子被她罵的臉白,直等她罵完了,才爬前幾步,拽著她的裙擺,哭道:「夫人,你好歹想法子救救我們當家的,有了這次,他再也不敢了!要不……要不……」眼珠子嘰哩骨路的轉了轉,往前湊了湊,悄聲道:「夫人,要不然您說句話,讓吳大一個人擔下來!他的四個兒子兩個閨女都成了家,我家還有一個小的,指望著他爹呢!」說著又抹起了眼淚。

  「呸!」秦氏啐她一臉,咬牙罵道:「你們鄭二是人,吳大就不是?兩個人做下了事讓他一個人擔著,你讓我怎麼和吳大家的說去?」

  鄭婆子連連磕頭,哭道:「夫人,老奴也不想啊,如今兩個人都抓了進去,對方又是平陽王府的人,瞧那架式是不肯善罷甘休的,與其兩個人都折了進去,不如丟卒保帥!」

  秦氏被她氣笑,又啐她一口,說道:「你還知道什麼叫丟卒保帥?你家鄭二怎麼就成了帥了?」被她這一句話,倒也說的活動了心思,說道:「你先回吧,我使人去打探一下平陽王府的口風!」

  鄭婆子剛走,常管家便趕了回來,說道:「夫人,忤作驗屍,說那掌櫃的腦後受了重擊,肺裡有水,應該是被人打暈後活活溺死。如今他的家人已經哭上了大堂,說一定要追查兇手,若不然,就要請王爺做主!」

  秦氏變色道:「他們有王爺做主,難不成我們相府無人?」

  常青皺眉,思索一下,才上前一步,低聲道:「夫人,此事若當真鬧開,縱然能救出人來,也勢必和平陽王府翻臉,得不償失啊!」不過是兩房奴才,怎麼能得罪王爺?更何況,就平陽王那火爆性子,豈會善罷甘休?

  秦氏一窒,悶了良久,方咬牙道:「都是那個丫頭搞的鬼!」

  阮雲歡一進府門,就被阮一鳴喚了去,剛一進門,秦氏劈面就問:「那院子裡的死屍,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?」

  阮雲歡瞧了瞧坐在一邊的阮一鳴,淡淡道:「母親這話,女兒不懂!」

  秦氏呼的站起,指著她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分明是你要院子不成,才命人嫁禍!」

  阮雲歡一聲冷笑,說道:「母親既如此說,改日知府衙門開審,大可上公堂上說去。只說女兒要回自個兒的院子,母親的陪房佔著不讓,女兒便殺了查記的掌櫃,到那院子裡埋屍。可是女兒也能說,那分明是女兒的院子,卻是母親的陪房住著,女兒給了一日讓他們搬出,他們卻無理不肯,當時不知什麼原故,卻原來是院子裡埋著死屍,怕搬了出去讓人知覺,便只好賴著!」

  秦氏被她說的臉白,指著她咬牙道:「你……你胡說,我的陪房,豈是會殺人的?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依母親之意,母親的陪房不會殺人,倒是雲歡會殺人了?」

  秦氏大怒,驟然轉身,喚道:「相爺,你看看你的女兒!」

  阮雲歡也轉頭去瞧阮一鳴,一臉的哀傷,說道:「爹爹,你也認為殺人的不是陪房,卻是女兒?」

  阮一鳴臉色微變,沉聲喚道:「夫人!」奴才殺人和大小姐殺人,自然是天差地別。抬頭向秦氏一望,眼底包含深意。

  秦氏咬了咬唇,只好忍氣,重重坐下。

  阮一鳴緩了緩臉色,說道:「雲歡,死屍從你的院子裡起了出來,事情鬧大,你也脫不了干係。相府大小姐去對薄公堂,總也說不過去,又何必鬧到那個地步?」

  阮雲歡聽他話說的軟和,卻知道不是為了自己,心底冷笑,臉上卻沒有表情,問道:「那依爹爹之意呢?」

  秦氏不等阮一鳴說話,便搶著道:「你爹爹的意思,是靖安侯爺和平陽王交好,你即刻去趟靖安侯府,請侯爺出面說個情,將此事壓下!」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9:18 AM

  第039章:一個天大的秘密

  阮雲歡聽她話說的強橫,不由勾了勾唇,問道:「然後呢?」

  「什麼然後?」秦氏挑眉。

  阮雲歡淡道:「那兩個奴才是母親的陪房,佔著女兒的院子不讓,如今出了事,卻讓女兒去說情,母親便沒有旁的話說?」

  秦氏怒道:「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兒家,事情鬧開,對你也一樣沒有好處,如今不過是讓你說句話,難不成還要討要好處?」

  阮雲歡垂頭,纖白的手指慢慢拂平裙上的皺褶,淡淡道:「事情鬧大,首先問斬的,是那兩個殺人兇手,其次,是母親的管教不嚴之罪,第三,方是女兒對產業的管理不善。只是帝京中何人不知,女兒離京十年,那些產業並非自個兒管著。至於說對簿公堂……」抬起頭,直視著秦氏,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,一字字道:「母親堂堂相國夫人不怕,女兒又有何懼?」

  「你……」秦氏氣的臉白,指著她說道:「你身為相府小姐,豈能不顧相府臉面,你……你……相府又要你做什麼?」

  阮雲歡一聲冷笑,說道:「相府臉面?相府臉面可不是雲歡一個人的!更何況相府不要我已經十年,我阮雲歡也沒有餓死!」

  「雲歡!」阮一鳴低喝,阻止她再說下去。終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,剛剛出世時,也抱過寵過,她剛才那句話,竟然字字誅心,不由心中一酸,嘆道:「過去十年……是爹爹對你不住。如今這事,爹也不求你瞧在父女情份上,只是……只是此事鬧出來,相府顏面無存也倒罷了,你今年已經十三歲,到了議親的年紀,你也該為自個兒想想。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爹爹為的只是女兒的親事?或者還有旁人吧?」你最寶貝的女兒可是阮雲樂啊!

  阮一鳴被她噎的一口氣險些堵在胸口,強吸了一口氣,沉聲喚道:「雲歡,當爹求你!」

  這四個字一說,阮雲歡心頭不禁一震,抬頭見他臉色頹然,心頭也是一軟,咬了咬唇,說道:「女兒要那幾處院子和店面的地楔!」

  秦氏聽她不但要院子,還要店面,不由怒道:「阮雲歡,你不要太過份!」

  阮雲歡看都不看她一眼,說道:「院子雖是女兒的,可女兒並未管理,此事便與女兒無關。只有將院子交給女兒,女兒才好借此求舅舅周旋。還有,據女兒所知,那吳大、鄭二兩家,不但住著那處院子,還管著三家店面,這樣的奴才縱然出來也是惹事,女兒縱救了他們,也不容他們留在女兒的店裡!」

  「那也只是一處院子,三家店面!」秦氏掙紮的說道:「我將這四處地楔給你便是!」

  「呵……」阮雲歡好笑的瞧她一眼,說道:「縱沒有此事,女兒要回自個兒的東西,本也是天經地義,如今是母親求女兒辦事,怎麼反而用女兒的東西討價還價?」挑唇笑了笑,說道:「此事女兒不急,橫豎再過二十幾天,一月之期便到,那時連田莊一同收回,也是一樣!」說著起身,端端正正行了一禮,說道:「女兒告辭!」轉身便向外行去。

  「你……你回來!」秦氏怒喝。再過二十幾天,就算事情不鬧大,吳大、鄭二兩家早已被問罪,哪裡還來得及?

  阮一鳴也是急忙喚道:「雲歡!」

  阮雲歡卻理都不理,徑直去了。

  阮一鳴「嘿」的一聲坐下,默然許久,才道:「夫人,這孩子性子執拗,如今也只有她能求得動靖安侯爺,你又何必一句不讓?」

  秦氏本來是個極沉得住氣的,可是不知為何,自從阮雲歡回來,她做什麼事都不順,性子便一天比一天煩躁。此時聽阮一鳴一說,咬牙道:「那個丫頭當真是得寸近尺,好端端的要什麼田莊店面,本來說的一月為期,這才過了幾日便又……」

  「夫人!」阮一鳴無奈擺手,說道:「她既然鐵了心要收了回去,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麼區別?這次縱然不給,逼著她上了靖安侯府,你又知道她要說些什麼?回頭靖安侯府的人上門來說那些產業,豈不是我們沒理?如今這事用得著靖安侯爺,倒不如趁早給了她,安了她的心,也省些事!」

  秦氏臉色變幻不定,那些院子倒也罷了,可那十六家店面,可以說是日進鬥金,早交一日,便是一筆損失,如今交了出去,說不出的肉疼。可是,再想想這件案子……

  不過是兩個奴才,命他們認罪,擔下這罪名也沒什麼,只是想到堂堂的相府夫人、侯府嫡女去拋頭露面對薄公堂,還要被當眾掀出強佔前夫人女兒產業的事,便不由心虛,狠了狠心,咬了咬牙,只得點頭道:「給她也行,但是須得說明,這件事,她要了結的幹幹淨淨!」

  案子審下,已是五日之後。就在罪證確鑿,吳大、鄭二就要被判死刑的時候,案情突然急轉直下,有人出首,說是那掌櫃的是被家中小妾的姦夫打死,然後移屍嫁禍。

  知府命人拘起小妾一問,小妾驚嚇之下招供,果然是她在外邊有了人,那天她又去私會,卻被丈夫跟蹤,被丈夫撞破之後,姦夫打死丈夫,然後為了脫罪,才嫁禍給吳、鄭二人。

  秦氏得知結果,當場氣的倒仰,怒道:「這個該死的姦夫,怎麼就先中了吳大、鄭二,害的我白白將院子和店面的地楔給了那個丫頭。」

  「夫人!」阮一鳴搖頭,嘆道:「蒼蠅不叮無縫的蛋,那吳大、鄭二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。何況,你以為是誰查出案子的始末,出首的又是什麼人?」

  秦氏疑道:「難不成是靖安侯府?」見阮一鳴點頭,才悶聲不語。

  錦闌軒內。

  白芍、紅蓮等人瞧著那二十幾張地楔,已經笑成一團。墨蘭忍不住笑道:「小姐,想不到這案子如此了結,小姐不費功夫便收回這二十幾張地楔,夫人一定氣個半死!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搖頭道:「若不是有人出首,那名小妾更不會招供,吳大、鄭二二人,還是無法脫罪!」

  紅蓮怔了怔,說道:「原來是侯爺那邊查出了真相,命人出首?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卻不置可否。

  這件案子的真相,就如那名小妾招供的一樣。只是後邊移屍一節,卻是趙承等人所為,小妾暗中得了好處,又知道保不住姦夫,便將罪名盡數推到姦夫頭上。

  店面、院子收回,阮雲歡便交給趙承去運籌,自己也成日出出進進極為忙碌。秦氏忍不住命人一查,說是她著手整頓院子和店面,心中氣惱,卻又說不出什麼。

  轉眼二皇子開府封王的日子將到,相府也收到帖子,想著李氏生辰時議過的事,秦氏先將對阮雲歡的一腔憤怒收起,用心打點給二皇子的賀禮。

  眼看後天就是二皇子開府的正日子,秦氏查看過准備好的賀禮,心裡總算鬆了口氣。坐回椅中飲茶,目光掃著廳前的賀禮,心裡盤算,二皇子開府之後,下半年便是三皇子,明年又輪到四皇子……

  這樣的賀禮,斷斷不能少,還不能差,這可不僅僅是一筆銀子,而是相府的臉面。只是這一筆開銷……突然想起被阮雲歡收回的十六家店面,又覺得肉疼。跟著想到最近阮一鳴對阮雲歡的態度,似乎也變的柔軟,心中更是煩悶。

  正在這時,就見杏兒進來,在她耳邊悄聲道:「夫人,錦兒來了!」

  秦氏的手一頓,目光向兩側一瞧,揮手道:「你們退下去罷!」說著向杏兒微一點頭。阮雲歡回來也快一個月了,那幾個放在她身邊的奴才,也該派上用場了!

  隔了一會兒,杏兒果然帶了一個圓圓臉的丫頭進來,正是阮雲歡房裡的錦兒。錦兒自從被阮雲歡提了一等大丫頭,就再沒往秦氏這裡來過。這會兒秦氏見她身上的衣裳也鮮亮了不少,不由冷笑道:「怎麼,你還記得我才是你的主子?」

  錦兒忙跪下,說道:「夫人,錦兒不來,不過是怕大小姐起疑,夫人莫怪!」

  秦氏見她神色坦然,一點不見驚慌,倒也不像假話,問道:「那你今兒來,是知道了什麼?」

  錦兒向左右瞧了一眼,見只有杏兒在,便膝行著往前湊了湊,悄聲道:「夫人,錦兒方才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!」

  「什麼?」秦氏一頓,臉色也跟著凝重。

  錦兒咬了咬唇,又向前湊了湊,在她耳邊悄悄低語一句。

  秦氏身子一震,頓時臉色大變,呼的一下站起,問道:「這可是真的?你不許胡說!」

  錦兒身子向後一退,磕頭道:「夫人,這話錦兒聽的真真兒的,萬不敢撒慌欺瞞夫人!」

  秦氏臉色乍青乍白,咬牙道:「你將事情前後細說一回!」

  錦兒道:「今兒一大早,大小姐帶了白芍、紅蓮兩個出去,到了午間才回來,方才又帶著白芍、青萍去了老夫人處,留下紅蓮、墨蘭兩個在屋子裡,奴婢在門外,聽到那兩個人悄悄議論!說是前幾日在古井胡同,就遇上老爺,當時並不知道什麼,後來又遇一回,才知道進了那處院子,後來聽那院子裡的丫頭說漏了嘴,說那院子裡住著的夫人名喚什麼月嬌的。」

  「月嬌……」秦氏臉色頓時什麼分難看,咬牙道:「你聽清楚了,果然是月嬌?」

  「千真萬確,奴婢絕沒有聽錯!」錦兒肯定的點頭。

  秦氏臉色陣青陣白,驚疑不定。錦兒見她不語,心裡焦急,又上前一步,說道:「夫人,你要快些拿主意啊,如今老爺正在那裡,聽說朝中不少大從前去道賀,紅蓮說,那處院子,竟然比我們相府還要熱鬧!」

  秦氏腦中轟的一響,想起這十年自己對相府的經營,好不容易將那些女人全部趕了出去,自己還擔上一個悍妒的名聲,結果……一時間怒火中燒,咬牙喝道:「錦兒你留下!杏兒,喚上張媽媽,帶人跟我走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9:47 AM

  第040章:這是砸下的第一鎚

  古井胡同三十五號,賀客盈門,一團熱鬧。

  阮一鳴正與人說話,突然間,門外一聲大吼,「阮一鳴!」

  阮一鳴吃了一驚,忙起身向外瞧去,但見大開的院門外,一名貴婦氣勢洶洶一馬當先沖了進來,身後跟著一群拿著棍棒的丫頭、婆子。不由失聲喚道:「夫人,你怎麼來了?」忙拔步迎了出去。

  廳裡眾人被那一聲大喝也嚇了一跳,紛紛跟了出來。

  秦氏目光一掃,見一個身穿綾羅綢緞的女子,手裡牽著一個男孩也隨了出來,不由更是怒火中燒,尖聲喊道:「月嬌,果然是你這個賤人!」不容分說,沖上去劈頭就打。

  月嬌見了她,也是大吃一驚,只喊了聲「夫人」就被她一把掌打翻在地。

  秦氏指著她怒喝,「打!給我打!往死了打!」一聲令下,丫頭、婆子們沖上來,一頓棍棒相加。

 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,都是僵立在當場,愣愣的瞧著這一幕。

  「你們幹什麼,不許打我娘!」八歲的男孩兒低著頭沖上來,用力一頂,一頭撞在秦氏的肚子上。

  秦氏猝不及防,一跤仰天摔倒,頓時鬢髮淩亂,釵環委地。

  小男孩兒身子一躍,一下子騎到她的身上,揮拳就打,嘴裡大罵,「臭婆娘,死女人,你敢打我娘,小爺揍死你!」小拳頭掄開,左右開弓,結結實實揍在秦氏的臉上。

  「啊……」秦氏尖叫,奮力起身,一把將小男孩兒推開,人還沒有爬起來,就大聲喝令,「給我打,將這個野種打死!」兩個丫頭聞命,抽身出來,掄起棍棒就向小男孩兒打了過去。

  「住手!」阮一鳴好不容易回過神來,怒喝一聲沖了上來,橫著身子一擋。兩個丫頭正用了全力打了下去,收手不及,全部打在他的身上。

  阮一鳴忍住疼痛,上前劈手奪過棍棒,怒喝道:「都給我住手!」棍棒掄開,幾下子將一眾丫頭、婆子趕開。低頭一看,月嬌已經被她們打的爬在地上,滿身是傷,不由怒火沖天,猛的轉頭,向秦氏怒視,大聲喝道:「秦芬芳,你鬧夠了沒有,你要做什麼?」

  秦氏一聽,阮一鳴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喊出自己閨名,臉色不由大變,坐在地上,抬頭指著阮一鳴,氣的渾身發抖,大聲道:「阮一鳴!好你個阮一鳴,當初,怪不得你會替她求情,原來她肚子裡已經有了你的種!你……你就這樣瞞著我,一瞞就是八年,我……我……枉我還以為……以為你說的都是真的,我……我……」說著話,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
  月嬌,就是當年阮相前夫人公孫氏給了阮一鳴的丫頭,秦氏進門後本來要找藉口將她打死,阮一鳴求情,才將她放過,打了一頓趕出府去,沒想到,今天再見,她竟然已經為阮一鳴生了個兒子。

  「你胡說什麼?」阮一鳴大吼。眼看著自己的夫人不顧形象,自己在同僚面前顏面盡失,更是氣的發抖。

  這一會兒,程禦史匆忙趕到,一看院子裡亂成一團,忙趕了上來,一把將男孩子抱在懷裡,連聲問道:「謹兒,你怎麼樣,有沒有事?」

  男孩兒被秦氏那一推,已經跌破手肘,卻並不啼哭,只是指著秦氏大嚷,「爹,是她!這個惡女人,她一進來就打我娘,我打死她!」說著又要沖過來。

  程禦史回頭一看,見月嬌衣衫淩亂,正抽抽咽咽的從地上爬起,一張俏麗容顏早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,不由將臉一沉,向秦氏狠狠瞪視,冷道:「阮夫人,縱然從前月嬌與你有過什麼,也是許多年前的事,如今你鬧上門來,便請給下官一個說法!」

  阮一鳴臉色氣的發青,向程禦史一拱手,說道:「是本相管教不嚴,還請禦史大人恕罪!」低頭瞧著秦氏,喝道:「還不快起來,給禦史大人賠罪?」

  秦氏早在男孩喚出那聲「爹」的時候,就已經呆住,結結巴巴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你是禦史……禦史大人的兒子?」

  阮一鳴心中憤恨,咬牙道:「這位是禦史大人的公子,月嬌是禦史大人的如夫人!」雖然沒有一個字責怪,可是這句話從齒縫裡一個字一個字的迸了出來,帶著說不盡的冷意。這個蠢女人,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跑來,讓他以後怎麼面對滿朝文武?

  對上他的目光,秦氏心頭不禁打了個突,瞧了瞧月嬌,又瞧了瞧那個孩子,突然大聲道:「不信!我不信!當初你就對這個賤人百般呵護,她怎麼會是禦史大人的外室?」實在不信,堂堂禦史,怎麼會穿阮一鳴的舊鞋。

  阮一鳴顏面丟盡,見她還是不依不饒,氣的臉色發白,怒聲大喝,「夠了!走!跟我回府!」一手拽住她的胳膊,橫拖倒拽,大步向院門外走去,竟然顧不上和主人告辭。

  眾官瞧著秦氏帶來的人也跟著退去,都是暗暗搖頭。一向只知道阮相夫人悍妒,卻不想堂堂侯府嫡女、相國夫人,竟然像個潑婦一樣鬧上門來。更可笑的是,這個月嬌卻不是阮一鳴的外室,而是程禦史的外室。

  望著巷子裡的車馬遠去。對面一座樓上的窗戶慢慢關上,阮雲歡唇角微挑,露出一抹輕淺的笑意。

  白芍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,說道:「小姐,這一下夫人有得受了!」

  阮雲歡搖頭,淡淡道:「未必!」這麼多年,阮一鳴膝下無子,卻不納妾,堂堂相國,寧肯頂著一個懼內的名聲,這其中,除了秦氏的悍妒,阮一鳴對她的感情,也不容忽視。只是,她沒料到,本來她只是尋找阮一鳴那兩個還活著的侍妾,查問生母的死因,卻意外的知道,月嬌竟然跟了程禦史,還為他生了個兒子。

  秦氏對阮一鳴看的極緊,乍聽阮一鳴竟然有個兒子,豈有不震驚的道理?等她再瞧見月嬌,自然不會再去細問,這一通發作,恐怕她悍妒的名聲更是一日千里,在帝京城中傳播。

  而傳言是一回事,被人親眼瞧見是另一回事。這一回阮一鳴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,就算不和秦氏翻臉,心裡也一定會存下些埋怨,等這些埋怨越攢越多……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輕輕笑起。秦氏,這是給相府那個硬殼砸下的第一鎚,更精彩的還在後頭,你等著吧!慢慢的將茶飲盡,說道:「走吧!」起身帶著白芍、青萍二人出了雅間,向樓梯走去。

  「精彩!真是精彩!」隨著一陣掌聲,一條俊挺的身影從隔壁一間雅室內出來,斜倚著門框向阮雲歡笑望,淡笑道:「看來,我根本不必為你擔憂!」烏亮的眸子,帶著一抹戲謔的笑意,盯在她的臉上。

  「四殿下!」阮雲歡挑眉,福身盈盈一禮,眨了眨眼,一臉茫然,問道:「四殿下說的什麼?雲歡不懂!」

  看著她水眸中的狡黠,淳于信不禁笑起,微微搖頭,說道:「看來誰得罪了阮大小姐,都沒有好果子吃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難不成四殿下想得罪雲歡?」

  「不敢!」淳于信連連擺手。想起那一夜不停的拉肚子,就心有餘悸。

  「阮大小姐這樣和四皇子說話,膽子倒是不小!」一道幽冷的聲音響起,另一條俊挺的身影從雅室內出來,與淳于信並肩而立,衡量的目光,向阮雲歡上下略一打量,便停在她的臉上。

  阮雲歡一怔,一瞬間,微僵的笑容重新揚起,福身見禮,「五殿下!」沒料到今天淳于信身邊,不是那個小尾巴似的六皇子,而是這個表面溫和,骨子裡陰狠的五皇子淳于昌。臉上雖笑容不減,眼底的笑意卻瞬間冷了下去。

  剛才還笑意盈盈的水眸,只這一瞬間,便失去所有的溫度,令淳于昌極度不悅,淡道:「阮大小姐不必多禮!」

  阮雲歡輕聲道:「多謝五殿下!」抬了抬身子,又再施下禮去,說道:「雲歡尚有旁事,這就告辭!」也不等二人說話,轉身就走。

  剛才看她還頗有興致,這一瞬間就變的冷漠疏離,淳于信趕上兩步,喚道:「阮大小姐!」見她停步,便笑道:「後日端王府見!」二皇子被賜封為「端王」。

  阮雲歡含笑回身,又施一禮,飄然而去。

  望著她絕然的背影,淳于信微挑了挑眉,不禁側頭望向淳于昌,問道:「老五,你幾時惹了她?」

  淳于昌眼看她對著淳于信淺笑盈盈,一見自己神色就冷了三分,心中微有怒意,冷哼道:「我又哪裡知道?」側頭向淳于信一望,問道:「四哥和她早就熟識?」

  淳于信淡笑搖頭,「阮大小姐回京不過一個月,怎麼會早就熟識?只是她進城時,與我和六弟曾經有些誤會罷了!」瞧著那條纖弱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,頓時覺得興味索然,說道:「我們也回罷!」也隨後下樓。

  而此時的相府,阮一鳴沉著臉,在廳內走來走去,秦氏一臉惶惑,連哭帶說:「我只道是你將月嬌那小賤人藏在那院子裡,還養了一個八歲的兒子,我哪裡知道,那賤人竟然攀上程禦史!」

  阮一鳴強壓怒氣,咬牙道:「縱然如此,你也不該鬧上門去,你是堂堂相國夫人,那個樣子成何體統?」

  秦氏大聲道:「你自個兒的侍妾,跟旁人生了兒子,你竟然前去道賀,如今怎麼還怪我?你明明知道,當初我又不是沒人要,卻甘心嫁給你做個繼室,我對你……我對你……」話說半句,又滾滾的落下淚來。

  阮一鳴嘆了口氣,默然不語。確實,當年自己雖然已經是一朝丞相,但是論家世背景,遠遠不及各大世家。而秦氏身為堂堂侯門嫡女,要嫁什麼樣的人不行,偏偏她就是一意嫁給自己,甘心做個繼室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0:18 AM

  第041章:將老爺當場拿住

  想到這些,阮一鳴一腔的怒氣頓時無影無蹤,嘆了口氣,才道:「就因我知道你對我的一片情意,這十年來你不許納妾,我寧肯旁人笑我,也由著你,可今日的事,你總該將事情搞清楚才對,就那樣貿貿然打上門去,當著那麼多朝中大臣,讓我如何下臺?」

  秦氏自知理屈,悶了片刻,咬牙道:「都是錦兒那個賤婢!」一手在案上一拍,起身喚道:「來人,將錦兒給我喚來!」

  錦兒自從秦氏走後,便坐立不安,一心想著自己立下大功,等著封賞。此刻聽到丫頭來傳,忙整了整衣衫,掠了掠鬢髮,喜滋滋的跟著小丫頭向前院來。

  一進前廳的門,正要跪下見禮,就聽「砰」的一聲,一隻茶杯摔碎在腳下,秦氏的暴怒的聲音大喝,「把這賤婢拖出去,給我狠狠的打!」

  錦兒嚇了一跳,眼看兩個媽媽挽起袖子向她走來,頓時嚇的魂飛魄散,腿一軟跪倒在地,顧不上雙腿被碎瓷片割的生疼,膝行著爬了兩步,大聲道:「夫人!奴婢做錯了什麼,請夫人明示,也好讓奴婢死個明白!」

  「做錯了什麼?」秦氏冷哼,上前一揮手,「啪啪」兩聲,給了她兩記響亮的耳光,厲聲道:「你和我說,老爺將月嬌那蹄子養成外室,還生了個兒子,今天滿八歲?」

  錦兒被她兩掌打懵,只覺得臉頰熱辣辣的疼,萬不料秦氏當著阮一鳴問出這句話來,這不是明擺著要她的命嗎?膽怯的向一臉陰沉的阮一鳴望去一眼,又不敢否認,只得道:「是……是奴婢,奴婢也是對夫人的一片忠心,一時嘴快……」滿心想要辯解,見阮一鳴臉色更加陰沉,一驚住嘴。

  秦氏怒極氣極,指著她罵道:「你這賤人安的什麼心,這般胡說八道,讓我去當著許多的朝中大臣丟臉?」

  錦兒吃驚的搖頭,結結巴巴道:「老爺並不常去那院子,若過了今日,又如何證明那是老爺的外室,自然是當場拿住!」

  「你……」阮一鳴怒極,上前一步,一腳將她踹翻在地,指著她問道:「這話你何處聽來,就跑來混說給夫人聽?」

  錦兒心中驚慌更甚,忙道:「是大小姐屋裡的紅蓮、墨蘭兩個!」

  「我屋裡的丫鬟怎麼了?」隨著一道清清淡淡的聲音,阮雲歡身穿一襲水紋八寶立水裙,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,目光向跪在地上的錦兒一掃,一邊福身行禮,一邊道:「女兒剛一回府,便聽說母親拘了我屋子裡的丫鬟,卻不知這丫鬟犯了何事?」

  秦氏冷哼道:「你屋子裡的丫鬟犯錯,難不成我便管不得?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母親主理府中內務,丫鬟做錯了事,母親自己管得,只是既然是雲歡屋子裡的人,雲歡自然要問一聲!」

  阮一鳴見兩人一見面便話不投機,不由頭疼,擺手道:「既然是雲歡屋子裡的人,便聽聽罷!」轉向錦兒道:「你說,是大小姐屋子裡的紅蓮、墨蘭與你說的?」

  錦兒連聲道:「是!千真萬確是紅蓮說的,奴婢不敢撒慌!」

  阮雲歡插口問道:「紅蓮和你說了什麼?」

  「說……說……」錦兒抬頭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咬唇低下頭去,說道:「紅蓮說,老爺在古井胡同養了外室,還生了……生了個少爺,已經年滿八歲!」

  「真有這樣的事?」阮雲歡挑眉,瞧向阮一鳴,含笑道:「爹爹膝下無子,既然外頭生了弟弟,理該接回入了宗譜才是,怎麼任由流落在外?」

  阮一鳴見秦氏頓時黑了臉,不由連連擺手,說道:「這個賤婢滿口胡言,那哪裡是我的外室,分明是禦史程大人的外室。程大人府中也是無子,這個外室,禦史夫人是知道的,之所以沒有接回府去認成姨娘,只因她……只因她……」

  連說兩句,後邊那句「只因她原本是我的侍妾」怎麼也當著女兒說不出來,只得跳過,說道:「前些時太子府一案,程大小姐被賊人砍斷一條手臂,程禦史心情始終不好,今日這位程公子生辰,他不過是想借著這個日子沖一沖晦氣,方給一些知情的同僚下了帖子,大家不過過去坐坐。哪裡知道……哪裡知道……」

  哪裡知道,被相國夫人攪局!

  阮雲歡心裡暗笑,臉上卻不動聲色,問道:「這又與我屋子裡的丫鬟何干?」

  阮一鳴向錦兒一指,說道:「就是這個賤婢,來和你母親說,那個是我養的外室,程公子是我的兒子,你母親一時不查,前去大鬧……唉!」一聲長嘆,連連搖頭。

  「哦!」阮雲歡點頭,向錦兒道:「你是我屋子裡的人,旁人不知道,我可知道,一向是不許你們離了後院,這等事,你是如何知道?怎麼又會牽扯上紅蓮?」

  秦氏最初的狂怒過去之後,頭腦漸漸冷靜,心中暗道:「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,倒不如順手把紅蓮、墨蘭除去,也好去掉這個死丫頭的兩名心腹!」當下假裝發怒,指著錦兒道:「是啊!這件事如何與紅蓮、墨蘭扯上干係,你說出來,我給你做主!」

  錦兒聽說月嬌竟然是禦史大人的外室,這一驚非同小可,可是到了這個地步,知道自己已經脫不了干係。正心裡驚慌,一聽秦氏的話,心中不由一動。只有將紅蓮、墨蘭二人拖出來,才能減輕自己的罪過。

  大著膽子抬頭,目光與秦氏一觸,頓時知道主子的意圖,將牙一咬,說道:「大小姐,此事奴婢是聽紅蓮、墨蘭二人說起!二人確確實實說那是老爺的外室,古井胡同這個名兒,奴婢原先本是不知道的,也是聽她們說起,奴婢絕對沒有膽子生安白造這等事!」

  秦氏聽她一口咬實,心底冷笑,轉向阮雲歡道:「雲歡,雖然說你這幾個丫頭是老侯爺所賜,但她們造謠中傷主子,惹出這麼大的禍來,也不能不罰吧?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她們雖然是老侯爺所賜,但是既隨著我來了相府,自然是相府的奴才。只是單憑錦兒一句話,就認定是她們造謠中傷,未免有失公平!」

  「有失公平?」秦氏冷笑,說道:「那依你要怎麼樣?」

  阮雲歡慢慢抿了口茶,抬頭見阮一鳴皺眉向她望來,便淺淺一笑,說道:「便是刑部審案,也要給犯人一個辯駁的機會,依雲歡之見,倒不如喚她們前來,當面對質!」

  阮一鳴耳聽著這事牽扯上阮雲歡屋子裡的丫鬟。紅蓮、墨蘭二人不比錦兒,是阮雲歡自順城帶來,可以說是她的心腹,如今扯出這兩個人,恐怕阮雲歡會一意力保。此時聽說要喚來對質,到時真的審了出來,倒也不怕她不認,當下點頭道:「那便傳來對質吧!」

  阮雲歡點頭,向青萍道:「你去將她二人叫來!」

  青萍躬身應命,退了出去。隔了片刻,果然將紅蓮、墨蘭二人帶來。阮雲歡命她二人與錦兒一同跪下,開口便道:「錦兒告你們傳播謠言,中傷老爺,可有此事?」

  紅蓮、墨蘭二人一臉驚詫,齊聲道:「沒有的事,大小姐,我們冤枉!」

  「怎麼沒有?」錦兒大聲打斷,指著墨蘭道:「今兒午後,小姐去了老夫人那裡,你們兩個在屋子裡飲茶,你向紅蓮問起靖安侯府的七位少爺,可有此事?」

  墨蘭點頭道:「靖安侯府七位少爺均在老侯爺身邊住過幾年,奴婢也算熟識,上一次小姐去靖安侯府,只帶了白芍、紅蓮二人,奴婢卻不曾去,今日說起,奴婢不過想知道幾位少爺是否安好!」

  錦兒見她承認,便指著紅蓮道:「你說什麼靖安侯夫人見了小姐,便盼著有個女兒,是也不是?」

  紅蓮點頭道:「侯爺夫人說這話時,你們也在廳裡,一並聽了去,難道有假?」

  錦兒不應她,又指著墨蘭道:「你便說,旁人家都是只盼生個兒子,便如我們相爺,三十多歲還沒有兒子延續香火,也不知道心裡如何著急!」

  墨蘭臉色微變,抬頭向阮一鳴瞧了一眼,吶吶道:「是……是奴婢妄議主子,奴婢再也不敢了!」這話雖然說的心虛,自然也是承認了。

  這些年明裡暗裡,阮一鳴早被議的多了,也不以為意,知道很快就說到重點,直了直身子,說道:「後來呢?」

  「後來……」錦兒一指紅蓮,大聲道:「紅蓮姐姐突然笑了起來,說老爺在古井胡同三十五號早已養著一名外室,也早就生了兒子,今天剛好是八歲生辰!」

  阮一鳴將臉一沉,一雙冷冽眸子,直直望向紅蓮。

  紅蓮大驚失色,大聲道:「不!不是!奴婢不曾說過!」轉過身去,一雙冒火的眸子直直瞪著錦兒,大聲道:「錦兒,不過是那日你打破了小姐的花瓶,我說了你幾句,你便懷恨在心,這樣誣賴於我?」

  錦兒見她不認,忙大聲道:「不!就是你,是你說的!若不然,我又怎麼知道什麼古井胡同?」

  「不,我沒有!」紅蓮連連搖頭,轉身望向阮雲歡,膝行兩步上前,大聲道:「大小姐,奴婢不曾說過,錦兒這是攀汙,求大小姐為奴婢做主!」

  阮雲歡微微點頭,望向墨蘭,問道:「墨蘭,你說了老爺無子之後,紅蓮又說了什麼?」

  「紅蓮……紅蓮……」墨蘭臉漲的通紅,怯怯的望著紅蓮,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。

  秦氏見狀心喜,忙道:「墨蘭,此事與你無關,你只要說出實話便是!」

  墨蘭咬了咬唇,抬眼向紅蓮速速一掃,低聲道:「都是……都是紅蓮姐姐說話沒正經,好好的聊天,她……她……」

  「她怎麼樣?」秦氏趕著追問。心底冷笑,阮雲歡啊阮雲歡,今天除去了紅蓮,就像斷去了你一條手臂,就算惹怒了程禦史,也值了!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0:20 AM

  第042章:這是要往死了打啊

  墨蘭一張小臉兒越發漲的通紅,結結巴巴道:「紅蓮姐姐……紅蓮姐姐她……她……」

  「墨蘭,不許說!」紅蓮低喝,轉身瞧向阮雲歡,說道:「是我們姐妹之間的說笑之辭,當不得真,大小姐,你知道奴婢不會隨意造謠的!」

  「既然不是隨意造謠,說出來又有何妨?」秦氏冷笑,向兩邊喝道:「來人,給我打,打到說了為止!」

  兩邊婆子一聽,挽袖子就要上前。阮雲歡眉頭一皺,喝道:「慢著!」

  秦氏向她怒視,咬牙道:「雲歡,這個時候,你總不會護短吧?」

  阮一鳴微微皺眉,深思的望著阮雲歡,也喚道:「雲歡!」

  阮雲歡一臉為難,瞧瞧這個,又瞧瞧那個,終於道:「墨蘭,你如實說罷!」

  紅蓮一張小臉兒頓時皺成一團,垂下頭去。

  墨蘭小心翼翼的瞧了她一眼,才低聲說道:「奴婢本來只是感嘆老爺堂堂相國,卻至今無後,紅蓮姐姐她……她便說,便說奴婢想……想嫁人了,晚了怕……怕也無後……」

  這話說的結結巴巴,羞羞答答。阮雲歡「嗤」的一聲笑了出來,橫了紅蓮一眼,嗔道:「紅蓮,你一個女兒家,說的什麼話!」心裡卻暗暗點頭。上一世的墨蘭,雖然忠厚有餘,卻機敏不足。這一世,她將原來的墨蘭留在順城,卻挑了現在這個,仍頂上墨蘭的名字。

  紅蓮漲紅了臉,低聲道:「奴婢只是和墨蘭妹妹私下裡說笑,哪裡知道會被人聽了去!」言下自然是說錦兒偷聽。

  錦兒臉色大變,大聲道:「不!不是!你們分明說老爺在古井胡同養了外室,兒子已經八歲!」

  紅蓮本來垂著頭,一聽這話猛的抬起頭來,說道:「錦兒,你這可不是血口噴人?什麼老爺的兒子八歲,分明是墨蘭說起大呆的兒子已經八歲,她和小呆卻不知幾時才成親,我方笑話她想要嫁人。我們姐妹之間的私話你偷聽了去也就罷了,怎麼還添油加醋,這般憑空污蔑?你安的什麼心?」

  阮雲歡皺眉道:「越說越不像話,原來我不在跟前兒,你們說話竟然沒半點顧忌!」轉頭見阮一鳴臉露疑惑,便道:「大呆、小呆兩兄弟,都是順城莊子裡的,小呆自幼和墨蘭定了親,原說好隔兩年便放她回去的。」

  「不對!」秦氏搖頭,冷笑道:「錦兒從不出府,這『古井胡同』四字怎麼會知道?你們別想串了話污蔑她!」

  錦兒連忙點頭,說道:「奴婢便是聽紅蓮姐姐說的!」

  紅蓮側頭瞧她一眼,說道:「奴婢確實說過古井胡同,只是因為早間隨著小姐出去,墨蘭問起去了何處,奴婢說隨著小姐去古井胡同瞧院子罷了,哪裡知道錦兒聽了去,竟傳出這樣的謠言!」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早間我確實帶著她們去過古井胡同,瞧過院子之後,又去瞧了兩家店面,便轉了回來。」

  墨蘭忙點頭,說道:「奴婢還記得,紅蓮姐姐說,古井胡同五十三號,是小姐的院子,如今周威幾人正在收拾,很快便可入住!」周威是那十一隨從之一。

  阮一鳴一怔,問道:「那處院子是古井胡同五十三號?」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是啊!」說著喚白芍取出房楔,說道:「前一日趙承剛剛用房楔要回院子,今兒周威幾人前去收拾,女兒去瞧院子時,趙承將房楔交了回來!」說著將房楔拿給阮一鳴。

  阮一鳴拿過來一瞧,白紙黑字,寫的果然是古井胡同五十三號,不由臉色一變,向錦兒一指,喝道:「賤婢,你還有何話說?」

  錦兒驚的臉白,結結巴巴道:「奴婢分明聽紅蓮說古井胡同三十五號,住著月嬌……」

  「對!月嬌這個名字,錦兒怎麼可能知道?」秦氏斷然接口,雙眸向紅蓮冷冷的逼視。

  紅蓮詫異道:「什麼月嬌?奴婢是說,今日瞧的一家店子,這個月交租晚了些,害得小姐親自跑這一趟!」

  阮雲歡愕然的望向阮一鳴,說道:「爹爹可聽見了,紅蓮分明說的是『古井胡同五十三號』,錦兒偏偏說什麼『古井胡同三十五號』。紅蓮說『大呆的兒子已經八歲』,錦兒卻說『爹爹的兒子已經八歲』。紅蓮說『這個月交租』,怎麼錦兒又說什麼『住著月嬌』,不知月嬌是誰?」

  這一段話,將另外三人繞的頭疼。錦兒張口結舌,連連搖頭,說道:「不,不是的!奴婢聽的清清楚楚,不是……不是這樣!」

  阮一鳴撫額。這樣一說,是紅蓮和墨蘭私下裡閒聊,卻都是些阮雲歡和她們小姐妹之間的私話,哪知被錦兒斷斷續續聽了去,還不曾聽的真切,到她那裡,就成了「古井胡同三十五號住著月嬌,兒子已滿八歲!」可這也太巧了吧!

  秦氏張口結舌,搖頭道:「不!怎麼可能?一定是串通好了的!」

  阮雲歡挑眉,好笑的望著她,淡道:「那依母親說,是紅蓮、墨蘭故意說出『古井胡同三十五號住著月嬌,兒子已滿八歲』這樣的話,令錦兒聽了去?又來向母親稟報?」

  秦氏咬牙道:「要不然,事情哪有這般巧法?」

  阮雲歡一聲冷笑,呼的站起,冷聲道:「錦兒雖然是母親賞給雲歡的丫頭,但既進了雲歡的院子,便是雲歡的奴才。她在雲歡屋子裡偷聽旁人說話不算,還悄悄跑來稟報母親。程禦史外室一事,雲歡不管母親是要追根究底,還是要尋替罪之人,但要定紅蓮、墨蘭之罪,還請母親再找出人證,證明錦兒是被紅蓮、墨蘭設計,否則,這樣憑空污蔑,雲歡斷斷不依!」

  「反了!反了!」秦氏氣的臉色煞白,拍案道:「阮雲歡,你看看你說的什麼話?我為何要尋人替罪?什麼叫憑空污蔑?你……你……你自個兒院子裡的丫頭互相攀汙,哪裡有扯到母親身上的?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我院子裡的丫頭?這錦兒若將我當成主子,為何這些話不曾向我稟明,卻私自來尋母親?」

  秦氏嘴唇顫抖,仍然強道:「我怎麼知道,你自個兒院子裡的丫頭,總是你缺了管教,如今卻來問我!」

  阮雲歡定定向她瞧了片刻,突然唇角一勾,露出一抹清冷笑意,說道:「母親是說,母親給了雲歡的丫頭,雲歡要自個兒管束,是也不是!」

  「那是自然,難不成給了你的丫頭惹出事來,還都來問我?」

  「好!」阮雲歡點頭,轉身向阮一鳴一禮,說道:「爹爹明鑑,如今這場禍事皆是這丫頭闖出,雲歡管教不嚴,特向爹爹賠罪!只是如此行為已成背主!她明知道紅蓮、墨蘭二人是我從順城帶回來的,如今事情揭穿,她不能自圓其說,便要拖紅蓮、墨蘭二人下水!如此惡僕若不嚴罰,日後雲歡無法服眾!」說著霍然轉身,喝道:「白芍,將這叛主的賤婢拖回去,重責一百大板!命院子裡所有的奴才都看著!」

  一百大板?這是要往死了打啊!

  錦兒大驚失色,眼看白芍、青萍二人上來將她按住,嚇的尖聲大喊:「不!不!錦兒沒有撒慌,確實是聽到紅蓮說那些話。夫人……夫人救我,錦兒是聽了你的話才去偷聽她們說話啊,錦兒忠於夫人,夫人不能不管我……」

  秦氏本來想要喝阻,聽她一喊,臉色驟變,喝道:「你這賤婢胡說什麼?我幾時要你偷聽旁人說話?」向兩邊的婆子喝道:「還不幫忙拖人,這等事也要幾個姑娘家動手?」說著向一側的張媽媽使個眼色。

  張媽媽會意,大聲道:「你這賤人叛主背義,還敢陷害夫人,當真是不想活了!」一揮手,幾個婆子沖上,頓時將錦兒綁翻在地,一塊發著惡臭的抹布將嘴封上,橫拖倒拉帶出廳去。

  錦兒驚的臉色慘白,連連掙紮叫喊,奈何幾個婆子都是力氣極大,嘴又被堵上,只發出幾聲沉悶的嗚聲。

  阮一鳴黑著張臉,默默的瞧著這一切。到了這裡,他心裡已經全部明白,錦兒是秦氏送進阮雲歡院子裡的奸細,被阮雲歡瞧了出來,卻引而不發。而阮雲歡又不知如何得知了月嬌的事,便借錦兒的口將這事安在自己身上,不但令秦氏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,還借機除去錦兒,只是……

  阮一鳴咬牙,雙眸緊緊的盯著阮雲歡淺淡的容顏。讓秦氏出醜也倒罷了,她竟然絲毫不念父女之情,也將他推在這不堪的境地,讓他日後如何面對滿朝文武?

  靜聽著錦兒的嗚咽、婆子的喝罵聲去遠,阮一鳴只覺得脊背上串起一股寒意。雖然這個女兒回來第一天,便展現了強勢的性情,可是他萬萬沒料到,她小小年紀,竟然有這樣的心計。

  隔了半天,才緩過口氣來,阮一鳴壓下心裡的不適,淡淡道:「雲歡,那賤婢已經處置,可程禦史那裡,總要有個交待,你聰明伶俐,不知可有什麼主意?」禦史雖然只是個二品官,但是禦史一職上參君下參臣,若有必要還可以參後宮,丞相雖然是百官之首,得罪了禦史,以後的官途怕也艱難。

  阮雲歡聽他說自己「聰明伶俐」,自然知道他已經將此事看穿,不由淺淺一笑,說道:「爹爹過獎,雲歡不及母親萬一,爹爹何不向母親討個主意?」

  秦氏此時也明白過來,從阮雲歡將錦兒升為大丫頭,便留了今天這步後手,今天借著自己的悍妒,一步一步引自己入局。自己中計,不但跑去大鬧一場,在眾朝臣面前丟了臉面,還不得不處置了錦兒。

  心裡恨的咬牙,卻尋不到地方渲瀉,聽她一問,便冷哼一聲道:「大小姐小小年紀便有這等手段,又何必向旁人討什麼主意?」袖子一甩,怒沖沖的奔出門去。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一手端茶,一手捏著杯蓋,不緊不慢的撇了撇茶葉,又細細的品了一口,才道:「爹爹,凡事皆有兩面,今日的事,要想變成好事,也不算難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0:42 AM

  第043章:打板子是項技術活

  阮一鳴一怔,瞬間喜道:「雲歡,你有法子?」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禦史大人養著這處外室,還有一個兒子,程夫人知道歸知道,恐怕沒有人敢捅破這層紙。如今經這一鬧,程夫人就算想要裝不知道也難。程大人只有這一個兒子,一定想讓他認祖歸宗,爹爹何不趁這個機會助他一臂之力?」

  阮一鳴聽她分析的處處入理,不禁連連點頭,想了想道:「那要如何相助,才能令月嬌帶著兒子順利歸入禦史府?」

  阮雲歡笑而不答,正在阮一鳴等的不耐煩,突然開口問道:「爹爹,雲歡聞說,過幾日是祖母壽辰,不知爹爹要如何慶祝?」

  阮一鳴聽她突然聊起閒話,不由皺眉。但她詢問祖母壽辰,也算是一片孝心,又不能斥責,只得忍氣道:「今年有你回來,一家團聚,又是你祖母整壽,為父想好好慶祝一番,不知你有何主意?」

  阮雲歡今天的兩個目的全部達到,心情大好,也不再和他打太極,含笑道:「後日是二皇子開府封王,爹爹可向程禦史當面賠禮,以示誠意,料來程禦史縱然心裡氣怒,也無法發作,緊接著便是祖母壽辰,豈不是一個大好的機會?」

  阮一鳴一怔,疑道:「你是說……」

  父女二人目光相觸,阮雲歡輕輕點頭。

  阮一鳴略略一思,果然是條好計,不由大喜,擊案道:「好!好主意!果然是爹的好女兒!」

  阮雲歡淺淺笑起,波光瀲灩的眸子,透出一抹狡黠。主意倒是好主意,好女兒嘛……這倒未必!

  留下仍在細細思量的阮一鳴,阮雲歡穿過花園,施施然的向自己的院子行去。還沒有走進錦闌軒的大門,就聽到板子的辟叭聲一聲接一聲的傳來,伴著錦兒一聲接一聲的痛呼。

  紅蓮掩唇笑道:「打了這麼許久,真夠她受的!」

  墨蘭點頭,哼道:「哼,瞧她以後還敢不敢!」

  「以後?」阮雲歡挑眉,唇角泛起一抹笑意。不會再有以後了!腳下不急不緩,款款的踏進院子。

  一見她進來,板子聲頓停,滿院的丫頭婆子齊齊跪倒。

  阮雲歡也不命起,只是目光在院子裡一掃,見秦氏的人早已離開,自己院子裡的所有丫頭婆子都在,行刑的正是秦氏送來的兩個婆子,冷冷問道:「打了多少板子了?」

  一個行刑的婆子忙上前回道:「大小姐,一百板子已經打滿!」

  「哦?」阮雲歡向她瞧了一眼,在屋簷下的椅子中坐下,清淺淺的語氣問道:「是二位媽媽行的刑?」

  「是!是老奴二人!」婆子連忙點頭。

  「嗯,好!」阮雲歡點頭,眸光向庭院中的錦兒掃去。但見她臀部的衣衫已經打碎,裡邊也正慢慢的浸出血來,看起來傷的不輕,只是喊疼聲卻中氣十足,不由心底冷笑。

  婆子聽她贊了一聲,臉上便帶出些笑意,躬著身子,諂媚的說道:「大小姐,這賤婢雖然死不足惜,但莫讓她髒了大小姐的院子,老奴將她拖到柴房關著吧!有了這頓打,再餓上幾天,諒她再也不敢!」

  「哦,是嗎?」阮雲歡淡笑,問道:「不知媽媽中午吃的什麼?可曾吃飽?」

  婆子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,不禁一怔,只得回道:「老奴中午吃的大廚房的米飯、燉肉,年紀大了,吃不了許多!」

  「怪不得!」阮雲歡冷笑,「原來是媽媽沒有吃飽,所以打起人來沒有氣力!」

  婆子一怔,乾笑道:「大小姐說笑,瞧那賤婢已經滿身是血,怎麼會沒有氣力?」

  「滿身是血?」阮雲歡輕哼,波光瀲灩的眸子頓時露出一抹殺機,喚道:「陸媽媽,打一個不見血的,給兩位媽媽瞧瞧!」

  立在簷下的陸媽媽立刻應命,上前接過板子,在空中輪了一圈,「啪」的一聲,打在錦兒臀上,聲如敗絮,卻一滴血都沒有濺起。

  「啊……」錦兒厲聲慘呼,淒厲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。

  院子裡跪著的眾人同時打了個哆嗦,全部跪伏在地,頭都不敢抬起。實在想不到,這個平日裡清清淡淡的大小姐,竟然有這樣狠厲的手段。

  阮雲歡卻聲色不動,只是瞧著跪在身邊的婆子,說道:「媽媽,可見過這種打法?」

  打板子是項技術活,一般分為兩種,一種是見血不傷筋骨,一種是打出內傷卻不傷皮肉。婆子不料阮雲歡竟然知道這個,早嚇的臉色慘白,只是強笑道:「大小姐說的對,果然是老奴沒有吃飽!」

  「哦!」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就知道如此!我阮雲歡可不是刻薄下人之人,二位媽媽既然沒有吃飽,便再用些罷!青萍,去,廚房裡取十屜饅頭,給兩位媽媽享用!」

  十屜饅頭……

  兩個婆子頓時眼睛發直。這十屜饅頭吃下去,就算不噎死,也得撐死啊!忙連連磕頭,求道:「大小姐開恩,老奴再也不敢偷懶了!」

  是偷懶還是手下留情?阮雲歡冷笑,擺了擺手。

  青萍點頭,奉命而去。阮雲歡任由兩個婆子磕的頭破血流,卻瞧都不瞧一眼,目光又淡淡在院子裡一掃,開口道:「錦兒叛主,不能輕饒!陸媽媽,方才沒有打好,重新打過!」

  什麼叫沒有打好?

  滿院子的丫鬟媽媽只覺得心底猛的竄上一股寒意,卻沒有人敢多說一句。錦子雙眼驟然大睜,一邊掙紮要起,一邊厲聲喊道:「大小姐,你說打一百大板,現在已經打過,你……你不能再打!」剛才一板子已經受不了,一百大板打下來,豈不是要了她的命?

  阮雲歡聽她聲音顫抖,卻再不提秦氏一句,知道是受了張媽媽等人的警告,不由冷笑一聲,清清淡淡的聲音說道:「二百大板!」

  「是!」陸媽媽高應一聲,手臂掄起,板子夾著勁風,一下一下的打了下去。

  「啊……」錦兒慘呼,口中仍歇斯底裡的大喊:「大小姐,你處罰不公,奴婢不服!啊……疼死了,大小姐,奴婢不敢了,求求你……求求你放了奴婢……」

  這一會兒功夫,青萍也已經轉了回來,身後跟著一串小廝,提著整整十屜的饅頭。也不等阮雲歡說話,青萍便命小廝當饅頭放在兩個婆子面前。

  兩個婆子本來還在哀求,但是聽著錦兒鬼哭狼嚎的叫聲,哪裡還敢多說一字,只得一個跪在廊下,一個跪在階下,拼命往嘴巴裡塞饅頭,直著脖子硬咽下去。

  那幾名小廝眼見這樣的情景,互視一眼,臉上也是露出懼意,縮了縮脖子,匆匆退了出去。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聽錦兒還喊個不休,實在吵的很,又不由皺了皺眉頭,略一擺手,何媽媽便上前一步,一塊抹布塞住大喊大叫的嘴巴。

  院子裡頓時安靜不少。阮雲歡輕籲了口氣,目光一寸一寸的掃過院子。眸光到處,丫頭、婆子們都是嚇的一凜,齊齊伏在地上,頭都不敢抬起。

  青萍遞上茶來,阮雲歡不接,一手推了回去,淡道:「行刑之後,再讓她們起來吧!」站起轉身回房,再不向院子裡瞧上一眼。

  她進來發落婆子處置錦兒,不過短短幾句話,既沒有喝罵也沒有訓斥,眾丫頭婆子卻覺院子裡攏罩著一股強大的壓力,耳聽著錦兒漸漸沒了聲息,不禁脊背生涼,嚇的全身發抖,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。

  艷陽高照,晴空萬裡。

  這一日,正是二皇子淳于順開府封王,因他沒有大婚,這一天便同時抬兩位側妃進府,取個雙喜臨門的好兆頭。

  阮府馬車在離端王府府門極遠便被前邊擁擠的馬車堵住,秦氏、阮雲歡和阮雲樂三人依次下車,護衛兩側隔開人群,隨著阮一鳴向府門前行來。端王府新任的管家遠遠瞧見,忙飛奔而來,一路迎進府去。

  上一世,阮雲歡沒有來過端王府,現在也覺得新鮮,一路走,一路打量。但見王府門前,是一排高高的石階,將府邸襯托的宏偉壯觀。石階下,兩只雕工精緻的玉石獅子威風凜凜、高大威嚴。站在石階下抬頭,就見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,禦筆親書「端王府」三個大字,龍飛鳳舞,極有氣勢。

  阮雲歡暗暗點頭,心中暗道:「上一世,太子失勢後,就是二皇子得寵,看來這一世,皇帝對二皇子仍然十分器重!」

  隨著眾人走入府門,但見寬大的庭院一水兒青石輔成,打掃的纖塵不染。兩側擺放著幾只青石大缸,清澈的水面,搖曳出幾支清秀的晚蓮,令整個冷硬的庭院,顯出幾分婉約。

  此時正廳、庭院,甚至花園裡,早來的賓客已經笑語聲聲。聽門口知客高呼傳報,便紛紛向這裡迎來。

  「相爺!」

  「丞相大人!」

  「阮相爺!」

  「……」

  隨著一聲聲問候,眾人紛紛躬身行禮。阮雲樂跟在父親身後,但見眾人都是神情恭敬,不覺下巴仰起,大為驕傲。而秦氏想起前一天才在大庭廣眾下出醜,此時觸上眾人的視線,只覺得所有人目光裡都帶了嘲笑,一時間心裡貓抓一樣,渾身不自在。

  阮雲歡唇角含笑,目不斜視,穩穩跟在秦氏身後。看到她僵硬的背影,不自然的動作,不由心底暗暗好笑。

  邁進正廳,幾位在座的賓客也起身相迎,當先的自然是今日的主人,新封的端王,二皇子淳于順!

  他上前兩步,一把扶住要行禮的阮一鳴,笑道:「今日雖然是本王開府,卻也是私宴,阮相不必多禮!」

  他雖禮遇,阮一鳴卻不敢造次,仍是躬身行了一禮,說了些道賀的話。等他側開身子,秦氏才帶著兩個女兒上前見禮,道賀過後,女客便隨著知客向後宅行去。

  出門瞬間,阮雲歡回頭,但見阮一鳴已尋到禦史程大人,正在那裡拱手行禮,悄悄說著什麼。而程禦史滿臉悻悻,目光向秦氏身上一掃,又變成滿臉的無奈。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0:43 AM

  第044章:不按常理出牌

  後花園中,各府夫人、小姐已經到了不少,見三人進來,紛紛上前見禮。建安侯府的人早來一步,秦大夫人一見阮雲歡便恨的磨牙,可是又不能不理小姑,上前握了秦氏的手,笑道:「方才還說起你,你便來了!」

  而另一端,阮雲樂匆匆見過禮,也跑去和幾位交好的小姐說笑。這情形,竟然和一個月前太子府的情形相似。阮雲歡不禁好笑,微一側頭,便見兵部尚書李夫人在向她招手,便含笑過去見禮。

  李夫人攜著她手坐下,目光向秦氏一瞄,低聲笑道:「前日我聽說,你這位母親很是威風了一回?」

  消息傳的夠快!

  阮雲歡忍笑,點頭道:「想來李大人那日也在?」

  李夫人點頭,嗤的一聲笑了出來,說道:「我們家大人極少說人短處,那天回來,也是連連搖頭,直感嘆怎麼堂堂建安侯府出來這麼一號人物!」

  雖然這是阮雲歡一手設計,但終究是家醜,她抿了抿唇,便不再接口。李夫人卻嘆了一聲,說道:「我們早知道程大人養著一個外室,還生了兒子,卻誰都不知道那外室竟然就是當年你娘的侍婢,昨兒我還想,如果那孩子果然是你爹的兒子,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!」

  阮雲歡知道,當年因為李夫人和自己生母的關系,兵部尚書李季平和阮一鳴也關系交好。自己生母去後,阮一鳴迎娶秦氏,兩家便慢慢疏遠。而月嬌是自己生母的侍婢,李夫人出於移情的心態,對她也覺得親近一些。

  當下攜著李夫人的手,輕聲道:「聽說程夫人大度磊落,月嬌跟著程大人,未必不如我爹爹!」說話間,目光在亭台樓閣中掃過,尋找程夫人的身影。

  「那倒是!」李夫人點頭,又抬頭向秦氏掃去一眼,目光裡全是鄙薄。

  這一會兒,後園裡的夫人、小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說笑,談的自然是各家長短。而目前最勁爆的話題,莫過於阮相夫人大吃飛醋,卻將禦史大人的外室當成阮相的外室暴打一頓。片刻功夫,此事已經像長了翅膀一樣,傳的眾人皆知。

  秦氏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,只覺得如坐針氈,想要離開,又不能夠,只能強撐著一張笑臉,裝作什麼都不知道。

  而另一個焦點人物程夫人也是臉色蒼白,一雙眸子滿是怒火,死死瞪著秦氏。如果目光有形,恨不得在她臉上瞪出兩個血窟窿來。本來那只是禦史府的家事,月嬌能不能進府,全憑她一句話,可是被秦氏那麼一鬧,不但阮一鳴顏面盡失,禦史府也是跟著丟盡了臉面,試想誰的丈夫外面養了外室,妻子臉上能有光彩?

  正在惱怒中,只聞身後一個清清亮亮的聲音問道:「敢問,這位可是程夫人?」

  程夫人回頭,但見一個身形纖弱,卻生的絕麗出塵的少女立在身後,便起身道:「原來是阮大小姐,你有什麼事嗎?」心裡別扭,說話便顯的極不客氣。那秦氏搞的禦史府成了眾人的笑料,這位阮大小姐不知道又要做什麼?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盈盈行了一禮,說道:「前日是家母魯莽,令禦史大人難堪,雲歡代母親謝罪!」

  程夫人萬沒料到她開口就是這句,訕訕的倒有些不好意思,忙將她扶住,說道:「那是秦氏自個兒做出來的事,與你有什麼相干!」說著轉頭,向阮雲樂的方向瞧了一眼。意思極為明顯,秦氏做出事來,自己不來道歉,親生女兒也不來,反而是這個前夫人的女兒道歉,怎麼說也沒有這個道理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此事雖與雲歡無關,可是雲歡聞說,月嬌本是雲歡生母的侍婢,生母不幸早喪,月嬌飄零無依,承蒙夫人收容照料,於情於理,雲歡也該替我娘親謝過夫人!」

  程夫人聽她只提月嬌是公孫氏的「侍婢」,絕口不提曾經是阮一鳴的「侍妾」,心裡便舒服一些,在她手背拍了拍,嘆道:「當初我與你娘親也有過數面之緣,見她性情爽直,頗想結納,不想年輕輕的便去了!」語氣已經放的柔軟。

  阮雲歡聽她提起生母,便抿了唇默然不語。程夫人瞧見,忙道:「你瞧瞧,好端端的又來招你!」將她手掌握緊,說道:「好孩子,有你這些話,還有什麼揭不過去的?你放心,回去我便和我們家老爺說,將月嬌接回府去!」

  阮雲歡一聽大喜,卻搖頭道:「夫人不可!」

  程夫人一怔,問道:「怎麼?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夫人早知道有月嬌此人,為了程大人的名聲,始終不多過問,如今鬧出事來立刻接回府去,豈不是又令旁人議論?」說著向遠處偷偷向這邊窺視的夫人、小姐呶嘴。

  程夫人會意,皺著眉微微點頭,問道:「那……阮大小姐可有什麼主意?」

  阮雲歡轉頭見離的最近的幾人也在一丈開外,便輕聲道:「再過幾日,是我祖母壽辰,我爹爹會下帖子相請程禦史,請夫人務必一同光臨。」向前湊了湊,在程夫人耳邊低語幾句。

  程夫人的表情從驚詫變為歡喜,忙點頭道:「好!好!我一定去!」仔細端詳著她絕美的容顏,嘆道:「有你這樣的女兒,真是阮相之福!」說著眼圈兒便紅了起來。

  阮雲歡知道她想到了自己被砍掉一條手臂的女兒,不由也是暗暗嘆息,只得溫言安慰。

  她們這裡說話,園子裡已有不少人遙遙望來。如果是在以前,阮相家的小姐和禦史夫人相談甚歡,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而剛剛鬧過一場古井胡同的鬧劇,這兩人湊在一起,便十分引人注目。

  那裡秦大夫人記著自己女兒被逼下嫁的恨事,滿心想借著此事說些什麼,但這場鬧劇的主角偏偏又是自己的小姑,不由心中悻悻,咬牙道:「你們家那個丫頭,你得想法子治治才是!」

  秦氏瞧見那邊情形,也是臉色發青,咬唇哼道:「總有一日,讓她折在我的手裡!」

  那天阮雲歡要嚴罰錦兒,她命張媽媽給錦兒和兩個婆子暗示,一心以為錦兒受了處罰,必定恨死阮雲歡,保下她一條性命以後自然會有用處。哪裡知道,這位阮大小姐小小年紀,不但做事狠辣,還不按常理出牌,分明打過了一百大板,一句「沒有打好」便要了錦兒性命,還順帶懲罰了兩個婆子,十屜饅頭吃下去,撐的現在還趴在床上。

  正在此時,聞有人說道:「靖安侯夫人來了!」

  順著聲音瞧去,就看到大開的園門外湯氏一身華服,帶著大小蕭氏走了進來。秦大夫人一下子想起,那天若不是湯氏咄咄相逼,自己的女兒也不至於委屈下嫁李成璧,不由臉色微變,雙眸像要噴出火來。

  阮雲歡見舅母和兩位表嫂到了,心中大喜,別過程夫人,便越過眾人,快步向湯氏迎去。至園中花圃前迎住,盈盈下拜,含笑道:「雲歡見過舅母,見過兩位表嫂!」

  「快起來!」湯氏將她扶起,目光向這邊一掃,似有意無意掠過秦氏,含笑問道:「我前日聽說古井胡同上演了一出好戲,若不是知道今日能見著你,險些上門去問!」

  阮雲歡被她逗的「噗嗤」一聲笑了出來,故意嗔道:「舅母,那是相府醜事,舅母怎麼反而幸災樂禍?」

  湯氏橫她一眼,淡道:「醜事?你別和我說,那事與你無干!」

  阮雲歡見被她瞧穿,也不以為忤,反而撒嬌道:「舅母,你知道便知道了,幹什麼還說出來,讓雲歡悄悄得意不好嗎?」

  湯氏好笑,在她額上一戳,回頭向兩個兒媳笑道:「你們聽聽,這個刁鑽丫頭好一張利嘴,這倒成了我的不是!」說的大小蕭氏一同笑了起來。

  說到這裡,園子裡分散各處的夫人、小姐們也都迎了上來,湯氏不好再說,放開阮雲歡,與眾人一一見禮。

  阮雲歡一旁瞧著,心中感動。不管是上一世文雅端莊的她,還是這一世強勢記仇的她,湯氏對她都像對女兒一般疼愛,補足她自幼喪母的缺憾。

  這裡禮剛行了一半,就聽園子大門那裡有人高呼,「側王妃的轎子到了!」

  雖然只是側妃,但終究是嫁給皇子,並不等同於官宦人家的妾室。雖然沒有正妃的大婚典禮,但各府夫人、小姐還是要去道喜一番,聞言齊齊喚人引路,向兩位側妃的院子裡去。

  剛才眾人與交好的同伴閒話,都是散在園子各處,此刻一路同行,便自覺分了等級。湯氏身為侯爺夫人,一品誥命,自然與同為一品的相國夫人秦氏行在最前邊,大小蕭氏都是四品誥命,落在命婦的中間。而阮雲歡雖然是相府大小姐,身上卻並沒有封號,便夾在最後眾小姐的隊伍裡,和阮雲樂並行。

  剛才阮雲歡有事在身,並沒有留意園子裡的景致,此刻一路行來,便開始欣賞美景。但見這二皇子府的園林建築,果然美侖美奐,一派華貴之氣,不由心中贊嘆,同時也暗暗搖頭。

  就因為二皇子仗著皇帝的恩寵,對皇位勢在必得,卻在最後發現皇帝心中另有儲君的時候,才突然發難,最後卻落得屍骨無存。

  說端王府園子建的好,並不完全在於它的富麗堂皇,而是別出心裁,將後花園和後宅分開,而後宅的院子又各自獨立,擁有自己的小花園。其中除去主院之外,最為精緻的,便是「歸兮」和「桃夭」兩處院落。

  如今這新納的兩名側妃,青州知府馮永善之女便住入歸兮軒,大理寺通判衛少東之女住入桃夭院。兩處院子相隔雖然不遠,但中間隔著一處小小的花園,又有假山湖石,亭台樓閣,中間只有一條小路相通,便成了各自為陣。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0:59 AM

  第045章:臉皮可真厚!

  雖然說,是同時抬進來的側妃,但兩位側妃仍會較著勁兒分個大小。青州知府雖然是正四品,卻是外任,而大理寺通判為從四品,卻是京官。這微乎其微的差別,在眾夫人心裡已經分出高下。繞過歸兮軒,先向桃夭院而來。

  知府雖然比通判高一品級,但不如京官可以相互照應!

  阮雲歡早習慣了這些人的趨利避害、捧高踩低,倒也並不意外,隨著眾人向桃夭院來。

  桃夭院本來不小,但一下子擠入這許多夫人、小姐,便一下子顯的狹小。眾夫人以湯氏與秦氏為首,進了內室,一左一右坐在衛側妃身側。湯氏如常說了幾句吉祥話,便含笑不語,秦氏卻瞧著衛側妃嘖嘖贊嘆,幾句話便將衛側妃哄的笑靨如花,一口一個阮夫人叫的極為親熱。

  阮雲歡在內見過禮,瞧看內室擠的滿滿的,皆是笑臉巴結之聲,心中厭煩,便轉向外室裡坐著,聽著屋子裡一陣陣的笑聲,不由挑唇淺笑。表面看來滿堂歡聚,一片融洽,其實又有誰不知道,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、刀光劍影!

  飄忽的心思感覺到兩道窺探的目光時回神,驟然抬頭,便瞧見樊香兒匆忙避開的雙眸。

  自從建安侯夫人生辰之後,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她。阮雲歡淺淺笑起,波光瀲灩的眸子卻掠過一道寒芒。上一世,這個樊香兒以側妃身份,便處處與自己作對,想不到這一世,她還未算計她,她倒先行出手。

  樊香兒被她目光瞧的極為不安,左右瞧了瞧,見並沒有秦家的人在側,咬了咬唇,慢慢的蹭了過來,喚道:「阮姐姐!」見阮雲歡似笑非笑瞧著她,心頭一窒,臉上卻不動聲色,甚至一雙眸子裡全是無辜,說道:「上次建安侯府的事,我確實不知情,想來也是被秦琳利用,還請阮姐姐見諒!」說著深施一禮。

  臉皮可真厚!

  阮雲歡好笑的瞧著她,淡道:「樊小姐不必多禮,那天的事,不過一個誤會,你我皆是被人牽扯罷了!」

  樊香兒聞言,心中頓時一鬆。卻聽阮雲歡接著道:「只是樊小姐日後走路過橋,還是離旁人遠一些,免得再推了誰撞了誰,旁人卻未必有秦大小姐的運氣,有什麼李公子、王公子專門守在那裡等著救人!」

  樊香兒原想著那天自己並沒有如秦大夫人引導去指證阮雲歡,阮雲歡也未必能猜出整件事的實情,自己再賠個笑臉含糊其詞,必能將此事揭過,哪知道阮雲歡不但早將事情看破,而且並不給她留什麼情面。一時間,整個人僵在那裡,臉色一陣紅一陣白,不知道該如何收場。

  這個時候,阮雲樂也從內室出來,一見這場面,目光中透出些興味,瞬間揚上一張笑臉,上前拉著樊香兒的手,笑道:「樊姐姐,你幾時來的,方才竟然沒有瞧見你!」

  一句話,頓時給樊香兒解圍。樊香兒鬆了口氣,恨恨瞧了阮雲歡一眼,便堆上一個得體笑容,隨著阮雲樂一邊兒去說話。

  這裡雖然起了一點點爭執,但因外室寬大,人又極多,並沒有多少人留意。阮雲歡見樊香兒走開,頓時覺得屋子裡空氣好了不少,唇角勾了勾,端起茶來慢慢啜飲。

  而留意的人少,不等於無人留意。沈子涵見樊香兒走遠,便悄悄的靠了過來,喚道:「阮姐姐!」

  阮雲歡暗嘆一聲。怎麼這些人都不想讓她清靜?抬頭瞬間,水眸已帶上一層笑意,說道:「是沈家妹妹,多日不見!」

  沈子涵見她和顏悅色,明顯較對待樊香兒強的多,便也綻出一張笑顏,順勢在她身邊坐下,說道:「那日我被秦大小姐支開,後來才聽說姐姐落水,身子不打緊吧!」

  又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!

  阮雲歡淺笑,說道:「不過是被水嗆了一下,隔這幾日,已經無事!」

  沈子涵說道:「若是那日妹妹在場就好了,絕不至於讓姐姐嗆水!」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妹妹水性極佳,眾所周知!」

  剛說兩句,便見內室的夫人們陸續退了出來,又引著眾人向歸兮軒行去。

  給馮側妃道過喜,阮雲歡瞧著一屋子堆起的虛假笑容,不願久留,轉身出來,仍向後花園的方向行去。一會兒的飲宴,也在那裡。

  剛剛走出垂花門,突然間,只聽「嗨!」的一聲大喝,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

  阮雲歡嚇了一跳,回頭就見六皇子淳于堅滿臉笑意從花樹後跳了出來,見到她吃驚的樣子,忍不住一手指著她鼻子,放聲大笑,「哈哈,這回嚇到你了吧!」

  阮雲歡撫額,這位六皇子,幾時才能長大一些?無奈福身見禮,「臣女見過六殿下!」

  淳于堅向後退了一步,說道:「你突然這麼客氣,又在轉什麼鬼主意?」

  阮雲歡好笑,說道:「臣女不過是照著規矩,怎麼就成了鬼主意?」

  淳于堅連連擺手,說道:「你還是老樣子罷,這個樣子我瞧著心裡發毛!」

  阮雲歡「嗤」的一聲笑了出來,問道:「六殿下不在前院陪著諸位大人,怎麼跑來此處?」

  淳于堅眨了眨眼,突然湊上前來,說道:「方才我在前院聽說,過幾天是阮老夫人大壽?不知道請我不請?」

  阮雲歡淺笑道:「賓客名單,自然是由父母做主,殿下怎麼來問我?」

  淳于堅頓時苦了一張臉,說道:「我在邊兒上等了半天,也不見阮相說一句,想來是因為我是一個沒有封王的皇子,不在阮相相請的範圍之內罷!」

  阮雲歡斜睨他一眼,搖頭道:「祖母壽辰,不過是家宴,想來是殿下身份尊貴,家父不敢有勞!」

  「真的是這樣?」淳于堅眨了眨眼,突然往前一湊,俊美的臉上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容,說道:「雲歡,你去和相爺說,我不怕有勞,也請了我去,好不好?」

  阮雲歡聽他喚自己閨名,不由皺眉,問道:「你喚我什麼?」

  淳于堅嘻嘻笑,說道:「喚你阮大小姐豈不是生分?我只背後叫,人前不叫,好不好?」

  阮雲歡見他眼巴巴的模樣,不由好笑,搖頭道:「不好!你是天潢貴胄,又是男子,自然沒人說什麼,我卻躲不過流言蜚語。」

  淳于堅一聽,頓時將臉垮下,嘟囔道:「你幾時也講了這些臭規矩?」

  二人一邊說,一邊沿路向湖邊開闊處行去。路邊築起的水塘裡,正有一片水仙爭相開放。阮雲歡瞧見,突然想起秦琳和李成璧的狼狽模樣,不由「嗤」的笑出聲來。

  「何事這麼好笑?」說話的不是身邊的小鬼淳于堅,卻是正從另一條道路繞過來的四殿下淳于信。

  阮雲歡笑容不收,福身見禮,說道:「臣女見過四殿下!」

  淳于信站住,狐疑的瞧了她片刻,問道:「你果然是阮大小姐?怕是冒名頂替的吧!」

  「哈!」淳于堅笑了出來,指著阮雲歡笑道:「方才給我行禮,我也嚇一大跳,瞧瞧,連四哥也被你嚇著了!」

  阮雲歡款款站直身子,淡笑道:「若是外頭,只要兩位殿下不見怪,倒也無妨,可這裡是端王府,還是依禮好一些!」說著目光向遠處一瞟。

  兄弟二人回頭,果然見有三三兩兩的夫人、小姐散在園子裡賞景。

  淳于信聳了聳肩,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。淳于堅卻不以為然,說道:「與她們何干?」轉向淳于信,興奮的道:「四哥,方才在前院你有沒有聽說,過幾日是阮老夫人壽辰?阮相有沒有請你?」

  淳于信微微挑眉,說道:「今日是二哥開府,阮相不會今日下帖子!」

  「沒有啊……」淳于堅頓時大為失望,拖了長長的一個尾音,又轉頭眼巴巴的瞧著阮雲歡,像一隻等食兒吃的小狗。

  淳于信好笑,在他後腦拍了一掌,說道:「你是又要找機會出宮玩吧!」

  淳于堅懊惱撓頭,說道:「你們也不曾封王,就不明白父王為什麼非拘著我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六殿下果然想去,到時雲歡和父親說說,也下張帖子便是!」

  「真的?」淳于堅大喜,眸子頓時一亮,笑道:「父皇不喜歡皇子結交朝臣,阮相府我還不曾去過,到時要勞煩阮大小姐帶領!」

  「這是自然!」阮雲歡淺笑。

  「我呢?」淳于信見她不提自己,忙著問了一句。

  「請了六殿下,豈敢不請四殿下?」阮雲歡淡笑。就知道,這個消息放出,就算四殿下忍得住,六殿下是一定要湊這個熱鬧的!

  話音剛落,便見亭子後轉出個人來,手中摺扇輕搖,一雙幽冷眸子向阮雲歡淡望,說道:「阮大小姐,既請了我四哥、六弟,不知會不會請我?」

  淳于昌!

  阮雲歡眉心一跳,眸底的溫度迅速褪去,垂眸掩去洩露的情緒,福身見禮,說道:「屆時有請五殿下駕臨,敝府定然篷壁生輝!」

  「多謝阮大小姐!」淳于昌含笑還禮,幽黑的眸中,光芒微閃,掠過一層冷意。

  「五殿下多禮!」阮雲歡又回一禮。波光瀲灩的眸子,瞬間如卷起深深的旋渦,毀天滅地,卻偏偏被垂下的眼瞼遮去。

  「阮二小姐,你家祖母要辦壽宴嗎?」亭側的花樹之後,樊香兒欣羨的目光望著亭中的四人,心底暗悔自己失策。以阮雲歡對自己的救命之恩,本來大可結交,那樣豈不是能借機結識皇子?偏偏自己聽了秦琳的話,害她不成,反而令自己失去機會。

  阮雲樂撇了撇唇,輕哼一聲,說道:「她能請人去,我自己也能,樊家姐姐,我請爹爹下帖子給樊大人便是!」一雙清亮的眸子,不停在亭內三位皇子身上打轉。

  樊香兒大喜,忙道:「多謝阮二小姐!」

  亭內的阮雲歡微微側身,輕掠的眸光從亭外收回,眼底的笑意,不知不覺的蔓延。

  好戲,要上演了!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1:19 AM

  第046章:盼著爹爹再添幾個弟弟

  阮老夫人大壽,自然滿朝文武來賀。一大早,相府門前已經是車水馬龍,熱鬧非凡。而在後花園裡,早一天便搭起的高高戲臺上,大戲沒有開鑼,卻已有歌舞不斷上場。對面,彩綢綠籐紮出的長長彩棚內,各府女眷已笑語喧然,也有三三兩兩的各府小姐散在園子裡,觀賞景致。丫鬟僕婦川流不息,流水般送上茶水果品。

  阮雲歡一早起身,由紅蓮服侍梳妝更衣。烏亮的長髮梳成一個簡潔流暢的飛天髻,以乳白珍珠瓔珞纏繞,斜插璉沐蘭亭禦茫簪,簪上細珠流蘇直垂過耳,發出淡淡的光暈,與耳上的紅翡翠滴珠耳環相映生輝。

  紅蓮將最後一支梅花琉璃釵給她插上,瞧著鏡子裡的容顏,瞧的呆住,喃喃道:「小姐,你真美!」

  「噗!」剛剛進門的白芍忍不住笑出聲來,指著紅蓮道:「幸虧你是女子,若是男子,這饞嘴的模樣,還不叫人打出去?」

  說的紅蓮也笑了出來,漲紅了臉嚷道:「小姐這樣一打扮,本來就很美,不信你自個兒來瞧!」

  阮雲歡抿唇笑道:「你們兩個,再斗嘴便誤了時辰!」

  白芍笑道:「我若不進來,不知道紅蓮要發多久的呆!」將手中托盤放下,拿起盤中裙衫,替阮雲歡換上。上身穿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,下配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,再將碧絲挽紗纏在雙臂,舉手投足間,腕上的白銀纏絲雙扣鐲叮當作響,整個人如九天玄女,華貴天成。

  阮雲歡起身在原地轉了一圈,連白芍也瞧的呆住。她自幼跟著小姐,自然知道自家小姐美貌非凡,但她打扮一向素淡,只是如煙如霧,縹緲如仙,讓人捉捕不定。而今天這身打扮,竟然炫目的讓人不敢逼視,憑空多了些高高在上的華貴。

  阮雲歡回頭,見兩個丫頭都呆怔不語,不由淺淺一笑,問道:「吩咐你們的事,都辦好了?」

  白芍首先回神,忙道:「小姐放心,不管是後宅還是前院,都已經按小姐的吩咐佈置妥當!」頓了頓,目光露出些疑惑,說道:「小姐,表少爺那裡……」

  「放心吧,表哥不會誤我的事!」說到公孫家的公子,阮雲歡的笑容裡多了一抹篤定,垂頭瞧了瞧自己的衣飾沒有問題,就向門外走去,出到外室,向候著的三個人道:「今日事多,就留喜鵲守院子,你們都隨我來吧!」

  青萍、墨蘭曲膝領命,快步前去打起簾子。喜鵲一怔,眸子裡露出些猶疑,卻不敢多問,也曲膝應是。自從錦兒被活活打死,她才知道,當初大小姐將自己兩個人越級提點上大丫頭的位置,並不是一時的任性。

  那麼,今天……

  輕輕打了個寒顫,心裡更是沒底,卻也只能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照應。

  白芍、紅蓮二人隨後跟了出來,白芍心裡不穩,上前半步,小聲道:「小姐,那喜鵲……」

  阮雲歡眸中寒芒一閃,淡笑道:「無妨!」徑自出門,向紫竹苑行去。

  紫竹苑裡,此刻正揚起一片笑聲。阮一鳴一身嶄新常服,陪在老夫人下首,秦氏笑吟吟的立在阮一鳴身後,而阮雲樂依在老夫人身側,正咭咭咯咯的說著什麼,逗的老夫人哈哈大笑。阮雲歡一進去,看到的便是這一副其樂融融的家庭享樂圖。

  看到阮雲歡進門,秦氏和阮雲樂都是笑容一僵,眼底現出一些厭煩,老夫人和阮一鳴也停止說笑,齊齊向她望來。

  阮雲歡仿佛什麼也沒有察覺,盈盈上前拜倒,說道:「孫女祝祖母福壽綿延,身體安康!」

  福壽綿延,身體安康?

  秦氏眉端一挑,側目向老夫人瞧去一眼。心裡冷笑,有她在,這個老婆子想要福壽綿延,怕沒那麼容易!只是……瞧著老夫人臉上的笑容,眼底卻有些疑惑。那藥這老婆子已經喝了五年,怎麼最近反而顯的清明了許多?

  「好!好!快起來!」老夫人笑著抬手,命丫頭將阮雲歡扶起,慈和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,笑道:「瞧瞧,我這兩個孫女兒,一個比一個生的俊,歡丫頭這一打扮,豈不是把園子裡的花兒都比下去了!」

  「祖母又取笑歡兒!」阮雲歡撒嬌的噘嘴,又轉過身來給阮一鳴和秦氏見禮。

  阮一鳴對她的恭祝倒是頗為贊賞,笑著命丫頭扶起,說道:「前日在端王府,聽著不少大人贊你,可見老侯爺頗花了些心思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今兒祖母大壽,爹爹也跟著祖母來取笑雲歡,可是拿雲歡取樂兒玩嗎?」一句話,將老夫人和阮一鳴說笑。秦氏心中雖然不屑,卻也只能跟著乾笑兩聲。

  她沒來的時候,本來阮雲樂佔盡風頭,見她一來,便將祖母和爹爹的目光搶去,心中便覺惱怒,狠狠瞪她一眼,轉過頭去。

  阮雲歡視而不見,說道:「雲歡離府十年,不曾在祖母身邊盡孝,如今祖母壽辰,雲歡特備一份壽禮呈上,望祖母不要嫌棄!」

  老夫人一聽,大感好奇,說道:「哦,你也備了禮物?快取上來讓我瞧瞧!」

  墨蘭聞言,捧著手中托盤上前,阮雲歡將托盤上蓋的紅綢掀開,露出一幅繡品,白芍、紅蓮二人一邊一個拿了起來,慢慢展開,但見花團錦簇中,一群神態各異的小兒用手中捧著的花朵,組成一個色澤鮮艷的「壽」字圖。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這幅繡品上,共有一萬個小兒,他們手中的花朵,也都隱藏了『壽』字,取『萬壽無疆』之意。另外……」語氣微微一頓,目光向秦氏和阮一鳴一掃,含笑道:「我相府中人丁單薄,祖母膝下只有雲歡和雲樂兩個孫女,實在太少,雲歡盼著爹爹再添幾個弟弟,讓祖母盡享天倫之樂,這些小兒,便是取的百子千孫之意!」

  一番話,說的老夫人喜笑顏開,喚近細瞧,但見整個繡品也不過三米高兩米寬,化成一萬個小兒,每個小兒只比豆子大不了多少,卻個個眼眉齊全,翊翊如生。老夫人連聲道好,說道:「不錯!不錯!歡丫頭有心!」

  阮一鳴聽女兒說完,卻神色尷尬,回頭向秦氏望了一眼。這十年來,自己在她身上沒少努力,可是生了雲樂之後,肚子就再也沒有動靜。

  秦氏卻臉色劇變,一雙銳利的眸子,死死的盯著阮雲歡。如果她剛才沒有聽錯,這個死丫頭說的是盼著「爹爹」再添幾個弟弟,而不是「爹爹和母親」!這話是什麼意思?難道這個丫頭竟然插手父母房中的事,勸阮一鳴納妾?

  有心想問,但阮雲歡既沒有挑明,這種房裡的尷尬事,她也問不出嘴,只是冷哼了一聲,唇間帶起一些譏諷,說道:「大小姐真是孝順,竟然早早備下壽禮,只是不知道,這繡品果然是大小姐親手所繡?」

  這話分明是譏諷阮雲歡投機取巧,用買來的繡品充數。

  阮雲歡淡淡含笑,說道:「母親說笑,雲歡回京不過一個多月,這樣一幅繡品,靠雲歡一人之力怕得一年半載才能繡起。」身子微側,指著身後四個丫頭道:「除雲歡之外,這四個丫頭也是日夜趕工,昨日才將繡品繡完!」

  如果阮雲歡硬說繡品是自己親手所繡,旁人不是傻子,自然不信,但她直言有丫頭相助,倒也無人見怪。

  老夫人笑道:「難為你有心,是不是親手所繡不打緊,要緊的是這份心意!」

  主要是立意吧!

  阮雲歡勾唇淺笑,垂首不語。

  正這時,只聞外頭丫頭回道:「老爺、夫人,前邊傳話來,說禦史程大人攜夫人已經到府!」

  相府雖然是一早中門大開,但是會早早趕來的,都是些職位不高的官員和家眷,不需要阮府的主人親自相陪,可是程禦史官居二品,又有古井胡同的一出,阮一鳴便不得不迎。聞言忙起身向老夫人行禮,說道:「兒子先前去照應!」

  老夫人笑道:「快去吧,莫要讓客人久等!」

  秦氏聽到「禦史程大人」五個字,就覺得渾身別扭,見阮一鳴望來,也只得道:「既然程夫人同來,兒媳也前去照應!」

  老夫人含笑點頭,說道:「辛苦你了!」

  秦氏笑著起身,向阮雲歡、阮雲樂一瞧,說道:「等一會兒各府小姐也會前來,你們莫要耽擱太久!」

  阮雲歡應道:「母親放心,雲歡知道!」起身送二人到門口,又施禮道:「爹爹、母親慢走!」抬起頭,但見阮一鳴回頭,望向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絲疑問,便輕輕點頭。

  阮一鳴神色一鬆,唇角便露出一絲笑容,轉身大步而去。

  又陪老夫人說了會兒話,外邊傳話,說已有不少小姐到來,阮雲樂惦記著和小姐妹玩樂,便辭了老夫人,匆匆跑了出去。

  阮雲歡扶著老夫人道:「祖母去歇歇罷,到了開宴的時辰再出去,免得身子支撐不住!」

 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,說道:「終究是你沉穩一些!」起身由她扶著進了內室。

  阮雲歡回頭,見羅媽媽並沒有隨入,料定是守在門外,便壓低聲音道:「祖母,我昨兒讓羅媽媽傳的話,祖母可記住了?」

  老夫人點頭道:「你放心,我還沒有老糊塗!」

  阮雲歡輕輕點頭,服侍她在榻上歇下,輕聲道:「那我便先出去,看時辰,賓客也快到齊了!」

  老夫人瞧著她,眼中突然淚花閃現,握著她的手,喚道:「雲歡!」嘴唇微顫,千言萬語,卻不知從何說起。

  阮雲歡知道她的心思,反手回握了握,輕聲道:「祖母不要擔憂,一切有我!」淺淺一笑,轉身出門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2:05 PM

  第047章:還有一件喜事

  驕陽漸升,地面的水汽蒸騰,已經感覺到一股股熱浪。原本散在園子裡的小姐們已經紛紛避進樓閣涼亭,一簇簇的說笑戲鬧。

  阮雲歡一進來,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,瞧著她驚絕的風姿,眾人都是倒抽一口涼氣,目光怔怔的跟隨,縱是心胸狹小之人,也一時忘了嫉妒,只覺此女只應天上有,哪家仙子落凡塵?

  面對所有灼熱的目光,阮雲歡淺笑嫣然,泰然自若,款款步入彩棚,向眾夫人一一行禮。目光對上程夫人,行禮瞬間,微一點頭,便越了過去。程夫人會意,唇角勾起一抹淺笑。

  李夫人待她行過禮,上前牽起她的手,嘖嘖贊道:「瞧瞧,雲歡這一打扮,活脫脫便是那畫兒上下來的仙子!」

  阮雲歡嗔道:「李夫人又取笑雲歡!」

  「又是哪一個取笑我們雲歡啊?」彩棚外,一聲爽亮的聲音傳來,湯氏在前,大小蕭氏在後,笑吟吟的拾階而上。

  「大舅母!」阮雲歡忙上前見禮,親親熱熱挽了她,笑道:「還不是李夫人,盡拿雲歡取笑!」

  湯氏含笑向李夫人一禮,問道:「不知道李夫人取笑你什麼?」

  一旁程夫人湊趣道:「李夫人說阮大小姐美的像畫兒上下來的仙子,阮大小姐臉皮子薄,便說李夫人取笑!」

  「是嗎?」湯氏目光移向程夫人,含笑一禮,又移到外甥女兒身上,說道:「我瞧瞧?」拉著她兩隻手張開,上下打量一回,皺眉道:「雲歡,這就是你的不是了,李夫人明明說的實話,怎麼你反而不依!」

  「大舅母!」阮雲歡頓足,卻也撐不住笑了出來,引著湯氏到首席側位安坐。眾夫人見湯氏一來,便紛紛上前見禮,巴結寒喧。

  阮雲歡見她瞬間被人群圍上,已無法說話,只得退了出來。此時辰時已過,正是賓客來的最多的時候。阮雲歡見沈子涵與樊香兒一前一後踏進彩棚,便迎上兩步,笑道:「你們兩個是約好了一同來嗎?」

  樊香兒見了她,臉上閃過一抹尷尬,但又巴不得和她修好,忙道:「是在府門口遇到沈家妹妹!」偷眼瞧阮雲歡臉色,見她笑吟吟的似乎忘了前事,才稍稍放心。

  沈子涵也道:「哪裡是約好,不過湊巧而己!」上前牽著阮雲歡的手打量,目光裡是毫不掩飾的欣慕,「阮姐姐,你今天真美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沈家妹妹又何嘗不美?」一邊說話,一邊引著她入座,有意無意將樊香兒晾在一邊兒。

  樊香兒眼中閃過一抹惱意,四周一望,見阮雲樂正與幾位小姐說笑,便向那裡行去。

  眼看賓客已大多到齊,才聽彩棚外小丫頭回道:「秦大夫人、秦二夫人來了!」隨著話聲,秦大夫人、秦二夫人攜著秦珊等人進了彩棚。

  秦氏忙迎了上去見禮,引著二人入座。一邊李夫人輕嗤道:「喲,兩位夫人好大的架子,比公孫夫人來的還晚!」

  這十年來,每逢宴會,只要能給秦氏添堵,李夫人從沒放過,秦氏見她到了自己家中仍然不留情面,不由眸中燃上一層怒意。只是她身為主人,不好開口反駁,秦大夫人卻已經沉了臉,冷笑道:「我們又不上趕著巴結誰,自然不用巴巴的趕早兒!」

  秦大夫人的丈夫秦天宇,是建安侯秦義的長子,建安侯世子,現任護國上將軍,雖然還沒有襲爵,可是比起已經襲爵的公孫明遠也相差不遠,聽李夫人抬出湯氏,便反唇相譏。

  那邊湯氏聽二人將自己抬了出來,微微一笑,卻假裝沒有留意。

  李夫人被秦大夫人暗指巴結湯氏,也不生氣,嘻嘻一笑,不接她的話,目光向她身後一掃,突然大驚小怪的道:「咦,怎麼秦大小姐沒來?這等場面,可是一向不缺了她!」

  建安侯府中,秦琳的醜事在座夫人大多親眼所見,聽她一提,都是忍不住好笑。別說秦琳出了那種醜事,就算是定的門上好的親,這定了親的女兒,也是輕易不出門的。李夫人這會兒提起,竟然是直揭瘡疤,提醒眾人建安侯府中那場鬧劇。

  這位陳大將軍的愛女,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!

  其實這些名門世家,隨著朝中的派系,許多人都有些嫌隙。只是在這種場合,都還維持個表面的和氣。李夫人性子直率,此時瞧秦家人不順眼,便說了出來。

  秦大夫人氣的臉色發白,心中暗恨,卻說不出話來。

  正這時,聞彩棚外丫頭回道:「各位夫人、小姐,時辰到了,請到前院開宴!」

  秦氏忙趁機將李夫人的挑釁打斷,請眾人前院赴宴。眾人紛紛起身,一同出了園子,向前院裡來。

  阮府前院有一片極開闊的空地。此時空地兩側擺上長長的案桌,中間紅毯輔地,圍出一片場地,用來表演歌舞。場地正前方,越上兩級石階,便是今日的主桌,主桌後立著一架巨大的大理石屏風,擋去初升的陽光。

  阮雲歡等人到時,老夫人已在主桌首位坐下,阮一鳴側著身子,陪坐一旁。秦氏率著阮雲歡、阮雲樂二人上前見禮,便在老夫人身後的虛位上坐下。緊接著,各府夫人、小姐隨著各自丈夫、父親,依品上前,向老夫人道賀。

  阮雲歡瞧著眼前的熱鬧,微微一笑,目光繞場一周,見自己七位表哥已按席次入座,對上五公子公孫寧的目光,見他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,臉上頓時掠上一層笑意。

  眾人祝過壽,男左女右,依品入座,紛亂的場面剛剛平息下來,就聽府門外一聲高呼,「四殿下、五殿下、六殿下到……」

  阮老夫人大壽,阮一鳴本來依禮只打算給兩位建府的皇子送帖子,只是阮雲歡一提,又不能單單漏了三皇子,除七皇子年幼之外,又將另外四人一同補上。此事別人並不知道,一聽有三位皇子同時道賀,頓時全部站起,臉上皆是深深的驚訝和羨慕。

 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殊榮!

  大開的府門外,四皇子淳于信一襲杏色長袍,外罩月牙白紗質罩衫翩然而入,一頂白玉頂冠束住烏墨長髮,冠上的鑲金明珠在陽光下閃出淡淡光暈,越發襯的人眉如墨勾,眸如點漆,整個人如芝蘭靜放,玉樹臨風。

  而在他身後,五皇子淳于昌一襲淺藍直綴,玉帶圍腰,金冠束髮,纖眉飛揚,唇勾淺笑,俊美的臉上一片溫文的笑意。再落後一步,便是一襲青色錦袍的六皇子淳于堅,雖然年紀尚小,但那張精緻的面容已顯出不凡的俊逸,閃亮烏眸,透出一抹興奮。

  這三個人一進來,就聽小姐的座席內,輕聲的驚呼聲不斷響起,所有炙熱的目光齊齊盯在三人身上。

  雖然出身名門旺族,官宦世家,但是與當朝皇子同宴的機會,卻並不多。若是往常,這樣的宴會,眾皇子接了帖子,也不過是命下人來送上一份賀禮,哪裡知道,阮老夫人壽宴,三位皇子竟然親臨,可見皇室對阮府的恩寵,非同一般!

  只是片刻功夫,眾官已在心裡衡量出右相阮一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,墊定了要和阮相打好交情的決心。而在場的各府千金,一瞬間的花癡之後,都是不自覺的低頭查看自己的妝容,盼著趁著今天的機會,被皇子注意到自己。

  淳于信在萬眾矚目下,神態從容,面容清淡,徑直向首位行來。而淳于昌卻唇含淺笑,向身側注目的小姐、夫人唅首為禮。六皇子淳于堅一心只在出宮的興奮中,對這些目光是當真沒有留意,隨在淳于信身後,興沖沖進府,遠遠瞧見阮雲歡立在眾人身後,忙笑著向她揮手。

  阮一鳴雖然早有心裡准備,但仍然受寵若驚,忙下了座位,領著群臣上前跪拜,大聲道:「微臣見過三位殿下!」

  「相爺快快免禮!」淳于信伸手虛扶,笑道:「今日是老太君大壽,阮相這等禮數,我們一番恭祝的美意,豈不是反成了打擾!」

  阮一鳴一聽,只好謝過起身,引著三位皇子向首席上來。原來坐在首席的各級朝臣忙自覺讓座,重新排列座次。

  這個時候,太子、端王和三皇子的賀禮和帖子也送了來。阮一鳴一見這三位不來,倒是悄悄鬆了口氣,立即吩咐開宴。

  絲竹聲剛起,老夫人一擺手,含笑道:「等等,今日還有一件喜事,一並說了出來,再開宴吧!」

  還有喜事?

 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阮家另外四個人的臉上。阮相年過而立還膝下無子,難道是阮夫人秦氏懷了身孕?可這也不是當眾說的事啊!難道是阮相終於要納妾了?瞧了瞧秦氏明顯驚異的表情,又不能肯定。至少,這件事,是秦氏不知道的!

  那麼……

  遊移的目光,慢慢都聚攏到大小姐阮雲歡的臉上。阮大小姐是原配公孫氏的女兒,雖然現在當家主母是秦氏,但有公孫老侯爺在,秦氏卻未必管得了她的親事,難道……許多人的目光,掃向男賓席齊齊刷坐著的公孫七兄弟。算來阮大小姐也有十三歲,經過各種繁瑣的禮節,及笄後成親,是剛剛好!難道,是大小姐阮雲歡要定親,所以公孫家的人才來的這麼齊?

  眾人心裡猜測紛紛,卻見阮老夫人停了話,向場中笑望,便有性急些的大聲道:「阮老太君,有何喜事,說出來,讓我們大家一同祝賀!」

  「是啊,老太君,究竟是什麼喜事?」

  「……」

  秦氏對此事一無所知,此時狐疑的望向阮一鳴,但見他唇含淺笑,溫和的目光落在阮雲歡身上,不禁一驚,「啊喲,這個死丫頭一早拿了幅繡品,說什麼百子千孫,難道真的是讓老爺納妾?」

  淳于信對這場面也覺得意外,眸光向阮雲歡一掃,但見她面容一片平和,微勾的唇角,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篤定,心中頓時一定,也含笑道:「老太君,是何喜事,趁此刻眾位大人都在,說了出來也好收些賀禮!」

  眾人一聽,轟的笑了出來,說道:「有四殿下替老太君做主,我們豈敢不從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2:50 PM

  第048章:有趣的還在後頭呢

  老夫人見時機已到,眸中光芒微閃,微笑道:「阮氏一門,人丁向來不旺,也就到了我們老太爺,才有了四個兒子……」

  聽她突然說到子嗣,秦氏心頭突的一跳,臉色頓時變的難看,一雙利眸死死盯著阮一鳴。難道真的是他要納妾,卻把她蒙在鼓裡,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宣佈出來,來個既成事實?

  卻聽老夫人續道:「老太爺在世時,只盼再有個女兒,卻一直未能如願!」

  湯氏坐在下方,瞧著阮雲歡一笑。似乎在說,你瞧瞧,盼女兒的又不止是我!

  阮雲歡報以一笑,眨了眨眼,轉頭專注的瞧著老夫人。

  老夫人接著道:「今日趁著這大喜的日子,老身要收一位義女,便請各位大人、夫人做個見證!」

  此話一出,倒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,秦氏心頭一鬆,臉上僵硬的笑容頓時變的柔和。收義女啊!不過是多一個小姑子,有什麼要緊?

  阮一鳴含笑道:「既然如此,母親便將這位義妹請出,見見眾位大人罷!」

  老夫人含笑點頭,向身後羅媽媽一擺手。羅媽媽點頭,繞到屏風後,躬身相請。眾人大奇,原以為老夫人的義女坐在席中,卻原來是隱身屏風之後,頓時覺得萬分神秘。

  隨著羅媽媽的動作,但聞環佩叮當,一位約二十餘歲的女子一襲碧波淺綠羅紗衣,從屏風後款款步出,在老夫人面前盈盈拜倒,自羅媽媽手中接過茶,高舉過頂,輕柔的聲音說道:「女兒月嬌拜見母親!」

  這女子一出,秦氏頓時一臉驚怔,險些失聲喚出聲來。不少官員也是瞪大了眼,驚異之下不敢相信,又用手揉了揉眼睛。定睛再看,但見女子容長臉兒,丹鳳眼兒,容顏姣好,正是前幾日被秦氏當成阮一鳴外室暴打一頓的月嬌。

  老夫人於滿場的震驚視而不見,一手將茶接過飲了一口,將茶盞交給丫頭,才雙手扶起月嬌,笑道:「好孩子!快起來!去見過你大哥!」

  月嬌含笑起身,又接過一杯茶,在阮一鳴面前行個蹲禮,說道:「請大哥用茶!」

  阮一鳴含笑點頭,也接過飲了一口,吩咐丫頭扶起。

  月嬌起身,再接過一杯茶,轉身便瞧著秦氏,向她一步步行來。

  秦氏臉色乍青乍白。萬萬料想不到,今日老夫人壽宴會有這樣一出,更沒料到,她有一天還會和月嬌以這樣的身份在這樣的場面對上。

  而眼前這個唇含淺笑的女子,不過是前夫人公孫氏身邊的婢女,被自己趕出府去的賤婢,又憑什麼以這樣的身份進府,搖身一變,成為阮府的小姐,難道真要厚著臉皮,喚自己一句「大嫂」?

  「請大嫂用茶!」月嬌身形微蹲,清清柔柔的聲音緩緩響起。

  秦氏心中大怒,這一瞬間,只想一手將那茶盞掀翻,全部丟在這賤人的臉上。可是,眸光稍抬,就看到阮一鳴滿含警告的眼神,不由心中打了個突。

  為了古井胡同的事,這幾日阮一鳴對她已冷淡許多,若是當眾再令他出醜,怕是日後更難和緩。橫豎不過是收個義妹,總強過納妾,姑且認下,看看他們還要做什麼?心中念頭電閃,已一手接過茶盞,含笑道:「妹妹請起!」身後丫頭上前,將月嬌扶起。

  這片刻功夫,下邊被驚到的眾人已經回神,眼見禮成,便紛紛上前道賀,而在心裡卻又暗暗稱奇。這個女子,本是阮相的侍妾,後來又被程禦史養成外室,如今重歸阮府,竟然一躍變成阮相的義妹,這些轉折,當真是神奇。

  而更神奇的,還在後邊。

  老夫人待人聲稍靜,便含笑道:「老身這個義女,孤身漂零,離府十年,如今回府,老身要為她做主,許樁婚事!」

  這話一出,頓時滿場皆寂,知情的官員便不自覺的瞧向席上的程禦史和程夫人。古井胡同一事,鬧的滿城風雨,阮府這麼做,自然是為了平息程禦史的怒火。但是……瞧一瞧一臉平靜的程夫人,又實在不知道,老夫人將話說完,這場壽宴還能不能進行?

  果然,老夫人牽著月嬌的手,走下席向程夫人行去,說道:「老身這義女雖然身份低微,卻也算出自名門,給程禦史做名妾室,料想不至於辱沒禦史大人!程夫人可能答應?」月嬌雖是婢女,但從小跟著公孫氏,受的是靖安侯府的調教。

  給程禦史做妾,不問程禦史,卻問程夫人,自然也是對一家主母敬重之意。一瞬間,全場的目光全部聚在程夫人身上,要看這位禦史夫人是應,還是不應。

  程夫人緩緩站起,目光與老夫人略略一對,便移到月嬌的臉上,含笑道:「妹妹能與我一同服侍老爺,我自然是求之不得!月嬌妹妹貴為丞相義妹,哪裡敢委屈妹妹做一個侍妾,今日我便做主,迎妹妹做老爺的側夫人吧!」

  一番話說的落落大方,絲毫不顯醋意,頓時贏得滿場的掌聲。月嬌眸中淚光盈然,款款拜倒,說道:「月嬌拜見姐姐!」

  這一刻,才有不少夫人恍然大悟。怪不得,在端王開府那天,阮家大小姐和程夫人能相談甚歡,原來,是這件事達成了共識。而阮相府以這種方式解決這段糾紛,姿態放的極低,給足程禦史面子,也顯示出阮相胸懷大度,虛懷若穀。

  另外,阮相此舉,不但和程禦史冰釋前嫌,還借此聯成姻親,又趁機令月嬌名正言順的嫁入禦史府,那月嬌所生的兒子,自然也順理成章的認祖歸宗,當真是一舉數得,高明至極!

  而眾官員雖然早知內情,但見月嬌落落大方,舉止有度,不知道底細的人,一定以為是哪個大家的小姐,不由暗暗點頭,贊嘆靖安侯府管教有方,連一個侍婢都調教的這般模樣。難怪有句話說,寧娶高門婢,不納寒門女,可見女子的出身雖然重要,受到的教養更是不能忽視。

  見程夫人認下月嬌,此事也算圓滿解決,眾官當即紛紛向程禦史道喜。連阮一鳴、阮雲歡也沒料到,程夫人竟然當眾給了月嬌一個側夫人的位置,雖然是因為月嬌給程禦史生了個兒子,但是自然也有阮府的面子在,當下也極為欣慰。

  秦氏眼瞧著這一幕,心裡說不出的憤恨。古井胡同一場鬧劇,自己丟盡了顏面,卻頭來,卻成全了那個賤婢。側夫人?憑她也配!

  阮雲歡瞧著月嬌感激的神情,心裡暗嘆。瞧在生母的份上,自己對她已經盡力相助,日後到了禦史府,能不能站穩腳跟,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。

  淳于信到這個時候,才將這些日子阮雲歡的舉動連在一起,心裡也是暗暗佩服。沒想到,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少女,從古井胡同那場鬧劇開始,一步一步,不但打壓了秦氏,還幫助了月嬌和程禦史。而這件事雖然是老夫人出面,恐怕程禦史夫婦和月嬌,都領的是她的情吧!

  真是隻狡猾的小狐狸!

  淳于信淡笑,見阮雲歡眸光望來,手中杯子向她一照,一仰而盡。雖然沒有只言片語,也沒有多餘的動作,但祝賀之意表達無餘。阮雲歡淺淺一笑,微微點頭,也將杯中酒飲盡,垂眸之間,掩去眼底的一絲寒芒。

  這一個月來,她步步為營布下棋局,如果要的只是打殺錦兒,打壓秦氏,相助月嬌,也未免顯的小家子氣。

  有趣的還在後頭呢!

  二人的情形落在五皇子淳于昌眼裡,眼底不由泛起一絲疑惑。阮大小姐回京,不過短短一個月,初次露面,似乎是在太子妃的生辰宴會上。可是,他怎麼感覺,這兩個人已經相識許久,而且他們之間,竟然有一種奇異的默契。

  比如現在,他知道月嬌是什麼人,也親眼目睹古井胡同的一場鬧劇,從那天淳于信和阮雲歡的對話,他也猜到那件事是阮雲歡一手主導,而今天的事,更是不難看出原委。可是……眼前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,令他有一種被摒棄於外的感覺。

  恭賀聲慢慢靜下去之後,絲竹聲再次響起,場中空地,舞姬演起優美的歌舞,丫鬟、僕婦,也流水般送上宴席,整個宴會場中,一片笑語喧譁,賭酒爭鬥之聲。

  阮一鳴見事情告一段落,輕籲一口氣,一顆心放在肚子裡,安安心心欣賞歌舞。而阮雲歡的目光,卻有意無意落在秦氏身上。

  如果記得不錯,上一世,在老夫人的壽宴上,還有一出戲,即將上演!

  宴至中途,場中的歌舞也越來越是精彩。此刻,七名舞姬正手捧蟠桃,扮成仙子的模樣,且歌且舞,向主席行來,為首舞姬清柔的歌聲唱道:「恭祝您福壽與天齊,恭賀您生辰快樂!年年都有今日,歲歲都有今朝,恭喜您……恭喜您……」

 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,另六名舞姬同聲道:「老夫人壽與天齊,生辰快樂!」聲音與動作整齊劃一,彩袖飛揚間,齊齊步上一個台階,又齊齊的跪下,雙手捧著蟠桃高舉過頂,衣袖滑下,露出一條條白藕般的手臂。

  秦氏在一旁笑道:「老夫人有福,連天上的仙子也來敬獻蟠桃!」

  「好!好!」老夫人含笑點頭,說道:「將桃子分給諸位大人,與老身同樂吧!」

  「多謝老夫人!」場下眾人齊聲笑應。

  還有人湊趣的喊:「吃了老夫人的仙桃,我們也沾沾老夫人的福氣!」

  「正是!正是!」下邊笑聲響起,氣氛頓時推向高潮。而宴席的最後一道菜,也正在魚貫送上,但見一色的蓋瓷青碗裡,奶白色的鮮湯隱隱現出湯裡透明的珍珠小粒,湯上紅綠相間,組成一個懸浮不定的「壽」字,顏色奪目,煞是好看。

  給老夫人捧湯的丫頭越過阮雲歡,將湯送到老夫人面前的案上,笑道:「老夫人,飲了這碗壽祿雙全湯,祝老夫人福壽康寧,富貴永享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2:52 PM

  第049章:以為我們兄弟都是傻子?

  「嗯,也是個會說話兒的!」老夫人含笑點頭,取過湯匙輕輕一攪,但見「壽」字散開,卻又慢慢凝成一個「祿」字。老夫人不由一怔,瞬間笑起,說道:「怪不得叫『壽祿雙全湯』,倒用的極巧的心思!」舀起一匙,向嘴裡送去。

  「老夫人,不可!」隨著喊聲,阮雲歡身後一條身影突然疾步奔出,一把便將老夫人手上的湯匙打落。

  湯匙「噹啷」落地,眾人都是一怔,秦氏厲聲喝道:「青萍,你做什麼?」

  青萍動作雖大,但此時丫鬟川流不息的走來走去,台下的眾臣本來並沒有留意,被秦氏這一喝,頓時都抬頭望了過來。

  阮一鳴也皺眉道:「青萍,你這是做什麼?」

  青萍向老夫人身前的湯一望,身子一矮跪了下來,說道:「老夫人這湯裡有毒,喝不得!」

  「有毒!」滿座皆驚,有喝過湯的人不禁俯下身子去摳喉嚨。

  秦氏臉上變色,冷笑道:「青萍,今日來的可都是朝中重臣,還有三位皇子,每個人都有湯,你可不要亂說!」

  是啊,毒害皇子,毒害朝臣,阮氏一門抄家滅族也不為過。

  青萍將頭一抬,說道:「旁人碗中沒有,只有老夫人碗裡有!」

  「那你說,是什麼毒?你又如何知道?」

  青萍淡道:「這湯中放有落蘇子,有一種淡淡的香味,與湯中的珍珠圓較為相似,卻又有不同,奴婢聞了出來!」

  「聞了出來?」阮一鳴挑眉,將自己碗裡的湯聞了聞,又去老夫人碗中舀了一匙聞了聞,搖頭道:「聞著並無異樣啊!」

  青萍道:「此藥味道極淡,又有湯中的珍珠圓子遮掩,所以相爺分辯不出!」

  秦氏聽她說出落蘇子的名字,不由眉心一跳,冷笑道:「相爺分辯不出,你一個賤婢卻分辯得出?」

  青萍淡然道:「莫說相爺分辯不出,便是朝中的禦醫,若不親嘗,也分辯不出!」

  「豈有此理!」秦氏怒喝,指著她道:「今日是老夫人壽辰,滿府嘉賓,你這賤婢居心不良故意搗亂!來人啊!將她給我拖下去,關入柴房,等壽宴結束,再行處置!」隨著一聲喝令,立在外側的幾名婆子便沖了上來,一把將青萍按翻在地。

  「慢著!」阮雲歡清清淡淡的聲音響起,平和的面容,沒有一絲變化,挑唇笑道:「是故意搗亂,還是忠心為主,還沒有分辯清楚,此時將人押下,難以讓人心服!」

  秦氏臉色鐵青,冷哼道:「這個容易,她既然說這湯裡有毒,那就牽條狗來,給狗喝下,若是狗兒沒有事,便是她故意搗亂!」

  果然這樣!

  阮雲歡唇角輕勾,露出一抹笑意。上一世就是這樣,天生嗅覺異於常人的青萍聞出那湯不對,秦氏命人牽出一條狗當場給狗喝下,可是看了半個時辰,狗仍然沒有異樣,青萍百口莫辯,最後關入柴房毒打一頓,第二天吊死在房梁上,最後的罪名,是……畏罪自盡!

  而那時的她,陷在自己的困境中無法自拔,也無力相救。而這一世……

  阮雲歡心底冷哼,臉上卻不動聲色,說道:「那便試試罷!」這一世的青萍,專門學過幾年藥理,豈是上一世的青萍可比?

  青萍搖頭道:「落蘇子是一種下洩之藥,便是給狗兒喝下,也不會有事!」

  「下洩之藥?你剛才說有毒,現在卻變成了下洩之藥,是將我們耍著玩嗎?」秦氏冷笑。

  青萍搖頭,說道:「這落蘇子旁人喝了,不過是下洩之藥,老夫人喝了,便成毒藥!」

  「胡攪蠻纏!」秦氏將桌子一拍,抬頭望著阮雲歡,說道:「雲歡,如此刁滑的賤婢,你該好好管管!」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角,說道:「青萍自幼跟著我,萬不是一個信口開河之人,她既然說這湯中有落蘇子,便一定有!」轉頭望著青萍,說道:「青萍,你說罷,這落蘇子,為何只有老夫人喝了,才成毒藥?」

  青萍朗聲道:「落蘇子本是調理腸胃不暢的常用藥物,尋常人吃了,最多不過洩上兩日。可是老夫人日常用的藥裡有紫續斷,為補虛良藥,與落蘇子同食,便成劇毒。只是這毒吃下去並不立時發作,而是令人腸胃不適,飲食不進,三月而亡!」

  一席話,說的席中眾人一片譁然,眾人大多不通藥理,聽這丫鬟但憑聞到湯的香氣就如此肯定,都是露出懷疑的神色。

  「原來如此!」阮雲歡點頭,轉向阮一鳴道:「爹爹,青萍既然有此一言,何不請在場的禦醫大人來做個分辯?」

  「胡說八道!」秦氏眸中閃過一抹驚悸,卻咬牙冷哼,說道:「你這賤婢危言聳聽,我們自個兒府裡,有何人要謀害老夫人?」

  阮一鳴向她瞧去一眼,略略一思,點頭道:「也好!」起身走下座來,向著坐在第二席的陸太醫一拱手,說道:「老夫人的身子,一向由陸太醫調理,便請陸太醫來分辯一下!」陸太醫是太醫院院正,為人剛正,令眾人信服。

  陸太醫還禮道:「相爺多禮,下官當仁不讓!」起身離席,另取一柄湯匙,將老夫人面前的湯舀了一匙,送到口中細細品嘗。

  全場一片寂靜,所有的眼睛都盯著陸太醫,等待他的結果。

  陸太醫閉眼品了片刻,又舀起一枚珍珠圓來嘗了嘗,才點頭道:「不錯,這湯中確實有落蘇子,珍珠圓中卻沒有。如果是將落蘇子調入珍珠圓中,便更難令人發現!」

  阮雲歡一聽,忍不住好笑。這位太醫,說出有落蘇子就好了,怎麼還教人家如何不被人發現。

  阮一鳴聽說湯裡果然有落蘇子,臉色頓時一變,疾聲問道:「那陸太醫可知,落蘇子與紫續斷同食,會怎麼樣?」

  陸太醫向跪在地上的青萍瞧了一眼,眼中露出些奇異,說道:「果然如這位青萍姑娘所言,會令人腸胃不適,飲食不進,三月而亡!」

  阮一鳴臉色大變,顫聲道:「那麼是說,是有人故意在湯中下毒,要毒害老夫人!」狠狠咬牙,額角青筋崩現,淩厲目光向場中一掃,大聲道:「將今日接觸過『壽祿雙全湯』之人,盡數帶來!」

  這片刻之間,一向儒雅溫文的阮一鳴氣勢頓漲,周身散發著凜然怒意。

  阮雲歡暗暗點頭。看來,她這個父親,對老夫人也算孝順,也不是一味怯懦之人。

  「相爺!」剛才還神色不定的秦氏,這一會兒已經一臉平和,起身道:「妾身倒有一個懷疑!」

  阮一鳴道:「說!」

  秦氏目光向地上的青萍一瞥,眼底閃過一抹狠辣,冷笑道:「妾身不懂,這落蘇子放在湯中,便是陸太醫也要一嘗再嘗才能肯定,這個賤婢為何就能如此肯定?」

  聽到這句話,場中眾人臉色跟著變化,懷疑的目光齊齊望向青萍。是啊,剛才這個丫頭根本沒有喝過湯,老夫人那碗湯是在離她身前三尺之外送了上去,她怎麼就肯定湯裡有毒?除了下毒的人,誰又能知道!就連陸太醫也連連點頭。這是他剛才懷疑,沒有說出來的。

  青萍泯然不懼,抬頭望著秦氏,一字一句道:「青萍天生嗅覺異於常人,又自幼習過些藥理,莫說只是這一味藥,就是再多一些,一樣嗅得出來!」

  「滿嘴胡言!」秦氏怒喝,冷道:「這樣聳人聽聞的說辭,你以為有人會信?」

  「我信!」場下一個清淡的聲音接口,靖安侯五公子公孫寧慢慢站起身來,說道:「青萍是我公孫家的家奴,因她幼時嗅覺異於常人,被雲歡知曉,便將她送去習了幾年藥理。此事在順城老侯爺府中,人人皆知,並不是秘密!」

  「不錯!」七公子公孫致跟著站起,含笑道:「記得有一次我出門前,表妹要我給她買冰糖果子回來。我回來之後,將冰糖果子藏在懷裡,哄她說沒賣,卻被青萍一句話掀穿!」

  所有人都知道,冰糖果子味道極淡,只有湊的近了,才能隱約嗅到裹在冰糖裡果子淡淡的酸甜。而將冰糖果子包起放在懷中也被青萍嗅到,果然是一件奇事!

  秦氏冷笑道:「說不定是七公子藏果子時被這丫頭瞧見,到恰當的時候說出來罷了。那般小小年紀就會騙人,可見是個奸滑的!」

  公孫致劍眉一挑,也是一聲冷笑,說道:「我們兄弟幼時均在老侯爺膝下長大,這樣的事自然不是一件兩件,豈能次次被一個丫頭玩弄於股掌之上,阮相夫人以為我們兄弟都是傻子嗎?」

  秦氏淡道:「公孫公子自然不是傻子,如今表妹的丫頭犯事,若是傻子,豈會出來遮掩,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?」

  「你!」公孫致大怒,喝道:「九洲天下,奇人輩出,豈是你一個無知婦人能夠盡知?」

  「致兒!」湯氏聽他言辭激烈,低喝阻止,眸光裡全是不滿。

  公孫致一窒,抿了抿唇,氣呼呼的坐了回去。

  湯氏的目光從左到右掃視一周,才轉過頭去,瞧著秦氏道:「犬子出言無狀,相爺夫人莫怪!」

  秦氏冷笑道:「無知婦人,豈敢怪罪侯爺公子?」

  湯氏不理她的無禮,淡然的聲音續道:「雖說犬子性子急了些,卻向來不是信口雌黃之人。青萍嗅覺異於常人,我和侯爺也一向深知!」

  場中眾人觸上湯氏的目光,又聽到她這樣平穩的話語,頓時心裡就升起一些信服,不由連連點頭。誰不知道靖安侯公孫明遠是個一言九鼎的鐵骨男兒?

  秦氏臉色變的極為難看,說道:「侯爺也罷,公子也罷,你們終究是靖安侯府的人,空口作證,總是難以讓人信服!」

  湯氏微微皺眉,抿唇不語。

  卻聞一個清潤的聲音懶洋洋的響起,「這有何難,一試便知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2:52 PM

  第050章:玉器也有味道

  眾人循著聲音,目光齊刷刷向首位望去,但見六殿下淳于堅是一臉的驚異好奇,五殿下淳于昌含笑的面容卻是置身事外的淡然,唯有四殿下淳于信,唇角帶著抹篤定的笑容,慢慢站起身來。

  對上那雙俊眸掠過的嘲弄,阮雲歡勾唇淺笑,適時的開口,「依四殿下之意,如何試法?」

  淳于信笑道:「既然是因這丫頭的嗅覺起了爭執,我們便包上各種食物、草藥,給這丫頭辨別,她若嗅得出,自然是沒有撒謊!」

  這個主意又簡單又直接,一說出來,眾人都是連連點頭,奇怪為什麼剛才自己沒有想到。要知道在場眾人,不是朝中要員,就是當家主母,哪裡將一個小小的丫鬟放在眼裡,全部注意力,都是在公孫兄弟和秦氏的辯駁當中。更何況這些人都是在陰謀場中拼殺出來的,凡事都往複雜裡想,這簡單的法子反而想不到。

  既然無人再有異議,阮一鳴便命人前去准備,將包好的東西一一拿上來給青萍辨別。這一試,眾人越來越是驚訝,只見所有的東西從青萍鼻子下一過,青萍便能一口說出是何物。眾人大奇,便有許多人自個兒尋了東西包上送了過去,而無一例外,都被青萍一口說中。

  秦氏臉色由原來的陰沉變成不信,由不信變成震驚,不斷向丫頭悄聲低語,包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送上。

  正亂紛紛一團的時候,只見一個小丫頭送了一個小小的紙包上來,送到青萍面前。青萍伸頭一嗅,臉上便現出一些猶疑。秦氏心中暗喜,抬目向小丫頭一瞧,見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丫頭,唇角不由挑起一抹陰冷。

  老夫人院子裡的丫頭,大多是她的人……

  眾人見方才青萍嗅任何東西,都毫不猶豫的說出,這一會兒卻猜不出來,頓時靜了聲,向青萍凝注。

  阮雲歡對青萍一向極有信心,見狀也不心急,一手端著盞茶,慢慢細品。倒是阮一鳴沉不住氣,問道:「青萍,裡邊是什麼?」

  青萍微一沉吟,說道:「這紙包裡,包的不是食物,也非草藥,應該是男子的一件貼身飾物,既不是銀器,也不是金器……」聲音頓了頓,目光向場中一掃,突然眸子一亮,淡淡笑起,說道:「是了,應該是一件玉器!」

  眾人一聽,都是一怔。這玉器也有味道?心中疑惑,目光便全部定在小丫頭身上。

  小丫頭眼中也是閃過一抹驚訝,慢慢拆開紙包,果然是一枚瑩潤光潔的雕龍玉佩。六皇子淳于堅站起身來,大笑道:「神奇!果真是神奇!那玉佩是本皇子之物!」眾人一怔之下,頓時轟然喝彩,一瞬間,場中彩聲雷動。

  秦氏一瞬間的震驚之後,臉上迅速變成一抹猙獰的得意,冷笑道:「能嗅出玉佩的味道,還知道是男子身上所配,當真令人難信!」

  淳于堅瞪眼道:「那是我親自包起,命老夫人的丫頭送了上去,難不成夫人以為我和這丫頭串通?」

  秦氏低聲道:「臣婦不敢!」不敢,而不是不會!

  淳于堅臉色微變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  淳于信臉上也是閃過一抹不信,轉頭去瞧阮雲歡,但見她神色平穩,對眼前的事似乎視而不見,心裡又莫名的覺得信服。

  一直沒有開口的淳于昌看到這裡,眼中也是露出懷疑,定定瞧著青萍,說道:「在我三人面前,你撒下這彌天大謊,可知是什麼罪?」欺瞞皇子,便是欺君!

  青萍轉過身去,磕頭道:「奴婢所言句句屬實,絕不敢撒謊!」

  淳于昌挑眉,目光向阮雲歡一掃,淡道:「那你說說,你如何判斷紙包裡是一件男子的玉器?只要你說的有理,本皇子為你做主!」

  誰又稀罕你做主?阮雲歡心底冷笑,垂眸飲茶,眼皮都沒有抬一下。

  青萍神色鎮定,說道:「世間萬物,均有自個兒的特質。不止食物草藥,許多器物,也有自個兒的味道,如我們常將貪財之人說成有『銅臭』味,並不是沒有依據。銅器果然有一股接近於臭味的味道。而金、銀與銅均屬金屬礦產,也有各自的味道,只是這些氣味極淡,尋常人不留神,自然嗅不出來。而唯一沒有味道的,便是石中雕琢出來的玉器、瑪瑙、翡翠等物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便聞右首席上的秦大夫人一聲輕嗤,說道:「方才還說嗅出了玉佩的味道,此時又說玉佩沒有味道,豈不是自相矛盾?」

  眾人也都聽出青萍話中的漏洞,只是她話未說完,守禮之人不好插嘴。而秦大夫人自從陷害阮雲歡不成,反而令秦琳被迫下嫁李成璧開始,便時時想掰回一局,此刻抓住一個錯處,豈肯放過?

  淳于信向她望去一眼,擺手道:「待她說完,再行質疑不遲!」

  秦大夫人忙垂首應道:「是!」心裡卻說不出的憤恨。實在不知道,這個剛從小地方回來的丫頭有什麼魅力,竟然能令皇子替她說話。

  青萍見她再不多言,便道:「秦大夫人所言有理,初時奴婢只知這紙包裡包的不是食物和草藥,也並非金、銀、銅之類的金屬,但是究竟是玉器還是瑪瑙之物,當真無法猜出。」

  淳于堅奇道:「那你後來又怎麼知道?」

  青萍含笑道:「那便要多謝六殿下,將貼身玉佩取出讓奴婢辨認!」

  「那又如何?」淳于堅不解皺眉。

  青萍抿唇一笑,說道:「貼身佩戴,玉佩上便粘染了六殿下的汗味,而男子身上的汗味,自然少了女子身上的脂粉氣,所以,奴婢大膽猜測,是男子所佩!」

  「就算如此,你又如何斷定是件玉器?」另有一人好奇發問。

  青萍眸光向場中一掠,含笑道:「老夫人壽宴,到場男子自然均是貴客,瑪瑙、翡翠自然不會沒有,但是貼身所佩,豈會是旁的東西?」

  有句話叫,人養玉、玉養人。但凡大家子弟,都是從出生便佩著一些上等的玉飾,用來避邪養氣。而瑪瑙、翡翠之類的東西便只會佩在衣裳外頭,作為裝飾。

  青萍話聲一落,滿場中頓時又是一片喝彩聲,有人大聲贊道:「這個丫頭不但熟悉藥理,還聰明伶俐,當真是難得!」

  到了這裡,已經沒有人懷疑青萍話裡的真實性。秦氏臉色陣青陣白,說不出話來,阮一鳴也是眉頭緊皺,淩厲的眸光在場中一寸寸的掃去。

  青萍沒有撒謊,那就是……有人要毒害老夫人!

  這片刻間,也有不少人想到了這點,喝彩聲漸漸弱了下去,許多的目光都定在阮一鳴臉上。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站起身來,清亮亮的聲音道:「因雲歡身邊的丫頭有此奇技,今日逢祖母大壽,便特意出此一招娛賓,那湯裡的落蘇子,是雲歡串通了祖母,由祖母自個兒所下,眾位大人、夫人不必在意,還請盡享歌舞,共品佳餚,盡今日之歡!」

  老夫人目光向阮雲歡一掠,含笑點頭道:「我原來還怕這丫頭嗅不出,那老身豈不是危險?」

  阮雲歡抿唇笑道:「哪裡說青萍嗅不出,祖母便非喝不可?」一句話,說的眾人皆笑。

  下邊眾人也是鬆了口氣,便有人笑道:「原來是大小姐討老夫人歡喜,倒是演的一出好戲!」

  另有人也道:「此舉雖然別出心裁,倒也精彩!」

  其實今天能到場的人,都是帝京城中的精英,憑阮雲歡幾句話,豈能懷疑盡去?只是老夫人的壽宴,主人家都已經要將事情壓下,自然也不會有人多事非要查個究竟。一時間,眾人重新落座,繼續今日的歡宴。

  阮一鳴見壽宴恢復正常,便微微皺眉,向阮雲歡一望。恰阮雲歡也向他望來,父女二人目光一觸,阮雲歡微微搖頭。

  老夫人壽宴,她不要像上一世一樣,搞的不歡而散。但,下毒之人,還是要抓!

  就在眾賓客又再陷入歡宴的時候,廚娘、丫頭、小廝……但凡可能接觸過那碗湯的人,已經被阮一鳴的心腹悄悄控制。

  用過壽宴,男賓留在前院賞曲飲茶,女客便回後園聽戲賞花。只是今天日子特殊,阮一鳴吩咐將前、後院之間的中門大開,任由客人出入遊玩,只安排府中丫頭、小廝來往引路伺候。

  阮雲歡陪著老夫人剛進彩棚坐下,就聞身後有人喚道:「大小姐!」

  阮雲歡回頭,見是前院服侍的一個小廝,便轉身走了回來,問道:「何事?」

  小廝回道:「陸太醫請大小姐那邊亭子裡說話!」說著向湖邊一個亭子指了指。

  阮雲歡見湖邊地勢開闊,遠遠便可以望見亭中人的一舉一動,倒也不怕旁人非議,想來陸太醫也想到此節,便點頭道:「知道了!」揮手命小廝退下,想了想,喚青萍跟著,向那邊亭子行去。

  陸太醫見她帶著青萍過來,臉上便帶了些喜色,忙迎出亭子見禮,說道:「下官冒昧,還望大小姐莫怪!」如果不是這種場合,一個朝中的官員求見人家府裡的小姐,是很失禮的事。

  阮雲歡瞧見他的神色,已經猜到幾分,微笑道:「大人可是為了青萍而來?」

  陸太醫聽她說的直接,也不繞圈子,抬頭向青萍一望,點頭道:「下官敢問,這位姑娘是出身自靖安侯府?」

  阮雲歡向後瞧了一眼,示意青萍自個兒回答。青萍曲膝見禮,說道:「回大人的話,青萍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,自幼便跟著小姐!」

  陸太醫臉上現出一些遲疑,瞧了瞧阮雲歡,皺眉不語。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陸大人有話但講不妨!」

  陸太醫又向青萍瞧了一眼,嘆道:「老夫行醫二十餘年,雖然收過幾個徒弟,卻沒有一個比得上姑娘對藥物的敏銳,本來想……本來想青萍姑娘若是中途賣身,便問問阮大小姐,如何可以贖身,想不到……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12:56 PM

  第051章: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!

  青萍聽陸太醫說到贖身,不由驚訝的大睜雙眼。而阮雲歡卻聽出他語氣裡的悵然,心頭一動,問道:「陸太醫是想收青萍為徒?」

  陸太醫點頭,目光又轉到青萍身上,說道:「青萍姑娘嗅覺天生異於常人,正是學醫的大好人才,如果……如果只做個丫鬟,實在可惜!」話一出口,驚覺不對,忙施禮道:「下官絕無小看府中人之意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」急切間,不知道怎麼將話說回。

  阮雲歡聽出他語氣中的惋惜,淡淡一笑,說道:「陸太醫的意思,雲歡明白!」

  青萍最初聽阮雲歡說到「收徒」二字,心頭突的一跳,待聽到後來,不由臉色一白,咬著唇垂下頭去。如果可以,誰又願意一生為奴,只是……她從一出生就是靖安侯府的家奴,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。

  阮雲歡略略沉吟,說道:「此事關系青萍一生,我還不能立時決定,在此多謝陸太醫一片美意,待我與青萍商議之後,定給陸太醫一個確切的答復!」雖然說家生子不能贖身,但是如果有突出才能,又得主人允許,仍然可以一展所長,封侯拜相,也不是不行。

  陸太醫聽到事有可為,不禁眸光一亮,喜道:「若能得大小姐成全,老夫感激不盡!」說著向阮雲歡深施一禮。要知道習藝之人,良師固然難覓,而一個資質品行上佳的徒弟,更是難尋。而青萍天生嗅覺異於常人,若是放在別處沒有多大用處,而恰好是學醫的良材美質。

  阮雲歡忙福身還禮,說道:「陸太醫太過客氣!」

  望著陸太醫離去,阮雲歡轉身望向青萍,問道:「青萍,若送你去拜陸太醫為師,你可願意?」

  青萍咬唇垂下頭去,輕聲道:「老侯爺將奴婢自幼便給了小姐,奴婢這一生便是小姐的人!」沒說願意,也沒說不願意,聲音裡卻已經帶出濃濃的嚮往。

  阮雲歡知道她是因為身份所限,並不能直接說出自己的願望,何況此事來的突然,自己也一時拿不定主意,便點了點頭,說道:「那這事回頭再說罷!」目光掠過湖面,聽著戲台那邊傳來的鑼鼓聲,唇角微微挑起,喃喃道:「今天,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!」

  大戲開鑼一個時辰,已經錯過正午的高溫,彩棚裡的小姐們漸漸坐不住了,開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。

  老夫人兩側望瞭望,笑道:「也難為這些孩子陪著我們這些老人家坐著,還是讓她們四處玩玩吧!雲歡!雲樂!」將兩個孫女喚過來,說道:「你們問問,小姐們要玩些什麼,便吩咐下去,別怠慢了貴客!」

  「是,祖母!」姐妹兩人齊應一聲,退了下去。

  眾小姐一聽,都是大喜,一個指著遠處假山上的亭子,說道:「那是什麼所在,那麼高,定能觀賞阮府全貌!」

  另一個指著湖對岸爛漫的鮮花說道:「我們去那裡賞花可好?」

  還有人指著花叢外大片的草地,說道:「我們去放風箏吧,比比誰放的高些!」

  另有文靜些的小姐含笑道:「瞧著這樣美的園子,倒不如尋個清涼的地方下棋作畫!」

  阮雲歡一一笑著應了,吩咐丫頭媽子去取風箏、筆墨、棋盤等物,隨著小姐們一同送去,又命人去將各位小姐的丫頭喚來,好好跟著自家的主子。

  阮雲樂卻跳著拍手,高聲笑道:「我要去劃船,誰和我一起去?」

  話一出口,便有幾位小姐同聲說好。秦珊上前攜著阮雲樂的手笑道:「聽說相府的畫舫極好,我們同去見識見識!」幾位秦家的姐妹自然連聲附和。

  阮雲歡微笑,瞧著阮雲樂道:「要開畫舫,還需去母親那裡取對牌,不如玩些別的?」秦氏散宴之後,便有管事媽媽來尋,說有要事,一時走開。

  阮雲樂冷哼一聲,將頭一扭,說道:「不過是對牌而已,你們到碼頭上等我,我去找娘拿!」說完橫了阮雲歡一眼,提著裙擺大步的跑了出去。

  阮雲歡也不以為意,喚過紅蓮,說道:「你前邊領路,帶著諸位小姐到碼頭去,吩咐船娘和那邊候著的小丫頭們好生伺候,等船開了,你再回來!」

  紅蓮領命,說道:「諸位小姐請隨奴婢來吧!」說著轉身下了彩棚,引路向碼頭去。

  沈子涵上前牽著阮雲歡的手問道:「阮姐姐去玩什麼?我和你一道兒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母親此刻不在,我需得照應。」

  那邊老夫人聽見,揚聲道:「你去玩你的,我們這裡橫豎是坐著吃東西聽戲,有丫頭呢!」

  「是,祖母!」阮雲歡應了一聲,向沈子涵道:「我還沒有想好,沈家妹妹不怕一會兒氣悶,便等我一下!」

  沈子涵臉上泛起甜甜的笑意,說道:「阮姐姐要玩的,自然有趣,怎麼會氣悶?」當真坐下,在一旁等候。

  樊香兒眼瞧著眾小姐呼朋引伴,紛紛出了彩棚四下裡散去,咬唇向阮雲歡望了幾眼,見她並沒有邀請自己留下來之意,正在猶豫,但見前邊與她交好的一位小姐回頭喚道:「樊姐姐,你不如和我們一起去劃船吧!」

  樊香兒又向阮雲歡瞧去一眼,見她仿佛沒有聽到一般,不由狠狠咬唇,揚聲道:「好,我和你們一起去!」拔步追出彩棚,追了上去。

  腳步聲去遠,阮雲歡慢慢回頭,望著她的背影,唇角微挑,露出一抹笑意。這會兒是惱,再等一會兒,怕是就顧不上了!

  回過頭來,但見彩棚內除沈子涵之外,還有兩位小姐,一位生的明媚艷麗,是柳閣老的嫡長孫女兒柳凡,另一位年紀尚小,嬰兒肥的臉上一雙圓圓的杏眸,極是可愛,卻是翰林院掌院大學士駱振的嫡女駱凝殊。

  阮雲歡含笑問道:「不知道二位小姐要玩什麼,我命丫頭前去准備!」

  柳凡含笑道:「平日裡那些東西也玩的膩了,如今當真不知道玩些什麼,阮大小姐有什麼好主意?」

  駱凝殊忙點頭道:「什麼放風箏下棋,平日在家裡便只有那些,沒什麼趣,阮姐姐,你想點有趣的我們去玩,好不好?」

  阮雲歡側頭想了想,笑道:「這可難住我了,平日裡大夥兒在家,可不都是這些?難不成現在去繡花嗎?」

  一句話說的另三個人笑起。沈子涵道:「今日既來了相府,又沒旁的玩法,阮姐姐帶我們逛逛園子可好?」

  是逛園子,還是想借逛園子的時候遇上什麼?

  阮雲歡淺笑不語。

  駱凝殊拍手笑道:「總不成所有人家裡的園子也是一樣!」

  柳凡也連連點頭,說道:「只是不知道相府的園子有什麼特別之處,那些花兒啊草啊的,倒不必瞧了!」

  阮雲歡側頭想了下,笑道:「柳小姐一說,我倒想出個去處!」

  另三人一聽,立時問道:「什麼去處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我爹爹一向喜歡收集奇石,府中南園有一座單獨的園子,名喚『奇石園』,放著爹爹收集的上千塊奇石,三位可有興趣一觀?」

  三人一聽大喜,連連鼓掌,沈子涵略作擔憂,說道:「既是相爺的愛物,怕是不肯輕易示人吧?」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沈家妹妹這就外行了,那些石頭正因為經了風雨,才形態各異,若是藏了起來不見天日,豈不是令奇石失了靈氣?我爹爹也不過辟出那麼一塊地方,安置那些石頭,一不裝頂棚,二不鎖園門,自然隨意可入!」

  駱凝殊掩唇道:「相爺就不怕有人偷了去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那些東西我爹爹雖然看重,旁人偷去卻未必賣得了銀子!」四個人一邊說笑,一邊出了彩棚向南園行去。

  那裡坐著的眾夫人見阮雲歡事事安排妥當,最後一個離開,比起同樣是阮府小姐,早早顧著自己去玩的阮雲樂,不知強了多少,都不禁暗暗點頭。程禦史夫人贊道:「阮大小姐小小年紀,處置事情便這般穩當,靖安侯老夫人當真是調教有方。」

  李夫人「嗤」的一笑,指了指她身側立著的月嬌,笑道:「可不是嗎?便是一個丫鬟也調教的這般模樣,更不要說是正牌的小姐!」

  月嬌突然被她點名,臉上現出一抹潮紅,施禮道:「夫人謬贊,月嬌卻不敢當!」

  程夫人見她舉止有禮,確實強過尋常人家婢妾,目光中閃過一絲贊賞,含笑點頭道:「若說老爺幾個侍妾,還當真沒有勝得過她的!」

  「嘖嘖!」秦大夫人沒等她把話說完,便尖聲接口,「左不過一個奴婢,倒拿來和大小姐相提並論,也不知道是奴婢越過了大小姐,還是大小姐不如奴婢!」

  程夫人聽她說的尖酸,眉心一攏,冷笑道:「怕是有些個府上的大小姐,做事不知廉恥沒有分寸,還比不上這個奴婢!」

  秦大小姐秦琳的事,早成了秦大夫人心裡的一根利刺,聞言臉色一變,咬牙道:「程夫人這話指的是誰?」

  程夫人輕漫一笑,一手拂了拂平展的袖口,淡淡道:「秦大夫人想著是誰,那便指的是誰!」

  秦大夫人臉色乍青乍白,要想發作,卻那樣一來是承認了是指秦琳的事,可要是不發作,又實在忍不下這口氣。

  老夫人微瞇的眸子將這一切收在眼底,眸中閃過一層笑意,卻連連擺手,嘆道:「你們啊,說個話兒還要打機鋒,難不成是我久不見人,竟然聽不來話嗎?你們在說何事?」

  湯氏微微抿唇,笑道:「老夫人,這原是前一段時間說書先生說的一個笑話兒,老夫人沒有聽過,自然不知道!」輕輕巧巧,將話繞了過去。

  話說到這裡,秦氏也隨著阮雲樂一同回來,將對牌將給她去劃船,又重新請眾夫人坐回去聽戲,哪知剛聽半場,便見湖岸上小廝丫頭一陣亂跑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1:01 PM

  第052章:豈止是有一副好記性

  眾夫人一驚,齊齊站起,秦氏指著一個剛剛跑來的小廝大聲喝道:「狗奴才,亂跑什麼?當心驚了貴客!」

  小廝剛跑到一半,聞喝一驚,「噗通」跪倒連連磕頭,說道:「奴才原不曾跑,只是方才湖對岸傳話,說是那邊打了起來,奴才急著來報,方跑的快了些!」

  眾夫人都是攜著子女前來,一聽都是大為著急,七嘴八舌的問:「誰和誰打了起來,可有人受傷?」

  「怎麼好端端的打了起來,可知道是何人?」

  小廝磕頭道:「聽說是去劃船的幾位小姐,過了對岸,不知道怎麼就打了起來!」

  一聽說是去劃船的小姐,幾位女兒去劃船的夫人便臉色大變,急聲道:「怎麼是小姐打了起來,我們快去瞧瞧!」再也顧不上禮儀,催著小廝帶路。

  秦夫人也是心頭焦急,匆匆向老夫人道:「母親且坐,兒媳去瞧瞧!」匆匆轉身,領著一干夫人急急的奔去。

  李夫人揚了揚眉,說道:「我們也去瞧瞧吧!」完全是瞧熱鬧的姿態。

  湯氏笑道:「這麼老遠的路,我可不去,只在這裡陪著老夫人。你去罷,回來講給我們聽聽就好!」

  李夫人撇唇道:「你沒有女兒,就那七位公子,真打起來,他們也吃不了虧!」

  湯氏笑而不語,程夫人卻笑了出來,說道:「我隨你一同去瞧瞧!」喚了月嬌,和李夫人隨後跟了去。

  相府這片湖水佔地頗廣,當初建園時又設計巧妙,將園子的道路弄的曲折蜿蜒。阮雲樂等人從這方上船,劃船到對岸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,而秦氏等人要從陸路走過去,卻足足用了三刻鐘。

  等她們趕到時,但見剛才去劃船的幾位小姐立在湖岸上,在她們對面,則是一臉好笑的六皇子淳于堅,一手還拎著一個張牙舞爪,不斷掙紮的小男孩兒。

  秦氏一眼瞧見小男孩兒,瞳孔不覺一縮,失聲道:「你怎麼在這裡?」眸光一掃,不見自己女兒,不由心中更慌,尖聲喊道:「雲樂呢?雲樂上了哪裡?」

  另幾位夫人瞧見了自己的女兒好端端的,頓時鬆了口氣,也紛紛問道:「是啊,阮二小姐人呢?這個孩子是誰?」目光都望著那個不斷掙紮的男孩兒。

  突然,刑部侍郎樊士浩的夫人大聲問道:「香兒呢?香兒為何不見?」眾人一聽,才發現樊香兒也不見蹤影。

  「我打死你們!你們這些壞女人!」小男孩一眼瞧見秦氏,更是像一頭髮狂的小獸,掙紮著要擺脫淳于堅。

  「這個是誰?」眾夫人見這男孩錦衣繡服,穿著華貴,不由驚詫。而秦氏剛才一聲喊,顯然知道這男孩兒是誰,便齊齊望來。

  「出了什麼事?」正亂紛紛的發問,但見一條俊挺的身影匆匆向這裡奔來,一見這種場面,忙上前向淳于堅行禮,喚道:「六殿下!」來的卻是公孫七公子,公孫致。

  眾夫人這才醒悟自己剛才失禮,紛紛上前見禮,「臣婦見過六殿下!」

  「謹兒!」剛剛趕到的程夫人身後傳來一聲驚呼,月嬌上前兩步,轉頭瞧了瞧程夫人,又退了回去,低聲道:「夫人,他……他便是謹兒!」望著男孩兒的眸子,掠過一抹心疼,一抹焦急。剛剛才被程夫人承認,兒子就惹出事來,這以後不知道會不會被夫人嫌棄?

  「程公子?」眾夫人一怔,頓時回過神來。這個七、八歲的小男孩兒,竟然是禦史程大人和月嬌的兒子程謹。

  程夫人一聽,一雙眸子便盯在男孩兒身上。程謹卻渾然不知道,仍然手腳連踢帶打,沖著淳于堅大嚷,「放開我!放開我!她們羞辱我娘,我要打死她們!」

  眾夫人一聽,心中隱約明白,一定是秦珊背後議論了月嬌,小男孩兒維護娘親起了爭執。

  月嬌心中焦急,忍不住道:「謹兒,你這是幹什麼,還不來拜見母親!」

  程夫人擺了擺手,轉頭去瞧公孫致,問道:「公孫公子,這裡究竟出了何事,阮二小姐和樊小姐呢?」一句問話,問出所有夫人心裡的疑惑,一時全部向公孫致望去。

  「我不知道啊!」公孫致雙手一攤,說道:「方才我本來在前院喝酒,程公子說要抓蛇,便拖著我過來,剛才還好好的,我剛走開一會兒,便不知出了何事!」

  秦氏微微皺眉,厭惡的看了程謹一眼,轉頭向秦珊問道:「珊兒,你說,出了什麼事?」

  秦珊似乎被什麼事嚇著了,一張小臉兒上滿是驚悸,搖頭道:「我不知道,方才……方才我們本來在畫舫上,後來……後來表妹說要……說要……」話說了半句,臉上泛起一抹潮紅,輕聲哼道:「表妹說要如廁,便到這邊碼頭上岸。因大夥兒說一會兒湖上還要玩許久,便一同過去!」說著向不遠處的一處小小的院子一指。

  眾人不用去問,就知道那是茅廁的所在,便點了點頭。秦大夫人問道:「後來呢?怎麼打起來了?」

  秦珊搖頭道:「因表妹急了一些,和旁的妹妹們先去,我和樊小姐走在最後。樊小姐最後一個進去,哪知道……哪知道她剛出來,便見他……」說著向程謹一指,說道:「這位程公子突然從另一邊跳了出來,手裡拎著一隻恭桶,便一下子全潑在樊小姐身上,又趕來打我。我……我……」話說不下去,只是縮了縮身子,雙手抱著自己的肩頭,似乎受驚不小。

  眾夫人一聽,都驚的呆住,月嬌更是雙手捂嘴,不敢置信的瞧著自己的兒子,泣聲道:「謹兒,你……你怎麼可以?」

  程謹這會兒見了母親,也漸漸安靜下來,見她一哭,立時指著秦珊道:「這兩個壞女人辱罵娘親,兒子豈能容她!」

  程夫人一皺眉,問道:「她們罵了你娘親什麼?」語氣裡不自覺帶上一些嚴肅。程謹雖是外室所生,但以後回到府裡,也是世家子弟,這無賴潑皮一般的行徑,最是要不得!

  程謹小臉兒上一片怒意,大聲道:「娘親教過謹兒,那些話汙穢不堪,不許謹兒出口,但是她們就是辱罵了娘親,就像……就像……」目光在人群裡一掃,突然一手指著秦氏,大聲道:「和這個壞女人那天說的一樣!」

  當日秦氏在古井胡同大鬧,所說的話許多人聽到,眾夫人也有所耳聞,此時聞言,心中便有些明白,瞧向秦珊的目光,便多了些鄙夷。

  秦氏一個婦人說出那些話來,已經給阮相府丟盡顏面,秦珊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,一張嘴竟然也不幹不淨。

  秦氏被眾人目光一瞧,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只得轉話問道:「那樊小姐和雲樂人呢?」

  秦珊身後的秦珝怯怯道:「表妹帶了樊小姐去清洗換衣裳,我們被這個……這位程公子纏住走不脫!」

  樊夫人臉色難看,冷笑道:「程公子小小年紀便如此厲害,當真是了不得啊!」

  月嬌臉色一白,咬唇不語。

  程夫人卻淡淡一笑,說道:「是啊,小小年紀便知道維護娘親,不被壞人欺負,好孩子!」向程謹招手道:「孩子,來,過來,看看傷到沒有!」

  程謹自幼被人嗤笑,除去自己的娘親和下人,從沒有人對自己和顏悅色,打了人竟然還誇個好字,不由一呆。

  月嬌忙道:「還不過來!」

  程謹見她臉色不善,只得磨磨蹭蹭過來,垂頭喚道:「娘!」

  程夫人含笑向他打量,但見一身紫色小袍子上濺上了許多黃色的穢物,想起剛才秦珊的話,不由好笑,柔聲道:「你是叫謹兒?你知不知道,剛才你做錯了事?」

  程謹驟的抬頭,迅速向程夫人掃了一眼,張嘴正要說話,觸上月嬌的眸子,又咬著唇垂下頭去,一張小臉兒卻全是倔強。

  程夫人慢慢直起身來,目光向秦珊一掃,說道:「她們羞辱你娘,你只要打得過,打就打了,可是卻把自個兒弄的又髒又臭,便是不對!」

  程謹一怔,迅速抬起頭來望著她,在場眾人更是聽的一愣一愣發怔,本來以為程謹還沒進府就闖出這麼大禍來,程夫人定會立威,哪知道她竟然不但誇打的好,還說程謹只錯在把自己弄髒。

  月嬌也大感意外,小聲喚道:「夫人!」

  程夫人微微一笑,牽了程謹的小手,轉向月嬌問道:「謹兒的衣裳弄髒,不知何處可以清洗?」

  月嬌微微抿唇,目光迅速向秦氏一掃,說道:「昨夜妾身住在留華苑!」

  程夫人點頭道:「那便走罷!」福身向秦氏辭了一禮,帶著月嬌和程謹揚長而去。

  眾人怔怔的瞧著三人的背影,都是說不出話來。這位禦史夫人……也太護短了吧!

  秦氏氣的發抖,半天才回過神來,咬了咬牙,只得先將眼前的事情處理了,便喚過個丫頭問道:「二小姐帶著樊小姐去了何處?」

  那丫頭是專門在畫舫上服侍的,聞主母問起,忙道:「二小姐說,這裡離的最近的便是醉墨軒,便帶著樊小姐去了那裡。」

  弄的一身黃白之物,可不就得揀近的地方去嗎?眾夫人暗暗點頭。

  秦氏向樊夫人施了一禮,說道:「既然如此,便請夫人一同去看看吧!」又向旁的夫人一望,說道:「還請各位夫人見諒,先回彩棚接著聽戲罷!」也是不想再被旁人看熱鬧。

  樊小姐弄的又髒又臭,眾夫人自然也沒興趣去看,紛紛施禮別過。

  而這個時候,阮大小姐帶著沈子涵三人,正在奇石園中,在一塊塊奇形怪狀的大石之間,慢慢的逛了過去,指著一塊塊石頭,講述它們的來歷。

  沈子涵贊道:「阮姐姐當真是好記性,回府不過一個月,竟然將這每一塊石頭的來歷記的清清楚楚!」

  阮雲歡唇角微勾,淡出一抹笑意。

  當然了,上一世她先是名聲被毀,然後身邊的丫頭被害,全府上下,沒有一個人真的將她當成大小姐,她便常常一個人和這些石頭呆在一起,一呆就是一整天,這些石頭的來歷,還是打掃這裡的僕婦給她講的。

  哪知她沒有應聲,卻聽見一個清潤的聲音接口道:「阮大小姐豈止是有一副好記性,還腹有乾坤,胸懷天地呢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1:06 PM

  第053章:等樊小姐穿了衣裳

  這一聲將幾位小姐嚇了一跳,駱凝殊一抓柳凡,小聲道:「有人!」重要的是,有男人。

  阮雲歡微一揚眉,當先繞過阻路的大石,便見大石的另一端,四皇子淳于信俊挺的身形懶懶的斜倚在一塊大石上,烏眸閃閃,含笑而望。而在他身邊,則是一臉溫和笑意,卻眼含研判的五皇子淳于昌。

  「臣女見過兩位殿下!」阮雲歡上前見禮,平靜的面容,絲毫瞧不出意外。

  這一會兒駱凝殊也反應過來,籲了口氣,也隨著沈子涵、柳凡上前見禮。剛才倒是忘了,今日老夫人壽宴,並不禁止各家公子游園。

  「免禮罷!」淳于信擺手,目光含著一絲疑問,瞧向阮雲歡。據他對這隻小狐狸的瞭解,公孫寧和他說什麼奇石園也許只是偶然,可在這裡遇到阮雲歡,卻一定不是巧合。

  她要做什麼?

  「謝殿下!」四人謝恩起身。阮雲歡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,微笑道:「不知兩位殿下在此,臣女多有打擾!」

  淳于信含笑道:「方才聞五公子說起,說相府有一座奇石園,極為別致,我們一時興起,便來瞧瞧!」目光向另外三位小姐一掠,含笑道:「不想四位小姐也有如此雅興!」

  柳凡和駱凝殊雖然出身不低,但是這樣面對面和皇子講話,還是頭一次,而且面前的兩位,又是皇子中最為俊美的兩位,都不由都紅了臉不敢抬頭。

  沈子涵卻眸光閃亮,忙上前回道:「我們也是聞阮姐姐說起,一起來開開眼界!」阮姐姐三字說的份外親熱,顯示出和阮雲歡不一般的關系。

  阮雲歡微微挑了挑唇,點頭道:「這園子也只有這裡還算奇特。」算是默認吧!

  「嗯!」淳于信點頭,說道:「方才聽著阮大小姐講解,極為有趣,可否給我二人也講解一番?」

  沈子涵見他目光向自己一掃,便移回到阮雲歡身上,眸子裡流露出一抹失望,表情卻依舊是一片溫婉。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雲歡當盡地主之誼!二位殿下請!」淺施一禮,在前邊引路,一邊細細講解,一邊帶著眾人在一塊塊大石間行去。

  淳于昌自始自終,都沒有說一句話,只是將一雙眸子定在阮雲歡身上,臉上掛著一個溫和的笑容,眸中卻露出深思。此刻默默的隨在淳于信身後,唇角的笑容變淡,而一雙研判的眸子,卻仍然凝在前邊纖細的背影上。耳邊聽著她清淡的聲音,只覺的這個小小的女子,令他讀不懂、看不透,說不出的神秘。

  而阮雲歡雖然看不到後邊人的表情,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兩道審視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,像要剝開她的衣衫,將她看個通透,令她如芒在背,極不舒服。

  行了片刻,淳于信見她仍然不緊不慢的沿路逛去,輕柔的聲音慢慢講解,似乎當真是帶著眾人遊園,不禁心裡有些焦燥,打斷了她的話,問道:「阮相專好收集巨形奇石?」這裡所有的全是巨大的奇石,立在專門做好的石供上。

  阮雲歡眸光向他一掃,唇角帶上淺淺笑意,搖頭道:「不!爹爹收集的奇石有大有小,大石放在這園子裡,小些的奇石,卻另放在書房的內院裡,若是四殿下有興趣,雲歡願意帶路前去觀賞!」

  「好啊!」淳于信從善如流的點頭,也跟著微微笑起。看來,自己那句話,正中小狐狸下懷。

  「殿下請!」阮雲歡含笑點頭,引路向園外行去。

  出了奇石園走不出多遠,就是一處小小的院落,外形古樸,極為雅致。周圍環境清幽,確實是個讀書的好去處。

  阮雲歡一邊走,一邊道:「這裡的屋子分前後三間,前邊一間便是爹爹的書房,正門出去便是前院。後邊兩間,做臨時起居之用。」頓了頓,又解釋道:「有時爹爹政務繁忙,若是晚了,便在書房裡歇息!」

  淳于信點頭道:「阮相的政績,朝中有目共睹!」說話間已到了院子門外,淳于信抬頭去瞧圓洞門上的刻字,淡聲念道:「醉墨居!」點頭道:「嗯!阮相果然是讀書人,屋子起的名字也雅致的很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此處是書房後門,可以直接進入內院!」說著引著眾人自圓洞門進去,入眼便是花樹下石桌上擺著的各種各樣、奇形怪狀的石頭。

  阮雲歡指著最近的一塊石頭正要說話,卻聽到書房裡傳出一陣人聲喧譁,瞬間打破了這裡的寧靜。

  淳于信眉心一跳,暗道:「來了!」當即問道:「出了何事?」

  阮雲歡停步,皺眉道:「今日是祖母壽宴,怎麼會有人在書房裡?」

  淳于信和她目光一觸,唇角不覺挑起一抹笑意,說道:「我們去瞧瞧便知!」越過阮雲歡,大步向聲音來處奔去。

  阮雲歡忙向餘下四人道:「怕是有人不識道路誤闖,我也前去瞧瞧!」說著向淳于昌行了一禮,轉身跟著奔了進去。

  淳于昌挑眉,淡笑道:「那就一同去吧!」他一說話,另外三位小姐自然沒有異議,跟在他的身後,一起進了書房後門,向聲音來處奔去。

  從書房後門進去,轉過一架大理石屏風,就可以看到左右各有一間屋子。秦氏和樊夫人剛剛走到這裡,只聞左側突然一聲女子驚呼,樊夫人一驚,說道:「是香兒!」顧不上禮儀,奔去一把將門推開,喚道:「香兒!」喊聲剛起,一眼看到房間裡的情景,一下子呆住。

  「怎麼了?」秦氏見她整個人僵在門口,也跟了過去,心裡暗暗奇怪,右手那間才是洗浴房,怎麼樊香兒跑到了對面?

  樊夫人被她一問,渾身打了個激靈,忙伸手去拉房門,說道:「沒什麼!」拽著門把手就要把門關上。

  秦氏頓時起疑,說道:「樊小姐不在嗎?」一把推開樊夫人的身子,一掌將門撞開。

  雅致的房間內,幾架多寶閣佔了左側整個牆面,而在右側窗下,放著一張檀木雕花大床。床上女子「啊」的一聲低喊,拉著被子向自己身上裹去,一個男子已跳下床下,眸子裡還帶著一層不解的迷蒙。

  秦氏臉色大變,飛步向床上撲去,一把將被子扯開。

  「啊!」床上的女子又是一聲驚呼,驚慌的望著沖進來的二人,身子疾疾向後縮去。

  樊夫人只覺得頭腦一陣昏沉,仰後便倒,身後兩名丫頭大驚,齊齊搶上扶住。

  秦氏一手抓著被子,氣的全身發抖,一回身,指著男子喝道:「阮一鳴,你……你好!」

  阮一鳴臉上又是震驚又是不解,喃喃道:「夫人,我……我……」腦中一團混亂,卻不知從何說起。

  「咦,出了何事?」隨著一聲問話,淳于信俊挺的身影已奔進房來,目光掃處,但見床上的女子身穿一件寬大的男子中衣縮在床上,露出兩條雪白纖長的美腿,捂著臉嚶嚶哭泣,披垂的長髮有些淩亂,還一滴滴的滴下水來。

  黑亮的星眸瞇起,瞬間掠過一絲了然,臉上卻是一臉的震驚,指了指阮一鳴,又指了指床上的女子,結結巴巴道:「阮相,你……你和樊小姐……」床上幾乎全裸的樊香兒,加上一臉狼狽,衣衫微亂的阮相爺,任是誰也不會認為二人是在飲茶。

  「我……我沒有……」阮一鳴連連搖頭,整個人還沒有從震驚中回神。只這幾句話的功夫,阮雲歡、淳于昌和另外三位小姐已先後趕到,一看屋子裡的情形,都是驚的張大了嘴,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  樊夫人此時緩過一口氣來,但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,此事再也瞞不住,不由心中暗恨,狠狠向秦氏瞪去一眼,心裡暗罵,「這個笨蛋!」剛才自己一見屋子裡的情景,就想把人擋在門外,卻被她直接撞開,還大叫大嚷,把人招來。

  「出了何事?出了何事?」門外傳來一陣略顯興奮的聲音,六皇子淳于堅分開人群擠了進來。一眼瞧見房中情形,也是吃了一驚,失聲道:「這不是樊小姐嗎?這是出了什麼事?」

  樊香兒見沖進這許多的人來,臉色頓時煞白,身子一縮,拼命向下扯著衣襟,將兩條裸露的大腿向中衣內縮去,只是男子中衣雖然寬大,終究遮擋不住她整個身子,一雙細嫩瑩白的小腳,還是暴露在眾人的目光裡。

  秦氏氣的呼呼直喘,一眼瞧見跟著淳于堅一同擠進來的阮雲樂,忙一把將她拉了過來,問道:「你不是帶著樊小姐來清洗嗎?你跑去了何處?丫頭們呢?」

  阮雲樂也是一臉困惑,說道:「我命人備好了水,便去幫樊姐姐准備替換的衣裳,這裡有樊姐姐的丫頭服侍。」

  樊香兒被程謹潑了一身的屎尿,臭氣熏天。阮雲樂將她帶到這裡,命僕婦備了水,支使自己的丫頭去取衣服,自己嫌臭避了出去。這裡發生什麼,她果然不知道。

  秦氏臉色青白,轉頭望向阮一鳴。

  阮一鳴皺眉道:「我飲多了酒,到這裡暫時歇一會兒,哪裡知道……哪裡知道……」轉頭向樊香兒一瞧,卻恰見中衣在她的拉拽下,從肩頭滑了下去,露出半邊雪白的香肩,不由倒抽一口涼氣,忙移開目光。

  阮雲歡上前一步,說道:「母親,這不是問這個的時候!」

  秦氏此時怒火攻心,聽她一說,更是氣極,怒吼道:「此時不說,要幾時才說?」

  阮雲歡臉上神情淡然,說道:「這屋子裡擠這許多人,終究不妥當,還是等樊小姐穿了衣裳,坐下再說罷!」

  這裡不光有沈子涵等三位小姐,還有三位皇子,站在這裡瞧著幾乎沒穿什麼的樊香兒,確實極為尷尬。

  阮一鳴難堪到了極點,向秦氏瞧去一眼,喚道:「夫人!」語氣裡已經有了些哀求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0 01:12 PM

  第054章:過河拆橋!

  秦氏臉色乍青乍白,終於一咬牙,說道:「諸位請外頭坐坐吧!」向阮一鳴狠狠瞪了一眼,引著眾人向前邊書房裡去。

  阮雲歡等眾人退了出去,命墨蘭留下服侍樊香兒更衣,自個兒轉身出來,將房門帶上,便也向前邊書房去。

  沈子涵雖然跟在眾人身後,卻故意放慢了腳步,等阮雲歡跟了上來,才悄聲道:「那天她在建安侯府陷害姐姐,姐姐倒好心,今日反而幫她!」這個樊香兒,自從她沈家進了帝京,便輕視她商賈出身,處處排擠,想不到也有今日!

  幫她嗎?阮雲歡勾了勾唇角,挑起一抹笑意,淡然道:「沈妹妹這是哪裡話?那天是秦大小姐約了自己的表哥,我和她恰巧撞上而已!」

  沈子涵恍然醒悟,忙點頭道:「是妹妹說走了嘴!」

  進入書房,眾人各自落座,秦氏強壓著怒火,吩咐丫鬟奉上茶來。一屋子的人默默坐著,實在不知道能說些什麼,場面說不出的尷尬。而那三位皇子,一個神情平和,一個表情淡然,只有六殿下一臉的興奮,坐在椅子上瞧瞧這個,瞧瞧那個。

  阮老夫人壽辰,他哪裡是有人前來祝賀,只不過找個藉口出宮來玩,沒想到竟然能撞上這麼精彩的一幕,他實在想知道,緊接著會發生些什麼。

  其中最為尷尬的,莫過於那三位未婚的小姐,好端端的遊園,居然會看到這樣的場面。柳凡終究出身尊貴,教養良好,清咳了一聲起身,施禮說道:「我等出來時間久了,恐母親擔憂,這便回去了!」

  駱凝殊也忙站起身來,點頭道:「想來戲也快唱完了,再不回去,母親定會擔憂!」

  沈子涵微一遲疑,目光向四皇子、五皇子一掃,目光裡露出些不甘,卻也只得起身,說道:「柳小姐、駱小姐言之有理,我等便先行告辭!」

  碰到這樣的醃臢事,斷沒有留著三位未婚小姐的道理,秦氏和樊夫人對視一眼,只得起身相送。阮一鳴眼中露出一抹焦急,卻轉頭去瞧阮雲歡。經過今天收月嬌為義妹的事情之後,心裡對這個女兒有說不出的信服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女兒送送三位小姐!」起身替三人引路。

  沿舊路出了後門,柳凡終於鬆了口氣,向阮雲歡道:「阮大小姐放心,今日的事,我們不會說出去。你不必送我們,喚個丫頭引路便是!」

  不說出去嗎?

  柳凡、駱凝殊或者不說,沈子涵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!阮雲歡淡笑,施禮道:「如此雲歡多謝,今日怠慢三位,改日再相請道歉!」

  今天緊跟著阮雲歡,原來以為會結識公孫家的公子,卻驚喜的遇上了兩位皇子。哪知道還沒有和兩位皇子說上話,便又撞上這種事,沈子涵心裡只覺晦氣,心裡早將樊香兒罵個半死。此時一聽阮雲歡的話,又再轉憂為喜,隨著柳、駱二人連聲客氣。

  看今天湯氏和兩位公孫公子對青萍的態度,就知道阮雲歡在公孫府很吃得開,只要和阮雲歡的關系打好,還愁沒有機會認識幾位公孫公子?恐怕當真入了兩位皇子的眼也說不定!

  送走了三位小姐,阮雲歡又轉身回來。一進書房,便見樊香兒已經收拾齊整坐在椅子上垂頭低泣。而阮一鳴和秦氏、樊夫人,都是臉色難看,卻不發一語,時不時向對面的三位皇子瞥上一眼。

  處理這種醜事,自然是外人越少越好,三位小姐知趣早早告辭,怎麼這三位皇子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?只是阮雲歡能求三位小姐不要傳揚此事,這三位皇子又該怎麼辦?

  那裡的幾個人愁腸百轉,而四殿下卻神情愜意,似乎覺得相府的茶十分好喝,慢慢的飲盡一杯,又揚著一張笑臉,請丫鬟再續一杯,惹的小丫鬟臉紅心跳,幾乎將茶盞砸了。

  而四殿下既然不說走,另兩位皇子身為弟弟,自然也不能越過了他先走,便只能在那裡坐著,一杯一杯陪著用茶。

  「無聊!」阮雲歡在心裡翻一個白眼,走了進去,向秦氏回道:「三位小姐說今日玩的盡興,請雲歡代為謝過母親,女兒已命白芍送了三位小姐回去!」這話也就是向秦氏遞個訊息,三位小姐承諾不會將這事說出去。

  秦氏和樊夫人同時鬆了口氣,又轉頭向三位皇子瞧了一眼,心裡尷尬萬分,卻不知道如何開口。

  阮雲歡心裡好笑,轉頭瞧向淳于信時,故意露出一絲驚異,說道:「咦,四殿下,方才我瞧見六表哥身邊的小廝尋你,怎麼沒來這裡?」

  這是要趕他走啊!過河拆橋!

  淳于信挑眉,卻坐著不動,含笑道:「方才飲宴,與六公子約好改日出城賽馬,想來是為了此事,不妨,回頭我命人知會一聲兒便是!」端起茶來,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。

  阮雲歡暗暗咬牙,臉上笑容卻更加甜美,露出一臉好奇,說道:「是去城外賽馬?雲歡在順城也學過幾日騎馬,不知道能不能同去?」

  淳于信抬頭望著她,黑亮的星眸眨呀眨的思謀。小狐狸這話什麼意思?是真的想去?還是只為了把自己趕走?

  見他不說話,阮雲歡臉上露出一些委屈,嘟嘴道:「雲歡知道比不上四殿下和六表哥,不過既然是比試,總要一個仲裁,不是嗎?」

  淳于信還是拿捏不住她的意思,問道:「所以……」

  阮雲歡忙道:「便請四殿下和六表哥商議一下,帶雲歡同去可好!」雖然是央求的口氣,神情裡已經帶上些咬牙切齒。你丫的現在不走,以後請我也不和你玩!

  這一下,淳于信終於領會過來,便笑著起身,說道:「如此,我現在便去尋六公子!」隨意向阮一鳴一拱手,目光向兩個弟弟一掃,說道:「走罷!」大袖一擺,當先向門外行去。

  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,說不出的飄逸瀟灑,將坐在最下首的阮雲樂瞧的眼直。四殿下……好神氣啊!

  見那三位大神離開,阮一鳴總算鬆了口氣,向兩個女兒瞧了一眼,卻仍然說不出話來。這種事,總不能當著女兒的面說吧?

  秦氏雖然恨的要死,卻也只能忍氣道:「雲歡、雲樂,後邊園子裡的戲想來快散了,你們前去照應一下!」

  阮雲樂眨了眨眼,臉上露出些不願,但母親發話,只能磨磨蹭蹭的起身。阮雲歡卻含笑施禮,說道:「母親既然身有要事,雲歡去照應各位夫人、小姐便是!」蓮步款款,退了出去。樊香兒到了這個地步,不管如何辯解,名節也算毀了,她除非自盡,便只能嫁給阮一鳴做妾。

  書房內,阮一鳴見只剩下當事人,尷尬的咳了一聲,說道:「樊夫人、夫人!本相當真是飲多了酒,只想在書房歇息片刻,不想卻睡了過去,直到樊小姐喊了一聲,才醒了過來,緊接著你們便沖了進來,再沒有旁的事。」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冷靜,他終於把思緒理清。

  秦氏冷哼了一聲,目光便懷疑的望向樊香兒。要知阮一鳴雖然已年過三旬,但生的儒雅俊逸,更何況又是當朝宰相,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。這十年來,想嫁給阮一鳴為妾的多不勝數。而樊士浩不過是三品的刑部侍郎,樊香兒瞧著穿金戴銀,卻也不過是個庶女,要說她起意爬阮一鳴的床,也不是不可能!

  樊夫人眼瞧阮一鳴三言兩語推的幹幹淨淨,秦氏眼底已經是一片鄙視和懷疑,而樊香兒卻只知道垂著頭哭泣,不由怒從心起,驟的站起身來,沖前兩步揚手向她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,咬牙狠罵,「你個死丫頭,自己不要臉,還讓別人跟著你丟人,還活著幹什麼?」一個庶女的清白,在她心裡,自然遠遠不及侍郎府的臉面重要。

  樊香兒突然被打,吃了一驚,跟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,一邊閃躲,一邊哭道:「我……我也不知道相爺在這裡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不是故意的……」

  「不是故意的?」秦氏冷笑,目光向她身上一掃,說道:「難不成,你好好在浴房洗浴,是有人將你抱上相爺的床?」

  這話就說的太過難聽。

  樊夫人氣的發抖,又是狠狠兩記耳光甩了過去,咬牙罵道:「究竟是怎麼事,還不快說清楚!」

  樊香兒心中一片驚亂,抽抽咽咽的道:「阮二小姐帶了我去浴房,說是去取換洗的衣裳,便帶著丫頭走了。留我在浴房洗浴,我……我……」

  「留你?留你一個人嗎?你的丫鬟呢?」秦氏見她怪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頭上,不由皺眉反問。

  話音剛落,就聽後邊有人喚道:「小姐!小姐!」

  樊夫人聽出是樊香兒貼身丫鬟巧慧的聲音,不由臉色一變,沖到門口喝道:「還不進來,鬼叫什麼?」

  巧慧嚇了一跳,忙走了過來,行禮道:「夫人!」

  樊夫人一把將她拉了進來,問道:「讓你服侍小姐,你跑去了何處?」兩條眉毛倒立,恨不得現在就把這丫頭打死。如果不是她離開樊香兒,樊香兒怎麼會跑到阮一鳴的床上?

  巧慧見她氣勢洶洶,嚇的傻了,結結巴巴道:「小姐……小姐說身上臭味難去,命奴婢……命奴婢園子裡摘些花瓣來泡泡……」

  聽她一說,所有人的目光向她兜起的裙擺一瞧,便知道她說的是實話。

  樊夫人氣的發抖,回頭怒視著樊香兒,說不出話來。

  秦氏目光向阮一鳴一掃,又調回樊香兒身上,冷冷問道:「那樊小姐為何不在浴室等丫鬟拿來花瓣,卻穿著相爺的中衣,躺到了相爺的床上?」

  就算阮雲樂再不經事,也斷斷不會將父親的中衣給一個未婚的小姐穿上。

  秦氏這句話,已經直指樊香兒勾引有婦之夫。樊夫人又氣又怒,只覺得額角血管突突直跳,幾乎爆裂,而樊香兒臉色煞白,咬著唇再也說不出一聲。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27 AM

  第055章:偏院那裡傳水了!

  樊香兒心裡憤恨欲死,卻又有苦難言。她總不能說,泡在浴桶裡的時候,聽到窗戶外頭有兩個小丫鬟羞答答的說話,說是五殿下要看石頭,剛請了她帶路。她想到進來時看到書房內園的石頭,便以為五皇子在那裡,想到他溫和的笑容,嫡仙般的面容,高貴的身份,便藉故將身邊服侍的丫頭支走,自己裹著浴房裡阮一鳴的中衣溜了出去吧!

  樊夫人只覺得今天丟人丟到了家,呼呼的喘了幾口粗氣,腦子才漸漸的有了些清明。心中暗想,不管樊香兒和阮一鳴有沒有做出什麼,到了這個地步,除非自盡,否則就只剩下給阮一鳴做妾一途。緩了緩聲,說道:「說是香兒自個兒跑到相爺床上,除了相爺和香兒二人,旁人都不曾見到。如今事已出了,我倒想問問相爺,打算怎麼處理?」

  「你……你這話什麼意思?」秦氏大怒,忽的站起,氣的全身發抖。聽樊夫人這話,似乎她女兒爬了她丈夫的床,反而要冤枉阮一鳴將人弄了去。

  樊夫人抿了抿唇,說道:「此事瞞不了人!相爺既尋不出旁的人證,那我們只好拼著臉面不要,上殿面君了!」樊香兒雖然是樊士浩的獨女,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個庶女,相府如果不肯迎娶,與其留在家裡讓人恥笑,倒不如在殿上一死明志。

  錦闌軒。

  青萍仰頭,望著阮雲歡恬靜的面容,忍不住問道:「小姐,我不明白,老夫人院子裡都是夫人的人,她要毒害老夫人,為何在壽宴上下毒?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這世上,沒有不透風的牆,今日她下毒的目標是你!」

  「我?」青萍臉色一白,大睜了雙眸。

  阮雲歡微微點頭。

  這些日子,老夫人的精神越來越好,她擔心秦氏起疑,在老夫人飲食裡再動別的手腳,便經常帶著青萍過去。而青萍留意老夫人飲食的舉動,自然也落在有心人的眼裡,引起懷疑。

  今天這場局,丫頭特意捧著下了藥的湯從她面前經過,便是要試探她是不是能夠察覺。而落蘇子並非毒藥,就算被人指出,也大可以說老夫人腸胃不調所做的藥膳。

  而落蘇子和紫續斷藥性相沖會變成毒藥,就算是初學醫理的人,也未必知道。只是對方沒有料到,當初阮雲歡送青萍去學藥理,精研的不是如何治病救人,而是如何下毒解毒。

  青萍聽阮雲歡一說,一張小臉變的青白,喃喃道:「若不是幼時小姐送我去學藥理,我今日便活到頭了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點頭不語。今天青萍如果不能證明那藥可以毒害老夫人,結果就會和上一世一樣,以擾亂老夫人壽宴為名論罪。

  一旁白芍「嗤」的笑了出來,說到,「如今活到頭的,怕是那位樊小姐!」那位樊小姐恩將仇報,落到今天的下場,也是活該!

  阮雲歡淺笑搖頭,說道:「她不會死,你們准備喚她樊姨娘罷!」樊香兒那樣的人,就算沒了臉,也斷斷不會自盡。

  果然,第二天一早,就傳出消息,阮相爺要納妾,正在抓緊收拾空置許多年的偏院。

  緊趕一天的工,偏院收拾的差不多時,一個丫頭娉娉婷婷的進了院子,但見泛著泥灰味的屋子裡,丫頭、媽媽們已經開始掛帷帳,便皺眉道:「這屋子裡剛剛粉刷,又潮又嗆人,用暖香草熏一下,便可除去味道。」

  主事的厲媽媽迎了上去,笑道:「原來是雪雁姑娘,敢問有什麼事?」

  雪雁笑道:「我們小姐說,和樊小姐……不不,是樊姨娘也算相識一場,她既進門,便差我來問問,可有什麼要用的,急切買不到,瞧瞧我們那裡有便湊上!」這個丫頭,正是秦氏送給阮雲歡的四個二等丫頭之一。

  厲媽媽忙道:「不過一個姨娘,要大小姐費心,這裡並不缺什麼!」

  雪雁笑道:「姨娘倒也罷了,老爺不是也要來麼,為了老爺,也怠慢不得!」

  厲媽媽一聽,好像頓時醒悟了什麼,回頭向屋子裡瞧了一眼,說道:「方才姑娘說什麼暖香草?」

  雪雁笑道:「是尋常的草藥,許多窮人家拿來熏蚊子,我們鄉下新築的泥坯房子用暖香草熏上兩日便可住人。」

  厲媽媽點頭道:「似乎聽說過熏蚊子!」

  雪雁笑了笑,轉了話道:「既然媽媽沒有旁事,我便回去向大小姐復命!」說著施了一禮,便轉身回去。

  厲媽媽想了想,忙外頭喚來小廝,說道:「你去府裡的藥房,問有沒有暖香草,領一些來!」小廝應命,飛快的跑去。

  隱在拐角的雪雁聽到這話,抿唇一笑,這才轉身離去。

  第三天晚上,一乘小轎抬了樊香兒自側門進府,徑直抬進了偏院。樊香兒一身珍珠粉的新衣,扶著巧慧的手,站在屋子中央,張眼便是滿屋子深深淺淺的粉,透著一絲清冷的喜氣,心中的不甘,又再無邊無際的蔓延。

  粉色!就算用的上好的料子紗絹,也只能是粉色,卻不是正妻才能用的正紅!

  巧慧小心的瞧了瞧自家小姐的臉色,輕聲道:「小姐,你累了一日,坐下歇歇罷!」

  累?樊香兒冷笑。左不過是個妾,只是匆匆忙忙趕了幾身新衣裳,到了晚上穿戴了,一乘小轎送出門來。又沒有三媒六聘,更沒有正妻的繁瑣禮儀,有什麼可累?

  一同來的乳娘孔媽媽見她神色間全是不忿,不由嘆了口氣,說道:「小姐,事已至此,你縱不甘,也忍忍吧!阮相爺雖然年歲大些,終究是當朝宰相,家世體面,人又生的不差,雖說做妾委屈一些,但是你瞧瞧這府上,就夫人一人並兩位小姐,若是小姐爭些氣,趕明兒生個兒子,那可是長子,小姐還愁在這府裡不能挺起腰桿子說話?」

  孔媽媽慣知道樊香兒的脾氣,說「長子」時,故意將一個「庶」字去掉。

  樊香兒轉念一想,自己毀了名節,出身又越不過秦氏,便只能嫁阮一鳴為妾,事到如今,恨已無用,只要想辦法得了阮一鳴的寵,那正室夫人的位置,未必沒有自己的份!

  心裡想的通透,點了點頭,由巧慧扶著坐下,等候阮一鳴前來。

  而此刻的紫竹苑,阮一鳴正立在老夫人身邊聽她訓話。無非是子嗣單薄,既納了妾,便要盡快生個子嗣出來,延續香火之類。

  正說著,門外丫頭稟道:「夫人來了!」秦氏一低頭,從打起的簾子下邁了進來。

  那天之後,秦氏發了好一頓脾氣,阮一鳴問心無愧,一怒之下甩簾而去,這兩日便宿在書房,兩人再未見上。今天還是秦氏知道樊香兒進府,聽說阮一鳴來向老夫人問安趕了過來。

  阮一鳴見她進來,神色便有些尷尬。這十年來,畢竟對她敬愛有嘉,如今不得已納妾,心裡對她便有些愧疚。

  秦氏憋了兩天,是一肚子悶氣,雖然見事情不能挽回,但在阮一鳴面前頤指氣使慣了,此刻一見他這種神色,一腔悶氣再也壓制不住,勉強向老夫人行了禮,便冷笑道:「今兒個是老爺的好日子,怎麼人卻在這裡,難道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嗎?」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28 AM

  第056章:也算她們運氣不好!

  「傳了七次水?」阮雲歡聽到這個消息,洗漱的動作一停,驚訝的抬頭去看青萍。

  青萍俏臉頓時一紅,忙連連擺手,說道:「小姐,不關我的事,暖香草加上龍舌香,不過是令人動情,又不是……又不是……」說到後來,臉紅的像要滴下血來,再也說不出來。

  阮雲歡倒也不以為意。不管是一次,還是七次,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區別,重要的是……主屋裡的那位,也得到消息了吧!

  阮雲歡勾唇淺笑。一夜七次啊,倒難為了樊香兒!

  梳洗停當,阮雲歡在花廳居中坐下,命白芍將一眾丫頭、媽媽盡數喚來。

  自從打死了錦兒,兩個婆子被撐的半死,整個錦闌軒的人都人人自警,無論如何,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位大小姐。如今新姨娘剛剛進門,便將她們盡數叫來,實在不知道是福是禍,只能磕過頭,躬身候命。

  阮雲歡瞧著立了一地的奴僕,果然都收了以往的散漫,不由微微一笑,問道:「喜鵲,那天辦事的,是哪兩個丫頭?」

  喜鵲心知她問的是那天在醉墨軒窗戶根兒下說話的小丫頭,忙上前回道:「是馨兒和樂兒!」

  兩名小丫頭聞她點名,忙從人群中出來,跪在當地。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前天的差事,你們兩個做的很好,從今日起,就補了二等丫鬟的缺吧!」

  兩個丫頭本來心中惴惴,一聽此言都是大喜過望,忙連連磕頭謝恩。萬萬料不到,只是在窗戶根兒下說了句給五皇子帶路的話,便一下子升到二等丫鬟。

  阮雲歡命她二人起身,又喚道:「雪雁!」

  雪雁也忙上前跪倒。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你聰明伶俐,做事妥當,從今天起,就升為一等丫鬟吧!」

  雪雁大喜,連忙磕頭謝恩。心裡明白,自然是為了說那句用暖香草熏屋子的話。

  阮雲歡又向喜鵲瞧了一眼,說道:「喜鵲已經是大丫鬟了,無法再升,便賞你件首飾罷!」瞧著白芍將裝首飾的盒子送到喜鵲手裡,才又道:「日後你們用心辦差,自然還有封賞,今日便散了罷!」揮手命她們退下。

  那四個人雖然知道為什麼受賞,另人卻是莫名其妙。好在此時眾人只求不惹怒這位大小姐,落一個和錦兒一樣的下場,哪裡還敢爭封賞,都忙磕頭辭了出去。

  阮雲歡向墨蘭瞧了一眼,笑道:「前幾天墨蘭抱怨我出門從不帶她,今日便換你跟著罷!」起身回內室更衣。

  白芍跟了進來,一邊服侍她更衣,一邊笑道:「那三個丫頭得了賞,以後就更會盡心替小姐辦事!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那倒也未必!」這一次她對付的是樊香兒,那些丫頭雖然奉命行事,卻也並不知道其中的關節,自然聽她調配,如果對方是秦氏,卻很難說她們會向著誰了。

  白芍想了想,點了點頭,又問道:「那喜鵲呢?」

  阮雲歡手中的動作停了停,點頭道:「那天我特意留她守屋子,又命她選兩個小丫頭說那幾句話,瞧起來她倒也沒使什麼手腳……再看看罷!」雖然表面沒問題,不等於真的沒問題,有了上一世的經歷,她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!

  換了衣裳,帶著白芍、墨蘭二人向紫竹苑來。

  剛進院門,就聽到老夫人歡暢的笑聲。丫頭挑起簾子,阮雲歡一邊邁了進去,一邊笑問:「祖母何事這樣開心?」抬頭瞬間,卻見阮一鳴也坐在屋內,臉上帶著抹潮紅,眼底全是興奮和滿足。

  阮雲歡想到那個七次,不由抿唇一笑,盈盈跪下見禮,說道:「雲歡見過祖母,見過爹爹!」

  「起來罷!」老夫人擺手。

  阮雲歡起身,又向阮一鳴一福,說道:「雲歡恭喜爹爹!」

  阮一鳴微顯尷尬,擺手道:「何喜之有?」畢竟,昨夜那個女子,較自己的女兒還小著兩個月。

  阮雲歡見他滿臉不自在,自然便不再說。老夫人向阮一鳴笑道:「你也別在這裡,一會兒她要給主母敬茶,你還是在場的好!」

  阮一鳴此刻巴不得這句,忙起身領命,帶著人向正屋去了。

  阮雲歡對正屋裡的妻妾見面不感興趣,陪著老夫人說了會兒話,便辭了出來,向府門外行來。府門外,趙承已經備好馬車候著。

  出了府門正要上車,但見府側人影一閃,路寧上前躬身行禮,說道:「阮大小姐,四殿下有請!」

  阮雲歡並不意外,淡淡一笑,說道:「便請路侍衛前邊帶路吧!」

  路寧以為要想請動她還要費一番唇舌,哪知道她問都不問就答應,不由一愣。

  阮雲歡勾唇淺笑,由白芍扶著登上馬車。那天淳于信被自己利用一把,然後趕走,依他的性子,自然會來問個清楚,他能忍到樊香兒進門之後,也算極有耐性,更何況……他不來尋她,她還有事找他呢!

  城南及第樓,取的自然是「狀元及第」的意思。樓上一間佈置華麗的雅室內,淳于信正慢慢的品茶。見阮雲歡進來,烏亮星眸便淡出一抹笑意,揮手命侍衛退去。

  阮雲歡含笑在他對面坐下,命白芍、墨蘭二人守在門外,便問道:「四殿下召喚民女,不知有何事?」

  淳于信向她笑望,說道:「我聽說,昨日阮相納了樊小姐為妾?」雖然是問句,卻是顯而易見的事實,他發問,也不是要確認此事的真實性,不過將事情引出罷了。

  阮雲歡眉眼彎彎,笑的像一頭狡猾的小狐狸,微笑說道:「那天多謝四殿下相助!」從奇石園「巧遇」,到看到樊香兒在阮一鳴床上,淳于信偶然的幾句話,卻是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,她不會假裝不知道。

  淳于信含笑道:「只是我沒料到,你的目的,竟然是讓樊香兒入相府為妾!」

  從建安侯府開始,受她救命之恩的樊香兒恩將仇報,和秦琳設計要毀掉小狐狸名節。當天她既沒有指認樊香兒推她,也沒有立刻施行報復,他便知道,她必然另有打算。

  其後她的步步設局,他雖然猜到其中定有深意,卻不能完全明白。直到昨夜樊香兒進門,他才完全想的通透。

  阮雲歡見他面前茶盞已空,一邊拿起茶壺替他斟茶,一邊道:「樊香兒雖然是庶出,好歹也是一條人命,出了那等事,不納她進府,難道任由她自盡?」直接忽略他說的「你的目的」四字。

  小狐狸還在打太極!

  淳于信挑眉,對她這句話也是充耳不聞,一手捏起茶盞啜飲,一雙烏亮的眸子卻落在她的面上,淡淡道:「樊香兒忘恩負義,你救了她性命,她卻恩將仇報,與秦琳合夥算計你。依阮大小姐的性子,豈會輕易放過?」

  阮雲歡淺淺一笑,點頭道:「所以之後的宴會,雲歡對她避而遠之!」這位四殿下只知道自己是因為樊香兒恩將仇報才會對付她,卻不知道,從救她那一刻起,自己就沒安過好心!

  淳于信微笑道:「你在一次次的宴會中對樊香兒置之不理,分明表達出對樊香兒的不滿,卻也讓人以為你的不滿僅止而已!又有誰會料到,你早已在暗中步步設計!那天在端王府,你邀請我兄弟參加老夫人的壽宴,分明知道,她就在亭子外面!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祖母壽宴,我爹爹宴請諸多官員,那天她就算不在亭子外邊,也自然會聽到消息!」樊香兒一心攀龍附鳳,在端王府聽到三位皇子受邀參加阮老夫人的壽宴,自然是非來不可。而在她的淡漠中,又只能去接近阮府的二小姐阮雲樂。

  還裝!

  四皇子殿下翻白眼,仍然淡笑著道:「秦氏在古井胡同大鬧,讓阮相和秦氏之間生出嫌隙,同時得罪程禦史。阮大小姐卻想出讓老夫人收月嬌為義女的法子,不但令月嬌風風光光嫁入禦史府,也給足了程禦史夫婦面子,從此得了一個強助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月嬌是雲歡生母的侍婢,雲歡也沒料到,她竟然會得到程大人的愛護,當真是萬幸!」四殿下料事如神,卻不知道,她在那一局裡,還處死一個錦兒。

  小狐狸說話當真是滴水不漏啊!

  四殿下感嘆,接著道:「那場鬧劇中,阮大小姐看出程禦史八歲的兒子程謹對月嬌極為維護。在接月嬌母子進府的時候,便將她們母子有意安排在比較偏僻的留華苑,一來避過秦氏耳目,二來嘛……那裡離湖岸卻近!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月嬌身份尷尬,若被母親看到,怕又是一場大鬧,住入留華苑,是爹爹的意思!」

  秦氏知道是程禦史外室之後,還會大鬧?

  淳于信搖頭淺笑,又道:「古井胡同一事,傳的街知巷聞,阮相和程禦史因此顏面盡失。哪裡知道,阮老夫人壽宴,峰回路轉,由老夫人出頭,月嬌搖身一變成為阮相義妹,相府千金,順利嫁入禦史府。而禦史夫人磊落大度,抬月嬌為側夫人,一段醜聞,頓時變成一段佳話。那一天的宴會中,所有賓客談論最多的,便是此事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因母親魯莽,令程禦史蒙羞,我相府自然應該設法補償!」

  淳于信再道:「當初秦琳害你不成,反而弄的自己身敗名裂,成為秦家的恨事,秦家的人巴不得看阮府的笑話。哪知道月嬌的事醜事變好事,反而傳成美談,身為秦琳妹妹的秦珊,自然心中不忿,再一遇上同樣對你不滿的樊香兒,自然便說出些難聽的話,哪裡知道卻被後園玩耍的程謹聽了去,立刻出去動手!」

  阮雲歡臉上露出一絲恍然的神色,點頭道:「原來如此!她二人說就說了,卻偏偏遇上程謹,也算她們運氣不好!」

  是運氣不好嗎?

  淳于信輕輕笑出聲來。樊香兒、秦珊幾人,都是跟著阮雲樂去劃船,上船不久便有幾人要如廁,只得到對岸停船。偏偏程謹也在那邊玩耍,還是公孫七公子公孫致帶過去……這也未免太巧了!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29 AM

  第057章:像媒婆探人家底細?

  淳于信挑眉笑了笑,也不點破,繼續說道:「樊香兒髒了衣裳,自然是就近沐浴清洗,阮二小姐身為主人,理應招呼。只是不知道為何,阮二小姐和兩人的丫頭都被支走,只餘下樊小姐一人,卻闖入了阮相歇息的房間。」

  事情從頭到尾,只有這一步他百思不解。樊香兒好好的洗浴,就算只剩她一人,也是留在浴室等待,怎麼會光著身子就跑了出來。

  阮雲歡淺淺含笑,慢慢端茶飲了兩口,說道:「這些事說來複雜,四殿下竟然像親眼看到,不能不令雲歡佩服!」這倒沒說假話!淳于信沒猜到的部分,是他不知道,阮雲樂為人自私,嫌樊香兒臭氣熏天躲了出去。而樊香兒卻是聽到窗戶根兒下的馨兒和樂兒的講話,心急出去尋找五皇子。

  想從小狐狸嘴裡套話真難!

  淳于信嘆氣,說出最後一步,「那三位小姐自然是你故意引去了奇石園,同時由五公子將我二人引去,造成奇石園的巧遇。那裡離醉墨軒最近,將我們引去那裡,不過是為了讓我們當一樁醜聞的見證,令樊香兒徹底失去名節!」

  小狐狸做這麼多事的最終目的,就是樊香兒!樊香兒恩將仇報,她就步步設計,將她送到自己父親的床上。樊香兒走到這一步,除非自盡,便只能做阮一鳴的小妾。

  而小狐狸步步為營,沒有浪費一顆棋子,這一路下來,竟然是一路的收獲。而其中最妙的,是在整個過程中,她沒有親自做一件事、說一句話,所有人的一言一行,都落入她的掌握,一步一步掉入她的圈套。

  竟然被他猜中十之八九,四殿下,果然沒有讓她失望!

  阮雲歡微笑,卻又眨了眨眼,好奇道:「原來那一日竟然不是巧遇,雲歡以為二位殿下果然喜歡爹爹收集的奇石!」

  定定的瞧著對面純淨無辜的水眸,淳于信頓時覺得氣餒。自己將小狐狸的陰謀詭計揭穿,她不驚慌也倒罷了,怎麼連點反應也沒有!

  看到他眸子裡的挫敗,阮雲歡淺淺笑起。就算他知道了一切有什麼關系?因為上一世他的同生共死,讓她對他無比的信任。他,不會害她!不同的是……上一世,他愛上的她,是一個溫婉清雅,才貌雙絕的大家閨秀。而這一世,自己的睚眥必報,或者讓他驚奇,卻再不會有那樣的深情了吧?

  心中,掠過一抹黯然,卻又瞬間擺脫。是與不是,又有什麼關系,這一世,她能保他周全,不是更重要嗎?

  瞧著小狐狸臉上的笑容,淳于信眼睛突然一亮,手在桌子上一拍,贊道:「好計!好計!原來阮大小姐是要以毒攻毒,坐山觀虎鬥,果然是好計!」

  這一瞬間,他已經明白,小狐狸布這麼大的局,將樊香兒引進阮相府,自然不會僅僅為自己的父親弄個姨娘。

  阮相府內,秦氏隻手遮天,而樊香兒出身官宦,進門便是貴妾。而樊香兒其人刻薄寡恩,用來對付秦氏,當真是一劑猛藥!小狐狸這一下,又是一箭雙雕的好計!

  阮雲歡見他連最後一步也想通,不由輕輕笑出聲來,搖頭道:「雲歡慶幸,四殿下是友非敵,若不然,雲歡豈不是步步受困?」

  步步受困嗎?那倒不見得!

  淳于信烏眸微瞇,瞧著對面小小的女子。在整個過程中,他只能瞧著事態發展,一步步的猜測,事後雖然想的明白,事先卻並不能猜出她下一步要怎麼走。如果當真對敵,等自己想明白,恐怕一切都來不及了!

  阮雲歡見他抿唇不語,又替他斟上一盞茶,說道:「今日我來見殿下,有一事請問!」

  淳于信一怔,問道:「你今天出門,就是來見我?」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那天四殿下出口相助,自然是猜到雲歡用意,只是話未說透,四殿下豈會甘心?今日雲歡若不出府,恐怕四殿下會直接設法入府相約吧!」

  淳于信聽她說的篤定,不禁苦笑搖頭。自己在她眼裡,竟然像透明的一樣!只得嘆氣道:「你要問什麼,說罷!」

  連阮大小姐也不喊了,直接你啊你的!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突然正色道:「我想知道太醫院院正陸太醫的一切!」

  「一切?」淳于信揚眉反問。

  「一切!」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最要緊的是經歷和為人!」

  淳于信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打聽陸太醫,仍然想了想,說道:「聽說陸太醫少年進宮,在太醫院呆了已經有二十年,醫術精湛,為人剛正,宮中妃嬪和朝中重臣對他都極多贊譽。」

  阮雲歡淡淡點頭,問道:「那他家中都有何人,可有妻子兒女?」

  「曾經娶過一房妻室,結果妻子難產而死,他便再也不曾娶妻。」淳于信挑眉,眼底滑過一絲笑意。小狐狸這話問的,怎麼像媒婆探人家底細?

  看來陸太醫對亡妻情深愛重!阮雲歡點頭,又問道:「不知道陸太醫可有徒弟?」

  淳于信道:「早些年收過幾個,出師的,也就三個。其中一個心術不正,在藥中謀利,被他廢掉。另一個與宮中嬪妃有染,被父皇亂棒打死,還險些連累陸太醫。還有一個天資極佳,人品方正,卻在七年前被人暗殺。」

  「現在呢?」

  「現在只有一個徒弟和幾個醫倌。那名徒人品忠厚,可惜幾年下來,陸太醫的本事學不到一成!」

  也就是說,陸太醫果然是真心想收一個傳授衣缽的徒弟!

  阮雲歡輕輕點頭,說道:「多謝四殿下指點!」

  「能不能告訴我,你又要做什麼?」淳于信向前湊了湊,表情活像一個街坊上打聽旁人八卦的大嬸。

  阮雲歡笑起,說道:「什麼叫我要做什麼?」

  淳于信皺眉道:「你將陸太醫打聽的這般詳細,說只是隨口問問,我可不信!」

  阮雲歡倒也不瞞他,點頭道:「他要收青萍為徒!」

  淳于信一怔,問道:「那個嗅覺異於常人的丫鬟?」

  阮雲歡點頭,波光瀲灩的眸子向他凝注,傾出了一些認真,問道:「四殿下覺得如何?」

  淳于信倒想不到她來問自己,想了想,點頭道:「拋開身份不說,若是青萍果然能學了陸太醫一身醫術,於她於陸太醫,都是好事!」

  「那麼你覺得此事可為?」阮雲歡緊跟一步。

  「只要你肯放人!」淳于信點頭,烏黑的眸子眨啊眨,泛上一抹笑意。只覺得小狐狸嘴裡說出個「你」來,比那什麼「四殿下」三個字,要好聽的多。

  阮雲歡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,籲了口氣道:「多謝四殿下指點!」

  怎麼又成四殿下了?四殿下的臉一黑,眼巴巴的瞅著小狐狸,看的小狐狸一頭霧水。

  二人又坐片刻,起身離去。剛走到樓梯口,但見前邊一間雅室的門打開,店小二搖著頭出來。阮雲歡「咦」的一聲站住,忙將小二攔住,問道:「小二哥,那裡邊的公子幾時來的?」就是門一開一闔的瞬間,她聞到好大的酒味。

  小二見是一位漂亮的小姐,忙回道:「那位公子昨兒晚上就來了,醉了睡,醒了又喝,也不知道什麼事愁成那樣,瞧模樣也是位富貴人家的公子,有什麼可愁的,唉!」搖頭嘆氣,一路下樓去了。

  阮雲歡皺了皺眉,便向那雅室行去,一把將門推開。門內,佈置精雅的雅室,桌子上酒壇翻倒,一片狼籍,公孫寧正斜倚在長椅裡,手抱酒壇,大口大口的喝酒。

  阮雲歡吃了一驚,忙奔了過去,喚道:「五哥,你怎麼了?」她和眾位表哥感情極好,常常稱呼時省去一個「表」字。

  公孫寧恍若未聞,只是不耐的皺了皺眉,又灌下大大的一口。

  阮雲歡怒起,一把抓住酒壇就搶,大聲道:「喝酒能夠解決問題嗎?究竟出了什麼事,你說出來,大家一起解決啊!」公孫五公子公孫寧向來克制,從小大到,阮雲歡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樣子。

  公孫寧酒壇被她拉住,奪了幾回沒奪回來,卻將酒水灑了一身,不由大吼道:「放手,別管我!」一把搶回酒壇,仰頭又喝,卻發現壇裡的酒全都灑了,又伸手到桌子上去取另外一壇。

  「別管你?」阮雲歡也大吼,手猛力一揮,將那酒壇掃了下去,一把攥住他的衣領,將他整個人拉到自己面前,大聲道:「不就是女人嗎?公孫寧,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兒,想要女人去求啊,去搶啊,在這裡喝酒算什麼?」

  酒壇落地,發出「砰」的一聲大響,酒壇頓時摔成碎片,酒香四溢。公孫寧身子一震,似乎清醒了一些,沒有焦炬的目光漸漸聚了起來,眼珠慢慢轉動,終於對上阮雲歡的雙眸,張了張嘴,艱難的問道:「雲歡,你知道?」

  「我知道!」阮雲歡點頭,慢慢將他放開,說道:「是陸家小姐,陸輕漾!」

  「是……」公孫寧點頭,啞聲道:「輕漾……是輕漾……」語氣溫柔纏綿,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心碎。

  阮雲歡搖頭,俯身握上他的肩頭輕搖,說道:「五哥,你喜歡她,為什麼不去爭取?在這裡喝酒管什麼用?」

  「爭取?」公孫寧突然大笑出聲,一把將阮雲歡推開,大聲道:「爭取?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爭取?這些日子,我跪也跪了,求也求了,他們始終說我只是個庶子,不願結親,可是……可是轉眼便將輕漾許給了淳于弘傑!」

  「淳于弘傑?」阮雲歡失聲驚呼。

  平陽王之子淳于弘傑!

  平陽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,元配王妃不曾生養,家中雖有幾個姬妾,卻始終膝下無子,到了中年才得了一個兒子,便是這個淳于弘傑。

  淳于弘傑雖然是庶出,但在許多年中,一直是平陽王的獨子,所以頗受平陽王驕縱,在帝京城中,是出了名的跋扈。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29 AM

  第058章:恐怕有所不便吧!

  而讓阮雲歡吃驚的卻並不是這個,而是,上一世陸輕漾要參加明年的選秀,落選之後才嫁入平陽王府。這一世……是什麼原因,竟然提前一年?

  望著公孫寧痛楚的面容,阮雲歡突然覺得無力。

  因為上一世他的不幸,她發誓這一世要助他如願,可是……她明明知道要發生什麼,卻仍然來不及阻止。

  「五哥!」慢慢上前握住他的手臂,柔聲道:「雲歡知道你難受,不過事已至此,難道你就這樣一蹶不振,讓那些人更瞧不起你嗎?」

  上一世,在公孫寧為情所苦的時候,阮雲歡自己也陷在自己的困境裡,從來沒有為他做過什麼。但是,不管是上一世,還是這一世,她瞭解的公孫寧,絕不是一個自暴自棄之人。過了最難受的這幾天,慢慢會好!

  公孫寧對她的話恍若不聞,連連搖頭,輾轉低喃,「為什麼?為什麼?我雖然是庶出,可是,難道我還比不上一個淳于弘傑?為什麼他們寧肯將輕漾嫁給那樣的人?為什麼?」兩道英挺的眉緊緊皺攏,顯示著心底的痛楚。

  在靖安侯府,公孫寧雖是庶出,但從公孫明遠,到湯氏,沒有人將他當成庶子。加上同在老侯爺膝下長大,眾兄弟也與他極為親厚,他從不以為自己的出身有什麼不同。可是,讓他萬萬想不通的是,為什麼陸家口口聲聲咬死了陸家嫡女不嫁庶子,卻轉身將陸輕漾許給了同是庶子的淳于弘傑。

  阮雲歡默然。

  不錯!論門第,靖安侯府差的只是一個皇室宗親的身份,論出身,公孫寧和淳于弘傑同樣是庶出,而淳于弘傑的生母只是一個侍妾,公孫寧的生母卻是一族公主,同是庶子,出身卻又高出許多。

  而在帝京中的風評,公孫寧為人內斂溫和,而淳于弘傑卻囂張跋扈。以情理來說,任何一個疼愛女兒的人家,也不會捨公孫寧而選淳于弘傑。為什麼陸家寧肯將女兒嫁給淳于弘傑,也不理公孫寧的一再請求?

  望著眼前痛苦的男子,阮雲歡只覺得心頭酸痛,一手扶著他的肩膀,柔聲道:「五哥!不是你比不上淳于弘傑,或者,是另有隱情也說不定!」

  「隱情?」公孫寧一怔,眸光乍亮,一瞬間卻又黯淡下去,抿了抿唇,卻不發一語。

  阮雲歡瞧的起疑,問道:「五哥,你是不是知道什麼?」

  公孫寧緊閉雙唇,隔了良久,方道:「沒什麼隱情,或者……陸家瞧上的,是平陽王府的門第!」

  阮雲歡見他漸漸恢復了冷靜,卻似乎並不想多說,只得道:「五哥能想通就好,事已至此,你能放手,陸家小姐或者也會安心一些。你這個樣子,會讓舅舅、舅母和公主擔心!」

  心底驟然牽出一線劇痛,公孫寧雙眸猛的闔攏,深吸一口氣,緊緊的咬著牙,強忍心頭的痛楚,隔了片刻,才輕輕點頭道:「我知道了!雲歡,你先回去吧,我晚些再回家!」

  阮雲歡微一遲疑,喚道:「五哥!」

  隨在身後的淳于信默默的望著眼前的一幕。這一個多月來,他見慣了小狐狸的狡猾詭詐、聰慧機變,而剛才失態的大吼和現在的溫柔勸慰,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。莫名的,心裡酸不溜丟的,澀了吧嘰的,苦兮兮的,有了那麼一些忌妒。

  眼見阮雲歡還要再勸,忍不住上前一步,喚道:「雲歡!」很自然的喚出她的名字,輕聲道:「沒事的,你先回去吧!」表哥表妹神馬的,最不安全了,何況此時正是公孫寧最脆弱的時候,小狐狸這麼溫柔款款的樣子,被公孫寧會錯了意怎麼辦?如果能把小狐狸弄走,他不介意以皇子之尊照料這位靖安侯府的庶子。

  阮雲歡回頭,望進那雙烏眸。他的眸光平穩、安定,帶著讓她信服的溫暖和安慰。這一瞬間,她似乎讀出他的心意。

  他會替她守著公孫寧,不會有事!

  雖然是在大白天,雖然是表兄妹之親,但是長久獨處,終究避免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。阮雲歡微一遲疑,便點頭道:「好!」又望了公孫寧一眼,轉身出門。

  店門前上車,馬車剛剛啟動,阮雲歡便一把掀起車簾,喚道:「趙承!」

  趙承縱馬跟上,俯身應道:「小姐!」

  「你使人去查,一個月前陸家小姐出過何事?」阮雲歡吩咐。如果料的不錯,事情就發生在一個多月前,她初次造訪靖安侯府那日。

  三天前阮老夫人壽宴,五哥還好好的,今天突然這樣痛苦不堪,那麼陸家小姐定親,應該就是這一兩天的事!如果是這樣,她要知道事情的經過,看有沒有挽回的餘地!

  趙承應命離開,很快便又跟了上來,仿佛從來不曾離開。

  府門前下車,阮雲歡扶著白芍的手正向府門行去,但聞身後有人喚道:「阮大小姐!」

  阮雲歡回頭,但見一身勁裝的李改立在階下,向她深施一禮,說道:「五殿下請大小姐車上一敘!」

  順著他的手勢望去,但見一輛裝飾豪華的四駕馬車停在街邊,車簾微挑,露出半張俊美絕倫的面容。

  淳于昌!

  阮雲歡心底冷笑,臉上表情卻絲毫不變,淡淡的道:「恐怕有所不便吧!」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,和一個男子呆在同一輛車裡,怎麼說也說不過去。

  李改一怔,躬身道:「五殿下相請,還請大小姐勿要推託!」說的時候,加重了「五殿下」三個字的語氣。

  五殿下怎麼?五殿下就能不顧女子的閨譽?

  阮雲歡纖眉微蹙,說道:「便請李侍衛回稟五殿下,若有事要說,便請廳內奉茶吧!」說完也不理李改,轉身進府。

  李改聽她一口喚出自己的名字,倒是一怔。愣神的瞬間就只剩下她的一個背影,不得轉身回去復命。

  馬車離府門不遠,兩人的對答淳于昌聽的清清楚楚,不由暗暗咬牙,「不識抬舉的東西!」喝道:「走罷!」一聲令下,馬車馳動,粼粼去遠。

  若不是瞧在靖安侯府,她一個失去母親依靠的女子,他淳于昌又何必多花心思!

  府內阮雲歡聞報,對小廝擔憂的眼神視若不見,淡道:「五殿下既然不來,想必沒什麼要緊的事!」轉身出廳,向後院行去。

  剛進垂花門,就聽身後一聲大喝,「阮雲歡!」樊香兒一身嫩粉,上穿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襖,下穿百褶如意月裙,頭上金晃晃亮閃閃的戴著新婦的赤金如意簪,大步趕了上來,仰頭向她怒視,說道:「是不是你?是不是你陷害我?」

  那件事,雖然沒有見她做過什麼,可是,自己總感覺處處有她的影子。更何況,這府裡,自己也就得罪過她!

  阮雲歡微微挑眉,問道:「樊姨娘何出此言啊?」有意無意,將「樊姨娘」三字點重,提醒她的身份。雖然她是侍郎之女,雖然她是貴妾,但,妾就是妾,在這府裡半奴半主,居然出口直喚大小姐的名字!

  樊香兒被「姨娘」兩個字噎了一下,臉上怒氣更盛,咬牙問道:「那天是你設計我對不對?你惱我在建安侯府推你,就設下這個局害我,對不對?」

  「哦?」阮雲歡揚眉,似笑非笑的瞧著她,問道:「在建安侯府,原來是樊姨娘推了我?我怎麼聽說不是呢?」

  「你……」樊香兒氣結。那件事發生之後,自己人前人後,再沒承認過是自己推了阮雲歡一把。

  阮雲歡見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不屑的搖頭,冷笑道:「樊姨娘,你莫忘了,當日不是我讓你去劃船,也不是我讓你講月嬌的壞話,更不是我將你一個人留在浴室,更不是我讓你爬上我爹爹的床,你如今就算要怨旁人,恐怕也是怨錯了人吧!」她語速緩慢,卻字字有力,像一把小鎚子,砸入樊香兒的心裡。

  樊香兒整個人僵住,一步步回想,確實阮雲歡沒有做過什麼,反而是處處顯示出阮雲樂的身影,不由結結巴巴道:「可是……可是我和阮二小姐……」她和阮雲樂並沒有仇啊,她為什麼要害她?

  阮雲歡唇角微勾,淡道:「方才樊姨娘說,在建安侯府,是姨娘推了我一把?」

  樊香兒悚然一驚,瞬間恍然。那一天,摔下去的可不止是阮雲歡,還有秦琳!

  那件事,雖然是秦氏設計,自己不過是幫手,可事情發展到最後,受害的卻是秦琳。而那天秦大夫人本來想讓自己指證阮雲歡,自己卻怕惹禍上身,推的一干二淨,如果是秦家將這筆帳算在自己頭上……

  再想到阮雲樂和秦家的關系,樊香兒不由手足冰涼,卻說不出話來。

  這個時候,阮雲樂剛從正屋出來,遠遠見兩人立著說話,便大步沖來,大聲喝道:「樊香兒!」

  樊香兒愕然回頭,還沒等反應,就見阮雲樂二話不說,揚起手掌,狠狠一甩。「啪」的一聲脆響,臉上已以重重的挨了一記耳光,熱辣辣的疼。

  樊香兒被打的愣住,瞬間想起剛才阮雲歡的話,頓時怒火中燒,大聲道:「賤人,你敢打我!」撲上前抓住阮雲樂的頭髮劈頭蓋臉的打了回去。

  阮雲樂怒罵道:「誰是賤人?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,勾引我爹爹!你才是賤人!臭賤人!」雙手直上直下,全部向樊香兒臉上招呼。

  今天一早,新納的妾室要給主母敬茶,她便晚些過來。哪知道進了秦氏的院子裡,就聽丫頭媽媽們說,樊香兒仗著爹爹的寵愛,對母親頗不恭敬。而秦氏臉上,又是明顯的憔悴和傷心。她本來就怒上心頭,此刻又見她和那個小地方回來的丫頭勾搭在一起,就忍不住上前動手。

  兩個都是大家出身的小姐,怎麼打起架來,像是市井村婦?

  阮雲歡揚眉,卻閒閒的立在一旁瞧熱鬧,時不時的勸上一句,「樊姨娘,別打了!她是二小姐!」「雲樂,快住手,當心爹爹瞧見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30 AM

  第059章:阮大小姐相當愉悅

  這種話還不如不說,樊香兒聽到「姨娘」兩字,就覺得自己被眼前這個丫頭算計,落到了這個地步。而阮雲樂聽到「當心爹爹瞧見」幾字,便想到母親受的委屈,兩人更是手下不停,撕打在一起。

  阮雲樂手腳靈活,動作迅速,又是先發制人,剛開始就佔了上風。而終究樊香兒大了三歲,氣力大些,很快就扭回敗局,兩人打了個旗鼓相當。不過片刻功夫,都是頭髮披散,衣衫淩亂,哪裡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。

  兩邊的丫頭都是嚇的呆住,巧慧急的落淚,連聲道:「小姐,別打了!求你別打了!」自己家的小姐,如今再怎麼也只是一個姨娘,她打的可是這府裡正牌的嫡小姐啊!

  只是樊香兒在家也是驕縱慣了的,哪裡能想到這一節?

  阮雲樂的兩個丫頭回過神來,卻互視一眼,沖上前拉架,勸道:「小姐,別打了!姨娘,快放手!」手中拉扯的,都是樊香兒的雙手不說,還趁著空子在她身上狠掐一下、猛擰一把的。樊香兒總敵不過人多,不知道吃了多少暗虧。

  正鬧的不可開交,只聽一聲大喝,「住手!」秦氏帶著一群丫鬟、婆子急匆匆趕到,怒聲喝道:「還不快住手!」

  只是打成一團的兩人誰又肯先停,只有兩個丫鬟停下手來退開,倒將樊香兒放脫。樊香兒手臂一得自由,趁機反擊,抓著阮雲樂一頓狠揍。

  秦氏大喊:「反了!反了!」手一揮,喝道:「還不去拉開!」

  「是!」身後丫鬟、婆子齊聲領命,沖上去把手的把手,抱腰的抱腰,將二人硬生生的拖開。只是這些人都是秦氏的心腹,就這一下子,樊香兒身上又不知道挨了幾拳受了幾腳。

  秦氏看著女兒披散的頭髮,髒汙的小臉,眼睛上還中了一拳,周圍一片烏青,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氣怒,一手指著樊香兒,怒聲喝道:「給我綁起來!」

  「你敢!」樊香兒尖聲大喊,指著阮雲樂道:「是她先動的手,是她先打我!你憑什麼綁我?」她受了許多暗算,心裡也是又氣又怒,眼見兩個婆子上來就要拿她,掄開兩拳將兩人打開。

  秦氏氣極反笑,冷笑道:「憑什麼,就憑我是主母,你是姨娘!」目光向兩旁一掃,兩個婆子一撲上前,一把擒住樊香兒手臂,用力向後一擰。

  「啊……」樊香兒疼的尖叫,怒聲嚷道:「放開我!你們兩個下賤奴才,快放開我!」雙腳亂踢,將兩個婆子蹬開,瞪著秦氏叫道:「主母又如何?凡事抬不過個理字!是她先動的手,你憑什麼綁我?」

  就這兩下掙紮,本來就被撕裂的衣衫,更是扯的開了些,露出雪白的脖頸。脖頸上,布滿青青紫紫的淤痕,一看就是歡愛的痕跡。

  秦氏一眼瞧見,瞳孔頓時一縮。想到自己千辛萬苦守了十年的丈夫就這麼被這小賤人奪去,心中憤恨難平,咬牙冷笑道:「樊姨娘也是大家子裡出來的,竟然不知道什麼是主母,什麼是小姐,什麼是姨娘!今兒個,我若不給你立立規矩,日後還不爬到我的頭上?」向兩邊一瞅,大聲道:「綁了!」

  兩個婆子應命,再次將樊香兒死死抓住,防她再胡亂踢人,乾脆一腳踹在她的膝彎,將她狠狠壓跪在地。

  「不行,我不服!不服!」樊香兒尖叫,奮力掙紮,卻怎麼也能抵得過兩個婆子的氣力。

  巧慧急的直哭,見狀「蹼通」跪倒,向秦氏連連磕頭,求道:「夫人,你饒了我們小姐吧,剛才她也是在氣頭上!」

  「小姐?」秦氏冷笑,「進了我阮府的大門,再沒有什麼小姐,只有姨娘!」

  「是!是!」巧慧忙應,改口道:「夫人,姨娘初來,求夫人饒她這次!」

  「巧慧!」樊香兒尖喊:「起來!誰許你求她?不許求她!你給我起來!」

  「出了什麼事?」隨著一聲怒喝,阮一鳴大步跨進垂花門,一見眼前一團混亂,便沉了臉。

  阮雲樂本來幸災樂禍的看著母親整治樊香兒,一見他來,哇的一聲大哭,一下子撲進他懷裡,哭著喊:「爹爹,她打我,這個賤女人打我!嗚嗚嗚嗚……」

  阮一鳴一愣,但見女兒一張小臉青腫,脖子上還有幾道血痕,衣裳被撕的七零八落,連頭髮都淩亂不堪,頓時一股怒火直沖腦門,喝道:「誰?誰敢打你?」抬起頭,目光向場中一掃,掠過阮雲歡,微微一頓。

  「是她,是那個賤女人!」阮雲樂哭的小臉兒淚痕狼籍,反手指著樊香兒哭罵。

  阮一鳴目光隨之移開,落在同樣一身狼狽的樊香兒身上,表情倒似乎鬆了口氣。

  阮雲歡將這細微的變化收在眼裡,勾了勾唇角,露出一抹諷笑。如果今和阮雲樂動手是的是阮雲歡,不知道這位父親大人要如何處理?

  「不!相爺,不是這樣,是她先動手!她先打的我!」樊香兒連連搖頭,淚水也是滾滾而落,楚楚可憐的瞧著阮一鳴,哭道:「相爺,她們幾個人打我一個,你看看我啊……」想到昨夜的一夜恩寵,她幾乎可以篤定,眼前的男人,一定會為她做主。

  只是,她忘了,她只不過是阮一鳴不得不納的妾,而阮雲樂卻是他掌心裡捧大的女兒,不管昨夜對她有怎樣的恩寵,看到女兒這般模樣,他怎麼還會記得?

  阮一鳴心頭大怒,咬牙喝道:「住口!你一個姨娘,膽敢傷及小姐?」

  樊香兒一怔,不敢置信的望著阮一鳴,但見他的眼睛裡,全是怒火,不由哇的哭了出來,大聲叫道:「你們欺負我!你們欺負我!放開我,我要回家!我要回家……」

  阮雲歡瞧的心裡暗嘆。這位樊小姐,在侍郎府被捧著哄著,如今到了阮府,竟然沒有一點當姨娘的自覺!

  「回家?」阮一鳴冷笑,「一個姨娘,自個兒要回家?好啊!你要回家,便不用再回來,本相還落個幹淨!」

  妾室和正妻不同,正妻出嫁後,還可以正常和娘家人來往。而妾室進門,整個人便只能算是夫家人。妾室的娘家,在夫家眼裡,根本算不上是正經的親戚。

  樊香兒被他一句話說的激靈靈打了個寒戰。她雖然是庶出,但她是樊士浩唯一的女兒,自小便受盡寵愛,極少想到自己的生母。而此一刻,她頓時想起,從小到大,她從沒見生母離開過侍郎府的後院,也從來沒有生母那一方的親戚來往……

  心底,寒意頓生。如果說昨天的委屈,只是不甘心自己做了阮一鳴的妾室,現在,她才真切的知道,自己這一生,只能是阮府的姨娘,再也不是侍郎府的大小姐了!

  身子漸漸軟倒,樊香兒流淚的眸子,定定的望著阮一鳴。這個男人,以後便是自己的天,自己的性命,自己能倚仗的,也只有他了!而對於他呢?她只不過是個妾!

  阮一鳴見她不敢再說,才緩緩道:「夫人,這後宅的規矩,夫人還要好好管管,莫要總讓本相操心!」雖然對秦氏有所不滿,但終究是十年夫妻,更何況,妻就是妻,妾就是妾,小姐就是小姐,不管妾是什麼樣的出身,再怎麼也越不過妻,壓不過小姐去。

  他這句話一說,秦氏立時點頭,說道:「妾身知道!」身子一轉,厲聲喝道:「來人,掌嘴二十!」一聲令下,三寸寬二尺長的板子很快拿了上來。

  樊香兒瞧見,心底頓時一寒,嚇的連連搖頭,連聲道:「不!不要!相爺,求你……」

  只是這個時候求饒已經晚了,婆子挽起袖子,手中板子雨點一般的打了上來,僅僅幾下,就打了樊香兒滿嘴是血,含含糊糊的再說不出話來。

  巧慧嚇的臉色慘白,跪在一旁直哭,卻不敢再求。

  二十下板子打過,樊香兒的一張臉已經腫如豬頭,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
  秦氏有心立威,冷笑道:「將她拖到院子裡,好好跪著!」

  婆子躬身領命,將樊香兒死魚一般的拖了起來,向正屋裡去。巧慧爬起來,一邊哭,一邊跟著去了。

  秦氏出了一口惡氣,心裡頓時舒坦許多,見阮一鳴正吩咐小廝去請太醫,不由冷哼道:「那賤人仗著相爺撐腰,竟然如此狂妄!」

  這幾天她沒給過阮一鳴好臉,阮一鳴心裡憋悶,冷冷道:「一個千金小姐,好端端的和姨娘打了起來,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!」言下自然是她這個當娘的對女兒疏於管教。

  秦氏一窒,微一抿唇,又瞧見阮雲歡站在旁邊,頓時有了發洩處,說道:「雲歡,你也是,看著她們打了起來,也不勸勸,看著你妹妹吃虧!」

  「母親這話雲歡不懂!」阮雲歡微微挑眉,目光向阮雲樂的兩個丫頭一掃,說道:「母親倒是問問,女兒如何沒勸?女兒勸了,她二人不聽,難不成也讓女兒去動手,幫著妹妹去打姨娘不成?」

  「你……」秦氏氣結,淩厲眸光便向兩個丫頭掃去。

  兩個丫頭一凜,瞧了瞧阮雲歡,又瞧了瞧秦氏。秦氏目光淩厲,滿是戾氣。而阮雲歡卻雲淡風清,唇角勾著一抹淺笑。

  但是這位大小姐,從進府第一天,就整治了三個丫頭,前不久又打死了錦兒,那笑容看著溫和,她們可不敢小瞧。

  一個丫鬟縮了縮脖子,聲如蚊蠅,低聲道:「回夫人,大小姐……大小姐確實勸了!」

  另一個丫鬟也忙跟著點頭,說道:「夫人,大小姐確實勸了!」大小姐那幾句話,也算勸架吧!只是樊姨娘和二小姐不聽而已。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,施禮道:「母親若無旁的事,女兒先回房了!」又轉向阮一鳴施了一禮,轉過身,扶著白芍款款而去。一邊走,還一邊抬頭瞧了瞧湛藍的天空,自言自語道:「唉,這未到正午,便熱了起來,站在外頭可當真受不了!」

  站在外頭受不了,那跪在外頭的呢?

  阮大小姐相當愉悅!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33 AM

  第060章:看中門第還是出身?

  阮府正屋,便是主母秦氏的住處。一出二進的獨立院落,前院青石板輔的平平展展,只在兩側放著一些盆栽的花木。而此刻,驕陽當空,樊香兒就跪在無遮無擋的院子當間兒,膝蓋下青石板的熱度,透過薄薄的衣褲傳了上來,滾燙滾燙的。

  汗水滲了出來,臉上、身上,被打過的傷處被澀的生疼,卻不敢稍動。她知道,如果她累了、疼了,腰挺的不直,跪的稍不端正,樹陰下那個閉目養神的婆子就會一躍而起,手中的籐條就會狠狠的抽下來。

  而此時的阮大小姐早已在自己的院子裡用過午膳,小丫頭們都躲到院子四處的陰涼地兒裡嗑瓜子兒聊天兒,喜鵲和雪雁纏著紅蓮教她們打絡子,墨蘭嘰嘰咯咯的,一邊笑一邊講今兒院子裡發生的事。

  青蓮見她興奮的小臉兒通紅,不由指著她笑道:「虧你這性子也在屋子裡呆得住,怪不得總纏著小姐帶你出去。」

  墨蘭小嘴兒一撇,說道:「青蓮姐姐說的好輕巧,小姐常常都帶著你,你自然不覺得新鮮!」

  青蓮笑道:「啊喲,聽聽,幸虧小姐日常帶的是白芍姐姐,若是換了我們,這丫頭更不知道有多少抱怨。」

  白芍嗤的笑出來,指著她們道:「做什麼把我扯進來!」

 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斗嘴玩,說的極為熱鬧。

  阮雲歡換了家常的寬綢衫子,站在小池塘邊兒的樹陰裡一邊消食一邊喂魚,聽她三個說的熱鬧,便笑道:「那日後白芍守屋子,我只帶著墨蘭出去罷!」

  墨蘭忙擺手,伸了伸舌頭道:「小姐,這可不行!回頭白芍姐姐還不剝了奴婢的皮!」說的白芍伸手去撓她癢,幾個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團,惹的院子裡旁的小丫頭都伸頭出來瞧。

  阮雲歡與她們說笑幾句,聞紅蓮說到青萍身上,便有意無意提了幾句陸太醫,留神查看青萍的神色。果然見她聽到「陸太醫」三字,眸子便是一亮,瞬間又黯淡下去,神情中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嚮往。

  上一世的青萍,雖然也擁有異於常人的嗅覺和味覺,但是從來沒有人留意,她自己也是在懵懂之中,最後甚至因此而丟了性命。

  而這一世,阮雲歡在找到她之後,只放在身邊調教了兩年,便將她送去學習藥理,直到她要回京,才將她喚回。

  青萍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,依照她的人生軌跡,最好的結果,也就是給小姐、夫人做個大丫鬟,等到了歲數,配一個老實忠厚的管事為妻。而學習了藥理的青萍,仿佛在她混沌的人生裡,突然打開一扇窗,光芒萬丈。

  青萍渴望走出去,一步一步融入其中,卻終究是身份所限,萬事並不能如她所願。

  阮雲歡暗自點頭,卻也不說什麼,吩咐紅蓮出去給趙承傳了話,自己便回到屋裡歇晌。

  申時分,熱浪已退了下去,趙承傳話進來,馬車已經備好。阮雲歡帶著白芍、青萍二人出府,馬車穿城而過,拐進一條巷子,在一處院落門前停下。

  趙承下馬前去喚門,白芍掀起簾子向外一瞧,奇道:「小姐,這是哪裡?」阮雲歡收回來的那些院子她都跟著去過,並沒有這一處。而隨著她簾子的掀起,青萍敏銳的聞到一縷藥香,臉上閃過一抹錯愕,迅速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又抿唇垂下頭去。

  此時那院子的門已經打開,趙承說了兩句話便轉身回來,請阮雲歡下車。白芍當先出去,跳下車子,快手快腳的放好腳踏,青萍才扶著阮雲歡下車。

  走進院門,但見諾大一個庭院,沒有任何裝飾,倒是收拾的極為幹淨。院子中間,兩側簷下,幾位打扮俐落的婦人在晾曬草藥。見阮雲歡打扮不俗,都是抬頭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。

  「阮大小姐!」陸太醫快步迎了出來,目光向青萍一掃,眸子中露出些喜色,忙引著阮雲歡進正廳坐下,命小廝奉了茶,不好意思的說道:「今日趙兄弟來的突然,我這裡也不曾收拾,怠慢了阮大小姐!」

  阮雲歡挑唇微笑,說道:「陸太醫客氣!」遊目環顧,但見諾大一間正廳,一架巨大的大理石屏風隔斷正廳的前後門,大理石屏風前,只簡單的擺著幾張桌椅,看來是為了待客之用。而在兩側牆上掛著幾副字畫,畫紙微微發黃,顯然是陳年舊跡,均是《神農百草圖》、《華佗五禽戲》之類。

  阮雲歡心裡暗暗點頭。陸太醫入太醫院已二十年,現在更是官居太醫院醫正,當朝三品。而看他家裡,雖然不至於家徒四壁,卻也極為清貧。

  陸太醫見她只是打量屋子,並不提正事,心裡便有些不穩,抬頭向青萍瞧了兩次,見她都只是垂手恭立,臉上表情平穩,看不出一絲情緒。

  阮雲歡回頭,瞧見陸太醫滿眼的熱切,不由笑道:「雲歡第一次登門,不知能不能參觀府上?」

  陸太醫一怔,忙道:「自然可以!」起身在前引路,說道:「不過是兩進的院子,前院大小姐也瞧見,除了正廳的大門,便還有一處棚子,是為防止突然降雨,臨時收草藥用的!」

  引著眾人轉過大理石屏風,進了第二進院子,但見四周一圈全是屋子,庭院一下子顯的逼仄。陸太醫指著左側道:「那裡是廚房和浴房!」引著眾人向右側來,信手推開第一扇門,說道:「這裡是藥房!」

  阮雲歡聞到一股濃烈的藥香,便問:「可能進去瞧瞧?」

  陸太醫點頭道:「當然!」側身前頭引路。

  阮雲歡邁步進門,但見是一間巨大的屋子,正中幾張長長的案几拼著放在一起,上邊擺放著各種紮起來的藥材。而在屋子兩側,則是收拾草藥的各種器具。一名年近三旬的男子正帶著幾個僕婦、小廝在藥案上忙碌。

  見陸太醫進來,男子忙停了手裡的活,上前躬身見禮,「師傅!」

  「嗯!」陸太醫點頭,向阮雲歡道:「這是老夫的徒弟高巖!」又向高巖道:「見過阮大小姐!」

  「阮大小姐!」高巖忙上前見禮。

  阮雲歡點頭,含笑道:「高公子不必多禮!」眼見陸太醫望向他時,眼底有些寬慰,又有些遺憾,心中便道:「看來這就是那位天資不高,碩果僅存的徒弟了!」

  高巖憨厚的臉上現出一抹不自在,憨憨笑道:「我又是哪門子的公子,阮大小姐喚我高巖便是!」

  陸太醫也笑道:「阮大小姐這樣稱呼,當真折煞了他!」命高巖仍去忙碌,又帶著阮雲歡向屋子裡邊一扇門行去,說道:「這裡便是庫房,存放收拾好的藥材!」打開門,但見一架架高大的藥櫃,上邊帖滿各種藥物的標簽。

  阮雲歡略略點頭,轉眸一瞥,就見青萍仰頭望著高大的藥櫃,一雙眸子閃閃發亮,就像一個財迷看到了元寶一樣。

  阮雲歡勾唇淺笑,又隨著陸太醫出來,向正屋裡行去。

  陸太醫又推開一扇門,說道:「這裡是老夫的書房!」

  阮雲歡並不進門,只是站在門口略略一望,不由笑出聲來,說道:「陸太醫的書房,不知與藥房有何區別?」旁人的書房,除了擺放書籍,便是在多寶閣上擺放玉器、古玩之類。這位陸太醫倒好,那些架子上除了書籍,擺放的還是草藥。

  陸太醫有些訕訕然,也忍不住笑了出來,說道:「藥房裡藥多書少,書房裡書多藥少,也算是區別吧!」

  這話說的幽默,又帶著些自嘲,倒是令阮雲歡心中微動。太醫也好,尋常官員也罷,能做到當朝三品,恐怕大多數人看到的,便只有名利。而陸太醫能一心鑽研醫學藥理,足見不但是個藥癡,為人也極為剛直!

  陸太醫關上書房的門,指著另外幾間道:「這間是老夫的寢室,那間是高巖的房間,另兩間是小廝丫頭的住處。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倒不再要求去看,隨著陸太醫一邊返回前廳,一邊道:「雲歡有一事不明,想請問陸太醫!」

  陸太醫道:「大小姐有話但說不妨!」

  阮雲歡目光向剛剛路過的藥房門一瞧,說道:「陸太醫身為太醫院院正,當朝三品,按理不得隨意在外行醫。可是方才見陸太醫那藥房裡卻收著許多草藥。」

  此時走到二門上,正有一個僕婦拿了曬好的草藥往後邊去,聽到這話插嘴道:「這位小姐不知,這些草藥,陸太醫都是用來施贈,並不收銀子。」

  「哦?」阮雲歡微笑,說道:「這位大嫂……」

  那婦人笑道:「我們這些人,大多是附近的鄰居,陸太醫好人,治好了許多無錢看病的百姓,我們平日得空兒,便來幫忙!」

  「原來如此!」阮雲歡點頭,心中又多了份釋然。尋常高門大戶的僕婦,萬沒有主人和客人說話隨便插嘴的道理。這婦人粗衣布衫,舉止隨意,倒也當真不像是為人奴僕的樣子。

  陸太醫見婦人離去,才苦笑道:「鄉鄰們贊譽,老夫愧不敢當。那藥房裡收的,都是最尋常不過的草藥,都是京郊藥農送來,半買送送。老夫身為當朝三品,所得俸祿要養活上下幾口子人雖然富足,但說到贈藥,卻心有餘而力不足!」

  阮雲歡輕輕點頭。聽說陸太醫出身貧寒,並沒有世家在身後支撐,只憑他自個兒的俸祿,要做到這一步,已經不易!

  心中疑惑盡去,便不再問,卻道:「我聞說陸太醫原本還有三位徒弟?」

  陸太醫一怔,眸中閃過一絲惱色,搖頭道:「高巖之外,老夫只有過一個徒弟,七年前為奸人所害,阮大小姐說的那兩個畜牲,早已在老夫門下除名!」言下竟不承認那兩個人是自己的徒弟。

  阮雲歡倒不在意,微微一笑道:「雲歡想知道,陸太醫收徒,是看中門第,還是看中出身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33 AM

  第061章:總讓女人欺到頭上!

  陸太醫怫然不悅,冷聲道:「阮大小姐這是何意?難不成今日上門是來消遣老夫?」

  阮雲歡見他分明想求青萍為徒,對自己雖然客氣,卻也並不曲意巴結,心裡好感又多了幾分,便含笑道:「若是陸太醫看中門第、出身,雲歡再無話說,若是陸太醫並不看重,雲歡倒有一事相求!」

  陸太醫在太醫院行醫二十年,見慣了高門大戶裡公子小姐的驕矜跋扈。阮門歡進門後,對那天他所求的事一個字不提,卻裡裡外外將自己的院子瞧了個遍,還說出那麼一句話來,心裡便有了些惱意。

  此時聽她這一句,竟然似乎不是心存輕視,不由轉怒為喜,忙道:「老夫失禮,阮大小姐莫怪,有話還請阮大小姐明言!」

  這幾天阮雲歡多方打探,深知陸太醫頗有口碑,今天看過屋子,再出言試探,對他為人又心喜了幾分,便也不再繞圈子,身後喚過青萍,正色道:「那日陸太醫曾提過,有意收青萍為徒?」

  陸太醫一聽,精神頓時一振,忙點頭道:「不錯,青萍姑娘天生異於常人,正是學醫的好材料。那天老夫人壽宴上,老夫也看得出青萍姑娘的為人,所以才越禮向大小姐請求!」

  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青萍在此之前,學過幾年藥理,如今我身邊還缺不了她,暫時還不能放她出府。若是陸太醫當真不介懷她丫鬟的身份,我便允她拜陸太醫為師!」

  陸太醫大喜,忙道:「阮大小姐肯答應,老夫感激不盡,哪裡還敢強求阮大小姐放人出府!」

  在陸太醫耳裡,聽到的是阮雲歡答應他收青萍為徒,而在青萍耳裡,聽到的卻是「暫時不能放她出府」,不由霍然抬頭,向阮雲歡望來。暫時不能,也就是說……大小姐已經想過日後放她出府?

  心中一陣激動,噗通跪倒,大聲道:「小姐,青萍不走,青萍要跟著小姐!」如果是在來帝京之前,或者她會心中存著感激,接受這樣的安排。可是這一個月來,阮府中發生的一切,讓她知道,如今的阮相府,明著看光鮮富貴,對小姐來說,卻時時可能受人陷害。如果她的離開讓小姐變的危險,她又怎麼能夠?

  「傻丫頭,我還沒說完呢!」阮雲歡好笑的搖頭,命白芍將她拽起,又轉向陸太醫道:「陸太醫,青萍雖拜你為師,但她又是我的丫鬟,便是習成之後,恐怕也不能像旁的大夫一樣懸壺濟世。」

  陸太醫滿臉遺憾,說道:「學成一身醫術,卻不能治病救人,豈不是暴殄天物?」向青萍望了幾眼垂目沉吟。

  青萍垂首而立,神情平靜無波,只有絞在手裡的帕子洩露出她的緊張。而阮雲歡卻靜靜的坐著,端茶細品,不顯一絲的情緒。

  陸太醫想了好一會兒,終究是捨不得自己一身醫術失傳,也捨不得浪費青萍這樣的大好人才,終於下定決心,在桌子上一拍,說道:「也罷,老夫年近六旬,無兒無女,眼看一身醫術便要失傳,如今遇上青萍姑娘,也算緣份!大小姐只要答應老夫,日後允許青萍收一個資質人品都好的傳人,老夫便感激不盡!」

  阮雲歡聽他所求句句不離醫術,心中也是略有所動,點頭道:「此事自然由她自己做主!」

  陸太醫大喜,一雙眸子殷切的望在青萍身上。

  阮雲歡喚過青萍,含笑道:「青萍,你可願拜師?」

  青萍微一躊躇,說道:「小姐,我……我若學醫,你……你身邊豈不是無人?」她自從跟著阮雲歡來到帝京,便一手照料阮雲歡的飲食,這一個多月,明裡暗裡,也不知道擋了多少明刀暗箭。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你拜師學藝,又不必住在陸太醫府上,學藝的時間,再也陸太醫商量便是!」

  青萍眸子一亮,轉頭見陸太醫點頭,心中大喜,忙上前跪倒磕頭,口稱師傅。她自從學了藥理,早就對醫藥一術神往,聽說拜陸太醫為師,又不必離開阮雲歡,自然是千肯萬肯。

  陸太醫見她之前的猶豫只是為了阮雲歡的安危,足見她有情有義,也是心中喜慰,親手將她扶起,點頭道:「改日我讓你師兄備好三黃祖師的靈位,拜過三黃祖師,你便是老夫的正式入室弟子了!」

  此時前後院的小廝、來幫忙的婦人都聽到消息,齊齊前來恭賀。高巖更是滿臉喜色,說道:「如今有了師妹,師傅醫術有了傳人,我也鬆一口氣!」

  白芍、趙承二人也沒料到青萍有此奇遇,也上前連聲道喜。白芍羨慕不已,說道:「為何我就沒生了青萍妹妹那麼一個好鼻子,一條好舌頭?」說的眾人齊笑。

  回到阮相府時,已是黃昏時分。

  阮雲歡剛剛一進垂花門,便聞門邊候著的小丫頭低聲道:「大小姐,樊姨娘還跪在夫人的院子裡,聽說暈過去幾次,都用井水潑醒接著跪!」語氣裡並沒有對樊香兒的同情,神情中卻滿是對阮雲歡的討好。

  雖然只是短短一個月,這位阮大小姐的手段,府中上下已無人不知,連夫人幾次想治她都不能,反而折進去一個錦兒。如今只要不得罪夫人和二小姐,能討好的,便盡量討好!

  阮雲歡揚了揚眉,向白芍望去一眼。白芍會意,取出銀子打賞。小丫鬟大喜,忙連聲謝過,歡天喜地的去了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唇角,進了園子徑直向紫竹苑去。她將樊香兒弄來,可不是為了讓秦氏立威的!

  到了紫竹苑,小丫頭一邊報了進去,一邊打起簾子。阮雲歡低頭而入,抬頭便見阮一鳴坐在老夫人身側,先向老夫人行禮之後,便向阮一鳴見禮,說道:「雲歡見過爹爹!」

  阮一鳴擺手命起,目光向她打量幾眼,神色間卻有些鬱鬱。

  「來,過來!」老夫人將她喚了過來,握著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,笑問:「瞧你這身穿戴,這是又去了何處?有什麼趣事講來給我們也聽聽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不過是隨意走走,倒是回來時見街口兒上賣糖炒栗子的生意很好,便也帶了些回來給祖母嘗嘗!」說著從白芍手中接過栗子,攤開在老夫人面前。

  阮一鳴皺眉道:「外頭的東西,也不知道幹不幹淨,也拿來給祖母?」

  老夫人笑道:「不妨事,旁人吃得,我怎麼就吃不得?」恐怕比府裡的還幹淨的多。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爹爹不知,便是這些平民的東西,吃起來才更有滋味。」說著揀起一粒來替老夫人剝了殼。

  老夫人放嘴裡一嚼,連連點頭,說道:「嗯,淡淡的甜,又有一股清香,鳴兒,你也嘗嘗!」說著命丫頭分一些到阮一鳴面前。

  阮一鳴忙起身謝了賞,有丫頭將栗子剝好,嘗了一粒果然味道甚好,便也不再阻。

  老夫人一邊吃栗子,一邊向阮雲歡笑問:「你成日往外跑,外邊就那麼好?有什麼有趣的,說給我們聽聽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不過是些街上的雜談,祖母要聽,雲歡便說一些給祖母逗樂兒!」

  老夫人連聲說好,阮雲歡便道:「帽子胡同那裡有一個鐵匠,去年娶了妻,成親當晚才知道,那女子竟然比自己大了三十幾歲。」

  老夫人驚訝,「竟然有這等事?」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媒人的嘴,戲子的腿,當不得真!」

  老夫人點了點頭,眸子裡露出一抹深思。

  阮雲歡又道:「前幾天大雨,有人紛說,護城河沖上來一具屍體,眾人趕了去瞧,卻是一頭死驢。」

  老夫人撐不住大笑,「這可不是胡說,怎麼會把驢當人?」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或者最初傳話的人本就說的是死驢,傳的多了,便有了謬誤。」

  「嗯!」老夫人點頭,說道:「那也是有的!」

  阮雲歡又道:「今兒又聞說,一家富戶的小妾,被主母虐待至死,原說不過是小事,哪知道隔了半年,小妾的身世掀開,竟是什麼官家失散的千金。官家聞說女兒沒了,一封狀紙告上官府,那家人因此獲罪,落個家產允公,家人為奴,那個主母被一條繩子勒死!」

  老夫人一怔,抬頭向阮一鳴瞧了一眼,點頭道:「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兒,也倒罷了,偏偏碰上的是官家的千金。」

  阮一鳴卻臉色微變,凝目向阮雲歡注視。

  阮雲歡故做沒有看到,只是搖頭道:「還不是那家的主人不主事,任由主母胡為,結果成了毀家之禍!」嘆了一回,向老夫人道:「栗子雖然好吃,祖母少吃一些,當心晚飯吃不進,又積了食!」再坐一會兒,便起身告辭。

  老夫人待阮雲歡離去,才向阮一鳴問道:「聽說今兒樊姨娘和雲樂打了起來?」

  阮一鳴苦笑,說道:「原來母親也聽了信兒!」心裡也明白,阮雲歡說這三件奇事,句句有含有深意。老夫人若沒她提醒,就算知道今天的事,也不會來問。

  老夫人點頭,想了想,皺眉道:「姨娘雖然要立規矩,但她終究是侍郎千金,略加懲治就好!」

  阮一鳴又何嘗不知,此事若處置不妥,他和樊士浩之間必生嫌隙。樊士浩雖然只是三品侍郎,但朝中關系盤根錯節,牽一發而動全身,誰又敢肯定,自己沒有事情犯到刑部的手上?只是想到秦氏,嘆了口氣道:「今日也果然鬧的不像話,這府中總要有些規矩,再說後宅的事,兒子也不好插手!」

  老夫人皺眉道:「你是一家之主,怎麼總讓女人欺到頭上!」

  這話已說的極為明顯。這十年來,阮一鳴夫綱不振,至使整個相府秦氏隻手遮天,便連女兒阮雲樂也跟著養的驕橫刁蠻。

  阮一鳴窒了窒,點頭道:「兒子知道了!」

  老夫人目光向室內幾名丫頭一掃,輕輕嘆了口氣,說道:「你也去罷,好生安撫雲樂!」這話也只能說到這裡,事情要怎麼做,還在阮一鳴自個兒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35 AM

  第062章:老爺宿在了夫人屋子裡

  阮雲歡回到錦闌軒不久,紅蓮便進來回道:「小姐,趙承求見!」

  阮雲歡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,趙承這個時候求見,一定是自己吩咐的事情,便命喚了進來,自己換了件衣裳,到花廳裡去,只留白芍、墨蘭二人伺侯,旁人都退了出去。隔了一會兒,趙承跟著小丫頭進來,紅蓮跟到門口,便立在門外守著。

  趙承上前見了禮,低聲道:「小姐,方才周威回稟,說陸家小姐一個月前曾失蹤兩日,此事陸家瞞的風雨不透,外人並不知曉!」

  阮雲歡一驚,坐直的身子,問道:「失蹤兩日,具體是什麼時候?可查出來去了何處,如何尋回嗎?」

  趙承道:「是上個月初三,城外敬香的時候失蹤,初五才被人悄悄送回,那兩日中發生什麼,沒有人知道!」

  阮雲歡暗道:「果然如此!」上個月初三,正是她第一次拜訪靖安侯府的日子。那一天一定是公孫寧得了消息,所以急急離府出去尋找。隔了一天,自己在酒樓上又見他鬧市中策馬穿街,奔去了陸府,自然是知道陸輕漾被送回。

  默了默,又問:「如今呢?怎麼突然許給了平陽王的公子?」

  趙承回道:「十幾日前,平陽王府便托人上門提親,陸家也是婉拒,就在前日,平陽王公子淳于弘傑親自上門,不知道說了什麼,陸家便應了,當天下午,便抬了彩禮上門。」

  所以,公孫寧得到消息,就以酒澆愁!阮雲歡點頭。

  不料,趙承接著道:「平陽王府的人剛走,五公子便得了消息趕去陸家,卻被陸家拒之門外。五公子一怒之下越牆而入,徑直去尋陸小姐,出來後便進了酒樓。」

  「他私入陸家?」阮雲歡愕然。在她的認知裡,公孫寧一向溫文守禮,舉止有度,私入人家後園,去見人家小姐,這樣的事怎麼做得出來?只是……他既進去了,難道還有旁的事情發生?

  回想今日自己說陸家「另有隱情」時,公孫寧緊閉雙唇的樣子,阮雲歡心裡有些了然。陸輕漾失蹤兩日被人送回,其間發生了什麼事,陸家雖然瞞的風雨不透,卻瞞不過一顆心牽在陸輕漾身上的公孫寧。一定是那件事對陸輕漾有極大的影響,他才閉口不言。

  在那樣的情況下,公孫寧仍然屢次上門求親,百折不回,可以說,發生的事並沒有影響公孫寧對陸輕漾的情義。而前日公孫寧被拒之門外,仍然沒有放棄,卻越牆入府。若他遇到的是別人,他必然不肯死心。可是今天瞧他借酒澆愁的樣子……難道,是陸輕漾自己說了什麼絕情的話,令他心灰意冷?

  阮雲歡皺眉,心思又轉在淳于弘傑下聘的事上。

  古時男子迎親,共分六步,分別為:納采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征、請期、親迎,稱為六禮。平陽王府十幾日前托人上門提親,便是第一步「納采」。而被拒絕後,這親事本來就該做罷。哪知淳于弘傑一去之後,竟然直接將采禮送去,那可是第四步「納征」。

  這種做法不但於理不合,也是對女方的極端藐視。從公孫寧求娶一事可見,陸家對這個女兒極為看重,侯府庶子依禮相求,也是斷然拒絕,如今被淳于弘傑如此輕視,怎麼竟然就會應下?

  阮雲歡微微抿唇,皺眉問道:「那你們有沒有查出,當日是何人將陸家小姐送回?」

  趙承搖頭道:「除了陸家小姐,並沒有人瞧見!」

  「她的丫鬟呢?」

  「陸家小姐失蹤那日,隨身帶的兩個丫鬟和陸小姐同時失蹤,後來陸小姐回來,那兩個丫鬟卻沒有回來,並不知道生死!」

  阮雲歡微微點頭,皺眉凝思,說道:「難怪回京後幾次宴會,都不見陸家的人!」

  趙承聽她提到「宴會」二字,似想起什麼,忙道:「小姐,還有一件事!太子妃生辰那日,陸夫人和陸家小姐本來是要參加的,卻不知為何在路上驚了馬,後來雖然被人截下,卻受了驚嚇,便直接返回了陸府。」

  太子妃生辰……阮雲歡水眸微瞇。

  那一天,也是出了許多事故。先是平陽王世子淳于弘浩落水,被沈子涵所救,跟著是淳于昌的人假冒賊人入府殺人。而原來他以為是太子府的兩名黑衣人,其實是三皇子淳于康的手下……

  一個念頭飛快的掠過阮雲歡的腦中,令她悚然一驚。

  平陽王這位世子,是平陽王第二位王妃所生。上一世,不知為何夭折,最後是淳于弘傑襲了王位。難道……阮雲歡想到那條湖岸邊的紫色人影,心頭便是一跳。那一天,她追蹤那條人影,中途把人跟丟,卻聽到李改和那名婢女的對話……

  難道,那一天小世子落水,竟然是有預謀?如果小世子真的溺水而亡,那麼最得利者自然是大公子淳于弘傑。而緊接著在太子府後園裡的那場屠殺,許多夫人、小姐受害,奔去湖邊救人的卻逃過一劫。而陸家夫人、小姐中途馬驚沒有赴宴,無形中避過一場大難。這三者之間,是不是也有什麼聯系?

  阮雲歡凝眉思索片刻,搖了搖頭,嘆了口氣。雖然她知道上一世發生過的許多事,但這幾件事,卻是上一世不曾發生或她並不知道的,看來,她還要另外尋人求證。

  趙承見她再不問下去,便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遞了上來,說道:「小姐,這是這些日子以來,我們查到的詳細帳目!」

  阮雲歡接過,一頁一頁翻開來瞧,越瞧神情越是專注,看到後來,不由冷笑出聲,點頭道:「怪不得!」重重將帳冊闔上。

  從她第一次提到要收回生母的陪嫁,便發現秦氏極緊張銀錢財物。按理說,她也是堂堂侯府的嫡小姐,嫁妝即使比不過自己的生母,也絕計差不到哪裡。

  可是看這帳冊,秦氏雖然也有四處田莊,六處院子,八家店面。但是田莊偏遠不說,卻都是貧脊的土地,而那六處院子竟然有一半是在城外,就是城內的三處,論位置、面積,也很不起眼。再說那八家店面,除了兩家勉強算是在繁華地段,另六家都是在冷清的街道上。

  看來,這諾大個阮相府,這麼多年來,竟然是靠著母親的陪嫁才有現在的光鮮啊!

  阮雲歡心裡暗嘆,抬頭望向趙承,問道:「我讓你們尋的人怎樣了?」

  趙承點頭道:「先夫人的四房陪房,其中兩家還在莊上,一家在濟寧,一家在隴田。另有一家被遷去了現在夫人廣水的莊上,還有一家就在京郊,幫忙照看一處果園!」

  「果園?」阮雲歡皺眉。

  「是!是相爺置下的產業,說是果園,卻不過幾十株果樹,每年也沒有什麼收成,還要給府裡上交銀錢,聽說幾個兒子都在給人做苦工。」

  「難為他們!」阮雲歡輕嘆一聲,手指在帳冊上劃過,唇角泛起一抹冷笑,輕聲道:「這件事,也該到頭了!」向趙承吩咐道:「你去吧,餘下的事還要抓緊!」

  趙承領命退下。白芍好奇的瞧著帳冊問道:「小姐,這是夫人田莊裡的帳冊嗎?」

  「不是!」阮雲歡搖頭,慢慢坐了回去,落在帳冊上的目光,又露出一份笑意。

  阮一鳴娶了兩房妻子,還都是侯府的嫡女,表面上,兩房妻子的陪嫁都相差不遠,可是仔細去瞧,自己母親的田莊,都位於富庶之地,有千頃良田。而秦氏的田莊,空有田莊之名,卻並沒有多少收成。

  自己母親的六處院子,都是寬大的幾進院落,在帝京城中極好的位置。而秦氏的院子,狹小不說,居然還有幾處在郊區。

  自己母親的十六家店面,有八家是在帝京城的繁華地段,另八家雖不在帝都,所在也是通商大邑的繁華街道。而秦氏的店面,雖然都在帝都,卻位置偏僻清冷,料來也沒什麼生意。

  靖安侯府雖是名門旺族,但給女兒置辦這些嫁妝,也幾乎是傾盡全力,足見靖安老侯爺對這個女兒的重視。反觀建安侯府,嫡長女嫁江夏王世子為妃,自然是得意萬分,秦氏這個一朝丞相的繼室,便顯的微不足道。

  早聽說當年是秦氏自己堅持要嫁阮一鳴,建安侯府本來並不樂意這門親事,到後來,嫁雖嫁了過來,給的陪嫁,也不過是面子上過得去而已。

  這也就是秦氏死抓著自己母親的陪嫁不肯交出來的原因了!

  阮雲歡微笑。他們靠著母親的陪嫁揮霍了十年,也……夠了!

  第二天一早起身,白芍、紅蓮二人一邊服侍她沐浴更衣,一邊說道:「聞正屋那裡的消息,昨夜老爺回去,替樊姨娘求了情,夫人方放了她回去,老爺宿在了夫人屋子裡!」

  照規矩,新姨娘進門,前三天老爺是要宿在姨娘屋裡的。阮雲歡微微一笑。阮一鳴此舉,是為了安撫秦氏吧!秦氏一定以為,樊香兒受了一頓教訓,以後再不敢和她為難,卻只有阮雲歡知道,樊香兒為人,豈會甘居人下?是個越挫越勇的。

  這一場對決,雖然以樊香兒失敗收場,但卻令她明白,嫁入阮府,她再也不能以勢壓人,只能憑本事取勝。也讓她清楚的看到,真正和她有利害沖突的是誰,從此之後,樊香兒的矛頭,會砌底轉向秦氏!

  收拾妥當,阮雲歡帶著白芍向紫竹苑去,剛進院門,便聽到秦氏夾怒的聲音說道:「府裡又添了人口,奴才本就不夠用!」阮雲歡微微皺眉,腳步剛剛一緩,便聽門外的小丫頭揚聲回道:「大小姐來了!」屋子裡的聲音頓時一靜。

  阮雲歡向她瞧了一眼,笑了笑從打起的簾子下進去,先給正中坐著的老夫人見禮,方轉向阮一鳴和秦氏,說道:「爹爹、母親早!」

  「你也早!」秦氏冷哼,眸中精光微閃,在她身上轉了一周,說道:「這幾日大小姐忙的很,怎麼今兒不出去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36 AM

  第063章:不孝的名聲可不敢領!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雲歡不過閒人一個,哪裡有許多事情好忙?」見老夫人賜坐,一邊施禮謝過,一邊在秦氏對面坐下,問道:「方才走到屋子外邊,見門外小丫頭神情緊張,可是出了什麼事情?」

  秦氏皺了皺眉,目光便向門外掃去。阮一鳴卻道:「前幾日老夫人壽宴上的事,因著樊姨娘進門,一直沒有處置,哪裡還有旁的事?」

  阮雲歡「哦」的一聲,問道:「那日凡是碰過那碗湯水的奴才不是都看了起來?怎麼沒有審出來究竟是何人下毒?」

  秦氏微微皺眉,不悅道:「這府裡的事,大小姐就不必插手了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雖說府裡是母親當家,但那下毒之事險些冤屈了雲歡的丫鬟,雲歡自然便多問一句,要怎麼處置,有祖母、爹爹和母親在,自然不需要雲歡插手!」

  秦氏冷哼了一聲,才又轉向阮一鳴道:「老爺,此事關系到母親,不如由母親定奪!」說完,便轉頭去瞧坐在首位的老夫人。

  瞧著她一副篤定的樣子,老夫人眸中閃過一層惱意,卻眼皮一垂,掩了過去,嘆道:「橫豎我也沒出什麼大事,你們瞧著辦吧!」表面是順了秦氏的意,其實等於什麼都沒說。

  阮雲歡笑道:「祖母倒是好性子,那一天雲歡嚇出一身汗來呢!」見丫鬟奉上茶來,便掀起袖口幫著丫鬟奉給老夫人,像是突然想起什麼,「啊」的一聲,說道:「旁的也倒罷了,祖母每日喝的藥裡有紫續斷,若不是青萍習過藥理,便是我們也不知曉,卻不知道下毒之人如何知道?還是這下毒之人,本就會經手祖母每日喝的藥?這可要當心一些!」

  阮一鳴聽的臉上變色,沉聲道:「毒害主子之人,斷斷不能輕饒,此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!」皺眉想了想,向老夫人問道:「母親,每日母親用的藥,都是何人經手?」

 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,有意無意向阮雲歡一掃,便道:「每日都是羅媽媽端了來,再細的,我也不曾問過。」

  阮一鳴抬頭瞧向老夫人身後的羅媽媽,問道:「羅媽媽可能說的細些?」

  羅媽媽忙上前跪倒,說道:「相爺,老奴自幼便跟著老夫人,有老夫人在,才有老奴的立足之地,斷然不會毒害老夫人!」

  阮一鳴未語,阮雲歡卻嗤的一聲笑出聲來,說道:「羅媽媽,爹爹又沒有說是媽媽下毒,只是問那藥都經了何人之手,你知道的,細細說來便是!」

  「哦!」羅媽媽鬆了口氣,笑道:「是老奴糊塗了!」一邊起身,一邊側著頭細思,說道:「這府裡所用的藥材,按理都是藥房上的人一同采辦,每日也是藥房的人按太醫開的方子將藥配齊,丫頭們每日按時取了來,在自個兒院子的小廚房裡熬好,待到了時辰,便端了來送給老奴,老奴再服侍老夫人用藥!」

  阮一鳴皺眉道:「也就是說,府裡的采辦,藥房裡配藥的管事,取藥的丫鬟,熬藥的丫鬟,送藥進房的丫鬟到羅媽媽,都會接觸到老夫人的藥?」

  秦氏冷笑道:「這可牽涉的人多了,如何查法?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爹爹,我們要查的是知道祖母藥中有紫續斷之人,並非有人在藥中下毒!下毒之人,還得從那日經手湯水的奴才裡尋!」

  阮一鳴皺眉道:「若非接觸過藥材,又怎麼知道老夫人藥中有紫續斷?」

  阮雲歡搖頭道:「不然,爹爹,你忘了,開藥的是太醫,瞧過藥方的人即便不接觸給祖母配的藥材,也一樣知道有紫續斷,怕是比每日熬藥、取藥的丫鬟還清楚一些!」

  秦氏聽的臉上變色,說道:「聽大小姐一說,這府裡不但一半的人牽扯進去,還得加上陸太醫!這府裡也不用奴才當差了,全停了手查這件事!」

  阮雲歡長睫一垂,露出一抹無奈,說道:「雲歡不過據理猜測,爹爹、母親不必當真。只是這等事不成倒也罷了,一旦被奸人得逞,怕是反悔也晚了!」瞧了瞧手裡的茶,說道:「如今府中人心惶惶,雲歡也不能自安,還是回自個兒屋子去了!」說著將茶放下,款款起身,向三人告辭。

  阮一鳴臉上變色,瞧了一眼她一口沒動的茶,問道:「難不成你以為還有人敢再次下毒!」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,說道:「雲歡不敢妄下斷語,只是雲歡惜命,還是小心些好!」又向老夫人施了一禮,這才轉身離去。

  出門瞬間,卻聽老夫人悠悠嘆了一聲,說道:「相爺,老身年紀大了,縱然真的有事,也不過早一日去陪老太爺,你不要煩心!」

  阮雲歡一抿唇,險些笑出聲來。阮一鳴縱然被秦氏蒙蔽,但對老夫人尚算純孝,都說人老成精,老夫人這招以退為進,用的正是時候。

  果然,回到院子不久,便聽傳來消息,阮一鳴下死力徹查此事,將府中采辦、配藥管事連同老夫人院子裡經手湯藥的丫鬟,除羅媽媽之外,全部看了起來,一個個嚴加審問。

  紅蓮聽的滿臉疑惑,說道:「小姐,此事自然是夫人授意,便是有人出首,怕也只是收拾幾個替罪之人罷了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向她瞧了一眼,說道:「橫豎和我們院子無關,由著他們鬧罷!」

  見她仍然滿臉不解,墨蘭「嗤」的笑出聲來,說道:「紅蓮姐姐,便是收拾掉幾個替罪羊,那也是夫人放的羊,砍不掉她的臂膀,剪個指甲也好!」

  白芍噗的笑出聲來,說道:「這倒比的好!」

  阮雲歡聽著三人你一言我一語,只是微微一笑,並不插話。

  秦氏築起的這個硬殼,若只是從外部砸過去,最多也就砸出幾個洞來,若是能從內部慢慢削弱,豈不是事半功倍?這一場審下去,所牽連的人就算不死,也得脫層皮,日後再為秦氏辦事,便得掂量一下。

  看看過了辰時,阮雲樂指了一個小丫頭,說道:「去,你去瞧瞧,前院那邊審的怎麼樣?」

  小丫頭領命,一溜煙兒的跑去,隔不多久回來,說道:「老夫人院子裡一個丫頭承認將老夫人的藥方洩露,那一日捧湯的丫頭承認下毒,老爺嚴審,又牽出了出外買藥的一個小廝,還有懂得藥性的藥房管事,如今都關在地牢裡,旁的人還在審,看有沒有串謀的人!」

  阮雲歡心底冷笑,如果不是阮一鳴嚴審,恐怕秦氏就交出一個丫頭便會完事。聽那小丫頭口齒清楚,便點頭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
  小丫頭忙回,「奴婢草兒,從六歲進府,如今已有五年了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倒是個伶俐的!」吩咐白芍賞了些果子退下。

  白芍問道:「小姐,這才送進去四個人,小姐不去瞧瞧?」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能牽扯出四個人來,也已經算不易,我們縱去,怕也不能再多。」頓了一頓,抿唇笑道:「也罷,我們去放把火也好!」命白芍、紅蓮服侍更衣,便向前院裡來。

  出了垂花門,便能聽到書房院子裡一片慘叫求饒之聲。阮雲歡等小廝報過,便走了進去,於院子裡用刑的奴僕視而不見,徑直進了書房,施禮道:「雲歡見過爹爹、母親!」

  「喲,大小姐出來了,便不怕被人下了藥,有個什麼閃失?」秦氏折了四個人手進去,心中正氣憤,見了她來便沒好話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聞說母親已將這些人都拘了起來,想來無事!」

  阮一鳴臉色也不大好看,嘿的一聲,說道:「想不到我阮府裡養著這些毒蛇,當真是……」連連搖頭,臉上皆是怒意。

  阮雲歡勸道:「爹爹莫惱,試問哪個豪門大戶沒有幾個吃裡扒外的奴才,如今審了出來,處置了便是!」

  阮一鳴嘆了一聲,臉色好了些,問道:「瞧著快到正午,天熱了起來,你又來做什麼?」

  阮雲歡道:「本來昨日就想來尋母親商議事情,哪知道被樊姨娘的事攪了,今日爹爹、母親又審下藥的事,雲歡想著此事要緊些,聞說審的差不多才來,只怕再晚一些,母親事忙,又有旁的事絆住。」

  秦氏一聽她說有事要商量,算算一個月的期限也快到了,眉心便是一跳,冷道:「大小姐知道我忙,便省點事的好!」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女兒也想少操些心,只是手下沒得力的人,不得已才來煩擾母親!」

  秦氏聽她這話,又不太像是來要田莊,便問道:「我給你送去十二個丫頭兩位媽媽,你自個兒也帶著人來,怎麼沒有得力的人?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院子裡那些人倒也罷了,花些心思調教一番,自然也用得,只是如今在外頭的卻沒人可用!」

  秦氏眉心一跳,冷笑道:「你是相府大小姐,出外不過車夫、護衛、小廝,哪一次府裡不曾分配人手,又要用什麼人?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母親莫急,雲歡出行並不要添加什麼人手,只是新收回那幾處院子和店面,缺人手打理,便想起我娘親還留下四家陪房,我也命人查過,其餘三家都遠,一時也喚不回來,只京郊果園子裡的魯大腳一家近些,便想請母親將他們調換回來,相助雲歡?」

  秦氏臉色微變,皺眉道:「當初你非要什麼院子店面,如今要了去又無人打理,早知如此,又要去做什麼?」竟然絕口不提給人的事。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雲歡也想少操些心,只是亡母留下的產業陪房,雲歡不管,又讓何人去管,這不孝的名聲,雲歡可不敢領。」

  阮一鳴聽她說到了什麼孝不孝順,便點頭道:「原也是這個理!」轉向秦氏道:「郊外的那處果園,是魯大腳一家在管?我記得他們家孩子多,怕不能養活吧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37 AM

  第064章:恐怕這些人缺了管束

  秦氏不料阮雲歡要過院子、店面,現在又跑來要人,不禁咬牙道:「不過一房奴才,難不成還要讓我們養著他們?給他們一處園子,自個兒懶手懶腳掙不出嚼穀,又怪得了誰?」

  「嗯!」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母親說的是!雲歡也想,自我娘親去後,恐怕也是這些人缺了管束,又有府裡的園子養著,便變的疏懶!」

  「可不是!」秦氏聽阮雲歡一說,更是得了理,說道:「相爺心軟,說他們不能養活,若是勤快的,那麼大園子管著,怎麼會不能養活?」

  這十年來,阮府上下都由秦氏打點,阮一鳴並不知道詳細,被她一頓搶白,頓時說不出話來,只道:「這些年全憑夫人支應!」想著這十年來,秦氏為了這個家,也算是勞心勞力。公孫氏去後,她所留下的丫頭、媽媽確實不服秦氏,她為了整頓府內奴僕,也頗費了一番心思。他對秦氏本就有情,這樣一想,心中又添了些憐惜,前些時對她的不滿又少了一些。

  阮雲歡連連點頭,說道:「便是這個道理,好好的園子,交給了懶人,他們自個兒倒也罷了,怕是連園子也荒了,到時少吃少用,還得府裡補給!」

  秦氏點頭道:「這些年,雖說也給府裡上繳些銀錢,但是隔上些時日缺東少西的,光那果園子就不知道虧空了多少?相爺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,更何況這些總起來數目大些,分開來也還是小賬,我也不能事事去煩相爺!」

  阮一鳴聽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,第一次說到了一處,不由微覺詫異,點頭道:「府中事雜,多虧了夫人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爹爹一朝丞相,有多少大事要操心,母親自然不會拿這些柴米的事去和爹爹說。雲歡雖不曾當過家,在順城跟著外祖母,也知道雖然有田莊地產,逢年景收成不好,再逢個災啊難的,府裡不但收不上銀錢,還得貼補佃戶。好在外祖母有幾個嬸娘幫襯,也還有人商議,家裡妹妹還小,母親卻只靠著一人,自然是艱難一些。」

  一番話說的秦氏心裡舒暢,神情便也跟著變的柔和,心中暗想,昨天收拾了樊香兒,看來這個丫頭也有了懼怕。心中禁不住的得意,卻將阮雲歡的來意忘了。

  哪知道剛喘均一口氣兒,就聽阮雲歡道:「如今雲歡既然回來,也不能只要娘親留下的產業,卻不擔起娘親的管束之責,如今便是想將這幾房陪房調了回來,好好管教管教,看能差遣什麼差事,既省了母親的心,也免得養了懶人!」

  阮一鳴聽她這話處處有理,點頭道:「難為你小小年紀想的周全!」向秦氏問道:「如今這四家陪房,另三家在哪裡?雲歡既要用人,倒不如一並交了給她,怕還能壓制得住,你也省些心!」

  秦氏沒料到話說的好好兒的,突然來個大翻轉,不禁一愣。再一聽阮一鳴的話,瞬間便知道上了這個丫頭的當,不由恨的咬牙,說道:「另三戶都遠,何況再過兩個月便是秋收,怕一時調不開人手!」

  阮雲歡忙道:「那倒不急在這一時,如今雲歡還未接管田莊,也不用四家立時回來,只先將魯大腳一家調回,雲歡那些院子有人打理便可!」

  秦氏聽她說到田莊,心頭一跳,生怕再說下去,她又得寸進尺的馬上又收回莊子,但魯大腳那一大家子幾個壯勞力,就這樣給了阮雲歡又頗為不甘。正躊躇,聞阮雲歡道:「果園不比田莊,眼見再過月余便是中秋,也到了摘果子的時候。他一家子雖然辛苦一年,但此時丟給旁人,總也說不過去。若不然今年的銀錢還由他們上繳,母親也好雇人去收果子。」

  秦氏心頭一動,暗思阮一鳴既放了話,這幾家陪房總要交給阮雲歡。如今阮雲歡這法子豈不是白得了一年的錢糧?當下便道:「好罷,那便依大小姐!」生怕她後悔,接著道:「大小姐若沒有旁的事,便回罷,這裡奴才亂糟糟的,也不是千金小姐呆的地界兒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卻端坐不動,瞧著她道:「不知道母親要幾日能調配好人手?雲歡也好安置!」

  秦氏皺眉道:「諾大一個果園,總要另外尋人去看管,哪裡這麼快?」

  阮雲歡「唔」的一聲,說道:「嗯,母親要選人,去了要交接,他們才能回來,這樣算來……」側頭想了想,含笑道:「母親瞧,兩日如何?」

  這是要逼著她給個日子了!秦氏咬牙,說道:「大小姐怎麼如此急法?」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如今農閒,調配也容易些。魯大腳一家又在京郊,路上來回也用不了半日,果園雖大,如今也還沒有收獲,要交接的手續也不會繁鎖,這樣算來兩日足夠。如今不抓緊一些,若是再等些日子到了秋收,怕是母親更調不出人來!」

  秦氏聽她一提秋收,就想到田莊,心裡便覺肉疼,只得道:「好,那就兩日,我命人將他們換回來便是!」

  阮雲歡聞言,倒再不多催,起身行禮,說道:「那雲歡便等母親的信兒!」又向阮一鳴辭了一禮,轉回身,施施然的走了出去。

  望著阮雲歡消失的背影,秦氏剛才的舒暢蕩然無存,心裡只餘鬱悶氣恨怒,阮大小姐卻渾然不覺,自回自個兒的錦闌軒納涼去了。

  等到黃昏時分,前院兒的審問也已結束,傳來消息,果然再沒有審出人來。阮雲歡早已料到,不過微微一笑,瞧著到了給老夫人請安的時辰,便帶著紅蓮向紫竹苑來。

  阮雲歡到的時候,阮一鳴、秦氏和阮雲樂早已到了。阮雲樂正偎在老夫人懷裡,苦著一張小臉,氣沖沖的講述昨日樊香兒以下犯上的惡行。正等老夫人的寬慰,卻被阮雲歡進來打斷,不由怒目而視。

  阮雲歡只當沒瞧見,依禮先給老夫人請了安,又給阮一鳴和秦氏見禮。老夫人笑道:「今兒你難得一天沒出門,也不說早些來坐坐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瞧著入秋,天氣反而熱的狠,較南方還要難熬一些,孫女兒偷偷懶,還被祖母拆穿!」將老夫人逗笑,便告了座,在秦氏對面坐下。

  阮雲樂見老夫人的注意力轉到阮雲歡身上,不依的扭著身子道:「祖母,昨兒雲樂的臉實在不能見人,才不曾來給祖母請安,祖母莫怪!」

  老夫人垂頭瞧著她,滿眼的憐愛,含笑道:「不怪!不怪!雲樂養傷要緊!」

  阮雲歡向她瞧了一眼,說道:「妹妹臉上的腫還沒有全消,這大熱天兒的,當心發炎!」

  阮雲樂想到昨天她只瞧熱鬧不幫忙,不由「哼」的一聲轉過頭去。

 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,向阮雲歡掃了一眼,一手撫著阮雲樂的頭,說道:「是呀,那樊姨娘也是大家子出身,怎麼連這點規矩都不懂,下這麼重的手!」垂頭瞧著懷裡腫起的小臉兒,烏青的眼圈,嘖嘖兩聲,說道:「可憐的樂丫頭!」抬頭向立在身側的大丫頭秀橘道:「我記得前幾日收拾東西,翻出我壓箱子的那支累絲鑲珠的金步搖,你去拿來,給了二小姐壓壓驚!」

  秀橘含笑應了,入內室去取東西。阮雲樂大喜,忙施禮道謝,撒嬌道:「祖母,昨兒你沒瞧見,那個樊姨娘像隻瘋狗一樣,上來就打,嚇死我了!」扭著身子偎入老夫人懷裡,卻側過頭來,向阮雲歡做了個挑釁的眼神。

  阮雲歡卻並沒有如她所願露出羨慕嫉妒的神色,反而勾唇淺笑,說道:「祖母還是疼妹妹,有了祖母的好東西壓驚,妹妹的傷也好的快些!」

  阮雲樂聽她語氣溫和大度,倒是一愣,轉念一想,她一定是為了討好老夫人,又哼了一聲不理。

  這個時候,秀橘已取了一隻黑色的點漆匣子出來,雙手捧著送到老夫人面前。老夫人笑道:「說是給雲樂,你遞了給她便是!」秀橘笑應,又轉身捧到阮雲樂面前。

  阮雲樂忙道:「雲樂謝過祖母!」雙手接過匣子,迫不及待的打開,一時間,屋中眾人的目光,全落在那匣子上。

  阮家雖然不比那些名門旺族,但也是數代為官,根基不淺。因數嗣單薄,阮老太爺那一代,更是只有他一個兒子,幾代積攢起來的貴重物品,自然也都收到了老夫人的手裡。如今老夫人鄭而重之拿出來的東西,自然不是凡品。

  果然,匣子剛一打開,便覺光芒耀眼。阮雲歡先贊了一聲,「好炫目的金氣!」

  阮雲樂大為得意,小心翼翼的捧了起來,左右翻看。離她不遠的羅媽媽突然「咦」的一聲,身子往近湊了湊,臉上現出些異樣的神情。

  秦氏見她神情有異,問道:「怎麼,羅媽媽,有什麼不妥?」

  羅媽媽一怔,回頭瞧了一眼老夫人,露出一些猶豫的神色。

  老夫人皺眉道:「怎麼了?你說就是!」

  羅媽媽又遲疑了一下,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,方咬了咬唇,指著阮雲樂手裡的金鳳步搖道:「這支步搖不對!」

  「怎麼不對?難不成不是這一支?」阮雲樂首先搶問,兩隻手緊緊抓著手裡的步搖,仿佛生怕人搶去一般。她年紀雖小,但出身相府,外祖家又是建安侯府,首飾好不好,自然分得出來。手裡這支步搖,但見金絲累累,圈圈纏成的一隻金鳳,金鳳的口中吐出一條細細的珠串,掛成一排流蘇。無論是做工還是材質,都是上品,怎麼會有不對?

  羅媽媽搖頭道:「步搖便是這支步搖,只是……」走近了一些,指著鳳的眼睛道:「二小姐,你看這裡,這鳳的眼睛缺了兩粒珍珠!」

  阮雲樂忙湊近一瞧,果然見金鳳的兩只眼睛只有兩個圓洞,露出裡邊黃燦燦的金子,令這隻金鳳一下子失了靈氣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38 AM

  第065章:免得有人詢私

  沒有珍珠,叫什麼鑲珠步搖?

  阮雲樂一張小臉兒頓時垮了下來,委屈的瞧向老夫人,喚道:「祖母!」

  老夫人也是露出一絲詫色,說道:「拿來我瞧瞧!」將阮雲樂喚了過來,接過步搖一瞧,也是臉色微變,說道:「金鳳的眼睛,原來鑲著兩粒黑色東珠,雖說不大,難得的卻是光澤極好,那鳳的眼睛像活的一樣,再要尋出這麼兩顆來鑲上,怕沒那麼容易!只是……」皺了皺眉,抬頭瞧著羅媽媽道:「我記得前幾天瞧見,還好端端的,怎麼就掉了呢?」

  羅媽媽也點頭道:「當時翻了出來,老夫人還曾說,步搖只有一支,孫女兒卻有兩個,不知該將這金鳳給了哪一位小姐呢!」

  阮雲樂一聽這話,更是急的跺腳,淚巴巴的道:「這可怎麼辦?這可怎麼辦?」

  秦氏也是臉上變色。在她心裡,阮一鳴是長子,自己是阮一鳴的妻子,老夫人的東西,遲早是她的。如今老夫人這裡丟了東西,丟的自然也是她的東西,不由臉色一暗,問道:「羅媽媽,這金鳳拿出來,可曾磕了碰了,是不是珠子掉到了盒子裡?」

  阮雲樂忙湊到盒子裡去瞧,翻過來抖了抖,搖頭道:「沒有!」

  阮雲歡眨眼道:「就算是磕了碰了,哪裡這麼巧,兩顆珍珠一下子全磕掉了?」

  這一點,其實在座的幾人都已經想到,秦氏臉色微變,一雙眼睛定定望著秀橘,問道:「平日這些首飾,是誰在保管?」

  秀橘見她神色陰沉,心中一驚,「噗通」一下跪倒,說道:「平日是奴婢保管,可是……可是奴婢發誓,從不曾私自碰過老夫人的東西!」

  秦氏定定的瞧著她,心中驚疑不定。秀橘可是她從建安侯府調過來的心腹,要說她會背叛自己,倒不大可能,但是……人為財死!

  瞧著她神色驚疑不定,秀橘心中更慌,連連磕頭道:「夫人,這步搖丟了珠子,固然是奴婢失職,但奴婢絕對不曾動過!」

  阮雲樂急的跺腳,怒道:「你不曾動過,難不成那兩顆珠子自己長腳走了?」向老夫人道:「雖然只是支步搖,但祖母這裡丟了東西,若不細查,將那拿了東西的奴才揪出來,日後多了少了什麼,難道都不追查?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不禁向阮雲樂瞧了一眼。雖然說上一世幾次受她暗算,但此時見她小小年紀,分明是心疼給了自己的步搖,卻能將話說的這樣圓滿,倒也令她意外。

  老夫人臉上現出些為難,瞧了瞧秦氏,說道:「雖說是秀橘管著,但能進這屋子裡的又不止她?要查下來……」擺了擺手,嘆道:「只是一支步搖,也不必勞師動眾的……」

  阮雲樂聽她沒有追查的意思,不由更急,頓足道:「前幾日剛出了給祖母下藥的事,今兒便丟了東西,日後呢?若再有旁的事,又要如何?」

  屋子裡丟了東西,首要的便是搜查丫鬟、媽媽的屋子。因老夫人院子裡大多是秦氏的心腹,秦氏自然不願意,聽了老夫人的話,正要趁機將此事圓過去,卻不料阮雲樂說出這番話來,心裡暗叫一聲,「糟糕!」

  果然,阮一鳴聽到「下藥」二字,想到前幾日若不是青萍,老夫人已被毒害,便驚出一身汗來,冷笑一聲道:「老夫人屋子裡,藥方會洩露,東西會不見,這屋子裡的奴才,都是要來幹什麼的?若再不查,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?查!今日要細細的查!」

  秦氏臉色微變,說道:「這珠子幾時丟的都不知道,要如何查法?」

  一直默然不語的阮雲歡聽到這裡,淡淡的道:「因湯裡下藥的事,這幾日府裡的奴才不能隨意出入,方才祖母又說這金鳳步搖前幾日還曾見過,想來便是偷了珠子,也來不及移出府去!」

  羅媽媽忙點頭道:「對!對!就是因為老夫人壽辰,我們要尋合意的首飾才會去翻箱子,若不然這步搖也不會翻出來!」

  阮一鳴點頭道:「那麼說,這珠子就算不在老夫人院子裡,也斷斷出不了府去!」向門外小廝喝令,「來人,喚幾個人來,細細的搜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爹爹要搜,還得喚幾個信得過的來,免得有人詢私!」

  秦氏本來臉色便已不好,一聽她這話,更是恨的咬牙,卻也只能說道:「大小姐說的有理!」

  阮一鳴微一皺眉,向阮雲歡瞧去一眼。他在家中雖不主事,但終究是一朝丞相,阮雲歡的話,他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,垂首略思,便點頭道:「這府中奴才互相包庇,也是有的,倒是……倒是雲歡回來的日子短,身邊的丫頭與這些人沒有交情!」目光向阮雲歡身邊的紅蓮一掃,說道:「讓紅蓮一同去吧,瞧有奴才敢循私,一並拉出來!」

  紅蓮聽到自己被點名,便向阮雲歡瞧了一眼。

  阮雲歡也不推託,抿了口茶,抬頭望向阮一鳴,說道:「爹爹,如今事情未出這間屋子,查不查都在爹爹一句話,可是當真查起來,消息傳了出去,怕府中人心不穩!」

  阮一鳴眸色一沉,向她定定凝視片刻,眼中現出一抹深沉。不錯,如果這府裡的人相互沒有勾結,縱有人給老夫人下藥,也絕不會剛好是和老夫人日常用藥相沖的藥物。如今這裡一查,動靜傳了出去,一定會驚動旁人。

  微默了默,向門外小廝說道:「調府裡家丁,看住所有門戶,所有人呆在自個兒的院子裡,不許隨意走動!」

  小廝方才留在院子裡,並不知道屋內出了何事,聽說要搜府,臉上滿是驚愕,卻不敢多問,忙應命退去。

  阮一鳴點了自己的兩個小廝,向秦氏道:「你也派個人出來,還有羅媽媽,均一道兒去,務必徹查!」

  阮雲樂忙道:「只有幾個奴才管什麼用,我也去!」站起身來,向自己的丫頭喚道:「珊瑚,走!」珊瑚是自從原來的兩個丫頭被阮雲歡借阮一鳴的手打了之後,新提上來的貼身丫頭。

  秦氏一聽,忙道:「你一個小姐,去奴才屋子裡搜查,像什麼樣子?」

  阮雲樂卻一心尋出那支金鳳上的黑珍珠,說道:「自然是奴才們搜查,有我在一旁瞧著,她們才不敢搗鬼!」

  她年紀尚小,秦氏在這府裡的許多事並沒有和她說,聽她這樣,不禁起急,皺眉道:「這許多人去,有哪個能搗得了鬼!」如果只是幾個奴才去,真有那違禁的,有綠蘿遮掩,幾個小廝加羅媽媽未必敢強搜,單一個紅蓮便好對付。可這寶貝女兒去,又有誰敢攔她?可現在要她明白,當著阮一鳴和阮雲歡的面,又怎麼說得清楚?

  阮雲樂卻哪管這些,跳著腳道:「不行,我要去,我就要去!」轉頭瞧著阮一鳴嬌聲喚道:「爹爹!」

  阮一鳴點頭道:「今日雖然是老夫人屋子裡丟了東西,卻也算丟的雲樂的,想去便去罷,只是你在外頭瞧著就行!」

  「好!」阮雲樂大喜,大聲答應。

  阮一鳴又瞧了瞧紅蓮,見她低眉順目立在阮雲歡身後,知道她只聽阮雲歡一人吩咐,便說道:「雲歡,讓紅蓮也去!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轉頭道:「老爺讓你去,你便去瞧瞧,又不用你動手,不過是做個見證!」

  「是!」紅蓮曲膝領命,隨著羅媽媽等人帶著秀橘出屋,向丫頭住的偏房裡去。

  而正屋裡,從老夫人以下,相府中的五個主子都是坐著默默的飲茶。此時日頭落下,屋子裡光線漸漸變暗。

  耳聽著遠遠傳來翻箱倒籠和丫頭們吵嚷的聲音,秦氏漸漸有些坐立不安。她心裡深知,大宅門裡的這些奴才,難免會背著主子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。雖然說這院子裡大多是她的心腹,但她只為了看住老夫人,並沒有嚴加管束,這金鳳上的珠子是不是她的人拿去,她心裡並沒有底。

  滿心想起身去瞧瞧,抬頭向另外三個人望去一眼。但見老夫人許是困了,倚在椅子裡垂著頭打盹。阮一鳴神色凝重,正慢慢抿茶。而阮雲歡事不關己,臉上一片淡然,端端正正坐著,細瞧手裡帕子的紋路,仿佛要瞧出朵花兒來。秦氏暗暗咬牙,卻只能忍耐著坐下。

  大約過了半個時刻,終於聽到腳步聲向這裡行來,阮雲歡首先抬頭,說道:「回來了!」

  阮一鳴、秦氏二人身子一挺坐起,目光同時望向門口。

  老夫人頭一沉,也隨著醒來,用帕子掩唇打了個哈欠,說道:「找到了嗎?」屋子裡望了一圈,才瞧向門口。

  阮雲樂第一個氣沖沖的挑簾而入,大聲道:「祖母,你瞧瞧,你院子裡竟然都是些賊!」

  跟著身後羅媽媽、珊瑚、紅蓮、秦氏的丫頭綠蘿和阮一鳴指去的兩個小廝一同進來,手裡各自捧著一些東西。

  老夫人奇道:「珠子找到了?怎麼都成了賊?」

  阮雲樂怒道:「祖母,你自個兒瞧瞧!」說著向珊瑚一擺手,說道:「放在案子上!」珊瑚聞命,上前將手裡帕子包的一包東西放在案上,再將帕子解開,躬身退到邊兒上。

  屋子裡的四人齊齊向那案上望去,但見帕子裡光芒閃閃,竟然都是金玉首飾。老夫人伸長脖子瞧了瞧,突然「咦」的一聲,指著一樣道:「我的祖母綠鐲子,怎麼在這裡!」

  羅媽媽上前一步,回道:「老奴見了也吃了一驚,這可有些日子不戴了,竟然不知道怎麼在秀蓮的櫃子裡。」

  老夫人一怔,說道:「秀蓮?」秀蓮是給老夫人梳頭的丫鬟。

  羅媽媽點頭道:「東西是從秀蓮的櫃子裡搜出來的!」

  阮一鳴上前拿了起來,仔細瞧了瞧,認得是母親常戴的東西,臉色瞬間變的更加陰沉,喝道:「將秀蓮那個賤婢給我拖上來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41 AM

本帖最後由 koou 於 2015-5-21 09:44 AM 編輯

  第066章:還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傳遞出去的?

  此時搜出東西的丫鬟、婆子都已被拘在門外,聞他一喝,便有人一把將秀蓮推了進來。秀蓮「噗」的摔倒,忙跪起身來連連磕頭,連聲道:「夫人、老夫人,奴婢冤枉!奴婢沒有偷老夫人的鐲子!」

  「沒偷?」阮雲樂怒喝,上前兩步,一記耳光打了下去,喝道:「難不成是鐲子長腳跑到你箱子裡的?」

  秀蓮被她打的側過頭去,身子輕輕顫抖,磕頭道:「二小姐,奴婢真的不知道那鐲子幾時到了奴婢的箱子裡!」

  阮雲樂冷笑道:「不知道?你若不是箱子裡藏著贓物,為何方才不讓人搜查?」

  「我……我……」秀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說不出話來。

  阮一鳴氣的發抖,喝道:「來人,給我拖下去打,幾時招了幾時停手!」一聲令下,立時有兩個婆子上前拉人。

  秀蓮大吃一驚,連連搖頭,爬前兩步撲到秦氏腳下,急聲道:「冤枉!冤枉啊!夫人……夫人救我!奴婢當真沒有偷鐲子……」

  秦氏臉色鐵青,指著她道:「既然不是你偷的,為什麼不讓搜?」

  秀蓮臉色更白,咬著唇向案上一瞟,說不出話來。

  阮雲樂奔過去,一把抓起鐲子旁的一對素銀耳墜,說道:「還有這墜子,是和鐲子一起搜出來的!」

  秀蓮聽她說到墜子,臉色倒是定了些,說道:「那墜子是老夫人賞了奴婢的,並不是奴婢偷來的!」

  老夫人命羅媽媽取過瞧了瞧,點頭道:「不錯,這是我上個月剛賞了她的!」

  阮雲樂一怔,又去帕子上拿起一隻三翅鶯羽珠釵,問道:「這個呢?」

  「也是我賞的!」老夫人點頭。

  「這個呢?」阮雲樂又換了一隻空雕花的芙蓉玉環。

  老夫人又點頭道:「也是我賞的!」

  阮雲樂眼中閃過一抹嫉妒,一把將帕子包起,索性攤在老夫人身前的案子上,一樣一樣拿起來問。她這做孫女的都沒得過老夫人這麼多賞,一個奴婢竟然得了這麼多東西!當然,在她的眼裡,已經不再分辯東西的優劣,只知道這個奴婢得了許多老夫人的東西。

  阮雲歡坐在隔著張椅子的距離,見她拿起來的首飾雖然精緻,卻也是尋常的物件,不由微微點頭。這個秀蓮,看來在秦氏那裡極為得臉,老夫人才不得不時常賞些什麼攏絡她。

  老夫人一樣一樣看過去,突然「咦」的一聲,從一堆首飾裡拿起一枚素銀釵,說道:「這樣東西不曾見過!」

  阮雲樂大喜,一把奪過,大步奔到秀蓮面前,大聲問道:「這個哪來的?」

  秀蓮一見那枚釵子,頓時臉色大變,嘴唇抖了抖,說不出話來。

  阮一鳴見一下子搜出這許多東西,心中早怒不可遏,此時見秀蓮不語,不由咬牙道:「如此賤婢,想來除了老夫人的東西,還偷旁人的!」指著她道:「打,不說就拉下去打死!」

  「等等!」秦氏忙喝住,取過那釵子瞧了瞧,說道:「這釵子是尋常的貨色,府裡的丫頭每月的配給也較這個強的多,怎麼會是偷來?」

  秀蓮聽她提醒,忙道:「是啊,奴婢跟著老夫人,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,怎麼會偷這樣的東西?這釵子……這釵子是奴婢自個兒的!」

  秦氏鬆了口氣,說道:「這丫頭嚇的傻了,自個兒的東西為何不早說?險些誤會了你!」

  秀蓮忙道:「是!是!是奴婢剛才嚇糊塗了!」

  阮一鳴皺了皺眉,也向那釵子瞧了一眼,見當真只是一支尋常的釵子,眼中露出一絲狐疑,沒有說話。坐在一旁的阮雲歡卻突然輕飄飄的說道:「據雲歡所知,所有丫頭、媽媽們進府時,除了隨身的衣裳,並不許帶旁的東西。」

  阮一鳴悚然一醒,說道:「對啊,這釵子既不是府裡配給,你如何帶了進來?」

  秀蓮臉色頓時一白,抖了抖唇說不出話來。

  秦氏皺眉道:「老爺,如今只查老夫人屋裡丟東西的事,這等小事不用問了吧!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偷東西雖然事大,可這釵子若是外頭傳遞進來的,還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傳遞出去的?何況那裡還有一隻祖母的鐲子!」

  秦氏聽她雖然只寥寥數語,卻死咬著秀蓮不放,只恨的咬牙。

  阮一鳴點頭道:「不錯,既查了出來,自然要問個明白!」

  秦氏見秀蓮跪在地上,仍咬唇不語,便問道:「那釵子既然不是偷的,究竟哪裡來的,是家裡人給你的,還是怎麼?你說了出來便是!」

  秀蓮臉色蒼白,卻始終緊咬著唇不語。

  阮一鳴越看越氣,喝道:「拖出去打,幾時招了,幾時帶進來!」兩個媽媽聞命,忙上前將秀蓮拖了出去,隔不了片刻,便聽到板子敲打皮肉的聲音。

  阮雲歡端茶的手在空中一停,側耳聽了聽那聲音,唇角瞬間勾出一抹笑意,卻含笑不語,接著抿茶。看起來,那兩個婆子也是秦氏的心腹,打的依舊是空心板子。

  此時阮雲樂已喚上另一個丫鬟,打開另一個帕子包的小包,露出幾枚銀錁子、金錁子來。丫鬟聽著外頭的板子聲,嚇的全身發抖,磕頭道:「老爺、夫人、老夫人,奴婢只是屋裡打掃的丫頭,哪裡碰得著老夫人的首飾?這些錁子,都是老夫人賞的,奴婢因家人不在帝京,便一直自個兒留著!」

  一旁羅媽媽皺眉道:「老夫人打賞丫頭,也只大節下會用銀錁子,你的金錁子哪來的?」

  丫鬟嚇的一抖,囁嚅著說不出來。阮一鳴氣怒,擺手命小廝拖人。小廝剛一上前,那丫鬟嚇的尖叫一聲,連連磕頭,說道:「不要打,奴婢說,奴婢都說!那金錁子是過年時看戲,奴婢見老夫人備下打賞戲子的,奴婢一時貪心,悄悄拿了幾枚,除此再沒有了!」

  羅媽媽想了想,點頭道:「怪不得賞到班主金錁子反沒了,幸好有打下的金葉子,我便回了老夫人封了下去,卻原來是被這丫頭偷了去!」

  阮一鳴聽有了著落,冷哼一聲,擺了擺手,立時有小廝上來,將那丫鬟拖到一邊跪著。

  阮雲樂見又問出一個,大為得意,又再取了查出的東西一一問了下去。連問了三個丫頭,除一個院子裡打掃的小丫頭東西皆有出處,另兩人均拿了老夫人屋裡的東西。

  阮一鳴越發氣的渾身發抖,命人一個個嚴審。

  阮雲歡卻默坐一旁,勾了勾唇角。

  或者旁人沒有留意,她卻注意到,這些人在求饒時,總是將「夫人」放在「老夫人」之前,可見在她們心裡,秦氏才是主子。

  正問著,突然聽到院子裡秀蓮的聲音厲聲慘叫,將屋子裡的人嚇了一跳,還沒等阮一鳴喝問,就見小廝急火火奔了進來,跪倒回道:「老……老爺,秀……秀蓮出血了!」

  「出血?」阮一鳴皺眉,喝道:「打板子自然出血,驚慌什麼?」

  小廝只有十歲左右的年紀,卻也不是不知世事,一張臉漲的通紅,目光向阮雲歡姐妹一瞟,結結巴巴道:「不……不是……不是板子打出來的……是……是……那……那個地方流血……」

  那個地方?難道是……

  秦氏一驚,說道:「我去瞧瞧!」拔步就向外奔去。

  阮雲樂道:「我也去!」隨後便要跟去。

  阮一鳴也似聽出什麼,忙喝道:「回來!」一把將她拖回,皺眉道:「一個女兒家,看那些做什麼?」說著抬頭向阮雲歡瞧了一眼。

  阮雲歡微勾了勾唇角,臉上不露一絲好奇,只是向羅媽媽瞧了一眼。

  羅媽媽道:「老奴去瞧瞧吧!」見老夫人點頭,便向院子裡去了,屋子裡頓時又靜了下來,只能聽到院子裡秀蓮一聲一聲的痛呼聲。

  「造孽,真是造孽!」秦氏和羅媽媽一前一後的進來,臉色都是說不出的難看。

  阮雲樂奇道:「娘,究竟問出了什麼?鐲子果然是她偷的?」

  秦氏咬牙道:「比偷了鐲子還要可惡!」心中恨恨,再也不出言包庇。

  羅媽媽在老夫人身邊低聲回,「果然是有了身孕,板子打了十幾下,便打了下來,應該還不足三個月!」

  老夫人又驚又怒,說道:「原只說奴才貪些錢財,算不上什麼大事,怎麼竟會有這等事?一鳴,這事定要查個清楚,堂堂相府,這還了得?這……這……你還有兩個沒出嫁的女兒!」

  阮一鳴也是臉色鐵青,躬身道:「母親放心,兒子知道!」轉身向小廝命道:「將那賤婢拖到地牢裡去,好好用刑,讓她說出那男人是誰!」

  經這一事,阮一鳴鐵了心狠查下去,搜出的贓物再一件不落,全部細細審個明白,傳令從重發落。這一查,老夫人院子裡,四個大丫鬟,八個二等丫鬟,二十個小丫鬟,再有各等媽媽,加起來四十餘人,竟然有一大半不幹淨。

  阮一鳴早氣的臉色發黑,秦氏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只這一回,這院子裡自己的人大半逃不出去。眼看只剩下紅蓮手中的一個包袱沒有打開,不禁咬了咬牙,說道:「那個包袱裡是什麼,打開吧!天不早了,早些審完,大夥兒早些歇息!」

  「是!」紅蓮輕應,說道:「這是甘媽媽床下搜出來的,奴婢看著稀奇,卻不知道是什麼?」上前將包袱放在案上打開,露出裡邊一些似木非木的東西,另有一個小包,包的是一些褐色小粒。

  阮雲歡皺眉道:「這些是什麼,你為何說稀奇?」

  紅蓮道:「前幾日奴婢見青萍姐姐在院子裡晾曬防暑的藥材,雖然和這個不一樣,卻又有相似之處,便疑心是藥。可若是藥材,怎麼會藏在床下?還用一些雜物壓著!」

  阮雲歡挑眉,低聲道:「是啊,若是尋常藥材,藏起來做什麼?」說著轉頭去瞧阮一鳴。

  跪在地上的甘媽媽卻喊起撞天冤來,大聲道:「這些不是老奴的東西,老奴也不知道是什麼!」眼睛望著案上打開的包袱,露出滿臉的震驚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45 AM

  第067章:定是有人背後指點!

  秦氏瞧見那些東西,瞳孔猛的收縮,說道:「莫不是甘媽媽有了什麼隱疾,不願意讓人知道?」心裡恨的咬牙。這個蠢奴才,怎麼可以把罪證留下?

  甘媽媽忙道:「是啊,老奴這幾日睡不安穩,便尋了些藥材泡茶喝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」眼睛望著那些似木非木的東西,卻皆是疑惑。小包裡的褐色小粒她自然認識,可那個東西,確實不是她的啊!

  阮一鳴冷哼道:「奴才有了隱疾,豈能留在母親這裡服侍?」微一沉吟,說道:「如今天色已晚,喚太醫怕是引人注意,雲歡,你將青萍喚來,辨別一下這是何物?」自壽宴一事之後,陸太醫對青萍贊不絕口,也讓他對那個嬌小的丫頭有了些信任。

  秦氏忙道:「一個小丫頭,不過認識幾味藥材,哪裡當得了大事,將藥房的管事喚來才是!」

  阮一鳴冷道:「藥房的管事如今在地牢裡,又喚誰去?」

  秦氏臉色一僵,說道:「若不然,前街上有保安堂坐診的張大夫,請了來也是一樣!」

  阮一鳴聽她先是句句替甘媽媽遮掩,見遮掩不過,現在又極力反對青萍前來檢驗,向她認真瞧了一眼,搖頭道:「還是喚青萍罷!」語氣瞬間變的極為冷淡。

  秦氏一驚,便不敢再說,只是狠狠的瞪著跪在地上的甘媽媽。

  阮雲歡見秦氏不語,便道:「既然是爹爹要用,便請爹爹命人喚她來罷!」不使紅蓮去,自然是避嫌的意思。

  小廝奉命去錦闌軒喚來青萍。青萍向眾人見過禮,先將褐色小粒拿起來嗅了嗅,說道:「這是地聰子,確實是用來定神之物!」

  阮雲歡眼神驟冷,抬眸向老夫人一掃。老夫人臉上神情不變,只抬了抬眼皮,兩人目光一觸,都沒有一絲變化,又各自移開。只這一眼,兩個人心裡已經了然,往日給老夫人下藥的,便是這個甘媽媽!

  阮一鳴聽說真是安神的藥,皺了皺眉頭,指著似木非木的東西問道:「那種呢?」

  青萍拿起一段來瞧了瞧,又放在鼻下一聞,臉上閃過一層驚異,說道:「是落蘇子!」

  「落蘇子!」阮一鳴與阮雲歡齊聲驚呼出聲,秦氏卻是一臉驚駭。阮雲樂卻結結巴巴的道:「那……那不是前幾天說的藥嗎?」

  落蘇子這味藥材,如今在阮府已是相當的出名,眾人縱不知道它長的什麼樣子,卻也知道,當初有人試圖用它毒害老夫人。如今這藥材竟然在甘媽媽的包袱裡出現……

  阮一鳴瞬間臉色大變,喝道:「你這下賤老奴才,膽敢毒害老夫人!」上前一腳將甘媽媽踢翻,一臉惶急,轉向老夫人道:「母親,你……你身子可有哪裡不好?有沒有被這下賤奴才下藥?」

  老夫人也是一臉震驚,茫然搖頭道: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

  阮一鳴回身向甘媽媽怒喝,「下賤奴才,快說,有沒有給老夫人下藥?」

  甘媽媽嚇的臉色慘白,連連磕頭道:「老爺、夫人,那地聰子確實是老奴托藥房的小廝買來的,那落蘇子老奴確實不知啊!」

  阮一鳴想起當初青萍在壽宴上說的話,若是下藥成功,老夫人只有三個月壽命,不由驚的手足冰涼,問道:「青萍,你從老夫人的脈象上可能查出有沒有下藥?」

  青萍滿臉為難,說道:「奴婢只是學過幾日藥理,辨別藥材料無差錯,卻並不通醫術!」

  阮一鳴咬了咬牙,向小廝道:「你即刻拿我的帖子,去請陸太醫速速前來!」

  小廝應了一聲正要退下,卻聽羅媽媽「唉呀」的一聲,說道:「老夫人用了藥不久,想來藥渣子還不曾倒掉!」府裡回收廚餘之類有固定的時辰,晚上熬過的藥,通常都是第二天一早來收。

  青萍喜道:「若有藥渣,青萍便可辯出裡邊都是什麼藥!」

  阮一鳴忙向小廝命道:「你去廚房裡外去尋,將尋到的藥渣皆帶了來!」小廝忙應命奔了出去。

  甘媽媽聞言,整個人更是嚇的渾身顫抖,抬起頭,悄悄向秦氏瞧了一眼。對上秦氏淩利的目光,只覺得心頭一寒,又忙垂下頭去,心裡只盼這青萍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,學藝不精,熬過的藥渣分辨不出什麼。

  隔一會兒小廝奔了回來,手裡捧著一個煎藥的藥罐,說道:「藥渣還不曾倒掉,奴才便連藥罐一並取了來!」

  青萍忙上前接過,說道:「辛苦小哥兒!」將藥罐在案上放了,揭開罐蓋,探手取了些藥渣放在鼻端嗅了一會兒,微微皺眉,說道:「這裡倒沒有落蘇子的味道!」

  阮一鳴頓時鬆了口氣,點頭道:「還好!還好!沒有讓這下賤老奴才得逞!」

  秦氏忙道:「既沒有下藥,便拿下去罷!這個時辰藥渣還不曾倒掉,這些奴才當真養的懶了!」

  甘媽媽也是眼中露出些喜色,忙磕頭道:「是!是!夫人責罰的是,是老奴一時躲懶!以後再不敢了!」說著抬頭,向一邊立著的一個小丫頭望去。

  小丫頭會意,說道:「奴婢拿去便是!」說著上前要端藥罐。

  「等等!」青萍一手將她擋開,又將藥渣嗅了嗅,喃喃道:「奇怪!」

  阮一鳴神色一緊,說道:「什麼奇怪?」

  青萍曲膝行禮,回道:「這藥裡雖沒有落蘇子,卻有地聰子!」

  「地聰子?」阮一鳴一愕,說道:「地聰子不是安神的藥材嗎?有什麼不妥?」

  羅媽媽奇道:「地聰子?老奴不記得老夫人藥方上有這味藥!」向跪在地上的甘媽媽瞧了一眼,說道:「甘媽媽用來安神的藥,怎麼會放在老夫人的湯劑裡?」

  青萍道:「老夫人這劑藥裡,大多是溫補的藥材,加入地聰子雖不打緊,卻會沖淡一些藥的藥性。」

  「會有毒嗎?」阮一鳴趕著問了一句。

  「無毒!」青萍搖了搖頭。

  秦氏鬆了口氣,說道:「前幾日聞母親說夜裡易醒,是不是便配了些地聰子在裡頭?」說著便向老夫人直直望去,目光裡充滿威脅。

  老夫人微一抿唇,見阮一鳴也望來,只得點頭道:「就是壽宴之後,夜裡驚起幾回!我曾說過兩句,不想她們便記下了!」

  「原來如此!」阮一鳴鬆了口氣,說道:「無毒便好,只是這下賤老奴才竟然有落蘇子,也不能……」

  話還沒有說完,卻見青萍臉色微變,失聲道:「不對!」

  「怎麼?」阮一鳴忙問。

  秦氏皺眉道:「青萍,既然老夫人的藥裡沒有落蘇子,也沒有毒,還能有什麼不對!莫要主子誇你幾句,便將自個兒當了神醫!」語氣明顯的不耐之中,卻夾雜著一些緊張。

  青萍被她一說,身子縮了縮,微微抿唇,向阮一鳴瞧去一眼。

  阮一鳴旁的事或者不大放在心上,但是事關老夫人的安危,倒著實要緊,見青萍猶豫,不由皺眉道:「有什麼不對你說便是!」

  青萍得了他的話,便道:「奴婢還要再查一下!」見他點頭,便去將藥罐裡的藥渣都倒在案上,用帕子將裡邊的殘渣擦盡,才湊首過去。嗅了兩下,眉宇微挑,回身稟道:「回老爺,這地聰子不是近日加進去的,從這藥罐的味道來看,應該是常用之物!」

  「常用之物?」羅媽媽驚異道:「近幾年來老夫人精神不濟,常常嗜睡,要這安神的藥做什麼?」

  這一點阮一鳴自然也清楚,也是滿臉疑惑,問道:「羅媽媽,你果然記得清楚,陸太醫開的方子裡沒有地聰子?」

  羅媽媽道:「那方子老奴還收著,請老爺稍等!」說完行了一禮,進了裡間,跟著出來時,手裡便拿了一張方子,說道:「這便是陸太醫當初開的方子,請老爺過目!」

  阮一鳴接過展開一瞧,果然不見有「地聰子」三字,不由臉色微變,抬頭望著青萍,問道:「這地聰子長期服用,會如何?」

  青萍回道:「地聰子有安神功效,而長期服用,日常反應便是精神不濟,常常嗜睡,漸漸的腦子會變的遲滯,最後變成癡呆!」

  「癡呆?」阮一鳴悚然一驚,轉頭向老夫人瞧去,卻見老夫人垂著頭,眼皮沉沉,已睡了過去。想著這幾年老夫人果然如青萍所言,不由心中氣恨難平,指著甘媽媽罵道:「你這個下賤老奴才,定是下了地聰子賺慢,才又想到要下落蘇子,你……你……我阮府哪一處對你不起,竟然起這般歹毒心思!」

  一直在旁邊默坐的阮雲歡淡道:「不過一個無知婦人,哪裡知道這兩味藥的功效?更何況還知道落蘇子與紫續斷一起服用會有毒性,定是有人背後指……點!」說到最後兩字,故意將語音拖長,卻將「指使」改成「指點」。

  阮一鳴臉色大變,握著藥方的手簌簌顫抖。

  甘媽媽是秦氏從建安侯府調來的,如果說這府裡能有人指使得動她,自然是非秦氏莫屬!

  秦氏也是臉色大變,沖上前揮手便是兩記耳光,指著甘媽媽罵道:「我早與你說過,你好生服侍老夫人,到了榮養之後,自然放你出去與兒子媳婦團聚,你竟然等不得,膽敢下手毒害老夫人,枉我白信了你!」

  一句話,將過錯盡數推到甘媽媽身上,成了甘媽媽想早日出去和兒子媳婦團聚,但又不得不奉命服侍老夫人,便起了歹毒心思。

  甘媽媽跟她日久,自然聽得出來,一時間,一張老臉嚇的慘白。只是聽她提到兒子媳婦,知道若不將罪名頂下來,她也絕不會放過自己的兒子媳婦,不由全身顫抖,連連磕頭道:「是老奴一時糊塗,辜負了夫人!」

  秦氏一把抓住阮一鳴衣袖,哭道:「老爺,妾身對不住你,原是一片好意,卻不想引狼入室!」見阮一鳴臉色鐵青並不理她,又狠狠將淚一擦,怒喝,「來人,將這下賤老奴才帶下去,亂棒打死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49 AM

  第068章:怕是毀了證物

  兩名心腹婆子聞命,立時上前一步,將甘媽媽按倒在地,就要拖了出去。阮一鳴突然暴喝,「住手!」霍然轉身,瞧著秦氏冷笑,說道:「此刻將她打死,那指點她用藥的人,又上何處尋去?」

  秦氏臉色大變,心底一陣陣發涼,顫聲道:「老爺,妾身……妾身只是一時激怒!」

  阮一鳴咬牙向她默視,點頭道:「今日夫人也累了,這便回去歇著吧!」顯然是此事再不容她插手。

  秦氏臉色陣青陣白,掙紮喚道:「老爺!」

  阮一鳴將眼一閉,背過身來,說道:「綠蘿,扶夫人回去歇息!」語氣裡雖然透著一絲疲憊,卻語氣威嚴,不容反抗。

  這十年來,從不見他對自己有這樣強硬的態度。秦氏微微咬唇,最後向甘媽媽瞧了一眼,料想她為了兒子媳婦,斷不敢將自己招出來,便咬了咬牙,向阮一鳴行了一禮,說道:「妾身告退!老爺也顧著些兒身子!」等了一瞬,只聽阮一鳴沉悶的「嗯」了一聲便再不說話,也只得起身向門外去。

  聽著秦氏走遠,阮一鳴的臉也漸漸沉了下來,冷冷吩咐,「珊瑚,你也護著你家小姐回去!」

  阮雲樂不依,嚷道:「爹爹,我的珠子呢?珠子還不曾查出來!」

  阮一鳴心頭怒起,指著她喝道:「如今有人毒害你的祖母,你不擔心祖母安危,卻只關心你的珠子,這十年來,祖母和爹爹都白疼了你!」

  阮雲樂長這麼大,從來沒被他如此呵斥,小嘴兒癟了癟,淚珠在眼眶裡打了個轉,看到阮一鳴的臉色,卻生生忍了回去,狠狠一跺腳,向著門外疾沖而去。

  阮一鳴見她連基本的禮節都不顧,不由一聲長嘆,雙腿一軟,跌坐回椅子裡。

  甘媽媽伏跪在地上,全身簌簌直抖,只盼著阮一鳴就此將她忘了,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。隔了半晌,只聽阮一鳴疲憊的聲音傳來,「將這下賤老奴才拖出去,嚴刑審問!定要查出主使之人!」其實到了此刻,他心裡也已經明白,甘媽媽是在建安侯府就跟著秦氏的老人兒,哪裡還有旁的主使?

  瞧著小廝將甘媽媽拖走,阮雲歡這才慢慢起身,說道:「爹爹不要擔心,明日我們請陸太醫來重新給祖母請脈,雲歡瞧這幾日祖母精神尚好,想來無事!如今要緊的,是查出和甘媽媽勾結之人,若等再隔一夜,被人得了風聲,怕是毀了證物,或者逃了出去。」

  阮一鳴悚然一驚,點頭道:「不錯!這顆毒瘤不拔,遲早是個禍害!」挺直身子,向小廝命道:「去,將郭平喚來!」郭平是相府的護衛長。

  阮雲歡見狀,知道今夜一定是一番天翻地覆的搜查,便輕聲道:「爹爹,天色不早,雲歡助羅媽媽先服侍祖母歇息!」這院子裡的丫頭去了大半,已沒什麼使喚的人。

  阮一鳴聽她這個時候還記掛祖母,倒比那個身邊長大的女兒強的多,心中欣慰,點頭道:「祖母睡下,你也回去歇罷,累了一日!」

  「是!」阮雲歡低應,喚過紅蓮、青萍,與羅媽媽一道扶著老夫人進內室沐浴歇息。耳聽著外室傳來阮一鳴的傳令聲,阮雲歡唇角微勾,與羅媽媽交換了會心一笑。

  今天這一日,許多事相繼發生,幾次峰回路轉,奇峰迭起,又有誰知道,背後是有一雙乾坤妙手,在悄悄推動?

  先是阮一鳴在前院審問老夫人壽宴下藥之事,整整一個上午,秦氏心中本來就緊張。跟著阮雲歡趁著這個時候前去要人,將她繃緊的情緒,又推向一個瀕臨發怒的邊緣。而她沒有給她立時發作的機會,卻一句句順著她的話說,在將她說的心懷舒暢的時候,卻突然又將話說轉過來,攻了她個措手不及,自然心中憤怒不堪。

  這樣一鬆一緊,一張一馳,比始終將人激怒更有效果。人在大氣大怒之後,對一些事,便失了防範!

  到了晚上,趁著阮雲樂撒嬌的時候,老夫人假意疼惜孫女,將動過手腳的鑲珠金步搖賞了給她。阮雲樂發現少了兩顆珠子,一定會不依不饒,也就有了搜查丫頭、媽媽住處的藉口。而平日老夫人受秦氏鉗制,對屋子裡這些丫頭也不大管束,自然就有了些偷雞摸狗的勾當。

  而這些人裡,以秀蓮和甘媽媽為首,祖母綠鐲子和落蘇子,自然是阮雲歡授意羅媽媽放了進去,就算二人沒有錯處,也要栽個錯處除掉。而秀蓮懷有身孕,卻是意外的收獲。

  至於甘媽媽,雖然阮雲歡的目的就是地聰子,但只查出地聰子,引不起阮一鳴的關注,唯有落蘇子才會令他震驚,從而引出青萍。當青萍說出老夫人的藥裡沒有落蘇子,在阮一鳴大鬆一口氣的時候,卻緊接著道出地聰子的秘密,阮一鳴再次震驚之下,對下藥之人自然深惡痛絕。

  如今,一個地聰子的來源,一個秀蓮的姦夫,在這樣的高門大宅內,一件毒害主子,一件敗壞門風,都是不小的事情。這一系列查下去,但凡有些沾染的,都會被牽連,秦氏的人恐怕就去了大半……

  阮大小姐深吸一口氣,只覺得心裡無比的暢快。

  秦氏,這第三鎚,是不是砸的很有力?

  「小姐,聽說光老夫人屋子裡,就發落了二十七個丫鬟,三位媽媽,後來又牽扯出藥房的、府庫的、看守門戶的一干人,除了夫人、二小姐和咱們這裡,幾乎將整個府宅都翻了一遍。直鬧到半夜,老爺連主屋去都沒去,便去樊姨娘那裡歇了!」一大早起,白芍一邊服侍阮雲歡洗漱,一邊嘰嘰咯咯的回報。

  阮雲歡笑了笑,問道:「樊姨娘那裡如何?」

  白芍「噗」的一聲笑出聲兒來,說道:「樊姨娘前日剛挨了打,聽說一張臉還腫的豬頭一樣,昨兒一整天都沒有出門。聽說昨晚老爺過去的時候,她推說身上有傷,不願服侍,哪知老爺在氣頭上,闖進去好一頓收拾!」

  這是想玩欲擒故縱啊!

  阮雲歡笑。現在的樊香兒,終究是還嫩了點,再給她點時間吧!

  瞧著收拾妥當,說道:「走吧!」帶著白芍出門,向紫竹苑去。

  剛一進院子,就見院子裡十幾個丫鬟、媽媽跪了一地,見了她來,都縮了縮身子,無人敢去稟報。阮雲歡挑了挑眉,擺手命白芍外邊候著,自己穿過庭院向正屋裡去。

  剛走到門口,但見羅媽媽立在門外,門內卻傳出隱隱約約的哭聲。阮雲歡腳步停住,向羅媽媽望來。見羅媽媽輕輕擺手,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,方鬆了口氣,摒息凝神,斷斷續續聽到幾句「兒子不孝」、「母親受苦」之類的話,自然是阮一鳴的聲音。

  阮雲歡暗嘆,阮一鳴身為一朝宰相,在朝堂上也算有些威信,不想在自己府裡,卻被秦氏拿捏在手裡。經此一事,縱然他對秦氏有情,想來也不會再聽之任之了吧?

  聽著屋子裡哭聲漸漸消失,阮雲歡向羅媽媽打個手勢。羅媽媽會意,在門上輕叩兩聲,說道:「老夫人!老爺!大小姐來了!」

  門裡寂了寂,隔了片刻,阮一鳴的聲音說道:「進來罷!」聽來有些微啞。

  羅媽媽應了一聲,去將門打開,簾子挑起。阮雲歡款款而入,婷婷向老夫人見禮。老夫人嘆道:「今兒一早才聽羅媽媽說,你也攪到了半夜,怎麼這會兒就來了?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祖母睡下,孫女便也回去了,哪裡有爹爹辛苦!」說著又向阮一鳴問安。見他眼圈微紅,不禁心中微酸。

  阮一鳴點了點頭,嘆道:「都是爹爹無能,讓你瞧見這些醜事!」

  這是將她當外人啊!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角,說道:「爹爹說哪裡話,女兒也是這家裡的一員,家中有事,豈能瞞著女兒?」

  阮一鳴微怔,默然不語。

  不錯,昨天的事,雖然這個大女兒表現的要比小女兒強的多。但他能對小女兒呵斥指責,卻並不覺得如何丟臉,可是在大女兒面前,卻有一種家醜被外人窺探了去的感覺。在他心裡,這個沒有在身邊長大的女兒,終究是個外人。

  阮雲歡雖然早已知道,但瞧他神情,心裡終究有些酸澀,默了默,問道:「如今爹爹打算怎麼做?」她就是不問,也知道昨天拿到大錯的必然都是秦氏的人,也就省了那一步。

  阮一鳴冷聲道:「昨天甘媽媽和偷送藥材的幾個奴才,我已命人打死!旁的人也打了板子,回頭髮賣的發賣,或送回建安侯府去,我阮府不敢用那干欺上瞞下,無法無天的奴才!」

  「爹爹不可!」阮雲歡搖頭,說道:「雖然那些是建安侯府來的,但終究是在我們府裡做下的事,爹爹就此將人送了回去,豈不是和建安侯府翻臉?」聽他沒提秦氏,就知道他始終下不了狠手。

  阮一鳴其實並沒有想好,只是本以為她巴不得自己和建安侯翻臉,才有此一說,哪知道她反而勸了起來,不禁一怔,問道:「那依你……」

  「那依你又要如何?」一道狠戾的聲音響起,秦氏挑簾而入,先向老夫人行了一禮,一雙眸子便直直的盯著阮雲歡。昨天一夜,她已將事情差不多想清,如果不是這個外邊回來的丫頭從中挑唆,昨天的事大可以避了過去。

  阮雲歡不為所動,只是微微一笑,起身給秦氏見禮,說道:「母親來的正好,雲歡正要說呢!」請了她坐下,才又道:「女兒想,這些人是建安侯府送來的,本是心疼母親的一番美意,如今做下事來,原是我們府上失於管束,與建安侯府無關。如今若是將人送回,便傷了兩府的情份,也令母親為難!」

  秦氏在門外聽到要把人送回,心裡也正是這個想法,聽阮雲歡說出來,倒是一愣,咬了咬唇,問道:「那……依你看又要如何?」按阮一鳴的怒氣,這些人一定不會再用,又不送回建安侯府,難道賣掉?這和送回建安侯府又有什麼區別?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這兩日事情太多,母親怎麼忘了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50 AM

  第069章:莫要再挖出哪個府上的死屍

  秦氏被她說的一愣,問道:「我忘了什麼?」

  阮雲歡抿唇道:「昨兒母親還說,田莊裡缺了人手。如今眼見就要秋收,這干奴才又是犯了錯的,與其發賣或送回建安侯府,倒不如發落到田莊裡去,一來不傷兩府情份,二來也算小懲大戒!」

  「嗯!這倒是個法子!」阮一鳴點頭,說道:「這干奴才留在府裡,好吃好穿供著,尚不知足,讓他們到田莊裡吃些苦頭,也知道知道,不是所有的奴才都有這麼好的運氣!」

  秦氏垂目想了想,也覺得現在這種情況,已經沒有更好的安排,便向阮一鳴瞧了一眼,說道:「雖說是建安侯府送來的,但來了相府,便是相府的奴才,還是相爺發落罷!」打發到田莊,最後也是歸她管,日後再想辦法弄回來就是!

  好一個順水人情!

  阮雲歡勾唇淺笑,低頭掩去眼底的一抹譏諷,輕輕的啜了口茶。

  阮一鳴點頭道:「那就這樣吧,都打發到田莊裡去!至於哪幾個送哪處,夫人瞧著辦罷!」折騰了一天一夜,實在不想再看到這干奴才。

  秦氏眸子一亮,點頭道:「相爺放心,妾身這就去翻各處田莊的名冊,今兒就打發他們起身!」說著便站起身來。

  「母親慢著!」阮雲歡也跟著起身,含笑道:「母親請坐,雲歡還有話說!」

  秦氏一愕,抬頭對上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,不由心頭一凜,暗道:「壞了!又中了這個丫頭的圈套!」

  果然,阮雲歡清麗絕塵的臉上,露出溫和淡然的表情,兩瓣櫻唇輕啟,慢慢說道:「昨兒母親曾應下雲歡,將魯大腳一家喚回。如今既有這許多奴才打發下去,想來也不用再選人手。另外,還有那三家陪房,濟寧、隴田兩家也倒罷了,廣水那一家,恰好能將他們替回,便也省得再跑一趟!」

  濟寧、隴田兩處田莊,是前夫人公孫氏的陪嫁,而廣水卻是秦氏的陪嫁。秦氏聽阮雲歡對此也瞭解的清清楚楚,臉色頓時變的鐵青,一雙美眸牢牢的盯著她,只覺得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一般,喘不上氣來。眼前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,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心計?府中每每有事,她總能渾水摸魚落井下石撈些好處。

  也不等她答應。阮雲歡又慢悠悠的飲了口茶,才又接著道:「還有我娘親留下的田莊,說好一個月交給雲歡,如今一月之期已過,雲歡想著母親事忙,未敢催促,趁著如今調配人手,便也將賬目交接一下,總強過再亂上一回!」

  一股怒意直沖頂門,秦氏呼的站起,咬牙道:「阮雲歡,你不要過分!」

  阮雲歡抬頭,一臉的訝異,說道:「母親何出此言?」

  秦氏怒道:「你一回來,要店面要院子要田莊,將好好一個相府攪的不能安寧,你究竟要做什麼?」

  「原來,府中不能安寧,是因為雲歡要店面要院子要田莊?」阮雲歡挑了挑眉,冷笑出聲,淡淡道:「雲歡倒是不明白,有人在祖母藥裡下藥,與雲歡要店面要院子要田莊何干?奴才們私底下不幹不淨,與雲歡要店面要院子要田莊何干?難不成母親想說,這些子事都是雲歡指使?還是說這些事本來是沖著雲歡而來,卻沒有得逞?」

  她一句一問,問的秦氏張大了嘴巴,連聲道:「你……你胡說什麼?胡說什麼?我幾時說……幾時說……」心中想著,這個丫頭回來之前,阮府就嫡親的四口人,老夫人也在自己的控制之下,一切都很完美,而這個丫頭一回來,卻什麼都變了!但究竟是怎麼變的,從哪件事開始,她卻又說不出來。

  阮一鳴一肚子氣本來已經慢慢消了下去,聽阮雲歡一提,又再怒起,喝道:「夠了!」一手在案上重重一拍,騰的站起,目光向二人一掃,說道:「莊子歸莊子,你們瞎扯什麼?」

  阮雲歡瞬間收起一身淩厲,垂首道:「爹爹說的是!」

  秦氏緊緊抿唇,定定瞧著阮雲歡道:「眼看就要秋收,莊子上的人辛苦一年,不能此時給你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說道:「除了帝京城外那處,另幾處道路均遠,此時命人啟程,到了那裡也就趕上了秋收,恰好趁秋收一並理了賬目再行交接,今日只請母親將田莊地楔給了雲歡!」

  秦氏氣的臉色煞白,咬牙道:「地楔這等東西豈會放在手邊?哪能說給就給?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那雲歡晚些再向母親去取,到時母親別再說今日一整日尋不出幾張地楔!」說著向老夫人和阮一鳴分別行了一禮,「雲歡告退!」

  秦氏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,抖著手指著她道:「相爺,你……你看你……你養的好女兒……」

  阮雲歡目光向阮一鳴一掃,見他皺眉不語,便淺淺一笑道:「凡事抬不過個理字,這本就是雲歡的東西,爹爹若是不依,豈不是說爹爹偏私?」轉身向房門走去,說道:「母親還是早些尋出來好,莫要什麼莊子園子裡再挖出哪個府上的死屍,才又想起雲歡!」說完挑簾而出,徑直去了。

  這一句話,頓時將秦氏震的呆住,喃喃道:「什麼……什麼死屍……」一瞬間反應過來,一躍而起,大聲道:「死屍?她說死屍!那院子裡的死屍是她搗的鬼!」當初她要收回院子,自己百般推遲,結果就在吳大、鄭二住的院子裡發現了平陽王府轄下錢莊掌櫃的屍體,鬧上官府,最後還是靠靖安侯公孫明遠相助才結了此案。

  原來,這竟然是她的一手謀劃!

  這一瞬間,震驚、激怒、不信……諸般情緒齊襲心頭。

  只是本主已經走遠,阮一鳴雖然也明白過來,也不過是心底微寒,只覺得這個女兒所用的手段太過強硬。可是她的話也沒有錯,那本來就是她的東西!

  瞧著眼前的爭吵終於消停,老夫人睿智的眸子瞬間變的興味索然,輕輕打了個哈欠,說道:「你們各自事務繁雜,也不用總陪著我,我也困了,你們去罷!」說著扶著羅媽媽的手起身,向內室去。

 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,秦氏氣怒交加,眼瞧著自己苦心安置的一干奴才叫苦連天的離府,心裡更是悶悶,當下吩咐備車,徑直向建安侯府而來。

  聽完女兒的講述,李氏搖了搖頭,說道:「你呀!我還說你素來是個沉得住氣的,怎麼一遇上那個丫頭,便如此沖動?」

  秦氏默然,心裡卻是極為不服。一個守了十年的家,本來盡在自己掌握之中,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丫頭,不但分了女兒的寵,還處處和她作對,如今不但自己的人一下子去了大半,還弄的阮一鳴對她冷淡。昨夜聽說去了樊姨娘那個賤人那裡,整整鬧了一夜,又如何讓她沉得住氣?

  她又哪裡知道,她之所以沉不住氣,完全是因為阮雲歡對她的脾氣太過瞭解,總是在她完全無備下突然出手,拿捏時間分寸分毫不差。就像一個極有經驗的捕蛇人,拿蛇的七寸,絕不失手!

  李氏見她不服,不由嘆了口氣,說道:「如今事情既已出了,你也別氣!雖然下藥的事被揭穿,好在那些奴才並不敢供出你來。好在有阮一鶴在你手裡,那老太婆也不敢將你如何。至於阮雲歡……」想到自己的嫡長孫女秦琳折在她的手裡,也是心裡恨恨,說道:「只要你沉得住氣,我們再想法子!我就不信,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,能翻得上天去!」

  此時建安侯次子秦裕龍坐在一側,見妹妹一臉憤怒,嘆了一聲,說道:「當年阮府上下那麼多人不服你,你也一樣收拾的服服帖帖,怎麼如今只是回來個小丫頭,你就如此為難?」想了想道:「她回來不是為了到了議親的年紀?你加緊一些,早些將她嫁了出去便是了!難不成她嫁人之後,還能將手伸到相府來?」

  秦氏變色道:「如今她將店面、院子、田莊都要了去,若是出嫁豈不是全部帶走?」

  「你呀你呀!」秦裕龍咬牙,手指向她點了點,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,說道:「你眼裡只瞧著那些東西!到時有了夫家,你將嫁妝單子送去,一樣的四處田莊,難不成還有人去查?一樣的十六處店面,又有誰去一家一家核對?」

  秦氏搖頭道:「那個丫頭精的很,居然知道濟寧、隴田是那個女人的陪嫁,怕不好糊弄!」

  秦裕龍道:「就算她都要了去又如何,到時許個什麼人家,還不由你去挑,你拿捏住了她的夫家,自然也是拿捏住了她,還用此刻硬來?」

  這話倒是令秦氏眼前一亮,說道:「還是二哥有主意!」當下便拉著李氏商議將阮雲歡嫁到哪家最為合適。

  「謀劃?謀劃什麼?」阮雲歡睜大眼睛,瞧著白芍,淡笑道:「他們不謀劃我,我又哪來的機會借力一擊?」淺淡的笑容,似乎並沒有將秦家放在眼裡,可是水眸中透出的一縷寒光,卻透出一絲殺機。

  秦家,該動手了吧!

  心底冷笑,臉上卻不動聲色,阮雲歡拍了拍手起身,說道:「她既然不在府裡,我們若不趁虛而入,豈不是對不住她?」淡淡一笑,換了身衣裳,帶著青萍向前院裡來。

  阮一鳴剛從外頭回來,正捏著份名單頭疼,見了她來,嘆了一聲,問道:「你又有何事?」這幾天只要見到這個女兒,總會有些事情出來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福身見禮,問道:「爹爹可是為了祖母屋子裡服侍的丫鬟頭疼?」

  紫竹苑中裡裡外外共有四十幾個奴才,如今打死的打死,發落的發落,只剩下十幾個人,老夫人身邊除了羅媽媽竟然沒人服侍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58 AM

  第070章:這是在打青萍的主意?

  阮一鳴聽她說的是老夫人屋裡的事,倒也鬆了口氣,嘆道:「那些奴才趕走就趕走了,如今再選人頂上,這人選倒極是頭疼!」

  阮雲歡慢慢湊了過去,就著他的手瞧了眼名單,都是府中昨天那一番搜查沒有查出什麼的奴僕,便微微一笑,說道:「爹爹,旁的人倒也不忙,雲歡是想著,祖母身邊若有一個忠心又懂藥理的奴才,日後身邊再有人下藥,便沒那麼容易!」

  「對啊!」阮一鳴眼睛一亮,抬頭去瞧青萍。

  這是在打青萍的主意?

  阮雲歡勾唇笑了笑,說道:「今日爹爹請了陸太醫給祖母請脈,為何不請他幫忙物色人選?」

  「陸太醫?」阮一鳴一愕,又向青萍瞧了幾眼,心中便有一些惱意。昨天還覺得這個女兒頗為孝順,今天就捨不得一個丫鬟。

  阮雲歡正細心觀察他的神情,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,不由笑起,說道:「爹爹,不是女兒捨不得青萍,實在是青萍只嗅覺、味覺異於常人,應付突發事件最為合適。可是祖母身邊卻不必非她不可,若能尋一個深通藥理,略懂醫術,又小心謹慎之人,反而比青萍好些!」

  阮一鳴想起昨天晚上,乍見落蘇子時青萍說她不懂醫術,那時他的驚慌失措,不由輕輕點頭。深通藥理,只要每一次的飲食都查的細些,就不怕旁人暗算,倒不必非得是青萍這樣的。而老夫人年紀大了,放一個懂些醫術的人在身邊,也能應付急事。

  想通此節,阮一鳴頓時釋然,但一轉念,又有些為難,說道:「這終究是府中的事,陸太醫又是外人,這……」

  這是嫌丟人吶!

  阮雲歡暗嘆,含笑道:「這個不難,爹爹只說老夫人身子不好,要一個這樣的人在身邊跟著放心些便是!」

  阮一鳴聽她事事想的周到,連連點頭,說道:「晚些陸太醫來,為父再也他商量!」說著目光又落在那張名單上。

  阮雲歡稍稍停了一會,見他緊皺著眉仍然舉旗不定,才又道:「如今祖母院子裡剩下的只有一些粗使丫頭和小丫頭,屋裡缺了服侍的,只憑羅媽媽一人,怕是難以照應。這些日子以來,雲歡瞧身邊有幾個丫頭倒還能用,不如先給祖母送去,爹爹慢慢再給祖母選人!」

  阮一鳴素來不管府裡的事,這府裡哪個奴才如何,他又哪裡知道?這會兒正為這事犯愁,一聽阮雲歡的話,不由大喜,問道:「你倒說說,是怎樣的幾個丫頭?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便是雲歡回來時,府裡給雲歡配了四個二等丫頭,八個小丫頭,其中一個錦兒背主打死之外,還有十一人。這些日子雲歡細查,其中一個叫喜鵲的,七歲進府,前些時剛升了一等丫鬟,雖然不是千伶百俐,但管束底下的小丫頭是一把好手。」

  阮一鳴一聽七歲進府,便不是建安侯府調過來的,便點了點頭。

  阮雲歡接著道:「還有一個叫杜鵑的二等丫頭,說話不多,做事倒是細心!」

  阮一鳴問道:「她幾時進府,家中還有何人?」

  阮雲歡道:「她隨家人逃荒進的帝都,因活不下去,幾口人一齊賣進相府,娘早些死了,剩了她爹和兩個兄弟,在府裡的莊子上!」

  阮一鳴又點了點頭,說道:「聽來倒是能用!」

  跟著阮雲歡又點出兩個平日能用的丫頭出來,一個喚冬青,一個喚丁香。阮一鳴聽著都不是她從順城帶回的幾個,便一一細問,又聽著不是建安侯府過來的,便越發放心,但仍是一一記下,喚過管家常青道:「你去查這幾個丫鬟的底細,查的實了,速來報我!」

  阮雲歡見他謹慎,不由微微一笑。阮一鳴忙道:「不是爹爹信不過你,只是昨夜嚇的怕了,這些人又不是你帶來的……」

  「爹爹!」阮雲歡好笑的將他打斷,說道:「祖母那裡要用的人,自然小心點好!」心裡暗嘆,哪有當爹的做什麼還要怕女兒多心的?

  阮一鳴見她並不在意,才鬆了口氣,轉而一想,自己對這個女兒,似乎有一些畏懼,又不覺微微苦笑。

  等常青查實四個丫頭的身份,都是自幼賣進相府,入府幾年,雖不見如何出色,倒也沒有過錯處。阮一鳴當即點頭,將這四人調入老夫人的屋中,喜鵲、杜鵑二人為大丫鬟,冬青、丁香二人升為二等丫鬟。

  消息傳了回去,四人都是大喜,跑到阮雲歡面前連連謝恩。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這也是你們平日做事老實勤謹,我才向老爺舉了你們,你們過去好好當差,比謝我要好!」

  四個人連連點頭,只是喜鵲這些日子和紅蓮、墨蘭等人混的熟了,一聽要走,頗有些捨不得。

  阮雲歡笑著搖頭,「都是在一個府裡,抬頭不見低頭見的,你歇下的時候也可以來玩,有什麼捨不得?」這才將喜鵲說笑。

  在阮雲歡院子裡,喜鵲雖然已經是大丫鬟,但上邊還有白芍、紅蓮二人壓著,已經升不上去。到了老夫人那裡,便是領頭的丫鬟,自然不是在這裡可比。而杜鵑從二等丫鬟升到一等丫鬟,冬青、丁香二人從小丫鬟升到二等丫鬟,自然更是欣喜萬分,瞧著羅媽媽前來領人,紛紛辭過阮雲歡跟著去了。

  有了這四個丫鬟,餘下的便省了許多氣力。等到秦氏回來,老夫人房中已調入十幾個丫頭,秦氏取名單一瞧,竟然沒有一個是出自建安侯府,心知阮一鳴對她防範,心中又氣又惱,又發作不得,還得將地楔取來交給阮雲歡。

  當外邊傳過話來,說魯大腳一家已在門外的時候,白芍大為驚訝。每次小姐要什麼,這秦氏總是推三阻四的,不想這一回倒順順當當將人喚了回來。

  阮雲歡卻微微一笑,催她道:「一驚一乍的做什麼,還不快去將人領進來?」催著白芍出去,喚過紅蓮服侍更衣。微瞇的水眸,透出一層冰利的寒芒。

  為什麼這麼痛快?

  阮雲歡冷笑。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!秦氏越是沒有動作,就說明,秦家在醞釀一個大的陰謀!

  等阮雲歡收拾妥當,魯大腳一家已在下房候著,阮雲歡入偏廳坐下,方命人將他們帶來。隔了片刻,便見小丫頭引著四個人進來,輕聲說道:「這便是大小姐!」

  那四人也不敢抬頭,手忙腳亂的跪倒,磕頭道:「拜見大小姐!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起來罷!」

  那四人謝了,也只將伏著的身子抬起,並不敢起身。白芍忙道:「小姐讓你們起來,你們便起來罷,若不然讓小姐怎麼說話?」

  那四人聽了,才唯唯的應了,爬起來躬身站著。

  阮雲歡向四人上下打量,但見四人都是粗布衣裳,身上灰一片、藍一片的,補丁摞著補丁,瞧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,倒是洗的幹幹淨淨。目光下移,但見也是一樣的粗布鞋子,都已經磨的破舊,除了鞋面上沾了些灰,也頗為幹淨。

  正在打量,只聞紅蓮「嗤」的笑了出來。阮雲歡回頭,順著她的目光,便見靠後的一個年輕男子露出鞋子外的兩個腳趾。被她一笑,男子身子不安的動了一下,兩個腳趾不自在的向裡縮了縮。

  阮雲歡橫了她一眼,轉頭向立在前頭的中年男子問道:「你是魯大腳?」

  「是!」魯大腳躬身應了一聲,便不吭聲。

  身後紅蓮又笑了出來,向白芍悄聲道:「他叫魯大腳,他兒子那雙腳比他還大,卻不知道叫什麼?」

  白芍也忍不住抿唇微笑,卻捅她一肘子,斥道:「胡說什麼?」

  年輕男子一身寒酸,站在這滿眼華貴的屋子裡,已經是老大不自在,被二人一笑,更是滿身的不自在,不自覺的向父親身後挪了挪。

  阮雲歡皺眉斥道:「紅蓮!」

  紅蓮吐了吐舌頭,向那男子道:「這位魯大哥,對不住,我也只是說笑,沒旁的意思,你可別見怪!」

  年輕男子抬頭向她一瞧,見是一個打扮鮮亮,生的極美的小丫鬟,不由臉上一紅,忙雙手連擺,說道:「是小人這樣子失禮,哪裡敢怪姑娘?」

  這一抬頭,阮雲歡倒頗為意外,但見這男子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,雖然皮膚粗躁黑紅,但生的濃眉大眼,虎背熊腰,竟然是個不錯的後生,不由問道:「這個是你兒子?」

  魯大腳忙道:「是,是小人的兒子,叫魯大虎!」

  這一回連阮雲歡也笑了出來。老子叫魯大腳,兒子叫魯大虎,怎麼聽怎麼像哥兒倆。

  說了幾句話,魯大腳見阮雲歡一臉和氣,滿身的緊張慢慢放鬆,指著身旁的婦人道:「這是小人的老婆,徐氏!」又拖出藏在身後的一個少女,說道:「這是小人的二閨女,魯二姐!」徐氏和魯二姐忙又跪下向阮雲歡磕頭。

  紅蓮又笑了出來,問道:「是不是你的兒子叫魯大虎、魯二虎、魯三虎一路虎下去,女兒就叫魯大姐、魯二姐、魯三姐一路姐下去?」

  魯大腳陪笑道:「是!姑娘猜的真對,就是這樣!」

  惹的白芍也笑了出來,說道:「這倒好記得很!」

  阮雲歡見徐氏生的瘦瘦小小,瞧著是個極俐落的婦人。而魯二姐身形與她相似,只是高挑一些,梳著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,倒是令一張平凡的臉添了些生動。點了點頭,命她們起身,疑惑問道:「我記得你們家有十幾口子人,怎麼只有你們四人前來?」

  魯大腳一張黑臉漲的黑裡透紅,結結巴巴的道:「小人共有五個兒子四個閨女,除大姐兒之外,他們幾個,都在府外邊的巷子裡等著,只我們四個人進來!」

  「為什麼?」阮雲歡不解挑眉。喚他們來的人應該已經傳話,命他們全家前來。

  魯大腳身子縮了縮,囁嚅半晌,方低聲道:「小人家裡,只有這四身見得了人的衣裳,另外幾個進來,怕……怕連累小姐遭人笑話!」

  這話一說,連紅蓮也笑不出了,驚愕的張著嘴,和白芍兩兩對望。這樣的衣裳,在他們眼裡,還是「見得了人」的,那見不了人的又該是怎樣?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09:59 AM

  第071章:怎麼會生出這樣摳門兒的女兒

  阮雲歡默然。上一世,她從沒有關心過母親留下的幾家陪房,這一世,雖然她命人查找他們的下落,知道他們日子過的艱難,卻從沒料到艱難到這個地步。嘆了口氣,輕聲道:「既然這樣,我先命人安頓你們住下,改日再帶來一並見我吧!」

  魯大腳忙一邊鞠躬一邊連聲答應,憋了半天,才囁嚅道:「大……大小姐,我們來時,果園子有人接管,日後……日後我們……我們做什麼?」在旁人眼裡,那片果園貧脊,根本不足夠養活他們一大家子,可在他們眼裡,那卻是一項生計。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我也正要問你這個,你除了養護果樹,還會做什麼?」

  魯大腳忙道:「小人是莊戶人,地裡的活兒小人都會,還有這幾個小子丫頭,也個個幹得了活,絕不會偷懶!」

  「嗯!」阮雲歡點了點頭,又再細問了些往年果園的收成之類的事,這才說道:「我知道了,等有了活兒,我自然會安置你們,今兒便先回去吧!」

  魯大腳一怔,臉上現出些為難,掙紮了片刻,也只躬身應道:「是!」

  徐氏神色露出些惶急,伸手悄悄拽了拽魯大腳的衣裳。

  魯大腳悄悄抬頭望了阮雲歡一眼,一手將衣裳拽了回來,卻不說話。

  阮雲歡瞧在眼裡,說道:「魯家嬸子有什麼事,但說無妨!」

  徐氏一聽,忙跪了下來,磕頭道:「回大小姐,去接果園子的人說,今年府裡的錢糧仍要我們出,可是……可是果子還沒收,我們……我們……」

  話說半句,魯大腳忙踢了她一腳,低聲斥道:「胡說什麼?」

  徐氏一窒,再不敢說下去,眼淚卻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,臉上全是為難。

  阮雲歡嘆了口氣,說道:「這是我的主意,今年的錢糧,我自然會替你們補上,你們不用擔心!」

  這話大出四人意料之外,大喜之下,齊齊跪下謝恩。

  阮雲歡心裡暗嘆。這一年的錢糧,不過幾十兩銀子,竟然將這一家人逼到這個地步,可見平日的艱難。命他們起身,又和軟了口氣,說道:「你們還有沒有旁的難處?若是有,一並說出來,我也好命人去辦!」

  徐氏張了張嘴,要說什麼,魯大腳忙撞了她一下,說道:「沒有!沒有了!謝大小姐恩典!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說道:「你們去罷!」回頭命小丫頭將人送出去。

  魯大腳連聲應承,臨出門回身道:「大小姐,我們便在府對面的巷子裡搭個棚子,大小姐有差遣,使人喚一下便是!」

  阮雲歡一愣,問道:「什麼?」

  魯大腳撓了撓後腦,說道:「方才小人見那巷子拐角極寬敞,又不堵什麼人的大門,便讓那幾個小的在那裡搭個棚子落腳!」

  阮雲歡怔了半響才回過神來,不由又是心酸又是好笑,說道:「你們來之前,我已命人收拾了院子給你們住,你們跟著去便是,不用搭什麼棚子!」

  「院……院子……」魯家四個人齊齊怔住,半響都沒回過神來。就是在果園裡,他們也只是幾間泥草棚子安身,哪裡住過什麼院子?還是帝京城中的院子!

  白芍上前推了魯大腳一把,笑道:「魯大叔,怎麼傻了?隨著小丫頭出去吧,也好早些安置!」

  「啊?」魯大腳應了一聲,還是有些不能回神,也忘了謝恩,愣愣的隨著小丫頭出門。

  魯二姐突然「哇」的哭了出來,一把抓住他的衣袖,哭道:「爹,大小姐是好人,你求求她,救救姐姐吧!救救姐姐吧!」

  魯大腳臉上變色,忙一把捂住她的嘴,低聲道:「還不閉嘴?」

  「怎麼回事!」阮雲歡聽見喚回,問道:「魯大姐怎麼了?」

  魯大腳見她問起,一臉驚慌,忙道:「大小姐,二姐不懂事,你別聽她的!」

  阮雲歡纖眉一皺,說道:「你們是我娘的陪房,你的女兒有事不和我說,又和誰說去?」

  魯二姐掙了兩下,將魯大腳的手掙開,回身「噗通」跪下,哭著道:「大小姐,我姐姐……我姐姐兩年前被府裡錢管事的侄兒強娶了去做妾,天天被那壞人打罵,再不救她,怕連命都沒了!」

  阮雲歡揚眉,問道:「你是說錢管事的侄兒?他是做什麼的?怎麼就能強娶了大姐兒?」

  魯二姐哭著回道:「那錢管事的侄兒名叫錢旺,是替府裡下莊子收錢糧的,前年去了果園,見了我姐姐,便動了心思,和我姐姐說,我姐姐不肯,他便喚人強綁了去。這兩年我們要見,他也不許,我們摸著姐姐的住處,只能隔著牆說幾句話。那壞人知道後,便常常將我姐姐一頓毒打,如今也不知道怎樣了!」

  阮雲歡臉色微變,又再細問,卻已問不出什麼來,只得點頭道:「我知道了!」揮手命小丫頭送人出去。

  魯二姐還想再求,被魯大腳和徐氏一左一右拖著出去了。

  阮雲歡冷笑一聲,咬牙道:「錢管事?連一個管事的侄兒都有這麼大的膽子!」要知道夫人的陪房,便是夫人私人的奴隸,婚喪嫁娶除非夫人發話,旁人並不能插手。而公孫氏死了十多年,阮雲歡也不在府裡,魯大腳的子女自行嫁娶也說得過去,可是被人強娶淩辱,卻是真當公孫家沒人了。

  白芍也是皺眉,問道:「小姐,這錢管事家是不是有什麼人撐腰?」

  阮雲歡壓下心頭怒火,想了想,說道:「你去找趙承,讓他查查,那錢旺除了是錢管事的侄兒,還有什麼背景?」

  白芍應命而去。到了晚上趙承便回過話來,「那錢管事是李家的一個遠親,五年前被秦氏調來相府當了管事,這個錢旺是錢管事哥哥的兒子,原來不過是街上一個潑皮混混,後來靠上錢管事,得了給相府收錢糧的差事,平日裡成天說自己是相府的人,沒事欺負街鄰,欺男霸女,無惡不做。」

  阮雲歡聽的皺眉。雖然她活了兩世,可是和這等人卻沒打過交道,不由問道:「這事你有什麼法子?」

  趙承道:「此事難就難在不知道那魯大姐的心思,如果她想擺脫錢旺,喚幾個人去將那人處置了便是,可若是她還想跟著錢旺,我們反而不好插手!」

  大鄴朝雖然民風開化,但是魯大姐已被錢旺佔了身子,如果不跟著錢旺,以她的身份,想要再嫁幾乎不可能。

  想了想,問道:「你有沒有問過魯大腳夫妻的想法?」

  趙承苦笑道:「魯大腳和徐氏都說,人都已佔了去,難不成讓女兒做寡婦?意思都是只求大小姐說說,讓錢旺待大姐好點便是,只有二姐哭著說要救姐姐出來!」

  這是被人欺辱慣了的!

  阮雲歡心裡暗嘆。點頭道:「我知道了,你和魯大腳說,這事我會想想法子,至於是救大姐出來,還是教訓錢旺,我還要再看看!」見趙承點頭,問道:「最近五哥怎麼樣?」

  趙承回道:「前幾日入了禦林軍,每日忙碌,並沒什麼異樣,只是人瘦了些,也更沉默了些!」

  果然如此!

  阮雲歡微微抿唇。除了陸輕漾的親事早定了一年,事情和上一世的軌跡仍然一樣。公孫寧幾次想要從軍,公孫明遠和湯氏都極力反對。要知道一旦入了軍職,若是戰起,便要上沙場沖鋒陷陣。奉嘉公主只有他一個兒子,若有個閃失,豈不是痛斷肝腸?

  公孫明遠和湯氏都想讓他留在身邊,謀個尋常的一官半職。可是,大鄴朝以武得天下,也只有軍功升職最快。公孫寧被陸家屢屢拒婚之後,催逼出男兒志氣,不顧父母阻擋,一意投軍,公孫明遠沒有辦法,終於點頭應允。

  阮雲歡微嘆一聲,問道:「陸家小姐的婚期定了?」

  「定了!說是在臘月!」

  臘月?夠著急的!

  阮雲歡皺眉。上一世發生過的事情,她雖然可以防範,可是這男女婚事卻無法插手。總不能將陸家的人殺了,將陸輕漾搶來吧?何況現在陸輕漾已經許給淳于弘傑,關系到平陽王府,更是無從下手,眼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!

  命趙承退去,阮雲歡又帶著白芍向前院去。

  阮一鳴正和管家常青議事,見阮雲歡來,便停了下來。

  阮雲歡上前行禮,說道:「雲歡見過爹爹!」見阮一鳴命起,便謝過起身,向常青點頭道:「常管家也在!」

  常青上前行了禮,向阮一鳴道:「小人晚些再來吧!」說著便要告辭。

  「常管家等等!」阮雲歡將他喚住,含笑道:「你在此正好,我正有事尋你!」

  常青一愕,回頭去瞧阮一鳴。

  阮一鳴苦笑。這個女兒,只要她來,總不會是來閒坐。只得點頭道:「雲歡,你有什麼事就說吧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魯大腳一家已經遷了回來,原是說好,他們一家回來,今年的錢糧仍由他們繳上。如今果子未收,他們一家溫飽尚不能顧,又哪裡有錢交錢糧?」

  阮一鳴本來不將一個園子的錢糧放在心上,但一聽這事,如果秦氏聽到,恐怕又是一場大鬧,不覺頭疼,說道:「雲歡,這事兒是你親口應下……」

  「雲歡知道!」阮雲歡忙接口,說道:「既是雲歡說的話,魯大腳繳不出,自然便由女兒補上。只是那果園子雲歡從不曾去過,也不知道情形,魯大腳是個糊塗人,問了半天也說不清楚,便想著找常管家說說,將果園子的帳目給雲歡瞧瞧,雲歡也好尋錢補這個窟窿!」

  原來是這樣!

  阮一鳴鬆了口氣,點頭道:「說的也在理,常管家,那果園子的帳目,是誰管著?」

  常青忙回道:「帝京附近的莊子、果園都是錢管事在管,尋他要便是!」

  阮一鳴點頭道:「你去喚他,將帳目帶上!」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00 AM

  第072章:一文錢都怕被秦氏騙去

  常青應命而去,隔了片刻,帶著錢管事回來。錢管事聞說是阮雲歡要看帳,心裡便有些不願,只是礙著阮一鳴發了話,只得將帳本捧了上來。

  阮雲歡接過一瞧,只是這一年的帳目,便道:「錢管事將去年、前年的帳一並帶來,我才能從中比對,瞧有沒有錯漏!」

  這是一文錢都怕被秦氏騙去啊!

  阮一鳴苦笑。真不明白,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摳門兒的女兒,只好揮手命錢管事去拿。

  錢管事心裡不服,說道:「前年、去年的帳早已結清,大小姐只瞧著今年的帳便是,橫豎就那一處園子,能有多少出入?」

  阮雲歡抬了抬眉毛,並不理他,卻轉頭去瞧阮一鳴。

  阮一鳴臉上微微變色,冷聲道:「錢管事是說前年和去年的帳大小姐瞧不得?那本相瞧不瞧得?」不管自己對這個女兒如何,她仍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,哪容一個小小管事頂撞?

  阮一鳴向來不管這些事,這麼多年來錢管事素來只聽秦氏一人的,此刻聽他語氣不善,卻也不怕,只是賠笑道:「這果園子是相府的產業,相爺要瞧自然瞧得,只是……是不是知會夫人一聲?」

  這是連他也不瞧在眼裡啊!

  阮一鳴心頭怒起,冷笑道:「錢管事是說,沒有夫人首肯,本相便無權查看帳目?」

  平日府裡人見阮一鳴儒雅溫和,處處都由秦氏做主,便有許多人不將他放在眼裡。可是阮一鳴身為百官之首,又豈會真的是個懦弱無能之輩?此時臉上不顯怒色,周身的氣勢卻令錢管事心裡打了個突,背脊寒意暗生。

  錢管事跟在秦氏身側,來往於秦、阮二府,慣是個會看眼色的,此刻見阮一鳴冷了臉,忙道:「自然不是,府中事務雖然是夫人在管,又哪裡越得過相爺?」躬身後退,匆匆的奔去取帳目,卻又偷偷命了小廝知會秦氏。

  等錢管事取了帳冊前來,秦氏也從後院趕了過來,一見阮雲歡翻看帳冊,便皺眉道:「這相府幾時是大小姐當家,翻起了果園子的帳目?」

  阮雲歡起身見禮,淡淡一笑,說道:「雲歡不過是想知道,今年魯大腳一家,要向府裡繳多少錢糧罷了!」

  阮一鳴見了她來,臉色微見不愉,目光向錢管事一掃,卻也並沒說什麼。

  秦氏向他瞧了一眼,張了張嘴,見他臉色冷淡,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只是目光轉向阮雲歡,厭惡的皺了皺眉,說道:「一個大小姐,本該在後宅習些琴棋書畫,才像大家閨秀,你成日不是顧著店子就是帳冊,倒像一個商賈,也不怕人笑話!」

  阮雲歡目光停在帳冊上,頭都不抬,只是淡淡一笑,漫不經心的道:「雲歡無人依靠,便只能靠自個兒,被人笑話,總比日後無錢可用強一些!」說到這裡語氣微微一頓,咦的一聲,說道:「這帳目怕是有問題吧?」

  「有什麼問題?」秦氏身子一挺,目光向錢管事一掃,也向帳冊上瞧去。

  錢管事一怔,躬著身子不動,卻掀起眼皮悄悄向阮雲歡瞧去,心中暗道:「這帳上向來做的四平八穩,怎麼這大小姐居然瞧的出來?」

  阮雲歡見秦氏來瞧,便將三本帳冊同時向前一推,說道:「母親請看,這帳冊上,說前年果園塌了房子,從府裡支了五兩銀子重建,怎麼去年又說修葺,又支了五兩,到了今年,這剛剛入秋,便又說要整修屋頂避冬,又支了五兩銀子。可我聽說,果園子裡只有幾間泥草的棚子,這修屋子的銀子,去了何處?」

  秦氏本來以為她要賴了今年的錢糧,聽她這麼一說,也覺得奇怪,回身向錢管事問道:「這屋子的事你可知道?」

  錢管事愣了一下,也不覺得湊過來瞧,說道:「這帳目一年一清,五兩銀子的帳,隔上一年……」想說記不住,又不敢說出來。確實,阮府上下,公孫氏留下四處田莊,秦氏陪嫁四處田莊,阮府本來也有幾處莊子,再加上各處店面、院子的收入,這處果園是收入最小的部分,又只是五兩銀子的帳,他又哪裡在意?

  阮雲歡見他說不下去,又將帳冊翻過另一頁,指著一處道:「還有這裡,每年春起,果園子裡都要修整果樹,每年要支七兩銀子的工錢,我可是聽說,修整果樹從來都是魯大腳父子自個兒動手,從沒有雇過旁人。」

  「這……這怎麼會……」錢管事結舌,說道:「果園子素來就有這筆開銷,那魯大腳莫不是胡說?」

  阮雲歡不理他,又再翻開一頁,說道:「還有,這裡說給果樹除蟲,每年又要支十兩銀子,可據我所知,給果樹除蟲,是魯大腳一家自個采藥熬水噴灑,並沒有支過這項銀子!」

  錢管家張了張嘴,發出幾個單音,已經辯不出說的什麼,秦氏的臉色卻越來越是難看。

  阮雲歡也不理他們,一頁一頁翻過,說道:「這裡還有,說每年青果一出要選果子,支取五兩。採摘果子,又支取三兩,運果子還要支取三兩……」一口氣數了下去,虛報的帳目竟有十幾項之多。

  阮一鳴在一側聽著,越聽越是驚訝,本來瞧著帳冊的目光,漸漸移到女兒身上,眸子中透出一抹深思。這是他那個天真無邪、斯文秀氣的女兒?為什麼離開十年,她不但工於心計,對這經濟帳目竟然也瞭若指掌?

  阮雲歡察覺到他的目光,只是抬頭一望,問道:「爹爹可瞧出有什麼不對?」

  阮一鳴一怔回神,說道:「沒有,你接著說罷!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將所有的錯漏指過,慢慢將帳冊闔攏,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直直盯著錢管事,說道:「今日我也問過魯大腳,他雖不識字,卻也記得每年上繳的錢糧,卻比這帳上還要多一些。我倒不知道,是分了兩本帳冊,錢管事忘了帶來,還是怎麼回事?」

  錢管事忙道:「果園子的帳冊,就這一本,哪裡還分帳?」

  阮雲歡抬眼瞧著他,淡笑道:「那依這帳冊,果園子一年不過繳五十兩銀子,百餘斤果子,再加上補回修屋子修整果樹各項用度的銀子,也不足百兩。只是我並不聞魯大腳說支過這十幾項銀子,怎麼也會多出錢來?」

  錢管事一窒,說道:「這些銀子筆筆記在帳上,哪裡容魯大腳不認?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若他支了銀子,自然會有支了銀子的憑據,錢管事為何不一並帶來?」

  錢管事抿緊了唇,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
  阮雲歡寸步不讓,接著說道:「這從不曾支領過的銀子,卻年年報了虛帳,如今交割,是不是要折了回來?」

  錢管事被她一通算計,說的額角冒汗,結結巴巴道:「這……這帳是下邊報來……小人……小人……」按規矩,在秋收前從府裡支過的銀子,要在年底上繳錢糧的時候,加在一起一並退回府裡。而此刻被她這麼一算,這一年的錢糧她不但不用付,還得倒給她啊!

  秦氏雖然不明白帳目,卻也聽出些頭緒,皺眉道:「雲歡,你動這麼大干戈,無非是不想繳這一年的錢糧吧!」

  阮雲歡緩緩搖頭,淡笑道:「母親說笑,區區百兩銀子,雲歡何必費這麼大周折?只是想給母親和錢管事提個醒兒,單單一處果園,每年便能讓人從取牟取幾十兩銀子,甚至更多,那各種田莊地產,加起來得有多少?」

  秦氏心中微一盤算,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,回頭怒視錢管事,咬牙問道:「錢管事,我將田莊果園交了給你,你是如何辦的差事?那些銀子又去了何處?」

  錢管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掙紮著說道:「每年果真有這幾筆銀子的支出,只是……只是魯大腳不識字,所以沒有留下憑據吧!」

  阮雲歡見他仍然強辯,不由氣笑,點頭道:「都說口說無憑,魯大腳不識字,也當知道自個兒支沒支過銀子,若不然,我將他喚來,與你當面對質,瞧是哪年哪月,有誰瞧見,他從你手裡支過銀子?」

  錢管事忙道:「果園子的帳目雖是小人掌管,但是這支銀子收繳錢糧的事,卻是另有其人!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不管是誰,只需將人叫來,一一對質便是!」

  此時秦氏早已怒極,厲聲問道:「錢管事,是何人支取銀子、收繳錢糧,竟敢做出這種帳來?你將人喚來,讓他和魯大腳對質!」

  錢管事結結巴巴道:「這……這支取銀子、收繳錢糧的事,向來是錢……錢旺去做!」

  「錢旺?」秦氏瞪大了眼,氣的呼呼直喘,卻說不出話來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說道:「這錢旺又是何人?」

  錢管事低聲道:「他是小人的侄兒!」

  「哦!怪不得!」阮雲歡一臉的恍然大悟,瞧了瞧阮一鳴,又瞧了瞧秦氏,捏了茶盞慢慢飲茶。

  她雖然沒有說下去,阮一鳴和秦氏自然也明白。能以各種名目在錢管事手中支錢,卻又沒有憑據,自然是因為那是他的親侄兒。

  這幾日來,先是樊香兒進府,然後秦氏親信被除去大半,還有阮雲歡將院子、店面、田莊一一收回,秦氏心裡早憋著一口悶氣。如今一見自己任用的人竟然敢背著她做出這種事來,不由的怒氣勃發,大聲喝道:「還不將錢旺給我喚來,我要瞧瞧他有何話說!」

  錢管事見她發怒,哪敢說半個不字,忙躬身連應,一溜煙兒的奔了出去。

  阮雲歡等錢管事出了院子,才微微挑唇,露出一抹笑意,眸光向秦氏一掃,轉向阮一鳴說道:「方才魯大腳一家前來,女兒倒想起一事!」

  阮一鳴挑了挑眉,也是向秦氏瞧了一眼,問道:「何事?」心裡暗暗猜測,秦氏在這裡,這個女兒不知又要說出什麼話來。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05 AM


  第073章:不用費這愚木腦袋想破頭了

  阮雲歡將阮一鳴的無奈、秦氏的戒備都瞧在眼裡,不覺勾了勾唇角,露出一抹淺笑,說道:「也不是什麼大事,只是女兒院子裡,前些時去了一個錦兒,如今喜鵲四人又調去祖母屋裡,如今便缺著五個人。方才女兒進來時,見爹爹正和常管家商議買丫頭的事,便想和爹爹、母親商議,魯大腳家裡,共有四個女兒,大女兒已經嫁人,其餘三人最大的也就十六歲。雲歡想著,回頭給魯大腳安置到莊子裡,這幾個女兒也幫不上什麼忙,倒不如讓她們進府,在雲歡院子裡當個粗使丫頭,一來她們學學規矩,二來也省得再花銀子外頭買去!」

  阮相府上下二百餘人,那一場大搜查,便足足有一半人折了進去,如今府裡許多屋宇院子沒人打理,許多活計也調不開人手,可是要一下子購買這許多奴僕,一則要用銀子,二則新人進府總要調教。

  阮一鳴正為此事發愁,聽她一說,正說到心坎裡去,但覺這個女兒倒也窩心,便點頭道:「魯大腳一家都是你的人,又是你院子裡要用丫鬟,你自個兒做主便是!」

  秦氏見阮一鳴並不和她商議,心中微有不悅,轉念一想,如今的情形,就是想往阮雲歡院子裡插人,也很難下手,便點了點頭,說到,「那另兩個,等丫頭采買來,再給你添置罷!」

  阮雲歡笑著謝過,又道:「說起采買丫鬟,雲歡似乎聽說,每年過了秋收,帝京城裡便有一個奴隸大市要開。爹爹與其現在采買,買來的丫鬟不知來歷,還要花心思調教,一時也不能上手做活,倒不如等等!」

  一句話提醒,阮一鳴眉頭頓時一展,擊案道:「不錯!你不提,我倒一時忘了!」

  要說這大鄴朝的名門世家,那是數不勝數,而說到遼海邵家,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。邵家便是當今皇太后的娘家,除了世代都有人在朝為官,還管著整個大鄴朝的官奴官妓。也就是說,凡獲罪官員家眷被貶為奴隸或娼妓的,都會由邵家人領去,再由邵家分撥發賣。

  邵家售賣的奴隸,除了出身官家之外,還經過嚴格的調教。所以,這七十年來,幾乎所有的官府世家,采買奴僕時,邵家賣出的官奴便是首選。官奴與尋常奴隸最大的區別,就是只賣給官宦之家,而且不能贖身。

  阮雲歡所說的奴隸大市,便是每年秋收之後,各大州府固定時間打開的一個奴隸市場。平日雖然也有售賣奴隸的,但也只有奴隸大市的時候,才會有邵家的官奴。

  如今阮相府中奴僕嚴重短缺,要想把所有的空缺補上,要買的奴隸不在少數。這花銀子還在其次,阮一鳴愁的,是這新買來的奴僕並不能馬上上手幹活,府裡豈不是亂套?而若是買的是邵家調教過的官奴,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。

  立在阮一鳴身後的管家常青也是大舒一口氣,贊道:「早知道大小姐有這麼好的主意,小人也不用費這愚木腦袋想破頭了!」

  說的阮雲歡笑了出來,說道:「常管家過謙,只是常管家每日事務繁雜,才沒想到此節罷了!」

  阮一鳴含笑點頭,說道:「算來離開市也不過一個多月,我們便等等吧!」

  秦氏本來還想設法再弄進自己的人來,一聽這話,臉色便有些不好,皺眉道:「如今府中奴才去了一半,這一個月又讓誰做活去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這倒不難,只要將人手分配合適,多許些賞銀,自然有人願意做!」

  常青點頭道:「如今雖說缺了人手,但也省下了那些人的月例,若是將這些月例銀子拿來打賞勤快的奴才,一來活兒有人幹了,也讓肯幹活的奴才得些好處!」

  阮一鳴聽大致差不多了,便揮手道:「詳細的,你去安置罷!」

  這裡將一件事議妥,仍然沒有等來錢管事和錢旺。阮一鳴使人去尋,隔了半個時辰錢管事才垂頭喪氣的進來,回話道:「昨晚有兩個人約了錢旺喝酒,到現在也沒有回去,又不知何處去尋!」

  阮雲歡冷笑,說道:「喝酒自然是去茶樓酒肆,只是這徹夜不歸,恐怕就得上那秦樓楚館去尋了,再不然,便是賭場錢莊,這麼一個大活人,難不成還丟了?」

  阮一鳴聽她說什麼「秦樓楚館」,不由皺了皺眉,秦氏卻忍不住說了出來,「一個大小姐,嘴裡不幹不淨的說什麼?也不怕人聽到笑話!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這世上若是沒有這等地界兒,雲歡便是想說,又說什麼去?」

  阮一鳴見她不以為意,忍不住低喝,「雲歡!這等話,女兒家再不要出口!」心裡暗嘆,終究是在鄉野之地長大,會說出這麼粗俗的話來。

  阮雲歡眉目一垂,低聲應道:「是,爹爹,雲歡知道!」心裡不以為然。先不說上一世見多了皇室宮廷裡的汙穢骯髒,就是前天那秀蓮的事,又幹淨到哪裡去?

  阮一鳴見她應的柔順,眉目間卻沒有一絲波動,不覺輕輕嘆了口氣,向錢管事道:「還不命人去尋?」

  錢管事一臉為難,說道:「那些想得到的地方,小人已經命人去尋,實在不知道去了何處?」

  阮雲歡嘆了一聲,說道:「那就等尋到錢旺,將這帳目的事說清楚,再來找我結今年的銀子罷!」說著起身,向阮一鳴和秦氏行禮,「女兒先回去了!」

  回院子換了身衣裳,讓紅蓮往外傳話,明日仍讓魯大腳一家進來,便帶著青萍向紫竹苑去。進門見了禮,見喜鵲下首立著一個四十餘歲的清瘦婦人,瞧著眼熟,便挑了挑眉,問道:「這位媽媽是……」

  婦人忙上前見禮,說道:「大小姐不記得我,我可認識大小姐,那日大小姐去陸太醫的院子,我們私底下都誇,說像是仙女兒下凡呢!」青萍拜師的事,陸太醫囑咐暫時保密,她也不提。

  被她一說,阮雲歡恍然想起,說道:「難怪覺得面熟,原來媽媽是陸太醫的鄉鄰。」心裡明白,這是陸太醫替老夫人選的照顧飲食湯藥的人。

  婦人臉色微黯,說道:「什麼鄉鄰?我是陸太醫好心收留的閒人,昨兒個陸太醫問我肯不肯來相府,我便應下。」

  阮雲歡微詫,但見她似乎有傷心事,也不多問。那邊喜鵲抿唇笑道:「邢媽媽,你說了半天,也沒說自個兒姓氏,要大小姐如何稱呼你?」

  邢媽媽一醒,忙道:「是!是!大小姐,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,你可莫怪!」

  羅媽媽一旁笑道:「還有這個我啊你的,哪裡有在大小姐面前自稱我的,得自稱奴婢或老奴!」

  邢媽媽忙點頭,說道:「還得喜鵲姑娘和羅媽媽提點!」

  阮雲歡一怔,問道:「邢媽媽這是……」自稱奴婢和老奴,得是賣了身的。

  邢媽媽自行接口道:「我……老奴當家的本是青州山裡的藥農,四年前一場山火,將進山采藥的丈夫兒子全燒死了,老奴孤身一人投親,卻又遇到山賊,得虧陸太醫相救,後來訪親不著,便留在陸太醫家中。雖說懂些藥理,平日也只幫著弄弄藥材,這幾年倒是學了些粗淺的醫術。陸太醫清貧,老奴留在他府上也是個累贅,聞說府上要人,那日又是見過大小姐的,便一道賣身進來,也算老來有個著落!」

  阮雲歡聽她說完,跟著嘆了一回,點頭道:「媽媽既來了,安心留下便是。老夫人不是刻薄之人,規矩慢慢學便是,橫豎只是在這院子裡,大家包容一些!」既然是陸太醫送進來的人,想來藥理、醫術方面,陸太醫心裡有數,也就不問。

  正說著,外邊小丫頭聲音回道:「老爺來了!」

  阮一鳴挑簾進來,先向老夫人行了禮,起身見屋子裡齊齊立著四個丫頭,便各自望了一眼,轉向阮雲歡問道:「這四個丫頭便是你屋裡過來的?」

  阮雲歡起身給他見了禮,含笑道:「正是!」喚喜鵲四人給他見禮。

  阮一鳴見四人落落大方,舉止有度,竟然比原來這屋裡的秀橘等人強些,便點了點頭,笑道:「雲歡是個會調教丫頭的,回頭采買了新的丫頭進來,便交了給你調教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爹爹這話說著玩玩還好,若是當真,這府裡還不被雲歡鬧翻了天?」

  老夫人也笑,說道:「哪裡是她調教的好,是她那幾個丫頭厲害!」

  阮一鳴本來也就只是一說,笑了笑,將話揭開,與老夫人閒話。坐了片刻,秦氏也帶著阮雲樂過來,見過了禮,阮雲樂一頭撲進阮一鳴懷裡,扭著身子說道:「爹爹,聽母親說,中秋夜我們要進宮飲宴,可是真的?」

  「嗯!」阮一鳴點頭,垂頭見她一張小臉紅腫已消,只是脖子上還留著兩道抓痕,便道:「這些日子你要做什麼衣裳,添什麼首飾,和母親說便是,到時跟著爹爹母親,漂漂亮亮的進宮飲宴去!」

  阮雲樂大喜,忙連連點頭,跟著噘了小嘴兒,說道:「本來祖母賞了雲樂鑲珠金步搖,剛好戴了進宮,不想卻丟了兩顆珠子!」

  這話將老夫人和秦氏說的都笑了出來,老夫人搖頭道:「你這個年紀,卻伏不住那樣的首飾,還是另尋些輕巧些的好!」

  阮雲樂悶悶應了一聲,只是不悅。

  阮一鳴見阮雲歡一旁坐著始終不語,便道:「雲歡,你的衣裳首飾,缺了什麼要補什麼,也盡管讓丫頭報過來,一同置辦!」

  秦氏聽說這個女兒也要她來置辦,心裡便有些別扭,抬了抬眼皮向阮雲歡瞅了一眼,卻抿了抿唇並沒有說什麼。

  阮雲歡裝做沒有瞧見,只是微微一笑,說道:「雲歡並不缺什麼首飾,衣裳也還有幾件簇新的,不用添置!」拿起茶盞要飲,送到嘴邊兒又停了停,說道:「爹爹,雲歡另有一事要和爹爹商議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07 AM


  第074章:樊香兒總算學精了

  不要衣裳首飾,怕是要的更多的東西吧!

  秦氏立刻想到庫裡公孫氏留下的幾十箱子的嫁妝,便心頭一跳。

  這一個多月來,阮雲歡先要院子,再要店面,跟著就要回田莊。此刻又說有事,連阮一鳴也想到公孫氏的那些嫁妝,不由心裡暗嘆。這個女兒,從不要不屬於她的東西,她娘親留下的,她卻分毫不讓,這哪裡像從外頭回府的女兒,分明是要分家另過的聲勢。

  哪知阮雲歡抿了口茶,緩緩說道:「今日雲歡問起魯大腳果園子裡的事,雲歡才知道自個兒是孤陋寡聞了。如今莊子既然是雲歡自個兒打理,雲歡便想到莊子上去瞧瞧,一來長長見識,二來心裡也有個譜兒,免得到時像這果園子一樣,被人糊弄都不知道!」

  阮一鳴一怔之後,繼而皺眉道:「你終究是個大小姐,跑去莊子成何體統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女兒能千里迢迢一路從順城回帝京,如今不過是去去莊子裡,打什麼緊?更何況有丫鬟、媽媽陪著,再有趙承護持,又是自個兒的地界,怕什麼?」

  秦氏聽她不是要東西,先鬆了口氣,想了想說道:「雲歡說的也有理,今兒若不是她說那帳目不對,我還全部蒙在鼓裡,自個兒的地界,還是親自瞧瞧的好!」這個丫頭越是不消停,她對付她的機會越多。

  阮一鳴聽她突然替阮雲歡說話,不覺向她瞧了一眼,又想了想,才點頭道:「也好,不過來回兩天,我再多派幾個家人隨你一同去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爹爹,這帝京城外的莊子,倒是不急,只是聞說江州那邊今年大水,也不知道如何,雲歡想去那裡瞧瞧!」說著眸光一轉,有意無意向老夫人瞧去一眼。

  老夫人聽到「江州」二字,也是心頭一跳,抬頭向她一望,恰恰和她目光對個正著。

  阮一鳴一怔,說道:「江州?江州遠了些吧?怕不太平!」

  公孫氏留下的四處田莊,一處在帝京城外,一處在濟寧,一處在隴田,另一處就在江州。其中自然是帝京的最近,濟寧和隴田兩處莊子最大,也離帝京最遠。而江州雖不是最遠,來回也有八、九百里路程。

  老夫人也是一臉擔心,說道:「雲歡,你要瞧莊子,帝京城外不是就有一處?上那裡瞧瞧便罷,怎麼路遠迢迢的跑去江州?」想了想,抬頭向阮一鳴道:「老四在江州做知府,不如你修書一封,讓他替雲歡瞧瞧便是,還跑什麼?」

  阮雲歡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阮一鶴在江州,奇道:「四叔在江州?」跟著忙搖了搖頭,說道:「四叔既是知府,更不能插手這等事,回頭被什麼禦史官借機參個什麼,豈不是雲歡連累四叔?」

  老夫人皺眉道:「可你一個女孩兒家,跑那麼遠的路,豈不讓人擔心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祖母,雲歡有一個隨身的護衛,名喚趙承,便是乳母趙媽媽的兒子,有他在,尋常的屑小近不了雲歡的身。」頓了頓,轉頭望向秦氏,笑瞇瞇的問:「母親說是不是呢?」

  是不是她怎麼知道?

  想到當初知道阮雲歡回京,建安侯府派出三十暗衛假扮強盜,卻消無聲息的消失,至今沒有下落,難道……想到阮雲歡回來時帶的十二隨從,秦氏心裡微怒,卻也只得道:「那個趙承我見過,倒是個忠心的!」不說武功好壞,只當沒有那三十暗衛的事。

  「哦!」老夫人似乎被她說動,猶疑的瞧了瞧阮一鳴,又轉向阮雲歡道:「你帶著丫頭、媽媽,只一個趙承,能護得了多少人?」向阮一鳴道:「若不然,你再派上三、四十人跟著?」

  秦氏正盤算若是阮雲歡離京,有多少下手的機會,聽到這話心頭突的一跳,笑道:「如今府中家丁一共也就六十人,都派了去,這相府豈不是任人來去?」

  阮雲歡也笑道:「那倒不必,前些時放出去的十一個人,還有幾個沒找到活計,恰好用了他們,他們添些進項,雲歡用的也安心些!」

  羅媽媽立在老夫人身後,見阮雲歡眸光掃來,便躬身湊到老夫人旁邊,笑道:「老夫人,那個趙承老奴也見過,聽前院的小五子說,他們十幾個人也打不過一個趙承!」

  「當真?」老夫人來了精神,側頭瞧著羅媽媽,說道:「趙媽媽的兒子如此厲害,這我倒要見一見!」

  阮雲歡好笑道:「祖母要見他有什麼難,如今只說雲歡的事。祖母!」拉長了聲音,過去拉著老夫人的衣袖搖晃,嬌聲道:「若是祖母瞧著趙承還行,便不能再阻雲歡!」

  「行!行!」老夫人忙點頭,皺眉笑道:「再不應,我這袖子便被你扯下去了!」

  阮雲歡抿唇一笑,說道:「那就要怪上針線上的人,怎麼衣裳做的如此不結實!」

  一句話將老夫人說笑,阮一鳴聽老夫人應了,也就不再阻攔,只是說道:「別誤了中秋進宮便是!」阮雲歡自然連聲答應。

  秦氏卻心中暗喜,暗暗盤算如何讓阮雲歡有去無回。阮雲樂見她和老夫人親密,心中嫉妒,噘起小嘴,哼的一聲轉過頭去。沒有人注意到,老夫人渾濁的雙眸,在與阮雲歡對視的瞬間,掠過一道精光。

  阮一鶴的把柄落在秦家人手裡,只有問過阮一鶴,才知道問題究竟在哪?

  青蓮倒不知道阮雲歡的想法,一出紫竹苑,便問道:「小姐,如今我們在這府裡好不容易站穩了一些,這個時候一走便是小一個月,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?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雖然如今老夫人屋子裡換了人,秦氏不能隨意下手,但是不解決四老爺的事,老夫人總會有所顧忌,做起事來縛手縛腳。更何況,如今府裡多了一個樊姨娘,我們走了,秦氏也不會閒著!」

  青蓮抿唇微笑,輕聲道:「方才聽跟著老爺的小廝回,說是樊姨娘身邊的丫鬟過來說,樊姨娘有些不舒服,請老爺過去瞧瞧!」

  阮雲歡點頭,不自覺笑了笑。經過上一件事,樊香兒總算學精了,知道只有阮一鳴肯為她撐腰,她在這府裡才有一席之地!

  果然,第二天一早,白芍一邊服侍阮雲歡洗漱,一邊笑道:「小姐,昨晚老爺又歇在樊姨娘那裡,聽說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,今兒一早又將錢旺叫了進來,好一頓發作,將他收錢糧的差事收回了!」

  「也算錢旺倒黴!」阮雲歡笑了出來,說道:「錢旺丟了差事,這下該狗急跳牆了!」收拾妥當,見到了時辰,便帶著紅蓮去給老夫人請安。

  等從紫竹苑回來,魯大腳一家已在下房裡候著。阮雲歡到偏廳裡坐下,命人將他們喚了過來,一家十口,滿滿跪了一地。

  阮雲歡命道:「起來罷!」

  魯大腳又磕了個頭,說道:「謝大小姐賞的衣裳!」這才站起身來。

  阮雲歡打量一眼,輕輕點頭。前一天見過他們之後,便命趙承尋了些舊衣裳鞋子送去,此刻一家人都已經換上。就只有魯大虎一雙腳實在太大,並沒有適合他穿的鞋子,露出腳趾的地方,卻也用一塊布包了起來,瞧著令人又是心酸,又是可笑。

  聽著紅蓮笑出聲來,魯大虎一張臉窘的通紅,悄悄拽了拽褲子,指望寬寬的褲腿能將雙腳蓋上。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今日喚你們來,是有件事要說!」便將要三個女孩兒進府當丫鬟的事簡單說了。

  魯大腳聽的傻住,搓著雙手道:「這……這……這幾個丫頭粗野,進府來,就怕……就怕給大小姐惹禍。」

  阮雲歡向魯大腳笑道:「你放心罷,她們進府,也只在我院子裡伺候,紅蓮會教她們規矩。」

  徐氏卻是又驚又喜,推著三個女兒上前謝恩。

  魯二姐愣了愣,上前和兩個妹妹一同跪下,悄悄看阮雲歡一眼,說道:「大小姐,我……我能不能不進府?」

  「二姐!你胡說什麼?」徐氏忙低聲喝斥。

  阮雲歡擺手阻止,瞧著魯二姐問:「你為何不願意進府?」

  魯二姐見她臉上神情溫和,大著膽子道:「奴婢已經十六了,在果園子裡山野慣了的,進了府還要學規矩,又做不了幾年,倒不如留在家裡,幫襯爹娘!」

  通常府裡的丫鬟,到了十八歲就要放出去配人,阮雲歡本算計著,兩年後正是自己及笄,如果和上一世一樣,也該大婚了。到時魯二姐到府裡轉了一圈,抬了身價,也好配一戶好點的人家。此時見她並不願進府,又想起前次見她,是個有主意的,便點頭道:「你自個兒拿了主意,我自然也不勉強你!」

  魯二姐大喜,忙磕頭謝恩。徐氏卻想女兒進了府,便能吃飽穿暖,少吃的苦頭,哪知道這個傻丫頭竟然放棄,急的跺腳,卻又不敢在阮雲歡面前訓斥女兒。

  阮雲歡又瞧著魯三姐、魯四姐問道:「你們呢,願不願意進府?」

  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熟,九歲的魯三姐見坐上的大小姐艷光逼人,不敢多看,只垂著頭,低聲道:「奴婢聽大小姐吩咐。」

  而七歲的魯四姐卻還有一派孩童的無畏,跪在地上,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向四周望望,問道:「進了府,日後便住在這大房子裡嗎?」

  魯三姐臉色一白,忙拽了拽妹妹的衣袖。生怕妹妹得罪了大小姐,進不了府也就罷了,又連累了全家人。

  阮雲歡笑了起來,點頭道:「是啊,進了府,日後便住在這裡!」

  魯四姐又忙問:「能不能吃飽肚子?」

  阮雲歡點頭道:「只要你聽話,自然能吃飽?」

  魯四姐連連點頭,說道:「四姐聽話,四姐聽話,四姐冬天可以撿柴,夏天可以提水,還會摘果子挖野菜,一定不會偷懶!」一副極力要人認可的樣子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07 AM

  第075章:替我好生招呼

  阮雲歡聽的心酸,點頭道:「那就好!」見魯大腳夫婦沒有異議,便將此事定下。然後又道:「過幾日我要去江州莊子上瞧瞧,大虎隨我一道兒去!」魯大虎忙跪倒領命。

  阮雲歡見兩件事情說妥,便命他們退去。剛滿五歲的魯五虎瞧著兩個姐姐留下,拽著徐氏的衣襟拖著不走,眼巴巴的道:「娘,我也要留下當丫鬟,我也要吃飽飯!」

  引的紅蓮等人笑了出來,墨蘭上前哄道:「你是小子,怎麼能當丫鬟呢?就算進府,也只能當小廝!」

  魯五虎心裡只想著吃飽飯,便從善如流,連連點頭道:「我要當小廝!」

  墨蘭道:「可是小姐這裡不要小廝!」

  魯五虎小嘴兒癟了癟,淚珠子在眼眶裡打轉,卻沒有落下來。

  阮雲歡嘆了口氣,說道:「你隨著娘出去,日後也能吃飽飯!」

  徐氏忙拽著五虎,賠笑道:「大小姐,這孩子小不懂事……」

  阮雲歡微微擺手,說道:「不打緊!」命白芍送他們出去,又道:「大虎!你去瞧瞧大姐,帶她來見我!」魯大虎臉上現出一些為難,卻也只是躬身應命。

  魯大腳一家退了出去,阮雲歡便命收拾去江州的行裝。紅蓮問道:「小姐,這一次我們四個人都去嗎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帶白芍和青萍去罷,你和墨蘭留下,三姐、四姐剛進府,你們多用些心教著點!」

  紅蓮「啊」的一聲,滿臉失望,噘嘴道:「小姐,好不容易能出趟門,卻將我們留在府裡!」

  墨蘭「嗤」的一笑,說道:「紅蓮姐姐,你是不是聽說大虎要去,才想要一塊兒跟了去?」

  紅蓮臉一紅,跺腳道:「好你個小蹄子,胡說什麼?」追著過去就打。

  墨蘭嘻嘻哈哈笑著躲開,說道:「你又不像我,是個呆不住的,怎麼我還沒抱怨,你倒先抱怨上了?若說不是為了大虎,又是為了誰?」

  紅蓮急道:「小姐,你瞧瞧這個丫頭,可不是瘋了?」趕過去抓著墨蘭一頓呵癢。

  阮雲歡心頭微動,仔細瞧了瞧紅蓮,見她神色又氣又惱,卻並沒有羞態,不由暗暗嘆了口氣。上一世,自己不曾管過魯大腳一家,紅蓮自然也不認識魯大虎,如果這一世她能瞧上魯大虎,事情便會變的不一樣。可是……

  想到紅蓮的結局,不由深深嘆了口氣。

  到了午間,入秋的天氣仍有一陣猛熱。阮雲歡剛歇晌起來,便聞白芍回道:「大小姐,魯大虎和趙承在前院求見,已等了一個時辰!」

  阮雲歡應了一聲,說道:「讓人領他們進來罷!」一邊喚來紅蓮,打水洗漱。

  等她收拾停當,魯大虎等人已在院子裡候著,見她出來,忙一扯身邊立著的一個女子,上前跪倒給阮雲歡見禮。卻見趙承一手拎著一個男子的衣領,也跟著上前,一腳踹在男子膝彎,喝道:「跪下!」

  男子立足不穩,噗的跌跪在地上,不禁罵道:「魯大虎,膽敢找人對付大爺……」剛罵半句,被趙承一腳踹翻,哼哼唧唧的再不敢出聲。

  阮雲歡見這男子生的獐眉鼠目,心裡便有幾分厭惡,皺眉道:「這是何人?」

  趙承回道:「大小姐,此人便是錢旺!今日大虎去瞧大姐,怎麼都叫不開門,卻聽到裡邊大姐的哭聲,情急下跑回來尋了小人,小人去將門踹開,便見這廝正拿著棍棒追打大姐,便將他一並提了來!」三言兩語,將事情經過說的清清楚楚。

  阮雲歡點頭,瞧著魯大姐問道:「你就是魯大姐?」

  魯大姐畏怯的點頭,卻不敢出聲。

  阮雲歡道:「你抬起頭來!」

  魯大姐身子縮了一下,卻不敢抬頭。

  跪在她旁邊的魯大虎急道:「大小姐讓你抬頭,你便抬頭,怕什麼?」

  魯大姐身子抖了抖,才怯怯的抬起頭來,目光向阮雲歡速速一掃,又垂下頭去,像一隻受驚的兔子。

  只這一眼,阮雲歡就見她雖然被打的鼻青臉腫,但是眉目間較魯二姐又多了幾分清秀,不由嘆了口氣,問道:「錢旺為什麼打你?」

  魯大姐身子抖了抖,低聲道:「他……他說我……說我爹害他丟了……丟了差事……」

  「他說你爹害他丟了差事,所以打你出氣?」阮雲歡接口。

  魯大姐點了點頭,低聲道:「是!」

  一旁錢旺咬牙罵道:「若不是魯大腳那下賤奴才胡報果園子的賬,夫人怎麼會免了老子的差事?」

  阮雲歡橫他一眼,冷笑不理,仍向魯二姐問道:「我聽二姐說,你是被錢旺強佔了的,如今我既回來,自然會為你做主。只是你跟著他已有兩年,我想知道,你是還想跟著她過日子,還是跟著爹娘回家?」

  魯大姐一怔,不覺抬頭瞧了瞧阮雲歡,又瞧了瞧跪在前邊的錢旺,臉上一片茫然。在她的心裡,只見過男子休妻的,還不曾聽說過由女人做主不要男人的。可是……眼前的大小姐,臉上那篤定的神情,竟然讓她有幾分信服。

  錢旺一聽這話,不由大聲嚷了起來,「你就是阮大小姐?我錢旺與你阮大小姐何干,你憑什麼管我家裡的事?何況這個女人是我錢旺花銀子買來的,哪裡由她說跟還是不跟?」

  「買來的?」阮雲歡挑眉,眸光移向魯大虎。

  魯大虎臉色鐵青,伏地回道:「回大小姐,是前年錢旺去果園收錢糧,我們本來是交足了銀子的,哪知道他瞧見了大姐,非說我們少交了一兩。我們說不過他,只得想法子湊銀子。哪知道隔了三天,他便喚了幾個人來,說我們湊不齊銀子,便拉大姐頂賬,硬生生將人綁走!」

  錢旺脖子一梗,大聲道:「你們本來就沒有交足,老子拉人頂賬天經地義,老子留著自個兒玩玩,沒將她賣到窯子裡,已經是她的造化……」

  沒等他說完,阮雲歡纖眉一挑,冷聲喝道:「掌嘴!」

  趙承上前一步,揮手「啪啪」兩記響亮的耳光,大聲喝道:「大小姐面前,你也敢不幹不淨的混說!」他練過武功的人,就算沒怎麼用力,這兩掌也將錢旺打的滿嘴鮮血。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就算他們沒有交足銀子,也還有阮家,有公孫家的人做主,可不是你錢家的奴僕,任你說賣就賣!」

  錢旺但覺眼冒金星,竟然並不收斂,大聲嚷道:「大小姐,你為何不幫自個兒親戚,卻幫著一個下賤奴才?」

  阮雲歡挑眉,奇道:「什麼親戚?我幾時與你有什麼親戚?」

  錢旺一臉得意,大聲道:「大小姐不知,我錢旺可是建安侯府老夫人的親戚,論理,大小姐也得叫老夫人一聲外祖母,這樣算來,我們豈不是親戚?」

  魯大腳一家平日見個衙差也當是天大的官老爺,一聽什麼「建安侯府」四字,魯大虎和魯大姐同時變了臉色,一個抬頭望著阮雲歡,另一個縮著肩膀伏在地上,都不敢出聲。

  阮雲歡淡淡點頭,說道:「嗯,我倒是忘了這一層!」抬頭向趙承道:「既然是親戚,你便帶他下去,替我好生招呼!」

  錢旺一聽這話,以為阮雲歡怕了建安侯府,不由大聲笑道:「阮大小姐知道就好,招呼便不用了,隨意賠我些兒銀子,容我將這賤人帶回去便是!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既然是親戚上門,哪有不招呼的道理!」冷冷喚道:「趙承!」

  趙承躬身應道:「是!」大手一伸,一把將錢旺衣領拽住,拎雞仔似的拎了起來,笑道:「錢大爺走罷,容兄弟好好招呼招呼你!」說著手往下一頓,將錢旺倒拽著向院子外行去。

  錢旺被他一提一頓,雙腿杵的生疼,這才明白事情不對,不禁大驚失色,大聲叫道:「喂!喂!你做什麼?放我下來!你敢這樣對大爺,大爺抄你滿門……唔……」隨著一聲皮肉的痛擊,滿嘴的汙言穢語頓時變成了痛呼。

  魯大姐被錢旺淩虐兩年,魯大腳一家都是求救無門,想不到還有人能治得了他,聽著聲音走遠,突然失聲痛哭,磕頭道:「大小姐,今日大小姐雖治了他,可是若是奴婢回去,他非將奴婢打死不可,求大小姐救救奴婢!」

  阮雲歡見她衣衫破碎,披頭散髮,身上露出的肌膚不是青紫就是血痕,心中不忍,嘆了口氣道:「你先跟著大虎回去罷,這事我既管了,斷不會再讓你受錢旺的欺負,你放心就是!」

  魯大虎也道:「大小姐既說了話,就一定能夠,你別怕!」僅僅三面,對阮雲歡已經非常信服。

  魯大姐抬起一張淚痕狼籍的臉,哭道:「可是……可是他說……他說我不聽他的話,就……就燒了果園子,要咱全家的性命,我……我……」

  魯大虎忙道:「你難道不知道,大小姐便是咱們夫人的女兒,她回來了,咱們的生死便輪不到旁人!」

  當年公孫氏去世時,魯大姐已有七歲,依稀記得些事情,聽說阮雲歡是夫人的女兒,頓時大喜,連連磕頭道:「是奴婢有眼無珠,不認得小姐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那時你就算見過我,我也不過兩歲,又哪裡認得出來?」又勸慰幾句,讓魯大虎帶著她回去。

  隔日一切准備就緒,阮雲歡辭了老夫人、阮一鳴,帶著白芍、青萍和何媽媽、陸媽媽加上一個魯大虎,由趙承、周威等四人護持,一行十人,離開帝京直奔江州而來。

  白芍倚在車側坐著,隔著挑起的車簾,見前邊趕車的魯大虎腳上不再是用布包了腳指頭的鞋子,不由笑道:「大虎,穿上新鞋子了?」

  魯大虎「嘿嘿」傻笑,頗有些不好意思,說道:「娘聽說我要跟著大小姐出門,怕給大小姐丟臉,和兩個妹妹連夜趕出來的。」

  阮雲歡心裡微動,向他腳上一瞧,見是一雙微微泛灰的鞋子,雖然鞋底鞋面針腳頗新,但所用布料應該是舊布鞋剪的。

  此時正是初秋,出了帝京城,比起來的時候滿眼的青綠,此時的城外卻是層林盡染,竟然有十幾種顏色。

  白芍瞧的眉飛色舞,大聲道:「小姐,這北方的秋天,竟然也這般美,不亞於我們南方呢!」

  阮雲歡淡淡笑道:「這便是造物之奇了!」

  青萍卻仍記掛著府裡,說道:「小姐,我們就這麼走了,若是夫人尋紅蓮她們晦氣怎麼辦?」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08 AM

  第076章:複雜一些才好玩!

  白芍「嗤」的一笑,推了她一把道:「紅蓮她們不過是幾個丫鬟,如今府裡住著更要緊的人,怕是夫人顧不下她們!」

  青萍眼睛眨了眨,才笑了起來,說道:「我倒是將她忘了!」說的自然是樊姨娘。

  隔了一會,又擔起心來,問道:「小姐,錢旺會不會去尋魯大腳一家的不是?」

  白芍笑她,「這丫頭當真是操心的命!」

  前邊趕車的魯大虎也正暗中擔心,聽青萍問了出來,豎了耳朵傾聽。

  阮雲歡笑道:「你問趙承罷!」

  青萍又忙向趙承問道:「趙大哥?」

  趙承微微一笑,說道:「相府的地牢寬大舒服,又管吃管喝,大小姐既然有令,我自然要好好『招呼』他!」

  青蓮張大眼,問道:「我們這一走將近一個月,就一直將他關在牢裡?錢管事不會尋嗎?」

  「錢管事?」阮雲歡微微挑唇,淡道:「錢管事怕是自顧不瑕吧!」果園子的賬目一出,以秦氏的精明,不會不去查旁處的帳,錢管事這一個月,有得忙了!

  白芍見青蓮仍不放心,便笑道:「你又不是不知道,這段時間,前院那些護院、家丁,都被趙大哥打的敬服,如今我們就算出來,有趙大哥的話,那些人也會替他好好『招呼』!」

  青蓮籲了口氣,笑道:「那就好!」

  白芍笑攬著她的肩膀,笑道:「你就放心好好玩幾天吧!」

  阮雲歡瞇她一眼,含笑不語。青蓮卻抿唇笑道:「你以為小姐帶了我們倆個,是為了讓你玩的?」

  白芍眨了眨眼,回頭瞧了一眼車窗外的趙承、周威四人,神色便有些凝肅,卻含笑道:「那要看怎麼玩唄!」

  是啊,要看怎麼玩!

  阮雲歡勾唇淺笑,閉目倚入座位中養神。車外魯大虎也是大鬆一口氣,馬鞭在空中一揮,「啪」聲鞭響,催馬疾馳。

  一連三天無事,白芍不禁嘀咕,「大小姐,難不成是我們估算錯了?」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,搖頭道:「不會!」這一路走來,離帝京太近,自然不好下手。而再往遠一些,除了荒無人煙的山路,就是小的村鎮。如今的她在秦家人眼裡,已經和兩個月前不同。在她回帝京前,或者秦氏只想毀了她的名節,將她捏在手裡,做一顆棋子。

  就像……上一世一樣!

  而這一世,經過幾次較量,不管是秦氏,還是建安侯府的人,一定已恨她入骨。當恨一個人入骨的時候,已經並不想讓她痛痛快快的死。如果再在山道上扮什麼強盜劫匪將她一刀殺了,估計秦家人並不甘心,那麼……他們想要怎麼樣呢?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唇角淡出一抹笑意。複雜一些,才好玩吧!

  葉城,是帝京到江州之間最大的一個通商大邑。阮雲歡一行於傍晚時分進城,兩輛馬車先後在歸來客棧停下,早一個時辰來打前站的孫元快步迎了出來,引著阮雲歡一行進店。

  正在飯點,諾大的廳堂裡人聲喧鬧,極為熱鬧。見阮雲歡一行進來,不少人抬頭來瞧,見是一位年輕的小姐帶著兩個美貌丫鬟,更是多瞧了幾眼,連廳堂裡的吵雜聲都小了下去。

  阮雲歡的臉隱在帷帽裡,隨著孫元向客棧的後院裡去,眸光卻是快速的在人群中掃過,當瞧上兩條離開的背影時,唇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,徑直出了後院,向二樓的客房行去。

  夜!

  整個客棧都陷入沉睡,一間客房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,兩條黑影一閃而出,輕手輕腳向另一間客房門外摸來。聽聽室內除了輕淺的呼吸再沒有旁的聲音,兩人對視一眼,略一點頭,左首之人便取出一隻竹管,輕輕捅破窗紙,向裡輕輕的一吹。

  裊裊的白煙,從竹管中縷縷的飄出,瞬間就消散的無影無蹤。而那屋子裡的人,渾然未覺,竟然沒有一絲動靜。

  窗外的兩個人露出得逞的笑意,一齊拉上面巾,用來遮擋室內殘留的香氣,輕輕推開窗戶,一躍而入。

  月光下,屋子裡一張大床上床幔低垂,床上的人兒睡的正沉。而另一端的兩張小床上,兩條纖細的人影也沉睡正酣。

  兩人互視一眼,直奔大床而去,在確認床上的少女沒有任何知覺之後,其中一人迅速用床單將她一裹,扛在肩上從窗內躍出。而另一個人隨後跟出,輕手輕腳掩好窗戶。這一進一出,短短不過瞬間,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。

  黎明,城門未開,便有一隊兵馬沖過長街,向歸來客棧奔來,上千名官兵,呼啦一下將客棧圍了起來,為首官爺將手一揮,喝道:「搜!」隨著喝令,已有一隊官兵沖入店內,徑直向後院沖去。

  「官爺,出了何事?」睡眼朦朧的店小二急匆匆的趕出來,一見這等氣勢,頓時嚇醒,趕上前急急詢問,卻不敢阻止。

  「有人暗報,兩名江洋大盜就躲在你們店裡!」為首的官差大喝,一腳將小二踢開,沖入的官兵分為兩隊,一隊左右包抄,將客棧圍的水洩不通,另一隊直沖後院,挨間客房搜查。

  小二急急跟在身後,連聲道:「官爺,這家是淮西來的客商,每兩個月來一次,不是什麼大盜!」

  「官爺,這裡是位還鄉的員外,也不會是大盜!」

  「官爺,這裡住的是位小姐……」

  「出來出來!裡邊的人快些出來!」官差一聽是小姐,更是將房門拍的山響,聞裡邊似有人聲,抬起一腳踹門而入。

  「喂!你們做什麼?」白芍從內室沖出來,急忙上前攔住,沉著臉道:「我家小姐可是阮相府的千金,她的房間你們也敢硬闖,還要不要命?」

  看她聲勢淩厲,門口兩名官差便是一窒。阮相啊!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廷大員,他們可得罪不起!

  為首官差卻一聲冷笑,說道:「阮相府的千金?在哪裡?出來見見!」說著話,一雙眸子便向屋子裡望去。

  白芍橫身一擋,也是一聲冷笑,叱道:「我家小姐,豈是你這等人說見就見?」

  官差獰笑,大聲道:「堂堂相府千金,怎麼會跑來葉城?我可不信!怕是江洋大盜就藏在這屋子裡,給我搜!」一個「搜」字出口,腰間鋼刀「嗆啷」出鞘,一肘撞開白芍,就向裡闖去。

  白芍大急,大聲道:「站住,你敢對我家小姐無禮!」

  「你們幹什麼!」青萍自內趕出來,張手攔在內室門口,大聲道:「你們敢強闖我家小姐住處!」

  「有何不敢!」官差冷笑,喝道:「你再不讓開,就怪不得官爺無禮!」

  青萍氣的全身發抖,咬牙道:「你們……你們連相府小姐也不放在眼裡……」

  自從阮雲歡住店,從沒有表露身份。此刻店小二聽她們一口一個「相府小姐」不禁臉白,顫聲道:「那位小姐當真是相府的小姐?這……這可是……」想著兩邊都得罪不起,不禁雙腿顫抖,說不出話來。

  官差冷笑道:「什麼相府小姐,定是江洋大盜假扮,若不然為何不敢出來!」見青萍雖然臉色發白,卻仍攔在門口不讓,不禁焦躁起來,一隻大手向她推去,喝道:「讓開!」

  青萍見他無禮,忙身子一縮避開,小臉兒頓時漲的通紅。

  那官差見她容貌秀麗,不禁嘿嘿一笑,說道:「小丫頭生的倒是水靈!」說著伸手向她臉上摸來。

  青萍似乎嚇的傻了,竟然站著一動不動。

  眼看一隻臭手要摸在她臉上,但聞門外一聲暴喝,「狂徒無禮!」一條人影疾閃而入,一把刁住官差手腕狠狠一擰。

  「啊……」劇痛驟起,官差殺豬般的叫了起來,大聲罵道:「是哪個王八蛋,還不放開爺爺!」

  「你給誰當爺爺?」趙承咬牙,捏著他手腕的鐵指驟然加力,人聲吵雜中,仍能聽到骨頭細微的碎裂聲。

  「啊……疼!疼死了,快放手!」官差大聲嚎叫,眼淚也疼了出來。

  趙承冷笑一聲,飛起一腳踢在他膝彎,將他擰跪於地,冷笑道:「給這位姑娘磕頭賠罪,大爺就饒了你!」

  官差倒也強悍,雖然疼的全身發抖,卻仍大聲喝道:「你是哪來的刁民,敢羞辱官爺!」向著門外大喝,「你們,還不進來給我打……唉喲,疼死我了!」

  門外衙差見狀,忙紛紛抽出鋼刀湧了進來,向趙承襲去。趙承冷笑一聲,手指不鬆,身子一轉坐在官差身上,雙腿連踢,只聽「啊喲」聲伴著「噹啷」聲,十幾名衙差的鋼刀全部脫手飛出,撞上牆壁又掉在地上,而眾衙差手腕、膝彎、腦袋被連續踢中,哭爹喊娘滾倒在地爬不起來。

  正鬧的不可開交,只聽門外喝道:「住手!怎麼回事!」跟著門口奔進一個人來,身材高大健碩,足足比趙承高出兩個頭去,像一座鐵塔一樣。

  「張校尉,你可算來了!」趙承屁股下的官差大喜,連忙大聲道:「張校尉,這個刁民敢打官差,一定和江洋大盜是一路的!你快將他拿下啊,疼死我了……」隨著趙承指力暗加,又是疼的喊了出來。

  張校尉瞧了瞧趙承,又瞧了瞧掉落一屋子的兵刃,心裡也是暗驚,大聲道:「你是何人,為何阻擋差爺辦案!」

  趙承將那官差當了椅子,蹺起二郎腿,舒舒服服的坐著,悠然道:「差爺辦案大爺不管,但是攪擾我家小姐,欺辱小姐的丫鬟,就是不行!」

  官差大聲道:「如果當真是小姐,出來一瞧就是,躲在屋子裡不肯見人,還不是江洋大盜假扮?」

  張校尉也點頭道:「這位兄弟,我們奉命辦案,還請小姐出來一見,只要屋子裡沒有收藏江洋大盜,我們立時給小姐賠罪!」

  趙承冷笑道:「我家小姐可是相府千金,憑誰想見就能見的?」

  張校尉見他執意不肯,兩個丫鬟又是齊齊擋在門口,心裡越發有底,不禁冷笑道:「就算是相府千金,阻撓官府辦案,也說不過去!此刻不讓,一會兒打鬥起來傷到小姐,恐怕不妥吧!」

  這時門外聚了許多客棧裡瞧熱鬧的客人,突然人群中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說道:「這屋子裡確實住著位小姐,只是昨兒半夜我起夜時,瞧見那位小姐去了偏院,怕是此刻不在屋子裡吧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14 AM

  第077章:拖他們出去遊街!

  一位小姐,半夜出去,身邊又不帶丫鬟……

  眾人頓時一寂,店小二結結巴巴道:「不……不會吧,偏院住的,是……是位公子……」

  公子住在偏院,小姐半夜前去……

  只這兩句,眾人的腦中迅速自動補充情節,頓時議論紛紛。趙承目光向那胖胖的中年婦人一把,臉上卻露出一抹愣怔,回頭向白芍、青萍二人望去,似乎在確認什麼。白芍臉上現出一抹驚慌,卻大聲道:「你們胡說八道什麼?我們小姐明明就在屋子裡,因昨兒趕路累了,今日起身晚些罷了!」喊聲雖大,卻顯的心虛。

  青萍也白著一張小臉忙著點頭,「就是!就是!我家小姐只是累了!」

  兩人越是解釋,越是令眾人生疑。張校尉挑了挑眉,冷笑道:「既然在屋子裡,為何不讓我們一見?」

  白芍怒道:「方才不是說了嗎?我家小姐還不曾起身,怎麼見你?」

  張校尉冷哼一聲,說道:「那就讓小姐出聲應一聲兒,我們聽了小姐的聲音,才知道你們沒有撒慌!」

  白芍張口結舌,說不出話來。青萍白了一張臉,仰首道:「我們小姐千金貴體,為何要與你一個不相識的男子說話?你這般強求,就不怕相府問罪?」清亮的聲音,帶著些飄忽,顯的極為心虛。

  張校尉冷笑道:「我們奉命辦案,誰管你什麼相府不相府?」正要喝命搜查,便聞手下一人道:「大人,既然這是相府小姐的住處,我們便先到別處去搜,若是旁處搜到了人,便不用打攪相府小姐!」

  張校尉挑眉,仿佛得了個好主意,連聲道:「不錯!不錯!你們守在這裡,不許任何人進去,旁的人跟我來!」一揮手,帶著人就走。

  趙承下邊當椅子的官差連聲道:「張校尉……校尉大人,我呢?快救救我啊!」

  趙承眼瞧著衙役官差隨著張校尉退了出去,向白芍望了一眼,突然直著嗓子喊道:「噯呀,張校尉,前邊那幾家還不曾搜,怎麼就去了偏院?」一邊嚷,一邊匆匆站起身來,手卻忘了鬆開,拖著那官差一路追了出來。

  白芍也是大為著急,緊追到門口,眼巴巴的瞧著眾官差後邊跟著一大堆的閒人湧進了偏院,小臉慘白,眼圈兒卻紅了,那模樣仿佛隨時哭出聲兒來。

  客棧偏院有獨立的院門,裡邊共有三間房子,店小二追在張校尉身後進去,說道:「這位公子怕吵,自個兒將偏院包了下來,三間屋子只住了他一人……」

  話還沒有說完,就聽一間屋子裡傳來劇烈的「吱嘎」聲,伴著男子的低吼,女子的嘶喊。

  店小二一愣,後半句話再也說不出來,張大嘴巴呆住。難道,真是那位仙子般的小姐半夜來了偏院?

  此時跟來瞧熱鬧的都是閒人,一聽這些動靜,男人頓時興奮,女子便覺臉紅,幾個四、五十歲的婦人臉上現出些扭捏的神色,目光一瞟一瞟,瞟向人群中年輕的男子。

  張校尉聽到動靜,臉上便現出喜色,假意向店小二喝道:「你不是說只住著一人?這裡邊怎麼會有兩個人的動靜?」說著大步向前就要闖進去。

  「官爺!官爺!」趙承拖著那官差趕到,賠笑道:「官爺,你聽聽裡邊那動靜,此時進去壞人好事不好吧?」

  張校尉冷笑道:「怎麼,難不成裡邊是你家小姐?」

  趙承嚇了一跳,忙雙手連搖,連聲道:「不是!不是!大人這話可不敢亂說,壞了我家小姐清譽,我們做下人的可都是死罪!」

  旁觀眾人見他一雙眸子不斷向那房門瞄去,臉上還有一些壓抑的憂急,更是肯定裡邊就是那位不肯露面的相府小姐,便有人喊道:「既然不是你家小姐,你又多管什麼閒事,快些讓開!」

  趙承急的跳腳,大聲道:「官爺查的是江洋大盜,難不成江洋大盜是女子?為何定要咬住了我家小姐?」

  大凡人類,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本質,尤其是市井小民,瞧見高高在上的高官貴胄,自己企望不及,便低眉順目,甚至阿諛巴結,若有一日這些人倒黴,必然是幸災樂禍,落井下石,巴不得將對方踩在泥裡。

  此時圍觀眾人大多是不相干的百姓,但是瞧趙承的樣子,都已經認定裡邊那位是什麼阮相府的小姐。想到那天上的雲彩瞬間就會跌落到塵埃,頓時滿足了某些人扭曲的心理,加上一些別有居心的人一煽動,頓時在那裡大聲鼓嘈。

  張校尉得到眾人支持,心中大為得意,又聽說那位阮大小姐生的如何如何貌美如仙,便覺全身燥熱,就算不能睡上一夜,也想瞧瞧此刻衣衫不整的大好春光。當下清咳一聲,正了臉色,大聲道:「雖說裡邊未必是江洋大盜,但此等行徑有傷風化,本校尉既然遇上,豈能不管?」向兩邊一瞧,大聲道:「給我踹門!」

  一聲令下,旁人哪裡還管趙承阻攔,早有兩個差役提腳狠狠踹了出去。隨著「光」的一聲大響,木門飛入屋內,而屋子裡的人卻似渾然未覺,那曖昧靡廢的聲音更是沖入眾人耳鼓。

  張校尉大聲道:「進去瞧瞧!」一馬當先,首先沖了進去。

  眾差役一聽有好戲可看,哪個也不肯落後,連帶著瞧熱鬧的百姓,亂哄哄的擠了進去。但見諾大的一間屋子裡,一張寬大的木床簾幔低垂,隨著女子的嘶喊聲正不斷搖晃。

  張校尉大步上前,大聲喝道:「裡邊的人做什麼,快出來!」大手一伸,一把將整副帳幔扯了下來,露出床上兩具糾纏的人影。

  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,頓時令室內所有的人熱血沸騰,而床上二人卻仍然沒有覺察,仍然繼續。眾人瞧了片刻,有幾人慢慢回過神來,吞了口唾沫道:「將他們拉起來,瞧是不是相府的小姐!」

  張校尉最初瞧見,也是心搖神動,可是瞧到第二眼,突然覺出有什麼不對。聽到這話正要阻止,卻見已有兩名官差上前,一人把手,一人拉腳,將那一把男子拖下床來,將女人整個暴露在眾人面前。

  「咦!」旁邊一名差役驚異的喊了一聲,失聲道:「怎麼是七夫人?」一句話喊出,驚覺走了嘴,忙用手將嘴捂上,目光驚怯的瞟向張校尉。原來床上的女子,竟然是張校尉新娶的第七位小妾。

  張校尉瞧清楚女子的面容,頓時臉色大變,怒喝一聲,「賤人!」大步沖上,一把抓住女子長頭提了起來,揮手重重兩記耳光。

  那女子正在疑惑,突然兩掌打來,腦中更是迷糊,睜眼見是張校尉,雙手雙腿立刻纏了上來,嬌聲道:「爺,妾身伺候的不好麼,為什麼動怒!」湊過唇去,膩聲道:「快點嘛,人家還要……」

  頓時將在場男子聽的呆在當場。場面急轉直下,一時間搞不清是什麼狀況。

  這個時候,就聽門口有人恍然的聲音道:「哦,難怪官爺著急,原來是如夫人在這裡!」眾人一聽,臉上都現出些古怪的神色。

  眼前這位風騷至極的女子不是什麼相府小姐,而是這位張校尉的小妾?張校尉搜捕江洋大盜,卻搜到自己的小妾偷人,還引了這麼多屬下和百姓圍觀,這可真是奇談啊!

  竊議聲、譏笑聲,頓時響成一片。張校尉一個激靈回神,如今也顧不上追究為什麼相府的小姐變成了自己的小妾,揮手就是一掌,將那女子打了出去,怒極氣極,竟然想不出該如何是好,只是連聲罵道:「賤人!賤人!」

  女子被他打的滾了出去,恰和地上的男子滾成一團,此刻才瞧見這屋子裡有這麼多的人,不禁失聲尖叫,身子縮成一團,躲在男子身後。

  男子正在做那事的時候,突然被人拖下床下,也是一臉迷惑,一把摸到身邊女子,便一把拖過,仍要壓上身去。

  眾人瞧的極為不堪,便聽人群中有人道:「這樣的狗男女,應該拖去遊街!以正視聽!」

  「對對!遊街!」

  「不錯!拖他們出去遊街!」

  呼喝聲中,早有回神的百姓沖上來,將二人拖的拖,扯的扯,拽出屋去。

  男子被早晨的涼風一吹,也緩過神來,一見自己光著身子站在院子裡,四周圍著一大群人,頓時尖叫起來,「你們幹什麼?放開我,快放開我!」掙紮著便要擺脫拉著他的兩人。

  那兩人死死將他拽住,大聲道:「你是哪裡來的混蛋,跑到我們葉城做這偷雞摸狗的事!」

  男子驚道:「什麼偷雞摸狗?」一回頭,卻見另兩人拖著一個光著身子的女子,一驚之後似乎想起什麼,忙道:「我是來葉城辦事,半夜裡這位小姐摸上門來,說什麼對我一見鍾情,念念不忘,我……我一時胡塗……」目光在人群中亂瞄,卻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,頓時驚出一頭冷汗。

  此時白芍剛剛探頭探腦進了偏院,一眼瞧見那男子,失聲喚道:「李公子!怎麼會是你?」

  這個丫頭認識這位公子?

  頓時,所有八卦的頭腦都又轉了過來。說是相府千金來會這位公子,如今雖然床上的女人換成了張校尉的小妾,可是這位相府的丫鬟又認識李公子,看來其中還是有些蹊蹺。

  便有人問道:「姑娘,你認識這位公子?」

  白芍忙點頭,說道:「這位公子可是大人物,你們得罪不起,快將他放了吧!」

  大人物?大人物的醜事?這怎麼能放?

  便有人問道:「什麼大人物,難不成是朝裡的大官兒?」

  白芍搖頭道:「他雖不是什麼大官兒,可是他是建安侯府的乘龍快婿,名喚李成璧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14 AM

  第078章:小姐遇害

  侯府啊!

  眾百姓眼裡幾乎都冒出泡泡來。那可是見沒見過,想沒想過,天上宮闕一般的地方,怎麼今天這樣的醜事撞到自己手裡?

  李成璧一眼瞧見白芍,迷蒙的目光終於變的清醒,頓時像見鬼一般,一張臉變的慘白,身子向後一縮,仿佛生怕她看到一般。

  有人不信,笑道:「小姑娘別說笑了,侯府的乘龍快婿,怎麼會跑來這裡廝混?」

  「對啊!」白芍似乎也怔了怔,瞧著李成璧道:「李公子,你十幾日前才娶了秦大小姐,怎麼今日在這裡……在這裡……」側目向七夫人瞧了一眼,俏臉頓時漲的通紅,說不下去。

  李成璧張了張嘴,吶吶道:「我……我不知道,我是……我是陽川縣的文書,來……來葉城處置公務,我……我……」極力想要撇清,觸上白芍純淨的目光,卻心底一寒,再也說不下去。

  之前那位胖胖的中年婦人連忙說道:「想來是一場誤會,堂堂侯府的孫女婿,怎麼會貪圖張校尉家的小妾,豈不是笑話?」

  人群中一個人的聲音不陰不陽的道:「這位大嫂,你如何知道他是建安侯府的孫女婿,剛才這位姑娘可沒有說過,難不成大嫂和這位公子認識?」

  一句話提醒,眾人又都嚷道:「是啊,這位姑娘只說是建安侯府的乘龍快婿,你怎麼知道是孫女婿?想來是一夥兒的!」

  又一個聲音道:「剛才可是這個女人指證相府小姐來了偏院。」

  「不錯!分明是張校尉的小妾,為什麼要冤枉相府的小姐?」眾人跟著嚷了出來。

  是啊?為什麼?

  不少人問了出來,夾在人群中的幾個人也是一臉茫然。今天不是該將阮雲歡和李成璧捉姦在床,逼阮雲歡給李成璧做妾嗎?怎麼床上成了張校尉的小妾。

  白芍似笑非笑的盯著李成璧,說道:「如今怕是只有李公子說的清楚!」

  李成璧被她幽冷的眸光一掃,頓時心頭一寒,突然狠狠咬牙,向胖婦人一指,說道:「我……我本是來處置公務。昨兒住店時,這位大嫂……這位大嫂說,有一個人想見我,會夜裡來會,我……我一時糊塗便應了下來,並不知道……並不知道來的是誰……」

  一番話說出,院子裡眾人頓時大譁,大聲道:「原來是七夫人偷人,這個婦人穿針引線!」

  胖婦人臉色大變,失聲道:「李……李公子,你說什麼?」

  張校尉在一大群下屬面前丟盡臉面,此時一聽這話,頓時大怒,想都不想,反手一掌擊在七夫人臉上,狠罵道:「該死的賤人!來人,給我拖去活埋!」一句令下,馬上有差役來拖七夫人手臂。

  「啊……」七夫人大聲尖叫,搖頭道:「不!不!不是!我沒有!我沒有!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公子,更不曾和他私會,爺,你信我,你信我!」盡管她哭的涕淚橫流,說的聲淚俱下,但眾人親眼瞧見的事,怎麼會因為她一句「沒有」就忘了?

  胖婦人眼看七夫人光著身子被人拖著向院外去,臉色越發變的慘白,向著李成璧尖聲大叫,「李公子,這事兒是你應下的,如今事敗,你怎麼推我一人頭上?」

  眾人一聽,不少人叫了起來,「果然是勾結了的!」

  前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接著道:「這位大嫂,你替人穿針引線做這等勾當也就罷了,卻為何替人遮掩,為什麼又胡亂扯上旁人?」

  胖婦人懵了,又是搖頭又是擺手,連聲道:「不!不是!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

  「白芍,出了什麼事?」正在這時,一道清亮的聲音在偏院門外響起,如雛鶯穿雲,煞是好聽。

  眾人一靜,都齊齊回頭向外望去。但見庭院樹下,初開的海棠邊輕盈盈立著一個少女,白色的百蝶羅繡裙隨風飛舞,雖然臉上戴著面紗,瞧不清面容,但那一頭烏黑翻飛的秀髮,已令人精神為之一爽。

  白芍忙迎了出去,說道:「小姐,你起了?怎麼不多睡一會兒?」

  小姐?相府小姐?

  眾人頓時一片靜默。聽這丫鬟的口氣,剛才這位相府小姐不肯出來見人,只不過是因為沒有起床?怪不得隨從、丫鬟拼命擋著不讓人進去!

  「嗯!」阮雲歡抬起纖纖素手,輕輕按了按額角,嘆道:「好了一些,只是還有些昏沉!」抬起頭來,又向人群一掃,問道:「究竟出了何事?你在這裡做什麼?」

  白芍忙道:「小姐,這裡汙穢的很,不要髒了小姐的耳朵,快回去罷!」

  扶著阮雲歡正要轉身,卻見青蓮急匆匆的奔了過來,說道:「小姐,你瞧,這是什麼?」

  「什麼?」阮雲歡皺了皺眉,瞧著她手裡的一隻細細的竹管。

  人群中突然有人道:「那是吹迷藥的管子,姑娘哪裡尋到?」

  青萍嚇了一跳,說道:「方才小姐起了身,我收拾屋子時,在窗戶下瞧見,因不是我們自個兒的東西,便來問問!」一轉身,看到不遠處立著兩個官差,忙將竹管送了過去,說道:「差爺,有人說這是吹迷藥的管子,怎麼會掉在我們小姐的屋子裡?」

  那官差一怔,見是個清秀可人的小丫鬟,便接了過來,湊鼻子在竹管上一嗅,點頭道:「不錯,就和前兩天抓到的採花賊用的一樣!」

  轟……

  一句話,全場頓時如炸鍋一樣,議論紛紛。

  前幾天葉城鬧採花賊,壞了好幾家的女兒,想不到,如今採花賊用的迷藥、竹管,竟然又再出現。

  阮大小姐的身子挺的筆直,一雙清透的水眸,露出深深的恐懼,抓著白芍的小手,輕輕的顫抖。白芍也是瞬間臉色煞白,指著李成璧顫聲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你們好狠毒,我們小姐雖然不是夫人的親生女兒,卻又礙著你們什麼事,為什麼要害她?為什麼要害她?」

  青萍也是一臉震驚,結結巴巴道:「天吶,怪不得今天小姐叫都叫不醒,原來是中了迷藥……」

  兩個丫鬟你一句我一句,頓時將百姓激怒,大聲道:「七夫人偷人也倒罷了,原來還要趁機害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姐,這等人,還留著幹什麼?拉出去遊街,活埋……」

  有不知道的人便問:「這位小姐怎麼不是夫人的親生女兒,難不成是庶出的?」

  便有人悄悄答,「是阮相先夫人的女兒,如今的夫人不過是個繼室!」

  「哦!難怪被夫人嫉恨!」恍然大悟的話,故意拔高了聲音。

  所有的事情串了起來,迅速在大家的腦子裡成形。這位胖婦人是建安侯府的人,所以知道李成璧是建安侯府的孫女婿。七夫人和李成璧勾搭成奸,是她從中穿針引錢。這一回李成璧又來葉城和七夫人私會,恰趕上阮大小姐也來了葉城。胖婦人便和人竄通,將阮大小姐迷暈。待李成璧和七夫人完事之後,放到李成璧床上,再將人引去偏院,借機壞了阮大小姐的名節。

  只是不知道何處出了偏差,阮大小姐雖然被迷暈,卻沒有被劫走。所以官差在房外鬧的天翻地覆,阮大小姐都沒有一點動靜。兩個丫鬟的緊張著急,隨從趙承的拼死相護,也就有得解釋。而七夫人和李成璧貪戀那等事,也沒有及時離開,卻被胖婦人引來張校尉,抓個正著。

 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!眾人心裡暗嘆。

  瞧瞧如臨風仙子般嬌怯怯的阮大小姐,再瞧瞧光著身子,形容狼狽的李成璧,無論如何將這兩人放不在一處。頓時便有人大聲嚷道:「這婆娘如此可惡,不能放過她,抓她一起遊街!」

  「對!抓她遊街!」

  「抓她遊街!」

  一片叫嚷聲中,人群一湧而上,向胖婦人沖來。胖婦人大驚失色,轉身想逃,旁邊伸出一腿,一勾將她絆倒。胖婦人噗的倒地,頓時十幾隻手按上,將她死死壓住。

  事情的演變,完全超出原來的預料。張校尉一張臉乍青乍白乍紅,變了五六回顏色,最後終於一咬牙,大聲道:「將這三個狗男女一同綁上遊街!」

  連胖婦人也成了狗男女。

  撐起木架的馬車很快趕了過來,兩個男女面對面綁在樁子上,胖婦人也被人剝個幹淨,露出一身高低顫抖的肥肉,綁在木樁的前邊,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轟隆隆的趕出客棧,向最繁華最熱鬧人群最密集的街道行去,片刻間,客棧內變的一片寂靜。

  掌聲悠悠的響起,屋簷下的暗影裡,一條俊挺的身影慢慢的踱了出來,淳于信唇角含笑,贊道:「精彩!精彩!阮大小姐出手,一向是大手筆,當真精彩!」

  他的出現,倒令阮雲歡頗為意外,水眸掃過他微有雜塵的錦袍,微微抿唇,露出一抹笑意,淡道:「四殿下說的什麼,臣女不懂!」心裡猜測,難道他是一路急趕,剛到葉城?

  又裝傻!

  淳于信翻個白眼,也不拆穿,只是慢慢的行到她面前,目光向白芍、青萍二人仔細瞧了瞧,大拇指一翹,贊道:「二位姑娘演的不錯,當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!」

  從豐城一路回京,白芍、青萍二人也和他慣熟,聽他語氣調侃,都裝做沒有聽出來,一同福身行禮,含笑道:「謝四殿下誇獎!」

  淳于信笑起,斜睨著阮雲歡道:「我早該料到你沒那麼容易被人算計!」三天前,他聽說阮雲歡出京,就命人細細查過,得知她身邊原來的十二隨從留了四人在京,另外八人四明四暗跟隨,也就沒有擔心。

  哪知隔了一天,突然聽說驍騎營有一百兵馬調動出城,他就暗吃一驚,追查之下,竟然是和阮雲歡去的方向一路。雖然知道阮雲歡智計百出,知道十二隨從武功高強,但是……一百名身經百戰的將士,真馬真槍實幹,怕是也難應付吧!

  擔心之下,他來不及多想,立即離京,連夜疾馳,只盼來的不會太晚。哪裡知道,進了葉城,並沒有他想像中的慘烈廝殺,而是上演了一出精彩好戲。他不必細問,也知道一切都是阮雲歡籌劃。

  阮雲歡見他眸子清亮,知道這一切已經被他看穿,微微一笑,卻搖頭道:「四殿下說什麼?雲歡被人下了藥,此刻還糊塗著,當真聽不明白!」搖了搖頭,轉身向房間行去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15 AM

  第079章:讓他吃些苦頭

  還裝傻裝上癮了!

  淳于信失笑,隨後亦步亦趨的跟來,輕聲嘆道:「我早該知道,帝京城外的襲營,你早就知道是沖你而來!也早該知道,你也早已料到這一回會有人出手!或者,你離開帝京,本來就是給人機會!可是……」抿了抿唇,閉口不語。

  阮雲歡款款在椅子上坐下,命青萍奉茶,才淡淡問道:「可是什麼?」

  淳于信向她深深凝視,一個字一個字道:「我不知道,豐城相遇之後,我何處露出破綻,竟然讓你知道我的身份,並加以利用?」

  在他心裡,對眼前的女子存著無數的疑惑。比如,她從順城回帝京,不過是從外祖父家回自個兒家,為什麼一出順城就將阮相府當成了戰場,不但帶著十二個武功高強的隨從,還有一個深通藥理,善於查毒的丫鬟,更甚至,連她自己也身有武功。

  利用嗎?

  阮雲歡微笑,捏著杯蓋的手微停,淡笑道:「四殿下去過豐城嗎?臣女並不知道,臣女只記得,和四殿下是在太子府中初遇!」

  「你……」淳于信氣結,看到她淡然的笑臉,卻又瞬間沒了脾氣。自從相識以來,不管鬥智鬥力,他竟然次次輸的一塌糊塗,更不用說斗嘴了!搖了搖頭,淳于信將剛才的惱意拋之腦後,唇角卻不覺勾出一抹笑容。望著眼前完好無損,還能和他調花槍的她,心裡無比輕鬆。

  等淳于信離開,趙承才進來回道:「小姐,官府守了四處城門,正在加緊盤查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問道:「人呢?」

  趙承自然知道她問什麼,躬身道:「甘義已將人帶出城去,請小姐放心!」

  阮雲歡點頭,含笑道:「那我們今日再看一天好戲,明兒再走罷!」

  趙承躬身領命,退出去安置。

  到下午的時候,周威傳來消息,馬車遊過街之後,在府衙前示眾三個時辰,於申時出城,在城東的亂葬崗上將胖婦人和七夫人活埋,李成璧被毒打一頓趕出城去。

  這種事,總是對男子較為寬容。

  阮雲歡嘆了口氣,也不以為意,瞧著白芍笑問:「你昨晚將李公子怎麼了,他見了你嚇成那樣?」昨天兩個黑衣人從房間裡劫走的,是假扮成自己的白芍。

  白芍「嗤」的一笑,說道:「也沒什麼,不過是讓他吃些苦頭!」

  青萍橫她一眼,撇嘴道:「只是吃些苦頭,他能那麼聽你的話?」如果不是白芍,李成璧怎麼可能倒戈一擊,指證胖婦人?

  白芍挑眉道:「有你那肚子痛的藥,他想不聽也不行!」似乎想起什麼,向周威問道:「解藥給他吃了?」

  周威笑道:「是!搓了個大泥丸子給他!」

  一句話引的眾人都笑了出來。

  那種藥丸,只會讓人肚子痛,卻沒有毒,看來白芍是拿來當毒藥使了。

  等周威出去,白芍才扯著青萍衣裳問道:「我還不曾問你,你下的藥怎麼那麼重,眾人都闖了進去,那兩個人還……還……」想到早晨偏院裡的情形,饒是她自詡膽子大臉皮厚,也不禁臉紅。

  青萍一張俏臉更是紅的要滴出血來,嚷道:「哪裡怨得著我?我一向只配製一些防毒解毒的藥物,第一次配那……那種藥,生怕誤了小姐的大事,不小心便下的重了些!」

  看兩個人不死不休的樣子,豈止是下的重了些?

  阮雲歡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  白芍向阮雲歡身邊湊了湊,悄聲道:「小姐,聽路寧說,四殿下昨兒急匆匆出城,一夜馬不停蹄的急趕,今兒一早才進的葉城,來了後也不見有什麼急事,今兒一天在那房間裡看書,不知道來做什麼?」

  阮雲歡心頭一動,抬頭向斜對面淳于信的房間瞧了一眼,皺眉道:「公子王孫,都有些怪癖吧,不用理他!」

  白芍抿了抿唇,低笑道:「怎麼奴婢覺得,他似乎是沖著小姐來的!」

  「死丫頭,胡說什麼?」阮雲歡笑罵,向她橫了一眼道:「若是不累,就去找趙承,准備明兒上路的東西!」心裡也不覺在想。他一夜疾馳,匆匆趕來,此時見她不走,便也住了下來,難道……當真是為她而來?

  白芍笑道:「小姐有命,奴婢就是累也得去不是?」扮個鬼臉,跑出門去。

  阮雲歡笑著搖頭。這一世的白芍,有和自己一起長大又一起習武的經歷,比上一世又多了幾份親密,不似主僕,倒像是姐妹。

  「小姐將這丫頭慣壞了!」青萍也是笑著搖頭,替阮雲歡換了一盞熱茶,問道:「小姐不去歇歇?昨夜沒有好睡,明兒還得趕路!」

  阮雲歡搖頭道:「不用了,倒是有些氣悶,我們出去走走!」又抿了口茶,便起身向外去。

  青萍忙跟了上來,問道:「小姐去哪裡,要不要喚趙承幾人跟著?」

  阮雲歡失笑道:「這客棧甚大,我們只在客棧裡走走就是!」

  青萍恍然,笑道:「奴婢以為小姐要上街呢!」見晚來的風有些急,又忙直著嗓子喚何媽媽,「給小姐拿件披風過來!」

  阮雲歡橫她一眼,笑道:「哪裡那麼嬌弱?」卻也不阻止,信步向花木扶疏的地方行來。

  歸來客棧是葉城最大的客棧,前邊一座二層的酒樓,後邊是一連三進的院子作為客房。客院的左首,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,供客人游賞。

  阮雲歡瞧見這裡,點頭笑道:「這客棧主人倒是位雅人,難得將這麼大的地方建成花園!」見花園裡有座三層的亭子,看著別致,便道:「我們上去瞧瞧!」

  三層的亭子看著不高,站在上邊,卻將整個客棧收入眼底。阮雲歡正臨風賞景,便聞傳來隱隱的絲竹聲。

  阮雲歡微詫,循聲望去,但見隔著一堵高牆,隔壁的院子裡正有十幾個女孩子坐在樹下練琴。

  青萍見那院子不大,後邊也只兩排屋子,不由奇道:「這家好奇怪,瞧著是尋常人家,怎麼養了這麼多女兒?」

  阮雲歡一愣,瞬間明白過來。

  秦樓楚館,在大鄴朝極為盛行,朝廷設有專門管理這一行的官員,由於官府的支持,民間便興起了專做這門生意的行當,稱為「教坊」!

  這種地方各處收購甚至拐騙頗有姿色的女孩子,大多從五、六歲開始,便放在一處教養,除去歌舞絲竹之類,更甚的便是從小訓練伺候男子的功夫,養到十幾歲,或轉手賣入青樓,或另有自個兒的地方接客。這一類的女孩子,往往比官妓更受豪門弟子的歡迎。

  瞧隔壁那所院子的情形,阮雲歡便知道是專門調教姑娘的教坊。她因為上一世的經歷,對這些略有所知,卻沒法向青萍解釋,只得一笑,說道:「這世上奇怪的東西多的是,哪裡問得過來?」正要轉身離開,卻聽絲竹聲中,一陣輕柔美妙的歌聲響起,如空穀回音,飄蕩在風中。

  阮雲歡腳步頓停,霍的一下回過頭去。

  雖然重活一世,但是,這個聲音,她永遠不會忘記!

  「小姐,怎麼了?」青萍見阮雲歡臉色微變,不由有些擔心。從小到大,小姐一向是淡定如恆,還從沒見她為什麼事失色。

  「沒事!」阮雲歡搖頭,深吸一口氣,表情已經由震驚到深思,再從深思到平靜。目光向那邊院了一掠,說道:「回去吧!」轉身下亭。

  剛下亭子,恰何媽媽取了披風趕來,笑道:「小姐的腿腳倒快,老奴險些沒趕上!」還要再說,見青萍在一旁使眼色,忙閉了嘴,替阮雲歡將披風披上。

  阮雲歡一邊往回走,一邊道:「青萍,你去將汪世喚來!」汪世是十二隨從中年齡最大,也是相貌最平凡的一個,平時走在街上,就像一個最不起眼的尋常百姓。

  青萍應了一聲,匆匆跑去。

  等汪世來的時候,阮雲歡已封好一封信,交到他手上,說道:「你去隔壁院子,問方才唱歌的姑娘……」輕聲低語,細細囑咐。

  汪世默默聽了,也不多問,接過信躬身退了出去。隔了一盞茶時候,回來稟道:「果然有小姐說的那人,小人已依小姐吩咐,將事辦妥!」

  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那就好!」側頭想了想,暗覺好笑,不覺唇角揚起,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。她沒想到,那個人會在葉城被她撞上,較上一世的初見,整整早了三年。那麼,她這一番安排,又會有什麼改變呢?

  她很期待!

  「一個人偷樂什麼?」門口淡淡的聲音帶著一些戲謔,淳于信漫步跨進門來。

  阮雲歡抬頭瞧著他,不覺笑意更深,含笑道:「四殿下這話怎麼聽?」

  淳于信見她一不站起見禮,二不讓座,也不以為意,隨隨便便在她對面坐下,說道:「那位七夫人和胖婦人被活埋了!」

  阮雲歡點頭,「我知道!」

  淳于信見她面容平淡,絲毫不為兩條人命有一點動容,不禁身子前傾,往前湊了湊,說道:「阮雲歡,那是兩條人命!」

  阮雲歡揚眉,「我知道不是狗命!」如果是狗命,或者可以放過!

  淳于信無語。隔了半晌,才嘆了口氣,說道:「你可以不做到這一步!」四殿下並沒有婦人之仁,但是想到眼前嬌怯怯的小姑娘連眼都不眨就除掉兩條人命,卻有些別扭。

  阮雲歡一聲冷笑,也再不隱瞞,只是淡淡道:「難不成任由她們一計不成再出一計,我阮雲歡就只能抵擋?」

  淳于信一窒,點頭道:「那胖婦人定是建安侯府的人,死不足惜,可是那位七夫人……」

  阮雲歡端茶啜飲,冷冷道:「怨只怨,她跟錯了人吧!」如果沒有上一世的記憶,她也不會知道,一名尋常校尉的小妾,竟然是建安侯府重要的棋子。

  今天的情形,淳于信自然知道張校尉也是陷阱的一部分,但不料阮雲歡並不以此為理由,絲毫不為自己辯解。向她凝視片刻,淡淡嘆了口氣,問道:「阮雲歡,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?」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16 AM

  第080章:不識好歹的丫頭!

  阮雲歡心頭一跳,抬眸向他一望,突然沖口問道:「四殿下希望雲歡是一個怎樣的人?」

  上一世的他,對她情深似海,生死相隨。那這一世呢?看到她的冷血和狠戾,會不會讓他退避三捨?

  淳于信微微一愣,一雙烏眸微瞇,現出一些迷離。

  在認識她之前,他欣賞的是端莊大方,舉止得體,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。可是,眼前這個行事狠戾,睚眥必報的女子,竟如夏日驕陽,光芒耀眼,不自覺的被她吸引。

  希望她是怎樣的人呢?

  往日不曾深思,此刻說起,連他自己也陷入迷惑。

  見他不語,阮雲歡突然不想知道答案,說道:「雲歡明日一早便行,便不與殿下道別了!」端茶不飲,一副要趕人的樣子。

  不識好歹的丫頭!

  淳于信大怒,霍的站起,冷聲道:「我倒忘了,阮大小姐腹有丘壑,胸懷乾坤,智計更是無人能及,倒是不必旁人擔心!」一甩衣袖,大步出門。

  阮雲歡微微抿唇,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,慢慢以茶蓋抿了抿茶葉,輕輕啜了一口,點頭道:「嗯,好茶!」

  青萍不解,俯身問道:「小姐,聽四殿下的意思,果然是為了小姐而來,有人相助不好嗎?小姐又何苦將他氣走?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我們還有事要做,他有自個兒的路要走,又何必一定要牽扯在一起?」話雖說的淡漠,心裡卻忍不住有些酸澀。如果,他和她在一起的結果和上一世一樣,那他和她,還是離遠一些好吧?

  第二天一早,阮雲歡一行十人離開歸來客棧,繼續趕路。而淳于信的屋子裡卻簾幔低垂,靜寂無聲,似乎還沒有起身。就連路寧等侍衛的房間,也是房門緊閉,沒有一人出來送行。

  阮雲歡似乎不以為意,登上馬車,即刻吩咐出發。剛走到城門口,便被人攔住。趙承躍馬上前,見正是張校尉守在那裡,便忙著行禮,問道:「張大人,為何攔路啊?」

  張校尉見是阮雲歡一行,便多了幾分警醒,說道:「那兩名江洋大盜還不曾抓住,來往車輛、行人都要檢查!」

  阮雲歡挑起車簾,但見城門口出城的人盤查極緊,進城的卻只是走個過場,心裡明白幾分,向白芍道:「你和趙承說,要查便查罷,查完了,我們早些趕路!」

  白芍點頭,揚聲向外傳了話,這才替阮雲歡戴好帷帽,扶著她下車。

  張校尉見阮雲歡倒是好說話,忙連聲謝過,向兩個手下一使眼色。兩個手下忙奔了過去,將馬車裡裡外外、上上下下搜了一遍,連車底都不曾放過,見實在搜不出什麼來,只好回去復命。

  張校尉眼中透出一些焦急,臉上卻不動聲色,向阮雲歡躬身行禮,說道:「我們職責所在,請阮大小姐莫怪!」一雙眸子卻向魯大虎、趙承等人臉上一一望過,似乎在查究什麼。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官府中人都像張校尉這樣,百姓才有安穩日子過,又哪有見怪之禮!」點了下頭算是還禮,轉身上車。

  車子重新啟動,粼粼的行出十幾米,趙承突然調轉馬頭奔了回去,從腰間拽下一個小布包向張校尉手裡一塞,含笑道:「這是我們小姐賞張大人的!」聲音不高不低,恰好能令旁邊的人聽到。

  張校尉一愣,問道:「什麼?」卻見趙承理也不理,調轉馬頭隨著馬車奔去。張校尉越發不解,將布包輕輕一掂,只覺入手沉重,還有金屬細碎的磨擦聲,裡邊不是金子就是銀子,心裡越發糊塗,要想去問,馬車早出了城走的遠了。

  「小姐,為什麼要給他銀子?」青萍不解。昨天的事,那張校尉帶人搜店,非要阮雲歡出面不可,分明也是受了建安侯府的指使,如今別的人活埋的活埋,被擒的被擒,他非但沒事,還賞了那麼一大包銀子。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給他銀子,自然是他還有用處!」

  白芍皺眉道:「還有什麼用處?難不成他還會替我們指證建安侯府?」

  阮雲歡聽她說的有趣,「嗤」的一聲笑出聲來,說道:「若是他這麼好收買,也就沒什麼用了!」

  今天張校尉沒有從自己馬車搜出什麼,只得放自己出城,可是經趙承那麼一來,又說是「賞」,而不是「謝」,這一字之差,聽在有心人的耳朵裡,便變了意思。再加上昨天李成璧的屋子裡,換上的人不是張三、不是李四,偏偏是他張校尉的小妾,不能不令人多想。

  恐怕……這位張校尉的日子,沒那麼好過了!

  輕鬆的馬蹄聲中,阮大小姐的笑容,越發歡暢。

  車行兩天,正午時分已經到了江州地界,阮雲歡命孫元先行,提前到江州府安置歇腳處,吩咐馬車緩了下來,悠悠慢行。

  這江州在帝京西北,此刻已是一片秋涼。白芍打起簾子,向外眺望,但見一馬平川的平原,一望無際,就連廣闊的藍天,也顯的高遠。白芍只覺得心胸頓開,贊道:「小姐,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地方,比起我們江南,別有一種風情!」

  阮雲歡點頭,瞧著廣沃的山野,不由來了興致,說道:「我們也去騎馬!」

  白芍眼睛一亮,大聲歡呼,向外邊喚道:「趙大哥,小姐要騎馬,快些備下!」

  趙承隨在車外早已聽到,含笑應了一聲。

  白芍忙著將車簾放下,青萍在車側箱子裡取出阮雲歡的騎馬裝,服侍她換上。白芍也匆匆換了衣裳,側頭向青萍道:「你不來嗎?」

  青萍笑著搖頭,「我騎術不精,還是不用拖累你們,小姐不在車子裡,我也好舒舒服服歇會兒!」

  阮雲歡失笑,「好像是我多為難你似的!」不理青萍,徑直帶著白芍下車。兩匹駿馬早已備好,二人翻身上馬,揚起馬鞭一甩,清脆的歡笑聲中,已經縱馬向前疾馳。

  趙承向周威叮囑幾句,也是雙腿一夾,不遠不近隨在身後。

  江州一帶少雨多沙,但見大片的農田裡,大多種著玉米、高粱等耐旱植物,再就是一片一片的瓜田,躍馬道邊,微風徐來,帶著瓜果的甜香。

  白芍看的稀奇,問道:「小姐,不是說江州少雨嗎?怎麼種這許多瓜?」

  阮雲歡含笑回頭,說道:「有些果肉多水的瓜,自然不是這裡種得出來的,可是這些果肉緊實,又極為甜香的瓜,便要少水才行!」

  「哦!」白芍似懂非懂,點頭道:「難怪聞著這縷甜香濃烈的緊!」

  雖然是秋涼,但這正午的太陽竟然也甚為炙熱,二人奔了一會兒,額頭已有汗冒出。白芍向前邊望瞭望,突然喜道:「小姐,你瞧,前邊有片林子,不如我們去那裡歇歇,等馬車跟了上來再上車罷!」

  「好!」想到穿林的涼風,果然比舒適的馬車還多些誘惑,阮雲歡欣然點頭,當先縱馬向那林子馳去。

  林子裡果然清涼許多。二人牽馬入林,要尋處舒適的地方坐下來歇歇。沒走幾步,白芍突然驚呼一聲,指著前邊道:「小姐,你瞧!」

  阮雲歡順著她的手指望去,但見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樹下,一個男子的身影雙腳離地,懸掛在一條橫生的樹枝上。許是還沒有死絕,又勒的難受,兩條腿正拼命的掙紮,一雙胳膊卻已經抬不起來。

  「小姐,要不要救下?」白芍緊張的問阮雲歡。雖然說自幼習武,也見過一些生死,但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掛在樹上,眼巴巴的瞧著他死,終究有些不忍。

  阮雲歡說道:「我們過去看看!」

  哪知道還沒等二人出手,就聽到一聲清脆的「哢嚓」聲響,跟著男子的身子一沉,隨著斷裂的樹枝,「砰」的一聲摔在地上。

  二人一愣,腳下便不自覺的停了下來。但見那男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,好半天才哼哼唧唧的爬起來,一手在地上狠狠捶了兩下,一手摸著脖子,才抬頭瞧了瞧大樹,又低頭瞧了瞧樹枝的斷口,愁眉苦臉的連聲嘆氣。

  白芍瞧的好笑,喊了一聲「喂!」見他回頭,便笑問:「你是想死,還是不想死啊?」這一走的近了,才看清長相。但見這人綸巾儒衫,生的眉清目朗,是個十八、九歲的書生。

  書生見是兩位姑娘,忙微垂了頭,不再直視,苦著臉道:「我自個兒上吊,自然是想死!」

  白芍笑問:「那為何方才你掛在樹上,還雙腳亂蹬,一副垂死掙紮的樣子!」

  書生聽她取笑,也不生氣,垂頭喪氣的道:「我哪知道,脖子掛在樹上會憋的那麼難受?」

  都想死了,還在想難受不難受?

  阮雲歡也忍不住笑了出來,問道:「你既然知道難受,便不會再尋死了吧!」

  書生嘆了口氣,抬頭瞧了瞧大樹,又摸了摸還疼的冒煙的脖子,說道:「我再想別的法子!」

  「你還要死?」白芍睜大了眼。

  「嗯!」書生點頭,咬了咬牙,似乎發狠一樣,說道:「我就不信,活著難,連死都難,我非死成一回不可!」

  白芍好笑,說道:「死了就沒命了!」

  阮雲歡也覺得有趣,說道:「怎麼,你死過好多回?」

  書生點頭,瞬間又變的愁眉苦臉,說道:「我就不明白,我怎麼就這麼倒黴,去跳井,井是枯的,去跳懸崖,又被樹掛住,去撞牆,生生將人家的牆撞個大洞,還得賠人家二兩銀子,如今上個吊,樹枝好生生的又斷了!我只是想死而已,為什麼也這麼難?」

  他話沒說完,白芍已捂著肚子笑的前仰後合,指著他笑道:「旁人都是千方百計的活著,還第一次見到好好的不活,千方百計要死又死不掉的,笑死我了!」

  阮雲歡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,向他上下打量一眼,突然心中一動,想起一個人來,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24 AM

  第081章:怎麼就非死不可

  書生嘆了口氣,起身行了一禮,說道:「在下宋文傑,讓二位小姐見笑!」

  白芍「嗤」的一聲笑出聲來,說道:「這位是我家小姐,我只是個丫鬟,可不敢當!」

  阮雲歡聽到「宋文傑」三字,不覺唇角挑起,說道:「原來是宋公子!」上下打量,見他衣衫不但皺巴巴的,還有好幾處撕裂,形容雖然狼狽,卻舉止有度,十分守禮。

  宋文傑雙手連搖,說道:「在下可不是什麼公子,不過是窮書生一個罷了!」

  白芍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見她目光裡有詢問之意,便問道:「你為何尋死,可遇上什麼為難的事?」

  宋文傑輕嘆一聲,苦笑道:「說出來,怕小姐和姑娘笑話!」

  白芍笑道:「剛才你尋死不成我們已經笑話過了,難不成還有更可笑的事?快說罷!」

  宋文傑見白芍性子磊落,阮雲歡話雖不多,但模樣也極溫和,便道:「我本是雲州一介書生,去年僥幸中了舉人,今年便報了吏部,參加今年秋末科舉,哪知行到半路,丟了官府發的浮票,看看盤纏也快用盡,我實在沒有法子,只有一死了之!」

  「不能趕考,你就不活了?」白芍瞪大眼,瞅怪物一樣瞅著他。

  宋文傑苦笑道:「我也不想,可是……可是我如今進退兩難,只有一死!」

  白芍道:「我雖只是個小丫鬟,卻知道官府的浮票可以補發,你回去補辦一張,再來趕考便是,怎麼就非死不可?」

  宋文傑搖頭道:「雲州離帝京千里迢迢,一來一回,便要走一年有餘,如今我就算回去,補了浮票,又如何趕得上今年的秋帷?」

  白芍皺眉道:「趕不上今年的,再過三年再來,總強過去死吧!」

  宋文傑臉現難色,說道:「姑娘有所不知,我父母雙亡,在叔叔家長大,為了我這次趕考,叔叔已傾盡全力,我縱回去,還哪裡湊得齊再來趕考的盤纏?」

 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!

  白芍感嘆,抬頭瞄了瞄阮雲歡。

  連張校尉都能送那麼一包銀子,這個書生瞅著可憐,或者小姐能夠相助。

  阮雲歡眼眸微瞇,默默的聽著。這位宋公子,上一世她雖然沒有見過,卻知道他的名字。他丟了浮票,無法參加科考,又屢屢自殺未遂,便流落帝京。三年之中,屢屢逢難,險象環生,卻每次都毫髮無損。

  有相士曾說,他是福星降世,不但自己遇難呈祥,便連他的身邊人也一起受到福佑。此話恰被淳于昌聽到,就設法替他補了浮票,在三年後的科舉中高中榜眼。而也正因為淳于昌的出手相助,宋文傑知恩圖報,從此也成了五皇子一黨的鐵心人物。後來淳于昌幾次遇險,輕易脫難,都有他在身邊。

  對相士的話,在上一世,阮雲歡本來不信。但是這一世……有了自己的重生,還有什麼是不能信的?

  見白芍望來,阮雲歡便點頭道:「銀子倒是小事,只是要再等三年,倒是可惜!」

  書生嘆道:「若果然只是為了銀子,也倒罷了,只是我臨走時,叔叔和家鄉父老都寄予厚望,就此回去,實在無顏以對!」

  「無顏以對就尋死?」白芍翻了個白眼。和阮雲歡一起久了,她和阮雲歡一樣,認為什麼事都沒有留住性命重要。

  阮雲歡默思片刻,說道:「宋舉人若是信得過我,便晚些尋死,容我想想法子!」不管這個人是不是福星降世,都不能留給淳于昌!

  宋文傑瞠大了雙眼,說道:「官府的浮票,沒有鄉中戶籍和文書,任誰也無法補辦,小姐有什麼法子?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說道:「我盡力一試,若是不成,你再死不遲!」

  宋文傑想了想,點頭道:「好吧!反正最差不過如此!」

  白芍見他受人恩惠一副坦然的樣子,不覺好笑。阮雲歡卻知道,像宋文傑這種人,迂雖迂了些,但是所謂大恩不言謝,他記在心裡,也就不會掛在嘴上。當下微微一笑,見趙承牽馬隨來,便道:「這位宋公子與我們一道去江州府!」

  「江州府?」宋文傑瞪眼。

  阮雲歡挑眉道:「怎麼?」

  「沒什麼!」宋文傑無力垂頭,說道:「我昨兒才從江州出來!」這裡雖然是江州地面,但要進江州府,還有十幾裡路,還要走回去啊!

  阮雲歡微微笑了笑,向趙承道:「讓他一匹馬罷!」

  趙承躬身領命,說道:「宋公子騎小人的馬便是!」

  宋文傑抬頭瞧了瞧阮雲歡,又瞧了瞧趙承的馬,半天無語。

  白芍撞了他一下,喚道:「喂,你傻了?」

  宋文傑呆了呆,一張臉漲的通紅,半天才吶吶道:「我……我不會……不會騎馬……」

  「嗤……」白芍笑了出來,指著他道:「一個舉人老爺,竟然不會騎馬!」

  宋文傑被她笑的更加手足無措,扭著雙手,低聲道:「家裡窮,連驢子都沒有一頭,更不用說馬!」

  他這話本來只是解釋,並沒有自卑的意思,卻聽的白芍惻然,說道:「啊喲,我可不知道!」她雖然是個丫鬟,卻也是出身靖安侯府,還當真沒見過這麼窮的人。

  阮雲歡笑道:「那就只好等車子罷!」命白芍牽了馬,自己與宋文傑前行,一路問些雲州的風情。宋文傑博聞強記,被她打開了話匣子,旁證博引,引經據點,講的頭頭是道,阮雲歡倒也聽的有滋有味。

  本來阮雲歡還想,自己以瞧田莊為名來到江州,雖然和阮一鶴是至親,前去探望是情理之中,但若是不去田莊反而直奔江州府府衙,總會令人起疑。如今有了宋文傑,倒是不用再想,當天遞了帖子,第二天就帶著宋文傑上門。

  阮一鶴聽說她來,命人迎進廳來,等她見了禮,忙喚了起來,瞧了她片刻,嘆道:「這十年不見,你長的這麼大了,和大嫂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,連神氣兒也相似!」

  十年前他還是一個懵懂少年,阮雲歡出世之後,他常抱著哄著玩耍。後來公孫氏去世,阮雲歡離京,雖然很快有了阮雲樂,他卻受了外任離京,也就不如何親近。到了後來,他又受秦家人鉗制,連帶也不喜歡那個侄女兒,此刻見了阮雲歡,倒是更顯的親近。

  阮雲歡聽他語氣充滿感情,不由心中一酸,強笑道:「侄女倒惹四叔難過!」

  阮一鶴忙道:「我們叔侄十年不見,不說那傷心的話,你和四叔說說,這十年可好?老侯爺身子還硬朗?老夫人還喜歡自個兒種菜吃?」

  阮雲歡聽他連環發問,不由「嗤」的一笑,問道:「四叔要雲歡先答哪句?」聽他語氣裡,對自己的外祖父一家的感情較阮一鳴還強些,心裡便更生出些親近。

  阮一鶴拍了拍頭,笑道:「你瞧我可不胡塗了!」喚了丫鬟奉茶,說道:「前幾日有府裡的報來,說你來看莊子,原算著昨日就到,怎麼晚了一日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路上遇了些事故,阻了路程!」見阮一鶴意欲追問,忙道:「四叔,雲歡今日來,有一事相求!」

  阮一鶴怔道:「是莊子的事?」

  阮雲歡搖頭,笑道:「莊子不過小事,今日是為一位朋友相求!」說著指著宋文傑道:「這位是宋公子,雲州人氏!」

  阮一鶴早見她帶了位男子上門,言行舉止又不是奴僕,正在詫異,聽她提起,便也如常見了禮,問道:「這位宋公子有何為難的事,用得著本官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也不是什麼大事,這位宋公子赴京趕考,半路卻失了浮票,他家在雲州,來回路途遙遠,便想求四叔想想法子,能不能在江州給他補上一張?」

  阮一鶴一聽,向宋文傑瞧了一眼,想了想道:「雖然不合規矩,但應該有法可想!」

  阮雲歡大喜,連聲道謝。宋文傑也料不到事情如此容易,忙上前施個大禮,說道:「得大人和小姐相助,宋文傑永生難忘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那便祝宋公子金榜題名了!」

  阮一鶴含笑搖頭,說道:「雲歡,你遠道而來,便在這裡用飯罷!」

  阮雲歡自然含笑答應,說道:「雲歡還不曾參觀四叔的府衙,還不曾見過嬸嬸和妹妹!」

  阮一鶴笑道:「她們在內宅等候,你妹妹昨兒念叨一夜,生怕你不喜歡她呢!」說著起身,吩咐管家好好招呼宋文傑,便引著阮雲歡向後宅行來。

  穿過垂花門,阮雲歡眼見只有兩個小丫鬟跟著,便向白芍、青萍二人使個眼色。二人會意,假裝對這園子景致感興趣,一人拉著一個問東問西,有意無意之間,已拉開和前邊兩人的距離。

  阮一鶴見這情形,暗贊兩個丫頭機敏,知道阮雲歡有話要說,便問道:「雲歡,怎麼了?」

  阮雲歡抬了抬手腕,露出一枚降紅色的瑪瑙手鐲,輕聲道:「四叔的事,祖母都已告訴雲歡,雲歡此來,只是想問四叔,究竟是什麼把柄落在秦家人手裡?」

  阮一鶴初見那鐲子,便已一怔。這是他七歲時,用自己替人抄書賺來的銀子,親自上街替母親挑的生辰賀禮,雖不貴重,因是兒子的一片心意,老夫人一直極為珍視,斷斷不會輕易送人。再聽阮雲歡一說,知道是拿來當做信物,便點了點頭,先不說自個兒,問道:「母親可好?」

  阮雲歡冷笑一聲,說道:「秦氏在祖母的藥裡下了地聰子,若不是祖母有所防範,又被我的丫鬟瞧出,怕是四叔再也瞧不見清醒的祖母了!」

  阮一鶴吃了一驚,問道:「那現在呢?」

  阮雲歡抬頭,認真向他注視,說道:「祖母是何等樣人,若不是投鼠忌器,豈能被那婦人所治?」

  阮一鶴臉色一白,黯然道:「都是我這做兒子的連累母親!」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32 AM

  第082章:誰是這莊子的主事

  阮雲歡道:「如今整個相府,秦氏一手遮天,祖母又顧忌四叔,才不得不受她所制,如今只能先問問四叔,究竟是什麼把柄,再想法子!」

  阮一鶴點了點頭,咬牙道:「五年前那樁事,本就是秦家的陷害。」當下將五年前的事細述一回。

  原來,當年秦家三子秦勝成初任平邯府都督,便逢一次戰亂,剛剛調任兵部員外郎的阮一鶴便充當了一回押糧官。但不知為何,明明點的齊齊的軍晌,在平邯府入庫的時候,平白少了十萬兩。貪墨軍響,那可是死罪啊!

  驚慌之下的阮一鶴不知該如何是好,求秦勝成看在親戚一場手下留情,秦勝成便逼他簽下一紙認罪文書,才答應將此事壓下。

  「後來我才知道,當年與我一同押糧的副將,根本是秦勝成的心腹,那十萬軍晌,恐怕便是他搗的鬼。」阮一鶴的聲音裡,有一些疲憊。

  「他們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四叔!」阮雲歡點頭,皺眉道:「只是秦家既與阮家聯姻,為何要這麼做?」

  「恐怕與江夏王有關!」阮一鶴冷笑一聲,說道:「那年,我曾奉旨前往江夏巡察,曾無意撞到江夏王世子秘密練兵。」秦家的嫡長女秦丹青,便是江夏王世子妃。

  「嗯,江夏王有反心!」阮雲歡點頭,語氣極為肯定。

  阮一鶴吃了一驚,失聲道:「雲歡,你怎麼知道,難道是老侯爺……」

  「外祖父久不問世事了!」阮雲歡搖頭,將話題轉回,問道:「後來呢?」

  「後來……」阮一鶴嘆了口氣,說道:「他們本想除掉我,但因我是奉旨前往,怕引起皇上懷疑,便沒有動手。回京之後,第一件事便是聽說平邯州暴亂,秦勝成急報討要糧草,殿上便有人推舉我前去送糧。我不過是在京中呆了一夜,第二日便又趕往平邯府。」

  「於是便有了貪墨軍晌的事!」阮雲歡點頭,問道:「軍晌憑空消失,四叔就沒有起疑?」

  阮一鶴嘆道:「江夏王的事,我並沒有將他們和秦家聯系起來,何況大家都是姻親,又誰比誰親厚,哪裡知道,竟會中他們圈套。」

  阮雲歡想了想,皺眉道:「那他們脅迫四叔也就罷了,怎麼又牽扯上祖母?」

  「想來是秦氏的主意!」阮一鶴苦笑道:「秦氏生了雲樂之後再沒動靜,你祖母擔憂子嗣,便勸說你爹爹納妾!」

  「原來如此!」阮雲歡點頭。

  「這五年來,不管我調任何處,都受到秦家脅迫,也不知暗中替他們做了多少骯髒勾當,若不是想著你祖母,我……我……」阮一鶴臉色青白,額角青筋崩現,眼底卻全是無奈。

  阮雲歡想了想,說道:「也就是說,四叔落在秦家的把柄,便是那張認罪的文書?」

  「不!」阮一鶴搖頭,頹然道:「這些年,我替他們做的每一件事,他們都記錄在案,還有我的簽押。我以為……以為替他們做些事,他們便會放過我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」

  「可是卻越陷越深,不能自拔!」阮雲歡嘆氣,問道:「四叔,你可還能記住都做過何事?」

  「記得!」阮一鶴點頭,苦笑道:「我就是想忘,他們也不容許我忘記!」

  「四叔手裡,可有相應的證據?」阮雲歡接著問。

  阮一鶴微一遲疑,終於點頭道:「有,只是……若是拿了出來,未必掰得倒秦家,首當其沖的,卻只能是我!」

  「嗯!」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秦家樹大根深,不能急於一時,我們如今只能設法令四叔不再受制於秦家。若是四叔信得過雲歡,可能將證據交給雲歡?或者,抄錄一份也可,雲歡只想知道,究竟都是何事?」

  阮一鶴一怔,垂頭瞧了下她的手腕,心中念頭電閃。如果不是得老夫人親手將鐲子交給她,她斷斷不會想到拿這麼普通的一隻鐲子來當信物,當下將牙一咬,將心一橫,點頭道:「母親信得過你,我自然也信的過你!」或者,這是最後一搏的機會。

  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我再來不便,兩日後,宋文傑上門來取浮票,請四叔將東西一並交了給他!」

  阮一鶴遲疑道:「此人可信?」

  阮雲歡淡淡點頭,說道:「四叔放心!雲歡知道輕重!」以後的事她沒有辦法預料,但是此刻的宋文傑,斷斷不會起貳心。

  辭別阮一鶴,阮雲歡第二日便出城去了離江州府十里之外的田莊。早一天前來的甘義、羅大虎迎了出來,引路往莊子裡去。

  白芍掀起車簾,但見大片大片的田地,稀稀疏疏的長著各種值物,空氣裡有一些腐朽的氣息,不由皺眉道:「小姐,這田莊為何這樣?」

  阮雲歡瞧在眼裡,也是不禁皺眉。雖然今年江州大旱,但因靠著一條湄江,農田也不至於荒蕪至此。車側的羅大虎聽到,說道:「大小姐,這田地雖然受了旱,本來也不至如此,瞧這樣子,也就最近一個月來沒有好生照料,眼瞧著莊稼快要成熟,當真是可惜!」說著連連嘆氣。

  他出生窮苦,最愛惜的便是莊稼,看到眼前的景象,說不出的心痛。

  阮雲歡皺眉,說道:「停車,我下去瞧瞧!」

  白芍忙大聲傳令,打起簾子扶她下車。

  車子停的地方,正好靠著一片瓜田,阮雲歡下車,俯身向那瓜田瞧了片刻,但見土地乾裂不說,許多將熟未熟的甜瓜已皺巴巴的干在地裡,而放眼瞧去,瓜田裡也是稀稀疏疏,像是被什麼東西啃過一般。

  羅大虎立在她身後,皺眉瞧了一會兒,說道:「有人將已熟的瓜摘了去,剩下這些未熟的也不再澆水,所以會是這樣!」

  阮雲歡慢慢直起腰來,唇角掠過一層陰冷的笑意,冷聲道:「惡主養刁奴,果然如此!」轉身上車,說道:「甘義,你先行一步到莊子裡,將所有的人傳來見我!」

  甘義躬身領命,上馬馳去。羅大虎躍上馬車,揮鞭趕車,轉頭向阮雲歡道:「大小姐,這些田地旱的久了,現在就算集齊了人,怕也晚了!」

  阮雲歡微微閉目,淡道:「不晚,現在正是時候!」

  此處的莊子,是一處大大的四合院落,屋子倒也齊整幹淨。阮雲歡進去時,院子裡已錯錯落落站了十幾個人,見阮雲歡來,齊齊向她注目,臉上神色不一,卻均含了敵意。

  阮雲歡全當沒有瞧見,見甘義在上首正中已擺了一把椅子,便去坐下。白芍跟了上來,從隨身帶著的壺裡傾出杯茶遞了給她。

  阮雲歡接過,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,將茶盞遞到青萍手裡,用帕子點了點唇角,眼皮不抬,慢慢道:「誰是這莊子的主事?」

  立在最前的一個中年男人應道:「在下馮四,是這莊子的主事!」

  阮雲歡抬眼瞧了他一眼,問道:「你是江州人氏?阮相府雇了你幾年了?」

  馮四答道:「在下平州人氏,是夫人的陪房……」

  「大膽!」話沒說完,陸媽媽上前一步喝住,冷聲道:「既然是夫人的陪房,見了大小姐不但不行禮,還自稱什麼『在下』!」

  馮四將脖子一梗,大聲道:「我是夫人的奴才,可不是大小姐的奴才!」

  陸媽媽冷笑道:「你既入了相府,便是相府的奴才,大小姐是相府的主子,你自然也是大小姐的奴才!」

  馮四冷哼道:「我只認夫人,不認識什麼大小姐!」

  「你……」陸媽媽大怒,指著他喝道:「刁奴!」

  阮雲歡不驚不怒,只是淡淡道:「陸媽媽,不過是個不懂規矩的,教教就是,不必動怒!」

  她話音剛落,身旁的白芍已一閃而出,纖巧的手掌連揮,「啪啪啪……」一連串響亮的耳光響起,跟著一腳橫掃,正中馮四膝彎,喝道:「跪下!」

  馮四被她打的眼冒金星,雙腿一軟,噗通跪倒。白芍返腳踩在他頸後,使力一踩,馮四便一個頭重重磕了下去。

  院子裡的人都沒料到對方說動手便會動手,身邊一個丫鬟竟打人打的幹淨俐落,都是一愣。

  馮四隻覺的兩邊臉頰熱辣辣的疼,身子被死死壓住,雙手在地上連撐幾下,竟然紋絲不動,不由大怒,喝道:「臭丫頭,放開我!」

  白芍狠狠向下一踩,冷笑道:「今天姑娘教你什麼叫高下尊卑!」

  馮四大聲道:「我馮四只是夫人的奴才,憑空從哪裡冒出的大小姐,馮四不曾聽過!」雙手在地上連扒,順手抓過一塊石頭,就向白芍丟去。

  白芍大怒,側身避過,身子一俯,抓著他手臂用力一擰,只聽「咯吧」一聲,一條手臂已被她卸下。

  馮四隻覺的肩膀劇痛,「啊」的一聲大叫,疼的冷汗直流。

  白芍抓著他手臂不放,腳上用力,直將他一張臉踩到地上,冷聲道:「如今可認得主子了?」

  「認得了!認得了!」馮四殺豬般喊了出來,已疼的涕淚縱橫,連聲道:「是奴才狗眼不識泰山,求大小姐饒了奴才!」

  阮雲歡見也不過是個愚奴,皺了皺眉,抬頭向院子裡一掃,問道:「你們均是何人?」

  那十幾個人聽著馮四仍殺豬般喊疼,哪裡還敢強橫,有的道:「小人是這莊子裡的佃戶!」還有人道:「小人包租了莊子裡的地。」再有幾人已跪倒在地,說道:「奴才是早幾年賣的身。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指了一個佃戶問道:「這田莊的地是怎麼回事?」

  佃戶一怔,垂下頭悄悄瞧了一眼馮四,吶吶道:「小人不知道!」

  「不知道?」阮雲歡冷笑,目光向院子裡一掃,又指著一人問道:「你呢,也不知道?」

  那人是賣入莊子的奴僕,身子縮了一下,低頭道:「奴才一向只管莊子後邊的林子,並不知道田裡的事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37 AM

  第083章:全部趕了出去

  阮雲歡又問幾人,都推說不知。阮雲歡點了點頭,說道:「既然你們萬事不知,田莊又要你們做什麼?」轉頭瞧著魯大虎道:「這幾的你將整個田莊查一遍,有將田地荒了的,一並趕了出去!」

  魯大虎躬身應命,直起身來回道:「回大小姐,昨日奴才已將田莊瞧了一周,莊子裡共有佃戶二十三戶,奴僕四十六人,其中只有七戶佃戶的田地還算完好,旁的地全部乾涸,莊子後山上的林子,也被故意損壞!」

  「七戶!」阮雲歡冷笑,眼皮不抬,便道:「那就除了那七戶人家之外,將這干人一並趕了出去!」

  話音剛落,便有一人大聲嚷道:「大小姐,在下和馮主事簽了三年的租約,這才第二年,大小姐憑什麼將在下趕走!」

  阮雲歡瞧著他淡笑,說道:「既是包租的地,便該交出租子,如今田莊既然是我接管,你只要將今年租子交出,明年便仍包了給你!」

  那人一怔,向馮四瞧了一眼,結結巴巴道:「今年的租子,馮……馮管事說……說因為江州大旱,便……便免了……」

  阮雲歡淡笑出聲,說道:「免了?他不過是個奴才,有何權利將租子免了?」

  那人臉色乍青乍白,低頭向馮四喚道:「馮主事!」

  馮四此刻疼的幾乎昏過去,嘴裡不停求饒,哪裡還管得了他。

  阮雲歡神色一冷,說道:「我莊子上不要好吃懶做之徒,也絕不租給刁滑之輩,傳下令去,凡是奴僕,一應驅回帝京交給夫人,旁的人一律趕了出去!」

  白芍應道:「是!」一手將馮四提起,一腳踹出門去。

  這干人本來就是被馮四煽動,一見阮雲歡動真格的,不由都慌了神,便有人跪倒磕頭,連聲道:「大小姐,是馮四說,若是能將大小姐趕走,便免了今年的賦稅,我們都是受人蒙騙,求大小姐高抬貴手!」

  佃戶和土地租戶,都是靠著田地過活,如今阮雲歡一句趕了出去,面臨的就是流離失所。尤其是佃戶,已是數代人在這裡耕種,這一趕出去,再無立足之地。

  阮雲歡淡淡瞧著他們,冷聲道:「受人蒙騙?若是你們沒有貪心,又如何會受人蒙騙?」

  那些人連聲道:「大小姐,小人果真是受人蒙騙,求大小姐明查!」

  阮雲歡略想了想,點頭道:「好罷!租戶只要交上今年的租金,便仍依約而行,凡是賣身的奴僕……」冷笑一聲,說道:「你們賣給了誰,便跟著誰走!至於佃戶……」目光冷冷向這十幾人身上掃過。

  十幾個人中,倒有六七家佃戶,聽她話聲略停,都忙著磕頭,求道:「大小姐,小人知錯了,求大小姐給小人全家一條活路!」

  阮雲歡淡道:「你們將姓名留下,先回去,待我查問清楚,再行發落!」

  眾佃戶一聽還有轉機,忙磕頭謝恩。十幾個人中,便已有一半倒向了阮雲歡。而租戶也得了折中的法子,雖然有所不滿,終究不敢強抗,剩下那幾個賣了身的奴僕,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浪,被趙承等人趕了出去。

  佃戶與租戶也陸續退了出去,諾大院子片刻安靜下來。白芍撇了撇唇,說道:「小姐,你也當真好說話。佃戶二十三戶,來的也就這六、七家,怕是與秦家有什麼勾結!」

  阮雲歡含笑向她一望,說道:「所以將他們留下,查個仔細!」當下喚過汪世和魯大虎,細細囑咐一番。

  這裡正說著,但見院子偏門那裡一個婦人探頭探腦向裡張望。阮雲歡剛一挑眉,便聞趙承喝道:「何人!」趕去一把將她拽了出來。

  婦人嚇了一跳,殺豬般叫了起來,連聲道:「大小姐饒命!大小姐饒命!」

  阮雲歡向那偏門一瞧,問道:「那是什麼去處?」

  白芍過去一瞧,門後竟藏著另一位婦人和一群孩子,忙喚道:「小姐,這裡還有人!」喚過何媽媽、陸媽媽,將這干人齊齊趕進院子裡。又去繞了一周,見再沒藏人,才轉了回來,說道:「小姐,那邊是處堆放柴草的院子,還有幾間茅屋,不知道做什麼用!」

  阮雲歡見這一群女人孩子,也是大為奇怪,問道:「你們是照管這院子的?」

  兩名婦人囁嚅半晌說不出話來,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瞪著阮雲歡道:「你個臭丫頭,打了我爹爹不算,還將他趕了出去!」嚇的前一位婦人忙卻掩他的嘴。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問道:「你是馮四的兒子?」目光向兩個婦人一掃,問道:「那你們……」

  前一位婦人年長一些,聞言「噗通」跪下,連連磕頭,說道:「回大小姐,奴婢是馮四的老婆,這個是奴婢的兒子!」一邊說,一邊拉著少年,低聲喝道:「還不跪下!」

  少年滿臉不服,一把將婦人的手甩脫,大聲道:「爹說了,我們只聽夫人的!」

  阮雲歡皺了皺眉,向那年輕些的婦人問道:「你又是何人?」

  那婦人也忙跪下,低聲道:「奴婢是馮四的小妾!」

  「小妾?」阮雲歡怔住,不覺回頭向白芍望去。白芍、青萍、何媽媽等人也都睜大了眼。馮四只是一個奴僕,家裡竟然還養著小妾?

  阮雲歡目光向那群孩子一掃,說道:「這麼說,這些都是馮四的孩子?」

  年長的婦人低聲應道:「是!」

  阮雲歡突然笑了出來,點頭道:「當真是過的好日子!」一個奴僕,居然有妻有妾!而看這些孩子的衣著,雖然是布衣,但齊齊整整、幹幹淨淨,竟然都是細棉布的衣料,根本就是富裕人家的子弟,哪裡像是奴僕?

  再轉念想起魯大腳一家,不由微微搖頭,說道:「不錯!不錯!難怪馮四想盡辦法要將我趕走,原來在這裡竟是個土財主!」

  婦人嚇的臉白,連連磕頭,說道:「大小姐,馮四做的事,可與奴婢無關!」

  阮雲歡不理她,轉話問道:「這處院子,一直是你一家子住著?」

  婦人忙點頭應「是」。

  阮雲歡問道:「你可知這田莊賬冊在哪裡?」

  婦人略一猶豫,吶吶道:「那……那些賬冊……我們……我們當家的……」

  阮雲歡見她眼神閃爍,便向趙承道:「你帶著兩位媽媽,到各間屋子去搜搜!」

  趙承應聲正要去,那婦人連忙磕頭道:「大小姐,那賬冊就在西側廂房裡,奴婢這就去拿!」見阮雲歡點頭,匆匆爬了起來奔去。阮雲歡使個眼見,陸媽媽隨後跟了過去。

  隔了一會兒,婦人將賬冊取回,雙手捧了交給阮雲歡。先前那少年一下子跳起,大聲嚷道:「賤婦,你敢出賣爹,老子告訴爹爹,打折你的狗腿!」

  這是兒子在罵娘?

  阮雲歡挑眉,向那少年瞧了一眼,心底冷笑。由這個孩子可知,馮四平素的為人。

  婦人臉白了白,低聲道:「你爹還不知道去了哪裡,難不成要我們也被趕了出去?」

  那少年大聲叫道:「這是我們的屋子,這個女人憑什麼趕我們出去?」

  婦人忙喝,「這是大小姐!」

  阮雲歡由著他們吵鬧,也不理睬,信手將那賬冊翻了翻,但見有一本賬冊上記著誰家幾時給了什麼,誰家又欠著什麼,誰家的閨女年方幾歲,誰家的閨女幾時召來伺候。

  阮雲歡瞧的怒從心起,聞那母子二人仍吵個不休,便冷聲道:「你們既是夫人的陪房,這田莊已不便留你們,瞧你們都是婦人孩子,今日先留你們一夜,明日與旁的奴僕一同上路回帝京吧!」

  馮四的小老婆一聽,哇的一聲哭了出來,上前磕頭道:「大小姐,奴婢是被馮四強佔了的,奴婢的爹娘兄弟都是這莊子裡的佃戶,求大小姐讓奴婢留下!」

  馮四的大老婆一聽,上去劈手一個耳光,指著她罵道:「你吃香的喝辣的的時候,怎麼不說是強佔的,如今要走,你就是強佔的了!」轉過身,向阮雲歡磕頭道:「大小姐,奴婢雖是夫人的陪房,但是在這莊子也十年了,求大小姐將奴婢留下,這些孩子眼瞧著長大,也能給大小姐出出力!」

  那少年對著她腦袋一腳踢了過去,罵道:「賤婦,有爹在,去帝京又怕什麼?你要在這裡當奴才,小爺可不幹!」

  婦人腦袋被他踢的嗡嗡直響,回身指著他罵道:「死雜種,你滾去尋你那死不了的爹,老娘還不願留你!」

  白芍聽這母子二人粗言穢語,不禁皺眉,喝道:「大小姐面前,不幹不淨說什麼?」

  阮雲歡倒聽的津津有味,向馮四的小老婆一瞧,說道:「你說你不是奴僕,也不願再跟著馮四?」

  那婦人忙道:「小婦人被那馮四強佔,如今能得大小姐做主,自然仍回娘家去!」

  馮四的老婆眼看自己不能留下,心裡不憤,指著她道:「你定是想著馮四回了帝都,只能給主人家當牛做馬,不想著跟著我們去受苦日子,便想留下!」

  那婦人立刻道:「我本來就是平民,為何要跟著你們去做人奴才?」

  馮四的老婆大怒,大聲道:「大小姐,當年是因為這小賤人的爹娘交不出錢糧,知道馮四看中了她,才睜一眼閉一眼的讓馮四將她帶走,因了她,她爹娘這幾年也沒少得好處,如今好處得了,她倒是想脫身,哪裡那麼容易?」

  阮雲歡聽二人對罵,心裡已明白幾分,向那些孩子一瞧,問道:「這裡有你的孩子?」按規矩,奴僕所生的兒女,也都是主人家的奴僕,馮四是秦氏的陪房,這些孩子也自然都是秦氏的奴僕。

  那婦人向身邊兩個孩子一望,咬了咬牙,說道:「雖是小婦人所生,但他們既是夫人的奴才,小婦人也不敢強留,便給了馮四帶去便是!」

  這一家子人,真是涼薄的可以!

  阮雲歡勾了勾唇,點頭道:「你們先回那偏院裡歇一晚,我問明瞭再做處置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38 AM

  第084章:她究竟要做什麼

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,鄉裡的夜,說不出的寂靜。

  莊院的正屋裡,燈火通明。甘義不知道從哪拎了只竹簍出來,在地上重重一頓,說道:「小姐,人帶來了!」見阮雲歡微一示意,便一手將竹簍蓋子掀開,一把抓住一個人的頭髮提了出來,一腳踹到地上。

  那人雙手雙腳被綁的結結實實,早已全身僵麻,嘴裡又塞著一大塊爛布,此刻被甘義一踢,只嘴裡發出一聲「嗚」聲,身子勉強掙紮兩下,便伏在地上不能動彈。

  阮雲歡垂目瞧著他,開口便喚,「秦鵬,秦副都統!」這位正是建安侯世子、護國上將軍秦天宇的次子,驍騎營副都統,秦鵬。

  秦鵬被人擒住,這幾日來一直被塞在竹簍裡,想破頭也不知道著了誰的道兒,猛的聽到有人喚破他的名字,不由一個激靈,掙紮抬頭向前望去。燈光下,嬌小纖細的少女端然而坐,臉上是一片從容和泰然。

  阮雲歡!

  秦鵬瞳孔一縮,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。想要跳起,奈何雙手雙腳被牢牢的綁著,想要喝問,奈何嘴又被堵上,只有睜大一雙眼睛,狠狠的瞪視著阮雲歡。這幾天來,他有過許多的猜測,卻萬萬沒有料到,自己是落在這個黃毛丫頭手裡。

  瞧著本該在葉城歸來客棧出現的人,阮雲歡悠悠的笑了出來,慢慢的道:「秦副都統,沒想到吧!你會落在我的手裡!」

  輕輕俯身,注視著秦鵬驚怒的雙眼,淡笑道:「你以為葉城上下安插了你的人,讓我插翅難飛,卻沒料到,我非但毫髮無損,還能輕易將你帶出葉城,你猜,是誰故意放我們走呢?」

  秦鵬一怔,眼中現出一些迷惑。

  那一天,他們定好計謀,將阮雲歡放在李成璧的床上。但阮雲歡對於他們,還有利用價值,並不想輕易置她於死地,所以,要在她身敗名裂時,自己以秦琳兄長的身份出面,做主讓李成璧納她為妾。

  只是,就在他眼瞧著兩名手下將「阮雲歡」抬入李成璧房間的時候,突然被人點倒,等他醒來,人已經在竹簍裡。這幾日來,他不斷在想,到底是什麼人膽敢擒他,那場計謀到底怎樣了。

  依照計劃,如果他不出現,阮雲歡縱然不被活埋,也只能落個自盡的下場。

  此刻見阮雲歡好端端坐在眼前,自然知道計謀失敗,卻沒有深想。此刻被阮雲歡一問,突然心頭一個激靈。那天自己沒有出現,堂堂蹺騎營副都統丟失,自己的手下自然要大肆尋找,官府得知後,更會封城大搜,可這幾天他雖然看不到外邊的情形,也隱約知道自己是在馬車上,被帶往旁處。

  他是落在阮雲歡手裡,那麼,他是怎麼出的城?知道的除了自己和李成璧,還有張校尉和胖婦人,以及隱在人群中自己的心腹。旁的人縱然會出賣自己,也斷斷沒有權利放阮雲歡出城,難道……

  氣怒之下,身體開始輕輕顫抖,心底不斷的叫囂,「張校尉……張校尉……」那些人裡,只有張校尉既知道整套計策,又有權利放人出城。只這一瞬,他已認定是張校尉出賣他,心中怒火頓時狂燃。只是任他怒發如狂,就是說不出一句話。

  阮雲歡自然也不說破,慢慢勾起唇角,露出一抹笑意,問道:「怎麼,秦副統領很生氣?只怕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吧?」見秦鵬眼底露出疑問,便笑道:「副都統,你離京已有五日,你有沒有想過,現在驍騎營那裡,會是怎樣一番光景?」

  驍騎營是京城的護衛軍隊,沒有將令,不得私自離京!

  秦鵬眸子驟然大睜,恐怖至極的望著阮雲歡。

  這幾天來,他被困在竹簍裡,任他如何喝罵詢問都沒人理他。本來他以為,對方只是存心折磨他,又哪裡知道,她存的竟然是這個心思。

  心裡,慢慢的浸出一股寒意,慢慢的擴散到四肢,全身一片冰涼。

  以建安侯府的勢利,別說他只是離京五天,就是離京五十天,也有辦法替他遮掩。他驚恐的,是眼前這個小小的少女,心計城府竟然會如此之深!那麼,她將自己困在這裡,不殺不放,又豈會只是為了讓他在帝京失蹤幾天?

  她究竟要做什麼?

  阮雲歡見他停止掙紮,一臉怒意的望著她,便向趙承示意。

  趙承上前,將秦鵬嘴裡的爛布挖了出來。秦鵬嘴一自由,不禁大大呼吸了幾口空氣,才啞聲問道:「你究竟要怎麼樣?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我要你寫一封書信給秦勝成,說攜信前去的人,是你的心腹!」

  秦鵬心中一凜,截口道:「不可能!」不用問,她要這樣的信,肯定沒安什麼好心。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我並不是和你商議,今日你寫也得寫,不寫也得寫!」

  秦鵬咬牙冷笑道:「阮雲歡,二爺豈會受你威脅?有種你殺了二爺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向白芍道:「秦二爺硬氣的很啊!」

  白芍笑道:「那就讓奴婢瞧瞧,秦二爺如何個硬法!」

  秦鵬冷笑,「火燙、鞭刑、夾棍……不就是刑罰嗎?來啊!一個賤婢,二爺豈會怕你?」

  白芍笑瞇瞇的瞧著他,搖頭道:「什麼火燒、鞭刑,血呼啦擦的,可不是我們女兒家玩的!」話音沒落,手指驟出,捏住秦鵬鼻子狠狠一捏一扭一揪。

  秦鵬鼻子一酸,頓時涕淚橫流,開口罵道:「賤婢……」話剛出口,更是酸痛難忍,連打了兩個噴嚏,眼淚流的更猛。

  「嘖嘖!」白芍搖頭,說道:「怎麼,二爺怕了,哭成這個樣子!」

  「你……」秦鵬咬牙,大聲道:「阮雲歡,士可殺不可辱,有種真刀真槍給二爺招呼!」

  阮雲歡捧著盞茶坐在一旁瞧著,笑道:「我便是不愛殺你,只愛辱你,你又能如何?」

  秦鵬氣的幾乎暈去,咬牙喝道:「賤丫頭,別落在二爺手裡!」

  「落在二爺手裡又如何?」白芍笑著接口。

  秦鵬咬牙切齒的罵道:「落在二爺手裡,二爺定教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」

  「哦!」白芍點頭,抬頭向趙承道:「秦二爺要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呢!」

  趙承笑道:「這個容易!」上前兩步,一腳踩上秦鵬軟肋,一手抓著他反剪的雙手用力一提,但見「咯吧咯吧」兩聲,兩條手臂已被他卸了下來,跟著反手力扭,分筋錯骨,秦鵬頓時痛入骨髓,忍不住一聲悶哼,疼的冷汗直流,卻咬著牙不喊出聲來。

  甘義笑道:「倒是條好漢!」向孫元招呼一聲,二人一人一條腿扯住,同時用力一抖。又是「咯啦」兩聲輕響,兩條大腿也被卸了下來。

  三人都是阮雲歡精心挑選,嚴格訓練出的高手,此時小試身手,但聽關節脫位聲不斷響起,不過片刻功夫,秦鵬全身關節全部脫臼,整個人像被抽去筋骨的蛇一樣,軟綿綿的倒在地上,全身被汗水濕透,再也不能動彈分毫。

  秦鵬疼的滿頭是汗,臉色煞白,卻強撐著不暈過去,嘶聲大笑道:「阮雲歡,你就只有這點把戲?」

  阮雲歡倒也沒料到他竟然如此硬氣,心裡倒有些佩服。只是佩服歸佩服,秦家的人,她斷斷不會心軟!揚了揚眉,說道:「聽聽,秦二爺嫌玩的不過癮呢!」

  青萍在旁邊看著手癢,笑道:「讓奴婢試試!」

  秦鵬大笑出聲,一臉的鄙夷,冷笑道:「你?你要伺候二爺,二爺倒來者不拒!」言語及為輕挑。

  青萍性子內斂一些,聞言臉上一紅,露出些羞惱。白芍見青萍自腰間摸出一個細長的布包,眸子便是一亮,笑道:「那二爺便舒坦舒坦!」抬頭向趙承道:「趙大哥,幫忙將他衣服剝了!」

  趙承笑著點頭答應,向阮雲歡躬身道:「小姐要不要暫避?」

  阮雲歡向他笑望一眼,含笑道:「是我瞧著他,怕什麼?」

  趙承知道自家小姐不同於旁的閨閣少女,當下也不再問,上前將秦鵬提起,連撕帶拽,三下兩下剝的精光,只留一條小小的底褲。

  秦鵬家裡妻妾雖然不少,但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被剝的精光,依然羞憤難當,大聲喝道:「阮雲歡,士可殺不可辱,你要做什麼?你……你……枉你還是相府千金,你……你要臉不要?」

  阮雲歡笑吟吟的瞧著他,說道:「此刻赤身露體的是你,又不是我,要說有人不要臉,自然是你,關我何事?」

  「你……」秦鵬氣的倒仰。自己分明是被她的人剝光,怎麼說的和自己把自己脫光一樣。

  白芍圍著他轉了一圈,點頭贊道:「秦副都統身材均稱,肌肉結實,倒是生的不錯!」說著還伸指頭在他胸口戳了戳。

  秦鵬倒吸一口涼氣,咬牙罵道:「不知羞恥的賤人!」這一瞬間,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在窯子裡,自己是小倌,對方是嫖客。

  白芍不以為意,笑道:「秦副都統,你此刻從了,還來得及!免得皮肉受苦!」

  什麼叫從了?

  秦鵬臉都綠了,咬牙罵道:「賤人!有其主必有其僕!」

  青萍惱他說話輕薄,淡笑道:「嗯,秦副都統自然是不從的好,要不然,奴婢還沒得過癮!」蹲下身來,慢慢將布包打開,露出齊刷刷一排銀針。

  秦鵬瞧見,不禁放聲大笑,罵道:「賤婢,小小的銀針,能將二爺奈何?」

  「秦二爺好急的性子!」青萍淺笑,又慢條斯理的從懷中摸出一個藍色的小瓶子來,抽出一枚銀針,在瓶子裡沾了沾,又用手指在他肩膀上按了按。

  光裸的肌膚感覺到她微涼的手指,秦鵬不覺心裡發毛,皺眉道:「要動手便痛快些,摸二爺幹什麼?」

  青萍抿唇,向他輕瞥一眼,手裡銀針比劃了幾下,將銀針慢慢的從他手肘紮了進去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38 AM

  第085章:我不是君子

  細細的一枚銀針,紮的又不是要害,秦鵬不以為然。哪知道銀針入肉,頓時全身一陣酸麻,仍不住低呼一聲,吼道:「賤人,你幹什麼?」只是他全身關節脫臼,要想掙紮,卻動不了分毫。

  青萍見他唇角抽抽,不由大喜,笑道:「我只怕認不准穴位,看來沒有錯!」

  阮雲歡聽著好笑。離帝京之前,陸太醫給了她一張人身穴位圖,要她牢牢記住,這幾天她一閒下來就拿圖琢磨,只是苦於沒有法子驗證,這會兒倒拿秦鵬練起針來。

  白芍也是挑了大拇指贊道:「青萍,想不到你又長了本事!再來!再來!」以前只會用藥的青萍,今天竟然用起針來。

  青萍又取一枚銀針,依法泡制,紮入秦鵬另一個手肘。秦鵬全身顫抖,死死咬著下唇,不肯哼出一聲。

  青萍兩次成功,信心大增,手法越來越嫻熟,銀針沾著藥液一枚枚的紮了下去。秦鵬只覺得全身酸麻難當,額角青筋崩現,就是不肯哼出聲來。

  阮雲歡身後的何媽媽、陸媽媽瞧的奇異,不明所以。秦鵬對趙承三個武功高手動的刑罰不以為意,卻在青萍的小小銀針下現出痛苦的神色,當真是想不到。趙承等人都是習武之人,卻知道此刻青萍紮的,都是人身上最敏感的麻筋。那種酸麻的折磨,是個人就知道,會強過剛才被扭脫關節的疼痛,見秦鵬始終一聲不吭,倒也不禁佩服。

  眼瞧著青萍的幾十枚銀針全部紮進秦鵬身體,秦鵬酸麻難當,仍不住低聲呻吟,卻仍不肯鬆口。

  白芍挑了挑眉,向青萍道:「看來不行呢!」

  青萍笑了笑,說道:「再等等!」

  「等?等什麼?」白芍不解,眨了眨眼睛向秦鵬身上瞄去。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你怎麼不問問,青萍的瓶子裡裝的什麼藥?」

  白芍眼睛一亮,問道:「青萍,又是什麼好東西?」

  還沒等青萍回答,突然聽到秦鵬「啊」的一聲大叫,全身肌膚不住的痙攣扭曲,不斷的拼命掙紮,奈何全身關節脫臼,偏偏動彈不了分毫。

  青萍淡淡一笑,說道:「秦二爺不用害怕,這瓶藥只會讓你全身發癢,卻沒有毒,只要你熬過三個時辰,藥性自然會除去!」

  白芍眼睛一亮,說道:「還有這麼好的東西?」一把奪了過去,湊到鼻子底下聞一聞,又舉起來照一照,向地上秦鵬瞅了一眼,突然「嘿嘿」一笑,說道:「我也試試!」從頭上拔下一隻尖利的銀釵,在藥液中攪了攪,便向秦鵬走去。

  秦鵬全身又麻又癢,滿心想抓想撓,就是動彈不得,聽說要熬三個時辰,早已駭然色變,見白芍走來,更是驚慌,大聲喝道:「你……你幹什麼……」語聲雖然盡量嚴厲,麻癢之下卻哪裡還有氣勢?

  白芍笑道:「奴婢也伺候伺候二爺!」話音一落,手指疾送,銀釵已直直插入秦鵬足心。

  人的足心,是人體最為敏感的地方,就是輕輕的觸碰也會讓人麻癢難當,銀釵這一插入,秦鵬頓時如萬蟻穿心,忍不住一聲大吼。

  白芍笑瞇瞇的瞧著他,問道:「秦二爺,你從還是不從呢?」

  秦鵬咬牙罵道:「該死的小娼婦……」

  還沒等他罵完,白芍的另一隻銀釵已刺入另一隻足心。

  秦鵬大聲呻吟,罵道:「阮雲歡你這個賤人,有種殺了二爺!」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秦二爺這樣有種,我可捨不得!」轉向青萍道:「秦二爺骨頭硬的很,若是這三個時辰熬得下來可怎麼辦?」

  青萍含笑道:「那便再紮一回唄,奴婢還有好藥沒用呢!」

  「是什麼?是什麼?」白芍忙問,說道:「拿出來,給秦二爺試試!」

  青萍笑道:「也沒什麼,只不過是這個藥性的三倍,讓人又酸又麻又癢,偏偏瞧不出傷來!」

  白芍忙道:「那還藏著幹什麼,快拿出來!」說著便伸手到青萍懷裡亂摸。

  青萍忙將她爪子打開,說道:「我拿給你就是!」說著從懷裡摸出一隻瓶子給她。

  那瓶子呈血樣的紅色,瞧在秦鵬眼裡,說不出的刺目,眼見白芍拿著瓶子向他走來,忍不住大吼,「別……別過來……別過來……」

  白芍眨眼道:「怎麼,二爺怕了?這可不好,二爺不是好漢嗎?怎麼會怕區區一個瓶子?」說著在自己頭上摸了摸,再沒有銀釵可用,便向青萍道:「將你的釵給我!」

  青萍笑嘻嘻的拔下來給她。白芍將藥瓶打開,頓時一縷怪異的氣息飄了出來。白芍挑了挑眉,說道:「聞起來這藥烈的很啊!」

  青萍含笑點頭,「嗯,烈的很!」

  白芍捏著青萍的釵,在藥液裡沾了沾,一雙眸子向秦鵬身上細細打量,仿佛思量在哪裡下手一樣。

  秦鵬關節劇痛,全身麻癢難當,見她這般神色,禁不住連心也開始哆嗦,顫聲道:「你……你不要……阮……阮雲歡,你……你殺了我罷!」

  阮雲歡輕嘆了口氣,款款站起身來,說道:「趙承,你們去歇著罷!青萍、白芍,秦二爺交給你們,好好伺候!」說著徑直向大門走去。

  秦鵬大驚,失聲道:「阮雲歡,你別走!」這短短不過一柱香的時辰,他已經抵受不住,真要被這兩個丫頭折磨一夜……越想越驚,眼瞧阮雲歡理也不理,一隻腳已踏出門去,忙道:「我寫!我寫!」

  阮雲歡步子一停,回頭瞧著他笑望,揚眉道:「當真?」

  秦鵬忙點頭,「你讓她們先給我解藥!」

  青萍含笑道:「你依小姐之命做事再說!」

  刁滑丫頭!

  秦鵬恨的咬牙,卻已經不敢討價還價,只得道:「好……好吧!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向趙承略一點頭。趙承會意,一手將秦鵬拎起,手掌連推連送,「咯吧咯吧」幾十聲響過,將他關節重新裝上。

  此刻秦鵬全力抵受周身的麻癢,那幾下劇痛,倒是覺得讓他好受一些。手腳一得自由,便忍不住抓搔,哪知道剛抓了幾把,奇癢越發厲害,竟一直癢到心窩裡一般,不由心底駭然。但聞青萍幽幽的道:「秦二爺,你再抓下去,怕是全身皮肉抓爛,也止不住癢!」

  秦鵬心底一寒,強忍著不敢再抓。趙承將他提到阮雲歡面前跪下,何媽媽捧了張小幾來擺在他面前,輔了紙筆。秦鵬的關節剛剛復位,周身上下無不疼痛難當,又要強忍全身的奇癢,額上冷汗淋漓,使出全身氣力,才將毛筆拿住,伸手要寫,卻半天使不上氣力。

  白芍在一旁瞧著,嘖嘖兩聲,說道:「看來秦二爺還是不想寫啊!要不要再紮幾針?」

  秦鵬臉色一白,咬了咬牙默然不語,只是用盡全力拿筆,依阮雲歡的話,歪歪扭扭寫道:「來人是我心腹,三叔可信!」下邊簽上自己的名字。

  白芍見他寫完,一手拿了起來,歪著頭瞧了半天,搖頭道:「怎麼秦二爺的字這麼醜?還不如狗爬的好看!」

  秦鵬氣的全身發抖,只是人在她們手裡,已不敢再強抗,只是低喘一聲,說道:「這下該給解藥了吧?」

  青萍將手一攤,不好意思的道:「秦二爺,這藥不是毒藥,便也沒有解藥,奴婢先替二爺啟針罷!」

  「你……」秦鵬大怒,揮手便向青萍打去,卻被趙承趕上一步一腳踹翻在地。身子重重摔在地上,幾十枚銀針頓時透體而入。秦鵬「啊」的一聲大叫,幾乎暈了過去,顫聲道:「阮雲歡,你……你不守信用,不是……不是君子……」

  阮雲歡好笑道:「我自然不是君子,我是女子!」見折磨的他也夠了,便向青萍道:「替他啟了針罷!」說完,將秦鵬寫的信收起,自去歇息。

  秦鵬咬牙,目注著阮雲歡背影消失,眼底的恨怒漸漸變成一絲惡毒的笑意。

  阮雲歡,你得意的太早了!

  魯大虎對田莊事務極為熟悉,又有識字的汪世相助,到第二日一早,已將整個田莊人口戶籍整理成冊,送到阮雲歡面前。

  阮雲歡慢慢翻看,見田莊奴僕四十六人,其中便包括馮四一家,除小老婆之外的十二口,另租戶三家,租種的是田莊一小半的田地。再下來,便是二十三家佃戶,哪家種了田地幾畝,都有詳細的記錄。

  冊子翻到後邊,但見是那三家租戶的身份來歷,竟然全部來成平州,有兩家是馮四家的親戚,這許多年來,從沒有交過任何的租金。而二十三家佃戶中,馮四小老婆的娘家,還有曾送女兒供馮四享用的幾家,都是佔著較好的田地,只剩下十幾家,不但要交每年的錢糧,還要受馮四等人層層的盤剝。

  阮雲歡皺眉,想了想,起身道:「走罷,我們到外頭走走!」

  魯大虎忙道:「大小姐,這鄉裡人粗野,莫要沖撞了大小姐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無妨,誰沖撞誰還不一定呢!」說著帶著眾人向莊院門外行去。

  穿過大片田地,繞過一片林子,就是眾佃戶、租戶組成的村莊。阮雲歡剛一進去,便見許多人探頭探腦的從門裡望出來。

  魯大虎喊道:「大小姐來了,還不快來拜見!」眾人聽到喊聲,才稀稀落落的出來,立在道邊瞧著,也不知道行禮。

  汪世回道:「大小姐,依昨日大小姐的吩咐,今兒一早,已將餘下所有的奴僕趕出田莊。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自青萍手中拿過冊子,點了七戶人家,說道:「大旱天的,你們的田地仍完好無損,足見用心,今年的錢糧便免了!」

  那七家人一向被馮四欺壓慣了,聽阮雲歡叫他們的名字,早嚇的面如土色,一聽這話,竟然一下子沒回過神來。

  魯大虎忙將其中一人推了一把,說道:「大小姐說免了你們的錢糧!」

  那人這才恍然回神,忙「噗通」跪倒,連連磕頭,大聲道:「大小姐,活菩薩啊!」倒將阮雲歡嚇了一跳。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39 AM

  第086章:整治刁奴

  阮雲歡忙命魯大虎將他拉起,說道:「不過是因為你們老實勤謹,以示嘉獎罷了,不值如此!」

  那人連連搖頭,落淚道:「大小姐有所不知,那馮四在時,我們這幾戶人家,有哪一年不被他盤剝的?莫說平時農忙將我們牽去替旁人做活兒,就是每一年的錢糧,也是攤到我們頭上,遇上這等大災,他更是想盡辦法壓搾……若不是如此,我……我那小兒子也不至於活活餓死……」說到傷心處,往地上一蹲,嗚嗚的哭。

  白芍奇道:「你們為何不報官?或者去旁處生活?又沒有賣了給他!」

  另一家的當家的出來說道:「姑娘啊,這田莊是相府的私產,官府如何會管?那馮四就是土皇帝,與附近的田莊的主事都有勾連,我們若是離開,便再也尋不到落腳的地方!再說了,走到哪裡,還不是窮人受欺負?」

  阮雲歡聽的怒火中燒,點頭道:「你們放心,這田莊雖是相府產業,但真正的主人卻是我阮雲歡,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惡奴!」

  眾人將信將疑,都是眼巴巴的瞧著她,灰暗的眼底,卻燃起一抹希冀。

  阮雲歡又瞧著冊子,依然是往日被欺壓的幾戶佃戶,說道:「逢這大災,莊稼收成不好原怪不得你們,只是你們斷斷不該聽從馮四,中途將莊稼荒廢。莊稼人,本是指地吃飯,你們欺地,便別怪地欺你們,今年的錢糧,便如常繳上罷!」

  那幾戶人家一聽,忙齊齊跪倒,其中一人大聲哭道:「大小姐,實在不是我們願意如此,那馮四說,若是我們膽敢不從,便將我妞兒拖去賣進窯子裡,我們當真是沒法子!」說著連連磕頭。

  阮雲歡見他說話時指著身邊一個瘦弱的女孩子,不過十二、三歲年紀,正用驚恐的眼神瞧著她。心中微覺惻然,抬頭向另幾家問道:「你們呢?馮四又威脅你們什麼?」

  那幾戶人家先前見她免了那七戶人家的錢糧,便也少了懼怕,紛紛說道:「馮四說,若不依他,便上門來拆房子。」

  「馮四說,若不依他,便將我們全家燒死!」

  再有人說:「馮四說,若是依了他,他便免了我們今年的錢糧!」

  阮雲歡聽的皺眉,冷笑一聲道:「你們懼怕馮四,也倒罷了,只是都如你們一樣,這莊子日後讓人如何管理?」略一沉吟,說道:「也罷,瞧著今年大災,你們交一半的錢糧罷!」

  那些人一聽,已不敢強求,只得謝過,站起身來。

  餘下的,還有八家佃戶。那些人一見這情形,便有人領頭跪了過來,說道:「大小姐,我們也是被馮四脅迫,不得不從,望大小姐開恩!」

  阮雲歡冷笑一聲,將冊子一抖,說道:「張大家,從三年前開始,每隔幾天,就將兩個女兒送去供馮四玩樂,從此再也沒有交過錢糧。王二家,大女兒被馮四糟蹋至死,仍將二女兒送去供馮四玩樂,六年不曾交過錢糧。李三家,四年前因一家佃戶不滿馮四欺壓,助紂為虐,將那家佃戶滅門,四年來更是沒交過錢糧……弓八家……」

  說到最後一家,聲音更是冰冷,說道:「馮四的小老婆,就是你的女兒,這八年來,不但沒有交過錢糧,還橫行鄉裡,處處盤剝旁人!」

  那八家人沒料到她查的如此詳細,直聽的面如土色,被點到的女子早已捂著臉哭了起來。隔了半晌,才聽張大結結巴巴道:「大小姐,我們也是逼不得已,不過是想過些好日子罷了!」

  阮雲歡冷聲道:「想過好日子,便將女兒捨棄?想過好日子,便不顧旁人性命?想過好日子,便去欺壓旁人?我阮雲歡今日容了你們,豈不是助長了你們的氣焰?」

  李三抬頭向她瞧了一眼,說道:「大不了我們將今年的錢糧繳上!」

  「今年的錢糧?」阮雲歡冷笑,說道:「這裡一筆一筆記的清楚,你們欠幾年的錢糧,便須補足幾年,差一年也不行!」

  八家人「轟」的一聲炸了鍋,頓時吵嚷起來,「大小姐,前幾年我們雖未交錢糧,卻也替馮主事出力。」

  「大小姐,難不成我的女兒便白白送了馮四?」

  「大小姐,前幾年的事可和大小姐無關!」

  弓八一下子跳起,大聲道:「大小姐,我們不服!」

  「不服?」阮雲歡淡笑,目光掃過其餘的佃戶,問道:「前幾年你們受盡馮四和這干人欺壓,心裡有沒有不服?」

  眾人一片寂靜,隔了半晌,才有一個壯著膽子道:「我們……我們自然不服,只是……只是並無說理的地方!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馮四區區個下賤奴才,也能將人欺壓至此,我堂堂相府千金,你縱不服又能如何?」剛才還通情達理,悲天憫人的阮大小姐,瞬間變身無賴。

  弓八張口結舌,愣了半晌,才道:「難不成沒有王法?」

  「王法?」阮雲歡挑眉,笑道:「過去馮四是王法,如今我阮雲歡是王法,若是你們當真不服,盡管告上官府,告上帝京,告上金殿,我自然會奉陪到底!」

  這些人雖仗著巴結上馮四橫行,但終究只是刁鬥小民,一提官府氣先短了半截,再聽什麼「帝京」、「金殿」更是連氣都喘不出來。

  王二憋了半天,哭喪著臉道:「大小姐,這是逼著我們賣兒賣女啊!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你將女兒送給馮四,與賣兒賣女有什麼區別?」見那幾戶人還要說,一甩衣袖,冷冷道:「限你們三日內繳齊,若不然,便請你們離開莊子罷!」

  這是要收回田地啊!

  張大老婆突然放聲大哭,撲上去劈頭蓋臉和張大撕打,大聲哭道:「我說捨不得女兒,你非將女兒送去,如今可好,女兒捨了,錢糧一樣補上,你上哪裡找那麼多的錢糧?」

  張大大怒,吼道:「女兒身子換的衣料米糧,難不成你沒有享用?那個時候怎麼不說不願意,如今又來怪我?」掄起巴掌,將老婆抽的滿地打滾。

  阮雲歡不耐煩再看,將冊子拋到汪世手裡,向魯大虎道:「餘事交你!」

  魯大虎忙躬身領命。雖說他也出身貧賤,但聽到阮雲歡痛述這幾家人的罪狀,心中只覺痛快,並無一絲憐憫,見阮雲歡一走,便挨家幾兩幾錢說的清楚。汪世見他雖不識字,但記憶卻好,竟然將冊子上記錄的數字說的分毫不差,倒也意外。

  阮雲歡出了村子,向跟著的趙承、周威道:「你們先回去罷,我隨處走走,瞧瞧莊子的情形!」

  趙承忙道:「大小姐,這莊子裡正亂,還是讓我們跟著的好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難不成還怕人將我拐了?」知道趙承的脾氣,也就不再多說,向莊子裡慢慢行了過去。

  這片田莊,佔了上千頃的田地,其中還有兩座不小的山頭,山上林木茂盛,莊子裡的人常來採摘野菜,取木建房。

  阮雲歡站在山上,見山那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空地,空地上到處都是雜亂的大石,卻寸草不生。

  阮雲歡瞧的奇怪,問道:「怎麼有這麼大片土地無人耕種?是我們莊子裡的地嗎?」

  除她之外,旁人都是窮苦出身,倒都知道,白芍笑道:「那是片鹽鹼地,種不出莊稼,便是種樹都難活!」

  周威回道:「這片地再過去,便是湄江,只山下半畝的地方是我們莊子的,旁的不是!」

  「哦!」阮雲歡點了點頭,笑道:「我就說呢,外祖父買給娘的陪嫁,怎麼會有鹽鹼地!」轉身下山,依舊向旁處瞧去。一直到驕陽高升,白芍、青萍勸了幾回,才只得往回走。

  走進回莊院必經的林子,另一側便是方才離開的村子,聽那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吵嚷聲,青萍忍不住問道:「大小姐,那些人繳不出錢糧,便果真將他們趕走?」

  阮雲歡冷道:「這些人無恥至極,若不借他們立威,日後這莊子旁人便無法管理!」

  白芍笑道:「青萍妹妹心軟,見那許多人哭哭啼啼,怕是不忍罷!」

  青萍默了默,說道:「小姐說過,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。莫說那八戶人家勾結馮四,就是那七戶人家,若是他們不要那麼畏懼,也不至於被欺淩至此。小姐對他們已算仁慈!」

  阮雲歡聞言不禁笑出聲來,搖頭道:「那七戶人家被馮四欺壓,還仍是守著田地,足見對莊稼的愛惜,還有可取之處!」

  白芍點頭道:「所以小姐免了他們全年的錢糧!」

  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他們終究是尋常百姓,畏懼權勢也不算錯處,是那馮四太過可惡,若他是我的奴才,趁早打死!」

  話音剛落,只聽一聲冷笑,「想打死我馮四,怕沒那麼容易!」話聲一起,只聞「嗖嗖」的破風之聲驟起,密密麻麻的箭羽輔天蓋地而來,籠罩了整片林子。

  趙承一驚,喝道:「小姐小心!」腰間劍出,舞的風雨不透,擋在阮雲歡面前。

  白芍也是大吃一驚,一把將青萍扯在身後,隨手撿起一條樹枝,左右擋格。周威身子橫撲,將兩個丫鬟護住,大聲道:「走!先出林子!」

  此次阮雲歡本來帶著四明四暗八名護衛,昨日離江州時,留下兩人和宋文傑等候浮票。拿到秦鵬親手寫的信件,又將孫元派出。出門時,又將甘義二人留在莊院裡守著秦鵬。剛才汪世留下來相助魯大虎,此刻身邊只有趙承、周威二人,只能一人護住阮雲歡,一人護住白芍、青萍,步步後退,竟然沒有反擊之力。

  而三個女子中,阮雲歡和白芍本來武功不弱,奈何對方用羽箭偷襲,二人身上沒帶兵刃,也只能用隨手撿來的棍棒勉強擋格。

  眼看退出林子,前邊密集的箭雨也漸漸稀疏,趙承喝道:「小姐先走!」身子拔起,向林中掠了進去。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0 AM

  第087章:不知道好歹的丫頭

  阮雲歡一驚,失聲喚道:「趙承,回來!」

  話音剛落,但聞林子裡一聲大笑,一張漁網輔天蓋地灑了下來,頓時將趙承裹在網裡。

  趙承大驚,手臂斜揮,一劍將漁網劃破,躍身而出。只這一阻,但聞弓弦聲再響,又是一輪箭雨射了出來。趙承揮劍擋格,終究是慢了一步,只覺腿上一疼,已中了一箭。

  阮雲歡大驚,上前一步和白芍並肩而立,喝道:「周威,去救趙承!」

  趙承站著不動,手中劍舞的風雨不透,大聲吼道:「不!周威,護小姐先走!」

  周威咬牙道:「小姐,先走罷!」竟不向趙承多瞧一眼,拖著阮雲歡向林外退去。

  「阮雲歡,你跑不了了!」身後又是一聲冷笑,疾風驟起,兩條大大的橫木夾著勁風向四人猛撞過來。

  阮雲歡一聽正是馮四的聲音,不禁大怒,喝道:「下賤奴才!」身形疾縱,自橫木上躍過,便向聲音來處撲去。

  「小姐!」周威大驚,已顧不上兩個丫鬟,隨著阮雲歡疾追而去。

  白芍驚慌之下,抱著青萍一滾,躲過橫木,將她往樹後一推,說道:「躲起來!」也跟著追了過去。

  馮四本來是想將周威引開,再去對付阮雲歡三個女子,哪知竟是阮雲歡趕來,不禁大吃一驚,轉身就跑。林子裡人影晃動,已有數十人手舞棍棒沖了出來,將周威、白芍擋住。周威揮劍連傷二人,卻因敵方人多,急切間沖不出去,急的連聲大喊:「小姐,回來!」

  阮雲歡心知只要擒住馮四就能逼眾人住手,眼看馮四就在前邊奔逃,哪肯放過?片刻間掠過十餘排大樹,厲聲喝道:「惡奴,站住!」手臂力摜,手中樹枝向著馮四擲出。

  馮四回頭看到,一聲驚呼,身子向前一撲,打了個滾躲在一棵樹後。阮雲歡冷笑一聲,身形微晃,疾掠而出,哪知奔出一半,但覺腳下一虛,整個身子頓時一沉,便向下墮去。

  「哈哈,阮雲歡,看你還往哪跑?」馮四大笑,從樹後躍出。

  「小姐……」周威、白芍二人嚇的魂飛魄散,周威手中鋼刀疾舞,連連砍翻兩人,瞬間破圍而出,向馮四撲去。

  阮雲歡萬不料會落入陷阱,一驚之下,一手急忙向身側抓出,只盼抓住草皮樹根能緩一緩,卻覺入手鬆軟,竟是一把泥土。

  阮雲歡心底一寒,暗悔自己魯莽,雙腿卻斜著向洞壁踢出,腳窩深陷,將她下墮之勢略阻,這麼一借力,身子頓時向上拔起,向洞外撲來。只要讓她一隻手搭上洞沿,自然可以躍出升天。

  哪知剛剛上竄兩步,只聽頭頂上一陣陰冷的笑聲傳來,四、五條人影已出現在洞口,寒光閃爍,已有一柄鋼刀向她迎頭劈下。

  阮雲歡一驚,上升之勢頓挫,雖然避開鋼刀,身子已經無法借力,又再向下疾落。

  周威恰在此時趕到,顧不上追擊馮四,手中鋼刀斜揮,已將洞口一人揮成兩段,嘶聲大吼,「小姐!」轉身向洞口撲去。

  馮四大吼,「擋住他!擋住他!阮雲歡一死,莊子便是我們的!」本已被周威嚇的膽寒之人一聽,利令智昏,頓時又有數人沖上,將周威攔住。

  阮雲歡身子直落,百忙中低頭,但見洞底寒光閃閃,竟然倒插著許多利刃,這一掉下去,全身上下,怕是立刻有十幾個血窟窿。

  就在此時,便聞洞外一聲清嘯,呼喝聲頓起,一條修長身影突然疾撲而至,頭下腳上,一把將她手臂抓住,隨著她的下墮之勢滑下數尺,便在半空停住。阮雲歡抬頭,但見一張俊美容顏含著淺淺笑意,就在自己二尺之外,一雙烏亮的眸子微眨,正向她笑望。

  「是你?」阮雲歡詫異多過驚喜,忍不住低問。

  「自然是我!」淳于信一笑,另一隻手用力一拽,兩人身子頓時飛起,如乳鷹出巢,疾掠而起,轉眼間就立在洞外。

  阮雲歡雙足落地,剛鬆一口氣,但覺手腕一緊,身不由己前撲,落入一具溫暖的懷抱。淳于信雙臂將她緊緊箍在懷裡,清潤的聲音在頭頂笑語,「小狐狸,想不到你也有失算的時候!」

  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,何況狐狸?

  阮雲歡翻白眼,雙手撐在他前胸,皺眉道:「還不放手!」

  「不放!」淳于信搖頭,兩條手臂更加收緊,溫香軟玉在懷,鼻端嗅到一縷幽幽女兒體香,不禁心動神搖。

  阮雲歡微微挑眉,仰頭向他注視,唇角上揚,向著他嫣然一笑。

  燦爛的笑容,艷如夏花,淳于信頓時意亂情迷。就在他晃神的時候,阮雲歡垂著的雙手突然翻起,在他腋下輕輕一撓。

  淳于信猝不及防,手臂頓時一軟,阮雲歡趁機一個轉身,脫出他的懷抱,笑著行禮,說道:「多謝四殿下援手!」顧不上瞧他的臉色,先回頭去瞧四周的戰況。

  淳于信咬牙,狠聲道:「你個不知道好歹的丫頭!」自己怕她出事,連夜趕到葉城,哪知道這個丫頭非但不領情,還冷言冷語將自己氣走。本來氣了一夜也倒罷了,第二天她啟程,竟然真的不來辭行。

  那天早晨,他耳聽著她的馬車遠走,本來發狠再不管她,天亮之後便啟程回返帝京,哪知道走到一半,還是放心不下,轉身趕了過來。這一次若不是他,這個丫頭早就被洞底的利刃捅了十幾個血窟窿,哪知道還是……

  咬了咬牙,滿心想扭頭就走,可是想到剛才懷裡的身軀,那醉人的女兒體香,心裡這一股無名火竟然發不出來,一雙眸子追隨著她的身影,就是移動不了半步。

  馮四等一干人本就是烏合之眾,阮雲歡等人因為被他們攻了個措手不及,才著了道兒,此刻淳于信趕到,阮雲歡脫險,周威神威大振,連趙承也脫困趕來,加上路寧為首的六名侍衛早將一夥人殺的七零八落。

  眼看功敗垂成,馮四發一聲喊,餘下眾人拋下受傷的同伴,四下裡逃去。白芍白著一張小臉沖來,一把將阮雲歡抱住,連聲問道:「小姐,你怎麼樣?你有沒有受傷?」一雙眸子向她全身打量。

  淳于信瞧著白芍的兩條手臂,心裡說不出的嫉妒。那麼溫暖,那麼柔軟的身子,剛才分明在自己懷裡!

  阮雲歡搖頭道:「我沒事!」見青萍正替趙承包紮傷口,便向近處一具屍體行去。

  周威提著一個被擒之人過來,向地下一擲,說道:「小姐,是這田莊裡的奴僕!」

  那人大腿被周威砍下一條,痛的死去活來,大聲呼號。阮雲歡過去,伸腳在他斷腿處狠狠一踢,喝道:「說,除了你們,還有何人?」四十六名奴僕中,有一半是女人和孩子,可剛才那一夥人,全是壯年男子。

  那奴僕慘叫一聲,連聲道:「是馮四集了我們,又悄悄叫了幾家佃戶,還有……還有旁的人,奴才……奴才也不認得……」

  這件事剛才雖然凶險,但聽這奴僕一說,知道再沒有別的可問,周威抬頭道:「小姐,怎麼處置!」

  阮雲歡冷哼一聲,指著剛才的陷阱,冷聲道:「將他丟下去,埋了!」

  那奴僕大吃一驚,哭連喊娘連聲求饒,周威又哪裡理他,徑直將他拋入坑中。坑裡倒插的幾十柄利刃入體,奴僕一聲慘呼,瞬間斃命。路寧等人上前幫忙,將陷阱粗粗填平。

  阮雲歡冷冷瞧著,波光瀲灩的眸子,泛出森冷寒意,咬了咬牙,說道:「周威,你即刻返回村子,不許任何人出入!」既然有佃戶,這一會兒必然還不敢逃回村子。

  淳于信見她片刻決斷,不禁點頭,向自己兩名護衛道:「你們隨周威同去!」趙承受傷,阮雲歡身邊除了周威已無人可用,派兩人同行,也免得他再受暗算。

  周威向阮雲歡一望,見她不語,便躬身謝過,帶著那二人疾奔而去。

  阮雲歡想了一下,向淳于信道:「四殿下遠來,雲歡本該招呼,只是此刻還有事情要辦,殿下有所不便,不如先在莊子裡逛逛,晚些再來莊院!」

  淳于信聽她前半段話,以為又要趕他走,一張俊臉已沉了下來,待聽到後半截,不由又笑了起來,說道:「有什麼不便?你做你的,我只尋個地方歇著飲茶便是!」

  阮雲歡想到關在莊院裡的秦鵬,不由躊躇道:「四殿下,有些事,還是不瞧的好!」

  「喂喂,阮雲歡!」淳于信不滿的低嚷,「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,難不成你做什麼事是我不能知道的?」

  阮雲歡啞然,向他瞧了片刻,只得點頭道:「那一會兒四殿下聽到什麼看到什麼,可不可以不插手!」

  「好好!當然!當然!」淳于信忙點頭,那表情像一個要到糖果的小屁孩兒。

  阮雲歡無奈,說道:「那就請罷!」說著當前領路。

  淳于信心情大好,忙跟在她身側,笑道:「我聽說這裡是江州最大的田莊,你可是名符其實的財主了!」見阮雲歡笑了笑不接口,又道:「那個馮四,是秦氏的奴僕,倒是個狗仗人勢的!」東扯一句西扯一句,只覺得當阮大小姐救命恩人的感覺真好!

  進入莊院,阮雲歡請了他在正廳裡坐著飲茶,留下白芍服侍,說道:「殿下請稍坐,雲歡去處置了事務再來相陪!」告了聲罪就退了出來。

  秦鵬被綁著手腳,關在一間空屋子裡。雖然得青萍啟了針,一身酸麻倒去了,只是那藥物留下的奇癢,卻到早晨才慢慢退了下去。生生煎熬了一夜,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。睡意正濃時,突然覺得肚子一痛,已經被人重重踢了一腳。

  甘義一臉冷凝,垂頭瞧著霍然醒轉的秦鵬,喝道:「起來,大小姐命你過去!」口氣像是呵斥一個囚犯。

  秦鵬被他踢的身子倦成一團,半天才緩過勁來,掙紮著坐起。

  甘義見他慢吞吞的,心裡大為不耐,俯身扯去他手腳的繩索,一把將他提起,拖著進了偏廳,向前重重一推,喝道:「跪下!」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0 AM

  第088章:看看能不能向夫人交待

  秦鵬身不由己,踉蹌兩步,噗的跪倒,抬頭見阮雲歡端端正正坐著,旁邊立著丫鬟青萍,不禁打了個哆嗦,啞聲道:「阮雲歡,你……你還要怎樣?」

  阮雲歡向他微微一笑,說道:「我要秦副都統替我做一件事!」

  秦鵬咬了咬牙,低聲問道:「何事?」

  阮雲歡道:「將你那一百人馬調來,替我搜查莊子!」

  秦鵬身子一震,失聲道:「你……你怎麼知道有一百人馬?」私自調動兵馬出京,可是觸犯軍紀。驚覺自己失言,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頭驚慌,又問道:「你要驍騎營的人馬替你搜查莊子?」朝廷軍隊,豈能任由旁人差遣?

  阮雲歡搖頭道:「不是我,是你!」

  秦鵬臉色微變,咬牙道:「阮雲歡,你不要太過分!」

  阮雲歡冷笑一聲,從青萍手裡接過一面牌子,將手一鬆,牌子從手裡滑了下來,連著一條細索,在她纖細的指尖搖晃。

  阮雲歡注視著那面牌子,清脆的聲音輕輕念道:「驍騎營,秦!」眸光移到秦鵬臉上,淡笑問道:「秦副都統,這可是你的腰牌?」

  「你……」秦鵬一見,頓時出了一身冷汗。那是驍騎營特有的腰牌,有了這面牌子,可以隨時調動他手下的五百名驍騎營將士!

  秦鵬強忍住心底的顫抖,直視著阮雲歡,顫聲問道:「阮雲歡,你到底要做什麼?」

  阮雲歡唇角微挑,含笑道:「我要調動你的一百驍騎營兵馬,易如反掌,只是若是由你調動,事了之後,我便放了你。若是由我的人調動……」留著半句話不說,眸底卻驟然掠過一層殺機。

  秦鵬心底猛的打了個突,突然就這樣認定,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少女,敢就這樣殺了他,一點遲疑也沒有!

  身體,開始輕輕的顫抖,心底到底不甘心就此屈服,咬了咬牙,掙紮問道:「至少,我想知道,你要搜查什麼?」

  「人!」阮雲歡淡應,皺眉道:「秦副統領,今兒我沒空慢慢泡制你,你應,還是不應,就一句話吧!」顯然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。

  秦鵬默然,終於點頭道:「你說會放我?」

  「嗯!一言為定!」阮雲歡點頭,唇角卻淡出一抹笑意。

  秦鵬瞧在眼裡,心中更加無底。昨天那輕飄飄的對話言猶在耳。

  「阮雲歡,你言而無信,不是君子!」

  「我當然不是君子,我是女子!」

  他知道,放與不放,只在她一念之間,但若是他不應,她縱不殺他,恐怕也少不了一頓折磨,最後仍是逼他非應不可。苦笑出聲,低頭向自己一瞧,無力道:「阮大小姐,你總不能讓我這個樣子見下屬吧!」

  昨天被趙承剝的精光,全身上下只有一條小小的底褲,後來關在空屋裡一夜,他奇癢難熬,難免掙紮,滾了滿身的灰土,整個人又是蒼白又是狼狽。

  阮雲歡悠悠笑起,「點頭道,這就是了,秦副統領還是頗識時務!」向甘義道:「服侍秦二爺沐浴更衣,快著點!」

  甘義點頭應命,大手一伸,扯著秦鵬手臂拖起,便向門外去。院子裡,早已備下大桶的涼水,甘義將他丟進去像洗馬桶一般刷洗一遍,又再拎出來,取了套衣衫丟了給他,冷聲道:「秦二爺,不是穿衣服也要讓人服侍吧?」

  秦鵬滿頭滿臉都是水,凍的全身發抖,哪裡還敢說半個「不」字,只得接過衣衫匆匆穿上。

  等他收拾齊整,甘義才又帶著他進了偏廳。阮雲歡將腰牌拋了給他,吩咐他一旁坐下,才道:「將人帶進來吧!」

  秦鵬不覺望向門外,但見項力押著個黑衣人進來,正是在葉城前去擄劫阮雲歡的心腹之一。自那夜之後,自己被擒,便再也沒有見過這兩人,現在看來,也是落在阮雲歡手裡。

  秦鵬心底苦笑。確實,如果是自己的心腹,拿著自己的腰牌去調動兵馬,任是誰都不會懷疑。

  這幾天黑衣人被人關在地窖中,一直不知落在何人手裡,此刻乍見秦鵬一身齊整,坐在客位,臉上頓時露出喜色,張了張嘴,向阮雲歡望了一眼,卻沒有喚出聲來。

  秦鵬向阮雲歡望去,但見她只拿著杯子默默飲茶,頓了一頓,只得道:「你拿我的腰牌去,速速將人馬調來,命人守住這田莊所有出口!」說著將腰牌拋了過去。

  黑衣人忙接住腰牌,也不敢多問,跪下磕了個頭退了出去。莊院門外,早已備下一騎快馬,黑衣人躍身騎上,疾馳而去。

  阮雲歡似笑非笑瞧著秦鵬,笑道:「秦副統領,還請在此委屈半日!」擺手命甘義將他帶下。

  秦鵬心底氣苦,又說不出話,只能跟著甘義出門,依舊被關入昨晚的空屋子裡。

  偏廳和正廳一牆之隔,淳于信坐在正廳裡,將這邊的話聽的清清楚楚,這才知道為什麼阮雲歡不讓他參預,心底倒甜滋滋的掠出些喜悅來。

  本來阮雲歡大可以借自己皇子之名向秦鵬施壓,不但令秦鵬不得不從,還順便拉自己這一個強助。可是秦鵬雖然職位不高,終究是建安侯嫡親的孫子,那樣一來,無形中便將自己推向與建安侯府對立的位置。身為皇子,輕易豎敵,往往便是自尋死路。

  阮雲歡此舉,竟然是完全為自己著想!

  秦鵬的一百兵馬,本來就駐在離江州不遠的地方,黑衣人馳去一個時辰,便已將兵馬調來,先分出五十人把守田莊各處要道,另五十人在莊院前集結。

  秦鵬隨著甘義走出莊院,但見除了自己的這一彪人馬之外,再沒有旁人。而自己身邊,也只立著一個甘義。一時間,手心汗水冒出,滿心想就此跳上馬去,先將甘義斬於馬下,再揮兵將這莊院踏平,一雪前恥。

  秦鵬雙拳不禁悄悄握起,而無力的雙臂,頓時將昨夜的一切拖了回來。秦鵬恍然一驚,眼前的局面,根本是阮雲歡一手造成,她如果沒有准備,怎麼會輕易讓自己號令兵馬。

  勉強壓下心底的不甘,揚聲命道:「搜查整個田莊,莊內所有人一個不能放過,全部押來!」

  「是!」五十人齊聲應命,調轉馬頭馳去,片刻間便都消失在漫漫的曠野裡。

  秦鵬怔怔的瞧著,只覺得渾身無力。

  雖然他不知道阮雲歡想幹什麼,但是,他卻覺得,自己正一步一步踩進她的圈套,仿佛這一生,再也不能擺脫。

  田莊雖大,但江州的地勢平緩,大片的田地裡並不能藏人,只要搜查那幾片林子和兩座山峰便可。

  待到夕陽西沉時,整個田莊已被細細搜了一遍,驍騎營的兵馬繩纏索捆,竟押了近百號人回來,齊齊跪在莊院前的空地上。此時村子那邊的周威、汪世等人也接到命令,將村子裡餘下的佃戶、租戶全部帶來,立在空地兩側。

  阮雲歡立在階上,一眼瞧見馮四低頭俯身藏在人群中,不由一聲冷哼,指道:「將他帶過來!」

  甘義上前,將他從人群中拖出,狠狠一腳,踢跪在阮雲歡面前。

  馮四嚇的臉如土色,卻也知道求饒沒用,顫聲道:「大小姐,我……我是夫人的奴僕,縱然……縱然該死,也該由夫人處置!」

  「夫人的奴僕?」阮雲歡冷笑,「你既然知道你是奴僕,便該知道以奴僕之身截殺主子,是什麼罪?」大鄴朝等級森嚴,奴僕不過如牲畜一般,別說意圖謀害,就是對主人不敬,也大可直接打死。

  馮四全身簌簌發抖,卻顫聲道:「大小姐,你……你若殺了奴才,夫人……夫人那裡……怕不能交待……」

  阮雲歡唇角淺勾,冷道:「那我且殺了你,看看能不能向夫人交待!」手掌一揮,冷聲道:「將他綁起,施以刮刑!」甘義、項力二人上前,將已全身癱軟的馮四提起來,剝個精光,牢牢綁在莊門外的樹上。

  趙承想到那刻的凶險,惱他膽敢傷及阮雲歡,親自執刀,從四肢開始,一刀一刀,慢慢削起,薄薄的肉片隨著鮮血,一片一片落在地上。馮四痛極,嘶聲慘呼,求饒不成轉為叫罵,卻被趙承一刀揮掉舌頭。

  看著馮四的慘狀,綁跪著的十幾個奴僕,早已嚇的癱倒在地。阮雲歡命人拖了出來,由羅大虎一一辨認清楚,方冷聲道:「馮四雖為首惡,你們一樣該死!拖下去,亂棒打死!」

  眾奴僕一聽,嚇的魂飛魄散,張嘴想要求饒,被甘義一刀插入一人嘴裡,頓時都住了口。

  場中眾人心膽懼寒,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:「我們不是你阮家奴僕,你無權處置!」

  阮雲歡凝目望去,卻是弓八大聲叫嚷,而在他身側,還有李三與另外兩個佃戶與各自幾個兒子在內,不由冷笑一聲,點頭道:「不錯,你們是平民,我無權處置你們!那便送入知府衙門,由官府決斷!」

  又有人顫聲道:「我們與你阮家無關,為何要擒拿我們?」卻是馮四旁處尋來的幫手。

  「無關?」阮雲歡冷笑,說道:「我阮雲歡既與你們無關,你為何要相助馮四這個惡奴要置我於死地?」

  那人一窒,強道:「我們不過是受馮四所愚,罪不至死!」

  阮雲歡冷笑道:「是不是罪不至死,也一並由官府發落罷!」轉頭向項力道:「待行刑結束,你便拿我的帖子,將這一干人全部押入江州府,聽憑阮知府決斷!」

  下邊的人初聽說送入官府,本來還存著僥幸,等她一個「阮知府」說出來,才恍然想起,江州知府阮一鶴,便是右相阮一鳴的親弟弟,阮雲歡的親叔叔。一時間,所有人面如土色。

  李三的老婆突然一聲大哭,沖了出來,一把將跪著的李三揪住,一邊撕扯,一邊大聲罵道:「你個死鬼,你跟著馮四去做這等不要命的勾當,丟下我們母子可怎麼辦!」一句話將另幾家的家人觸動,紛紛大哭的大哭,磕頭的磕頭,亂成一片。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1 AM

  第089章:讓我幫你好不好

  夜幕漸沉,馮四的慘呼聲漸漸弱了下去,整個人受三萬六千刀,終於斃命。而空地前方,甘義、項力、周威、汪世四人輪流施刑,也已將十餘名奴僕全部杖斃,屍體橫成一排,在夜色裡瞧著,觸目驚心。

  阮雲歡揚了揚下巴,向立在身側的秦鵬道:「還請秦副都統幫忙,差人將這干人送去江州府如何?」

  秦鵬被迫觀刑,聽著馮四和眾奴僕的慘呼,看著滿地的鮮血、屍體,饒是他出身將門,身體仍是忍不住顫抖。他萬萬沒有料到,這個相府大小姐,行事會如此狠辣。突然聞阮雲歡向他說話,心裡打了個突,哪裡敢說半個「不」字,只得點頭,向手下吩咐道:「聽阮大小姐吩咐!」

  阮雲歡勾唇淺笑,說道:「多謝秦副都統相助!」

  這「秦副都統」四字一出,眾佃戶都是心頭一震,綁在場中的人更是如冰水澆頭。秦副統領,那是秦家的人,是夫人的親人啊,他竟然相助阮雲歡?難道從一開始,夫人便已經決定捨棄他們?

  眼瞧著驍騎營的兵馬押著餘下眾人離開,阮雲歡才點了李三、弓八等四戶參預截殺的佃戶的名字,說道:「將他們家人看管,旁人回去罷!」不理這幾家人的嚎啕大哭,轉身回入莊院。

  秦鵬臉色煞白,眼看著自己的人馬來了又去,一顆心塞在嗓子眼裡,出不上氣,也說不出話。甘義上前一步,向他躬身道:「秦副都統,請吧!」

  秦鵬身子晃了晃,腳步虛浮,慢慢轉身,晃晃悠悠跨進門來。眼見阮雲歡纖細的背影在前,便張嘴喚道:「阮大小姐!」

  阮雲歡回頭,望著他挑了挑眉。

  秦鵬咬了咬牙,沉聲道:「你……你好毒辣的手段!」小小一個女子,張嘴便要了十幾條人命,竟然連眼睛都不眨。

  阮雲歡見他到了這步境地居然還敢說出這樣的話來,倒也有些意外。臉上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,淡淡道:「犯我者,雖遠必誅!秦副都統,你秦家不該惹我!」語氣輕緩,聲音柔潤,卻帶著剝皮刮骨的森冷寒意。

  秦鵬腦袋轟的一響,望著她張了張嘴,卻說不出話來。

  阮雲歡向他冷瞥一眼,淡淡轉身,說道:「你放心,明兒驍騎營的人回來,便放你回去!」再不向他多瞧,徑直入了正屋。

  秦鵬怔怔瞧著她的背影,心底慢慢的溢出一些奇異的情緒,不似憤怒,不似恐懼,也不似厭惡,卻讓他的身子一陣陣發冷。

  上房裡,淳于信正坐在椅子上飲茶,見她進來,一雙烏亮的眸子定定向她凝視。

  阮雲歡的腳步略略一停,心底泛上一抹苦澀,卻不動聲色,在他旁邊坐下,說道:「四殿下也從未見過臣女這樣惡毒的女子吧?」或者從此之後,他對她會避如蛇蠍吧!

  在她進門之前,淳于信確實未料到她手段如此狠辣,可從她進門那一瞬,不知為何,他心裡竟然覺得她本該如此。聽她發問,側頭想了想,點頭道:「相府千金,閨閣弱女,能做出這樣的事來,確實驚世駭俗!」

  阮雲歡眼神一黯,卻轉瞬想道:「他與我走的太近,難免走了上一世的老路,如果他從此遠離我,對他或許是好事!」

  她念頭剛轉,卻聽他聲音略停之後,又接著道:「只是阮大小姐忘了,我淳于信是當朝皇子,是在這世上最無情,最血腥的地方長大的,比阮大小姐狠毒的女子,見的多了!」

  阮雲歡心頭一震,抬頭向他注視。

  上一世、這一世,雖然她都沒有進宮,但是,皇宮裡爭鬥的慘烈,由王府也可見一斑。那麼他……不!他的母妃是身居高位的陳賢妃,外公是護國大將軍陳洛書,有這樣的母族,那皇宮中就算有什麼艱險,又有誰敢動他?

  可是,為何他會說這種話呢?難道,這個表面光鮮的皇子,背後竟然也有不為人知的艱辛?

  阮雲歡抬頭,與那雙烏亮的眸子對視,上一世,最後那深情的凝視頓時襲上心頭,心頭頓時銳痛,最隱秘的地方,輕輕的,慢慢的,泛出一些疼惜。

  瞬息萬變的水眸,在淳于信眼裡,變幻出奪目的神采。他慢慢伸手,握上她放在案上的小手,柔聲喚道:「雲歡,讓我助你,好不好?」一個嬌怯少女,就算再強,在那強敵環伺中,也會有一些脆弱吧?

  手掌落在一隻寬厚的大掌中,帶著灼熱的溫度,阮雲歡身子一震回神,想將手抽回,卻被他死死的握著,張嘴想要喝阻,卻無論如何說不出話來。

  感覺到她的抗拒,淳于信的眼底,掠過一絲受傷的神情,啞聲道:「為什麼?為什麼你總是避開我?為什麼總是推開我?是我不夠好嗎?你說,我改!」

  阮雲歡如雷轟頂,整個人僵住。她有嗎?避開他?推開他?有嗎?他為什麼會這麼說?

  「你有!」仿佛讀懂了她心底的掙紮,淳于信輕輕開口,輕聲道:「從豐城相識,你便不願以真面目示人,就連姓氏也是假的。回京之後,我想盡法子打聽你究竟是誰家的女兒,卻一無所獲。後來太子府相逢,你不會知道那一刻我心裡的歡喜。本來,我以為我只是將你當成了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,或者一個紅顏知己,可是……可是我也不知從何時起,會留意你的一舉一動,一顰一笑。雲歡,我知道你在相府步步艱難,也知道秦家對你不懷好意,你讓我幫你,好不好?」

  阮雲歡呆了,癡了,傻了!

  上一世,直到她被指婚之前,才知道他的心意,而這一世,這……這是傳說中的告白嗎?為什麼竟然會早來兩年?望著他烏眸裡澄澈的光芒,心底有什麼堅硬的東西轟然崩塌,似乎是最柔軟的地方,被羽毛拂中,酥酥的,麻麻的,卻說不出的舒服。

  只是……

  一瞬間,上一世那輔天蓋地而來的鐵箭仿佛就在眼前,仿佛她又感覺到他身上鮮血噴灑的熱度。一顆心頓時一縮,絞扭的生疼。阮雲歡惶然搖頭,手掌回縮,想就此逃開。

  「好不好?」淳于信已不容她退縮,將她手掌緊握,又逼問一句。如果那些話沒有出口,他大可以還裝的若無其事,可是,話一出口,若是容她逃避和拒絕,他不知道,日後再見,又要如何自處?

  感覺到他的堅持,阮雲歡的心跳越發加快,那雙烏亮眸子裡的希冀,竟令她如此不忍拒絕。可是,答應嗎?想到日後的腥風血雨,她又豈能再將他拖入危險?

  「雲歡!」淳于信懇聲低喚,手收的更緊,一步步的緊逼,「答應我!」溫潤的翩翩公子,漸漸顯露出他隱藏的凜然霸氣。

  「你……你放手……」手掌被他握的生疼,阮雲歡用力往回抽,卻見他的眸底漾出一抹傷心,不由脫口說道:「你容我想想!」

  「真的?」烏眸一亮,露出一抹驚喜,薄唇挑起,展出一個傾世笑靨,頓時如皎月初現,令天地失色。

  一瞬間,阮雲歡瞧的失神,只是無意識的點頭,吶吶說道:「真的!」

  「你答應會考慮,是不是?」歡喜溢在胸間,猶如要炸開來一般,淳于信不敢置信的又追問一句。

  「嗯,我會考慮!」阮雲歡的元神,歷經千山萬水,好不容易歸位,只得點頭。心裡卻不禁哀嘆,上一世和這一世,她活了將近四十年,怎麼還會被美色所迷,真是……真是……

  禍水!

  向淳于信瞪了一眼,用力將手抽回,說道:「很晚了,四殿下快些去歇著罷,臣女告辭!」說著匆匆起身一禮,轉過身落荒而逃。上一世這一世,她從沒有經歷過有人這樣深情的表白,一時間,竟讓她無從面對。

  淳于信被她一瞪,先是愣了一下,轉瞬瞧見她潮紅的面頰,盈水的雙眸,和倉皇離去的背影,不由緩緩笑了起來,心底悄悄的盈滿了甜蜜。

  隨著項力一同回來的,還有宋文傑和跟著他的辛清、馬鴻二人。宋文傑除了自己的浮票,帶來的自然還有江州知府阮一鶴的一封書信。

  阮雲歡將信收起,才問送官的事。

  項力將回票交到她手上,笑道:「知府大人一早升堂,除田莊裡那幾戶佃戶之外,那些人都是附近的一些潑皮無賴,有幾人在鄉裡為惡,被鄉鄰一並告發,判了絞刑,其餘的全部被判了流行。至於他們的家人,原都欠了田莊裡的錢糧,知府大人便判他們家人為奴,以身抵債!」

  阮雲歡勾唇淺笑,將回票交給他,點頭道:「你和汪世留下,相助大虎處置田莊裡的事務,隨後再回帝京!」

  項力躬身領命。

  阮雲歡又命甘義將秦鵬帶來,含笑道:「驍騎營兵馬已經回來,就駐在莊外,秦副統領可以走了!」

  秦鵬沒料到她果然放自己走,不由一怔。正躊躇間,聞門外趙承回道:「大小姐,秦副統領的馬匹已經備好!」

  聽著門外的馬嘶聲,秦鵬才終於有些真實感,向阮雲歡注視片刻,問道:「阮大小姐果然放我走?便不怕我報復?」

  阮雲歡嗤笑一聲,淡道:「縱然沒有你秦副都統,秦家就會放過我?」

  秦鵬一默,點了點頭,說道:「多謝!」身子一轉,大步向門外去。此一刻,連他自己都不知道,為何要說那句話。是多謝她直言,還是謝她不殺?

  諸事處置完畢,除汪世、項力、魯大虎三人留下之外,阮雲歡一行帶同宋文傑,立刻啟程返京。當然,同行的還有四殿下淳于信。

  趙承腿上有傷,騎不了馬,便替阮雲歡充當了車夫。而宋文傑不會騎馬,初時與何媽媽、陸媽媽一車,後來嫌氣悶,跑來和趙承側跨在阮雲歡的馬車前,隔著簾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,渾然沒有瞧見四皇子殿下那張越來越陰沉的俊臉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1 AM

  第090章:不打死還留著他們害我

  四皇子殿下初嘗情之滋味,正是想時刻親近芳澤的時候,被宋文傑一攪,心中大覺不耐,便向路寧使個眼色。

  路寧會意,縱馬上前,笑道:「宋舉人,你此番進京,一定高中,只是有一件事怕是不妥!」

  關系到功名,宋文傑自然看重,忙問:「可事不妥?」

  路寧笑道:「高中前三名,要跨馬遊街,宋舉人卻不會騎馬,到時豈不是當眾出醜?」

  宋文傑一聽,果然大急,說道:「那可如何是好?」

  路寧向他招手,說道:「橫豎這一路有幾日路程,又有多餘的馬匹,宋舉人若不嫌棄,小人教宋舉人騎馬可好?」

  宋文傑大喜,連連點頭,說道:「路大哥當真好人,只是你是四殿下的人,『宋舉人』三字可不敢當,便叫我宋文傑便是!」當真跳下馬車,跟著路寧去學騎馬。

  路寧將他帶到道兒邊,教著他如何上馬,又教了他控韁的方法,然後對著馬臀一馬鞭抽了下去。馬兒吃疼,一聲低嘶,揚起四蹄,便疾馳而去。路寧縱馬隨上,大聲笑道:「宋公子,這一路騎下來,保你學會!」

  聽著宋文傑大呼小叫的被馬兒帶跑,白芍忍不住「嗤」的笑出聲來,掀起簾子望著伴車而行的淳于信,笑道:「四殿下,若是將宋公子摔死,可是失了國之棟梁啊!」

  淳于信淡笑道:「放心,有路寧在,死不了!」側身望著車內含笑而坐的阮雲歡,說道:「只是不知道阮大小姐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活寶!」

  阮雲歡聽到「活寶」二字,又想起宋文傑的趣事,倒也帖切,不由笑出聲來,說道:「四殿下,此人可是福星,四殿下該多多抬舉一些才是!」

  如果上一世淳于昌幾次大難不死真是因為有宋文傑在身邊,那麼這一世,他能歸入淳于信麾下,上一世的悲劇,便不會重演吧!

  哪知道四殿下卻會錯了意,冷哼一聲道:「他是福星,難不成本皇子便是災星?」活像個吃醋的小屁孩兒。

  阮雲歡不禁好笑,搖頭道:「誰又說你是災星了?四殿下就沒有聽說過,福星保將?四殿下堂堂皇子,自然該是將星!」心裡卻想,若是上一世的軌跡不變,您四皇子殿下可是帝星啊!

  淳于信心裡這才舒服了些,含笑道:「這還差不多!」垂目瞧著轎子中的半張嬌顏,只覺十七年來從沒有過的喜悅歡欣,不自覺唇角挑起,露出那張傾塵絕世的笑顏。

  江州道不比豐城道的一路荒涼,一路之上,除了葉城之外,還有幾座大的城鎮。阮雲歡一行穿州過府,一路向帝京而來。而每每白天進城,總會聽到街道兩側有少女的尖叫,和望向這旁灼熱的目光。

  初時阮雲歡不知道原因,後來偶一回頭,才看到淳于信那廝風姿翩然的騎在馬上,揚著一臉欠扁的笑容,引的桃花朵朵盛開。

  禍水!

  阮大小姐翻白眼,心裡說不出的不是滋味,滿心想將他拽進馬車藏起來,或將帷帽套他頭上,免人覬覦。

  江州田莊一事,鬧的沸沸揚揚,阮雲歡還沒進帝京,秦氏已得了消息,望著地上跪著的馮四等人的老婆孩子,只氣的眼前一陣陣發黑。

  沒有料到,阮雲歡江州一行,自己的連連設計,不但沒有把她除掉,還被她將自己的奴僕徹底鏟除。這個丫頭……好毒的手段!

  「夫人,聽說最後幫她拿人的是秦副都統!」馮四的老婆嗚嗚的哭,磕頭道:「夫人,怎麼會是秦家的人,求夫人給我們做主啊……」

  「秦鵬?」秦氏手足冰涼,雙腿一軟跌回椅子裡。秦鵬暗中離京,分明是要設計將阮雲歡給李成璧做妾,如今李成璧身敗名裂也倒罷了,秦鵬怎麼會相助阮雲歡?還是……其中有別的原因?

  秦氏怔了半晌,才向馮四老婆道:「究竟怎麼回事,你細細說來給我聽!」

  馮四老婆將前後事情述了一遍,又哭道:「本來阮雲歡雖然逃脫,那麼幾個人萬萬搜拿不到馮四,馮四還可以再設法子替夫人辦事,哪裡料到,突然有官兵圍了田莊,挨處搜查,那田莊大多是平地,莊稼又稀稀落落的,哪裡還藏得住人?可憐馮四……馮四……」

  想到馮四那只剩下骨頭的四肢,白森森的肋骨,便激靈靈打了個寒戰,咬牙道:「三萬六千刀,可憐馮四沒了舌頭,仍然在不斷的慘叫,直到最後一刀!」

  「十幾條人命,全部被活活打死,還在門外暴屍!」另一個奴僕的老婆也是失聲嚎哭,捶地道:「這可讓我們怎麼活啊!」

  「三萬六千刀!」秦氏喃喃重復,一縷寒意猛的自腳底竄上,蔓延全身。為什麼?為什麼堂堂相府千金,行事會如此毒辣?仿佛……仿佛是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厲鬼!

  正在這時,只聞杏兒在外回道:「夫人,大小姐回來了,來給夫人請安!」

  秦氏渾身一個哆嗦,低頭見眾人也是慘然色變,竟嚇的哭也哭不出來,心中又覺恨怒,定了定神,說道:「你們且回去,我自然會設法安置你們!」說完喚小廝自偏門送眾人離開,自己回內室整了整妝容,這才向正堂裡來。

  阮雲歡已等候片刻,見她進門,迎上福身請安,說道:「女兒給母親請安,多日不見,母親可好?」

  秦氏冷哼一聲,說道:「好!自然好的很!」向她上下打量幾眼,但見她上穿緞織掐花對襟外裳,下著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,整個人雖不奢華亮麗,卻素雅幹淨,越發顯的一張芙蓉面如照水皎花,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,溫和淡然。

  誰又能想到,就是在數日前,就是這個如朝露一般的少女,只言片語,殺伐立斷,竟生生奪去十幾條人命?

  秦氏強壓心中怒火,淡道:「大小姐一路辛苦!」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女兒一路有人服侍,又添了許多新鮮見聞,何辛苦之有?母親勞心家事,才是辛苦!」

  秦氏「哼」的一聲,心裡盤算著秦鵬的事,隨口問道:「哦?有什麼新鮮見聞?」

  阮雲歡垂首一笑,說道:「女兒正想回稟母親,女兒前往江州時,路過葉城,巧遇李成璧表哥!」

  秦氏眉心突的一跳,哦的一聲,說道:「李成璧?」假裝想了想,說道:「好像他當值的縣城,便屬葉城管轄,遇到也並不稀奇!」

  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女兒原也這麼想,只是女兒遇到他時,恰是他被人綁了遊街,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瞧見女兒,也不曾給母親帶個好兒!」

  遊街的時候帶什麼好兒?還怕建安侯秦家的臉丟的不夠?

  秦氏的臉黑了黑。

  早幾日秦氏就知道葉城的計謀失敗,聽她刻意提起,只覺得心底怒火蹭蹭的上竄,咬了咬牙,皺眉道:「好好兒的,怎麼會被人拖著遊街?」

  「什麼遊街?」阮一鳴進門,便聽到最後一句。

  「女兒給爹爹請安!」阮雲歡忙上前見禮,笑著上前扶著他坐下,說道:「幾日不見,瞧爹爹又精神了許多!」

  「幾日?」阮一鳴橫她一眼,說道:「你一走半個月,爹爹還以為你樂不思蜀,不回來了呢!」見丫鬟奉了茶,接過啜了一口,才又問道:「方才我進門,聽你們說什麼遊街,何人遊街?」

  秦氏皺眉道:「不過是雲歡在路上瞧見,當了趣事來講罷了!」說著向阮雲歡一橫,心裡暗暗咬牙,這個丫頭偏偏說這件事,是一定要秦家在阮一鳴面前丟臉吧!

  阮雲歡卻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,隨口順著道:「是啊,女兒從不曾見過,有趣的緊!」

  阮一鳴「嗯」的一聲,倒也並不追問,向秦氏瞧了一眼,皺眉道:「江州怎麼回事,我剛才一進門,怎麼聽說馮四家的帶著一群婦人孩子來,哭哭啼啼的!」

  秦氏冷笑一聲,說道:「那得問大小姐了,一到江州,便將田莊裡的十幾個奴僕打死,弄的一群孤兒寡婦來向我哭述!」

  阮一鳴大吃一驚,失聲道:「打死?這……這是……」雖然死幾個奴僕不是大事,但這事出自自己未出閨閣的女兒之手,便有些震驚。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那干奴才以奴欺主,意圖截殺雲歡,不打死,難不成還留著他們害我不成?」

  阮一鳴越聽越驚,說道:「怎麼……你說馮四要截殺你?」

  阮雲歡道:「不是要截殺,是截殺不成,反被女兒擒住!」

  阮一鳴一張臉頓時一沉,向秦氏望去一眼,冷聲道:「這奴才當真是狗膽包天,也不知道仗了誰的勢!」

  秦氏臉色一變,咬牙怒道:「難不成相爺以為是妾身指使?為何便不問問大小姐做了何事,逼的馮四鋌而走險!」

  阮一鳴被她一嚷,心裡又沒了底,轉頭望向阮雲歡。

  阮雲歡淡道:「馮四不滿女兒接管田莊,聯絡所有奴僕和佃戶,將田地荒廢。加上他本是母親的奴僕,女兒不能重責,卻也不敢用他,便令所有奴僕自行返回帝京聽母親調遣。哪知那馮四假意離開,卻潛伏田莊之內,趁女兒視查田莊時截殺女兒,若非趙承、周威拼死相護,女兒怕是再沒命回來見爹爹、母親。後來他們敵不過女兒的護衛,才又中途逃走,是女兒尋人幫忙將他們自田莊中搜出,對為首幾人施了刑罰!」

  阮一鳴皺眉,說道:「果有此事?」聽著是質疑阮雲歡,目光卻望向秦氏。

  秦氏冷道:「今年江州大旱,莊稼自然無法長成,怎麼說是馮四命人荒廢?」

  阮雲歡道:「雖然江州大旱,大多良田顆粒無收,但雲歡的田莊靠著湄江,莊中還有七戶佃農保持莊稼完好。其餘的人若非故意荒廢,又做如何解釋?」

  秦氏臉色乍青乍白,強道:「湄江雖近,但總需勞力挑水,那莊子佔地千頃,如何挑得過來?」

  阮雲歡唇噙冷笑,說道:「不能挑水護田,又要他們何用?」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3 AM

  第091章:當真是聒噪的緊

  阮一鳴被二人吵的頭疼,連連擺手,向秦氏道:「罷了!罷了!幾個下賤奴才,打死就打死了,他們的家人,你好生安置便是!」向阮雲歡道:「回來可曾見過祖母?」

  阮雲歡道:「因著莊子的事,雲歡需向母親解釋,還不曾見過祖母!」

  阮一鳴道:「莊子的事既已至此,也不必再爭,快去給祖母問安要緊!」

  阮雲歡款款行禮,說道:「女兒告辭!」又向秦氏辭了一禮,轉身便出了正屋。

  阮一鳴本來是不願二人爭吵,才將此事一句話掀過,聽在秦氏耳裡,卻是他偏怛女兒,瞧著阮雲歡翩然而去,不由冷笑一聲道:「相爺當真是慈父,大小姐連殺人都做了出來,老爺竟然不加管束!」

  阮一鳴皺眉道:「不過是主子懲治幾個下賤奴才,怎麼成了殺了?再說,雲歡說的也有道理,下賤奴才膽敢欺壓主子,又豈能輕饒?何況人已經死了,難不成為了幾個下賤奴才責罰小姐?到了哪家,也沒有這個道理!」

  秦氏氣怒,咬牙道:「難不成就這樣算了?」

  阮一鳴無奈,捏了捏眉心,問道:「那依夫人又要如何?」

  秦氏冷道:「聞說施刑的是那趙承,便讓他來抵命!」

  阮一鳴一怔,說道:「趙承是奉命而為,又怎麼能怪他?更何況,我怎麼聽說,幫雲歡拿人的是驍騎營的人?」

  秦氏一驚,問道:「老爺怎麼知道?」

  是「怎麼知道」而不是「哪裡聽說」,這便等於承認。

  阮一鳴定定向她瞧了片刻,緩緩說道:「如此說來,是真的!」眼中慢慢露出些失望,說道:「驍騎營雖是朝廷兵馬,但誰不知道,驍騎營的兵權,幾乎全數握在建安侯府手裡。驍騎營兵馬出城,我卻未聽是朝廷調派,我倒想知道,這一百驍騎營的兵馬去做什麼?」

  一邊是女兒,一邊是妻子,妻子為了對付女兒,竟然動用了朝廷的兵馬,而女兒又打死妻子的奴僕,這一筆糊塗帳,饒是阮丞相斷事清明,也一時理不清楚。只是覺得眼前這個枕邊人,所作所為對自己竟然絲毫不顧念。

  秦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,強道:「老爺既說是朝廷的兵馬,我一個婦道人家,又如何知曉?」

  阮一鳴垂頭,望著自己的手掌出神片刻,才低聲道:「不管怎麼說,雲歡終究是我的親生女兒,更何況當年的事,也是我……也是我對她不住。如今她回來,總將我當了外人,我……我不過想將她好端端的嫁出去,也算她娘親跟我一場,你……你又何苦一次又一次……」說著搖了搖頭,起身出門而去。

  秦氏腦中轟的一響。聽阮一鳴那口氣,難不成自己暗中和秦府做的那些事,他竟然心中有數?一時間,十年來,自己做的事情從心底滑過,頓時驚出一身冷汗。轉念之間,卻又將心一橫,暗道:「就算他知道,也不在多做這一回,總不成坐以待斃,由著那個丫頭爬到頭上去!」

  想了想,向杏兒吩咐,「吩咐前邊備車!」說著轉身回內室更衣,匆匆出門上車,向建安侯府馳去。

  阮雲歡出了正屋,便直奔紫竹苑而來。老夫人聞說她回來,自然喜出望外,見她拜下行禮,忙一迭連聲命人扶起,喚到近前來,握著她的手,連聲道:「瘦了,卻精神了!可見是個瘋丫頭,外頭跑著便好!」

  阮雲歡只道她要說些別愁離緒什麼的,一聽這話「噗」的笑出聲來,倚著老夫人坐下,笑道:「雲歡在外祖家裡野慣了的,當真是悶不住!」一邊替老夫人揉肩,一邊說些沿途的見聞。她本來就口齒伶俐,此刻東拉西扯的逗老夫人高興,片刻間屋子裡便笑聲一片。

  羅媽媽擦著笑出的眼淚,說道:「還是大小姐回來好,這屋子裡才不冷清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只是怕祖母嫌雲歡呱噪!」說話間,見老夫人瞧向她的眸子裡露出些探究,知道是掛著阮一鶴的事,便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。

  老夫人會意,心中喜慰,臉上卻不動聲色,只是笑道:「這張小嘴兒,當真是呱噪的緊!」又笑說一回,聽羅媽媽說道:「大小姐一路勞頓,還沒回自個兒屋子。」便點頭道:「你且回去歇罷,明兒再來!」

  阮雲歡順勢起身告辭,出門向自己的錦闌軒來。

  紅蓮、墨蘭聞說她回來,早在院子門口翹首盼望,遠遠見她行來,大喜迎上,一個接過白芍手中的包獄,一個挽了青萍的手臂問東問西。

  進了院子,滿院的丫頭、媽媽齊來見禮,阮雲歡擺手命起,見三姐、四姐也在其中,便笑道:「進府半個月,你們可還適應?」

  紅蓮笑回道:「這幾天趁小姐不在,教他們些規矩,學的倒快!」

  阮雲歡點頭,目光一掃,見秦氏送來的兩個婆子不在其內,不由挑眉,問道:「朱媽媽、勾媽媽呢?怎麼不見人?」

  紅蓮撇了撇唇,說道:「那兩個婆子,自小姐一走,便不聽管束,成日出院子逛去,我們說了她們幾回,倒仗著夫人和我們吵了幾架,今兒一早,又不知上哪去了!」

  阮雲歡抬頭瞧了瞧天色,點頭道:「不用管她!墨蘭,瞧廚房裡可有食材,若是沒有,趁早到大廚房領去!另拿些錢,要些果子酒來,今兒我剛回來,我們也算團聚,自個兒開了灶,一同樂一樂!」

  小丫頭們一聽,齊聲歡呼,有活潑些的,便大聲道:「是呀,我們給大小姐接風洗塵!」

  阮雲歡平日雖然管的極嚴,但只要對她忠心,倒也不禁她們關起門來玩樂。這半個月來,紅蓮、墨蘭二人依著阮雲歡走時的叮囑,每天守緊門戶,不給人生事的機會,小丫頭們也悶的緊了,聽了阮雲歡的話,自然大為歡喜,有幾個便搶著同墨蘭一起去,商商量量要做些什麼好吃食。

  見墨蘭應命退了出去,阮雲歡又向紅蓮道:「你去前院,看趙承收拾妥當,帶他進來見我!」

  紅蓮應命,去了片刻,便領著趙承進來,低聲向阮雲歡回道:「小姐,方才奴婢聞說,夫人略了車子出府去了!」

  想是為了秦鵬的事!

  阮雲歡勾唇笑了笑,卻不說話,命旁人退去,只留白芍一人服侍,自懷中取出阮一鶴的信來,一頁一頁的翻過,指著幾個人的名字,向趙承說道:「這幾個人你設法去查,他們與秦家什麼關系,有什麼勾結?」

  趙承見她說的鄭重,知道事關重大,只將那幾個名字一一記在心裡。聽阮雲歡再沒有旁的吩咐,便問道:「小姐,那個錢旺還要關著?還是怎麼處置?」

  阮雲歡一怔,繼而拍了拍頭,說道:「我倒將他忘了!」

  白芍插口道:「這半個月他就關在牢裡?錢管事便沒有尋過?」

  趙承含笑道:「哪裡只是關著?平日裡那錢旺不知道仗了誰的勢,連相府的護院也瞧不在眼裡,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。此次關進地牢裡,小人走時托人好生『招呼』,那幫小子倒得了好,成天練功,便將錢旺帶了出來操練,這半個月,全然收了脾氣,方才小人去瞧了瞧,哭爹喊娘,直求小人饒他狗命!」

  白芍嗤的一笑,說道:「讓他也嘗嘗成天被人拳打腳踢的滋味!」

  趙承也接著道:「只是聞說那錢管事似是得了信兒,到那院子裡去轉過幾回,尋了藉口要進地牢裡去,被人阻了!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略想了想道:「將他放了罷,回頭和魯大腳說,這廝若是還敢亂來,再來報我!」

  趙承躬身領命,見再沒有旁的事,方退了出去。

  這一會兒墨蘭已帶著小丫鬟回來,阮雲歡命道:「關鎖院門,沒我的話,誰都不許開啟!」

  紅蓮一聽,知道她要收拾那兩個婆子,脆生生應了一聲,親自前去關門,卻見朱媽媽匆匆奔了回來,見她關門,忙擠了進來,說道:「姑娘,怎麼這麼早關院門?」說著伸長脖子向正屋望,悄聲道:「聞說小姐回來了?煩姑娘通稟一聲兒,容老奴請個安!」

  紅蓮見她說的客氣,也不好推拒,只得將院門關上,落了門閂,說道:「你等著!」轉身向屋裡去。隔了一會兒出來,說道:「小姐喚你進來!」

  朱媽媽忙跟了進來,見墨蘭正服侍阮雲歡卸釵環,忙跪下見禮,說道:「老奴剛知道小姐回來,請小姐饒罪!」

  阮雲歡望著鏡子,眼角都不向她斜一下,問道:「媽媽這是去了何處,還巴巴的趕回來?」

  朱媽媽忙道:「是老奴的兒媳婦坐了月子,老奴過去瞧瞧!」

  紅蓮冷笑道:「這半個月媽媽成天出去,豈止是過去瞧瞧?」

  朱媽媽陪笑道:「姑娘,老奴也是見小姐不在,便躲了懶,老奴知錯,求小姐饒了老奴!」

  阮雲歡見她不似初來時跋扈,倒也不追逼,點頭道:「你既在府裡當差,總不好成日出府去,日後還是收斂些!」朱媽媽忙磕頭領命。

  阮雲歡又問道:「可知這勾媽媽去了何處,這麼晚尚不回府?」

  朱媽媽臉上有些為難,說道:「這幾日她早出晚歸,老奴顧著自個兒,也不曾多問。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方擺手命去,待她出門,方向白芍道:「你命人查查,果然是她兒媳婦坐了月子?」白芍點頭應下。

  小廚房裡,丫頭、媽媽們熱熱鬧鬧的整治杯盤,做出一桌子菜來。那裡阮雲歡已喚水沐浴,洗去一身的塵灰,換了件家常的軟衫,舒舒服服的坐在簷下,看著小丫鬟們點起一院子燈,擺上幾張大桌,在那裡佈置杯盤。

  夜幕初降的時候,全部收拾妥當,幾個大丫鬟陪著阮雲歡坐了一桌,小丫頭們嘻嘻哈哈自分了兩桌坐下。有幾個處事周全的,便引頭來給阮雲歡敬酒,阮雲歡擺手道:「罷了,不必做這虛樣子,大夥兒倒是尋些節目開開心的好!」
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3 AM

  第092章:誰也不許開門

  小丫鬟們巴不得在主子面前露臉,聞言大喜,紛紛離席去取了小鼓長琴,吹拉彈唱,一個個演來,倒也十分的熱鬧。阮雲歡唇角含笑,一邊品嘗菜餚,一邊時不時的和眾人品評一回。

  小丫鬟們一圈繞了下來,便有膽大的嚷道:「小姐,我們都不曾出過遠門,有什麼有趣的事,小姐講來給我們聽聽可好?」

  墨蘭一聽,首先附和。阮雲歡含笑道:「你們問你們白芍姐姐,她可不知背著我出去玩過幾回呢!」

  白芍張大了眼,嚷道:「小姐,你全知道啊!奴婢還以為瞞過了你呢!」說的小丫鬟齊笑。白芍也不推脫,便將沿途覺著有趣兒的說來給大家聽。

  阮雲歡聽她東拉西扯,分明有許多誇大之處,不禁微微含笑。

  正熱鬧間,只聞紅蓮悄聲道:「小姐,那婆子回來了!」

  阮雲歡細聽,果然後門那裡隱隱有拍門之聲,便點了點頭,笑道:「不要理她!」

  哪知隔了一會兒,前邊的門拍響,勾媽媽的聲音大聲嚷道:「院子裡誰在,快些開門!」前院裡眾丫鬟齊聚,自然全都聽見。

  魯三姐一聽,忙起身道:「姐姐們且坐,我去給媽媽開門便是!」

  「三姐兒!」阮雲歡喚住,淡淡道:「你且玩你的,這門既關了,今兒誰也不許開!」

  眾丫鬟頓時一寂,便有一個丫鬟囁嚅道:「大小姐,聽著是勾媽媽的聲音,況……況這時辰,也不……也不到落鎖……」

  阮雲歡定定向她瞧了一眼,冷道:「府裡幾時落鎖,那是府裡的事,這院子裡,本小姐說了算!」

  那小丫鬟不敢再說,卻悄悄回頭向院門張望。

  雪雁微俯了俯身,向阮雲歡道:「大小姐,這個丫頭名喚春兒,是勾媽媽的外孫女兒!」

  阮雲歡眸子裡寒芒一閃,點頭道:「那便給她個機會!」

  門外婆子瞧不到院子裡的情形,只聽著人聲鼎沸,便越發將門拍的山響,大聲罵道:「你們一幫混賬的小蹄子,這麼早關了院門,也不知道搞什麼勾當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不禁笑了起來。

  聽這語氣,這婆子竟然不知道她回府!向著春兒一瞧,說道:「春兒既然心疼勾媽媽,今夜便留春兒在院子裡守夜,旁人都散了罷!」說著起身,向屋子裡去。

  一眾丫鬟正玩在興頭上,被婆子這麼一攪,頓時沒了意趣,只得悻悻散去。便有幾個平日受過婆子氣的丫鬟啐了一口,說道:「該死的老貨,還以為是在夫人那裡得臉的時候呢,如此張狂!」

  便有相好的丫鬟忙拽她,悄聲道:「仔細被人聽到!」說著向春兒呶了呶嘴兒。

  春兒立在當地,見眾丫鬟散去,門外又拍的山響,一時手足無措,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忽見白芍又推門出來,皺眉道:「這婆子好生討厭,怎麼吵個沒完?」向春兒道:「你去,到井裡現搖兩桶水來!」

  春兒不知道她要做什麼,只得去提了水來。一側花壇前有前日修剪花樹留下的梯子,白芍命她架在門頭上,自拎了桶水上去,「譁」的一聲潑過牆去。

  門外婆子見前後鎖了門,正帶著一腔怒火砸門,猛的一桶涼水潑了出來,頓時渾身透濕,不禁跳著腳大罵,「哪個瞎了眼的賤婢,不給老娘開門,還將水潑出來!」

  白芍冷哼一聲,說道:「老賤婦,不聽管束也倒罷了,這前門又是容你等吵嚷的?再喊一聲,拖來亂棒打死!」

  勾媽媽聽到她的聲音,不禁一怔,問道:「可是白芍姑娘?」

  白芍道:「不錯!我便是那個瞎了眼的賤婢!」

  勾媽媽倒抽一口涼氣,賠笑道:「姑娘莫惱,老奴實不知道是姑娘,姑娘……」話說半句才反應過來,失聲道:「白芍姑娘?這……這麼說是小姐回來了?」

  白芍冷道:「小姐就在屋裡,你有那狗膽,就在這裡吵鬧,回頭擾了小姐,有你受的!」說著再不多說,沿梯子下來,將水桶丟給春兒,說道:「她若再嚷,你便再拎水潑去!」

  春兒將桶接過,咬唇不語。白芍也不理她,徑直進屋裡去。

  阮雲歡聽到院門那裡沒了聲響,抬頭向紅蓮一望,皺眉道:「這個婆子成日出府去做什麼,你可曾查過?」如果是在府裡,斷斷不會不知道她回府。

  紅蓮道:「童安跟過兩次,兩次都是進了賭坊。那賭坊似乎只認熟人,童安入不去,不知她是尋人還是賭錢?」

  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不管是尋人還是賭錢,既入了賭坊,便沒有好事,你們將院子盯緊一些!」

  紅蓮點頭,勸道:「小姐,又何必為這干人勞心,走了這許多日,早些歇罷!」

  阮雲歡笑,「哪裡是為她們操心,只是在這府裡,總要事事小心些!」當下也就由她服侍安歇。

  第二日早起,阮雲歡剛一出屋門,便見春兒迎了上來,「噗通」跪下,連連磕頭,說道:「大小姐,昨兒是勾媽媽的不是,如今也罰她在外頭蹲了一夜,求大小姐開恩,讓奴婢去瞧瞧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說道:「怎麼你自個兒不曾開門去瞧?」

  春兒低聲道:「沒有大小姐的話,奴婢不敢擅自開門!」

  阮雲歡垂頭向她瞧了瞧,點頭道:「瞧不出那婆子倒有你這樣的外孫女兒!」擺手道:「去罷!」

  春兒大喜,忙磕頭謝過,奔去開門。

  白芍挑了挑眉,說道:「這個春兒若非忠心,便是乖巧!」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忠心未必,乖巧也見乖巧,倒還有幾份膽識!」自從這院子裡打死了錦兒,眾丫鬟不管心裡如何想法,終究是面子上再不敢逆她的意,春兒敢這樣奔上來求情,倒也讓她瞧見了幾份真性情。

  當晚趙承傳進話來,說道:「朱媽媽果然是媳婦坐了月子,這些日子小姐不在,那婆子躲懶去照顧兒媳婦。」

  阮雲歡聽見,倒也就罷了。

  隔了兩日,外邊回孫元回來了。他進府不便,阮雲歡便帶著白芍、紅蓮出府。孫元回道:「秦勝成見了那信,果然不信,一意認定秦鵬被人擄走,將那人吊起來好一頓打。」

  阮雲歡笑問:「後來呢?可曾放人?」

  孫元笑道:「後來秦鵬回帝京之後,另派人前往平邯府,一見之下自然認識,方將那人放了,可憐那人受了幾日苦刑,一口咬定自己是秦鵬心腹,卻不知道秦勝成為何不信!」

  在葉城時,秦鵬的兩名心腹夜中劫人,反被阮雲歡擒了去。命秦鵬召集驍騎營兵馬時放走一個,另一人便被孫元帶走給秦勝成送信。秦鵬受刑不過寫的那封信,先不說寫跡潦草,秦勝成自然起疑,秦鵬更在信中使了手腳,為自己求救。可惜他當時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,秦勝成只能對來人嚴刑逼供,只是他們沒有料到,送信去的人,當真是秦鵬的心腹,又豈會知道秦鵬身在何處?

  阮雲歡悠悠笑起,說道:「那麼,我們便可以約秦副都統一見了!」

  正說著,但見白芍進來,笑回道:「小姐,方才府裡傳信,說是賭坊的人尋上門,堵在相府後門叫罵!」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問道:「罵什麼?」

  「說勾媽媽欠了他們錢,若是再不出來,便將他兒子宰了!」

  阮雲歡笑起,點頭道:「原來是這樣!」又問:「那婆子怎樣了?」

  白芍回道:「燒了兩日,聞說今日好些了!」此時已是仲秋時節,夜裡雖說不冷,但那一桶涼水兜頭澆了下來,那婆子渾身濕透,又在門外挨了一夜,到了第二日早晨開門,早已送了半條命。

  阮雲歡想了想,說道:「你傳話回去,讓紅蓮將人放出府去,由得他們去鬧!」

  白芍笑應一聲轉身出去。

  孫元方笑問:「小姐,這約見秦副都統,瞧誰去好些!」

  白芍剛走到門口,聽到這話回頭,說道:「自然是甘義去,秦副都統見到他便如耗子見貓一般!」

  阮雲歡好笑,「喚個小廝遞個帖子給他便是!」

  秦鵬收到阮雲歡的帖子,頓時如坐針氈。滿心想要不去,但想阮雲歡這禮下於前,怕是先禮後兵。要是說去……莫說阮雲歡心狠手辣,就是她身邊那兩個丫鬟,也讓他汗毛直豎。

  可他堂堂男子,總不能因怕了阮雲歡成天躲在府裡!思來想去,只得咬一咬牙,壯了壯膽,帶著一隊親衛赴一品居赴約。

  阮雲歡隨身只帶著一個白芍,見他這等陣仗,不由挑唇微笑。秦鵬知是她瞧出自己膽怯,臉紅了一下,便在她面前坐下,問道:「阮大小姐有何事相召?」

  阮雲歡淡笑道:「相召不敢,雲歡不過是約表哥一敘罷了!」

  秦鵬一怔。這才想到,她喚秦氏為「母親」,從那邊算起來,可不是要喚自己「表哥」?只是自己這個表哥,當的可真是窩囊。苦笑一下,說道:「阮大小姐客氣,秦某不敢當!有何事,還請明言罷。」

  阮雲歡也不和他兜圈子,清淺一笑,說道:「雲歡有一事不明,想來向表哥請教!」

  秦鵬道:「何事?」

  阮雲歡抬頭向他注視,一字一字道:「表哥寫給三舅父的信,三舅父看後,竟說來人是奸細,雲歡想請表哥釋疑!」

  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,仿佛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水潭,直引著他陷下去,陷下去,萬劫不復!秦鵬心中一驚,臉色微變,咬牙勉強定了定神,沉聲道:「阮雲歡,你又何必明知故問?」

  阮雲歡緩緩笑起,說道:「表哥不但聰明,還是鐵骨男兒,那等刑罰之下,還使那等手段,雲歡佩服!」

  秦鵬強笑,說道:「今日你約我前來,便是質問此事?」

  阮雲歡淡淡搖頭,說道:「此事原也怪不得表哥,雲歡不過一問罷了!今日相約,雲歡是有一事相求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4 AM

  第093章:我要他們的女兒何用?

  秦鵬一怔,疑道:「何事?」

  阮雲歡道:「雲歡聽說,再過兩個月,便是朝廷軍隊擴充,雲歡有一故舊,想入表哥麾下,請表哥千萬幫忙!」

  秦鵬臉色微變,問道:「何人?」

  「甘義!」阮雲歡淺笑。

  秦鵬臉色驟然大變,噌的站起,喝道:「阮雲歡,你究竟想要做什麼?」自他被擒後,始終被甘義看管,甘義話雖不多,但不僅武功奇高,也手段強硬,他在他手裡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。

  阮雲歡淡道:「甘義跟著雲歡多年,總有主僕之誼,如今他既出府,雲歡不過是想替他謀條出路罷了!」

  秦鵬咬牙道:「且不說你三個舅舅手握重兵,便是你兩個表哥,又何嘗不號令數萬兵馬,你若果真只是要替他圖個出身,又何必假手於我?」

  阮雲歡眼睛一眨,含笑道:「我三位舅舅坐鎮各方,聯系不便,至於我兩位表哥……」搖了搖頭,悠悠道:「甘義原是靖安侯府的家奴,在他們麾下,怕沒有在表哥麾下自在!」

  「自在?你要他自在,又何必投軍?」秦鵬咬牙反問,雙手撐在桌上,向阮雲歡定定注視,冷聲問道:「阮雲歡,你究竟打什麼主意?」

  阮雲歡挑眉,笑道:「雲歡激賞表哥英雄蓋世,便想甘義隨侍左右研習一二,表哥又何必多疑?」

  這是要貼身控制他啊!

  秦鵬怒火中燒,咬緊牙關,一字一字迸道:「阮雲歡,你休想!」手臂一揮,將眼前茶盞揮落,轉身大步向門口走去。

  阮雲歡也不阻攔,連眼睛也沒眨一下,只是淡淡道:「今日你前來見我,在此相談甚歡。不止如此,還率領親兵前來,不許閒雜人等靠近,落在秦家人眼裡,不知道會怎麼樣?」

  秦鵬一驚,霍然回頭,喝道:「你胡說什麼?」

  阮雲歡笑了一下,說道:「先莫說對面的醉仙閣,便是你那一隊親兵,怕也有建安侯府的耳目吧!」

  秦鵬一驚,抬頭向開著的窗外望去,但見對面醉仙閣的一扇窗內,兄長秦浩正與軍中幾位將領飲茶,偶爾回頭,向這裡望來一眼。只是隔著些距離,並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。秦鵬心中一亂,隨即咬牙道:「你想離間我們兄弟父子,怕沒那麼容易!」

  他是建安侯世子秦天宇的嫡次子,離建安侯的位置僅一步之遙,卻又似隔著天涯。這個身份,在庶子眼裡,自然是極為羨慕,而在他卻又頗為尷尬。因為前有兄長秦浩,讓他與爵位無緣,他自然難免會想,若是沒有秦浩……

  而在於秦浩,自然也會想,若是他秦鵬有奪位之心……

  嫡親的兄弟兩人,各自懷著猜忌,各自暗中戒備,竟然反不及幾位堂兄弟來的親近。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當然,表哥和大公子一母同胞,誰又離間得了?原是雲歡多事!」端茶盞向他一舉,說道:「表哥慢走,雲歡不送!」

  秦鵬見她並不步步相逼,心裡反而驚疑不定。

  他自從回帝京之後,被秦家人輪番審了一回,只問他為何相助阮雲歡。跟著秦勝成的消息傳回,說他傳信給秦勝成求救,人卻在消失了幾日之後,好端端的回京。秦鵬百口莫辯,要說受了刑罰,除了腳底被白芍用銀釵戳的兩個小洞之外,並無傷痕。但阮雲歡將他擒住之後,竟然又好好將他放回,說其中沒有什麼原故,又如何令人信服?

  一時間,秦鵬整個人僵立在地,向阮雲歡怔望,只覺得自己一步一步踏入這小小女子的圈套,卻偏偏像一尾落網的魚,拼盡氣力掙紮,卻終究難免被宰殺烹煮的下場。

  只是……在這裡呆的越久,瞧在秦浩眼裡,恐怕疑心越重!秦鵬咬了咬牙,轉身大步而去。

  阮雲歡端坐不動,端起面前的茶,輕輕啜飲一口。耳聽著樓下呼喝聲、馬蹄聲遠去,目光卻望向對面的醉仙閣,但見秦浩正向這裡望來,不由展顏一笑,手中茶盞舉了舉,舉杯再飲一口,也起身離去。

  「阮大小姐,果然厲害!」對面的門徐徐打開,露出淳于信閒適而坐的身影。

  阮雲歡並不意外,挑簾進去,在他對面坐下,見面前他早另置了空盞,便替自己傾上一杯,笑道:「四殿下閒的緊,怎麼想起在此聽壁角了?」

  淳于信笑道:「怎麼,只讓我將秦浩引來,卻不許我看戲?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,目光向門外一掃,悠然道:「最好的戲,怕是你我都瞧不到了!」言語間頗為惋惜。

  秦鵬先傳「假」消息給秦勝成在先,又相助她阮雲歡在後,今日和她「密謀」又被秦浩抓個正著,這一回去,秦家怕是會起一個不大不小的波瀾!

  淳于信向她笑望,問道:「你就如此篤定,秦鵬最後會為你所用?」

  阮雲歡冷笑,說道:「離那個位置如此之近,我就不信他不曾動心,缺的……不過是一個藉口罷了!」

  淳于信心頭怦的一跳,喃喃道:「離那個位置近,就會動心嗎?」眉頭微攏,若有所思。

  「是人就有野心!」阮雲歡點頭,一雙水眸也是定定向他注視,若有所指,「就算他沒有,但受到他威脅的人也會逼著他有,若不然他便只有死路一條!」

  淳于信默然,隔了許久,輕輕嘆出一口氣來,默默點了點頭,卻並不想將這話題繼續下去,說道:「下一步,你准備怎麼做?」

  「下一步?」阮雲歡挑了挑眉,淺笑道:「不急,秦鵬會來尋我!」

  淳于信微怔,向她凝視片刻,突然燦然笑開,悠悠道:「我想,秦氏總有一天後悔惹了你!」

  「是嗎?」阮雲歡淡笑,端起茶來啜飲。如果她仍是上一世的阮雲歡,秦氏一擊即中,自己只能是她手裡的一枚棋子,秦氏又怎麼會後悔?她只是沒料到,她阮雲歡是一縷早死的冤魂罷了!

  並不想和他議論此事,轉話問道:「書呆子怎麼樣?」

  淳于信笑道:「成日在國子監給人講法,如魚得水!」

  阮雲歡想到宋文傑高談闊論的模樣,不由「嗤」的笑了出來,說道:「此事還多謝四殿下幫忙!」

  淳于信懶懶道:「你不是說福星保將?我豈能不多加照應?」

  阮雲歡知道他是嫌棄那個「謝」字,微微一笑,便不再說。

  眼見離中秋已不過五、六日,白芍、紅蓮等人忙著准備阮雲歡進宮的衣裳,阮雲歡本人卻反而閒了下來,左右無事,便放了青萍去陸太醫處學醫,自個兒卻成日伴著老夫人說閒話解悶兒,初時秦氏尚還防備,後來也忙著自己和阮雲樂進宮的事宜,又見阮雲歡不過是吃吃茶講些路上見聞,便也不再多管。

  那日午後,老夫人剛起了晌兒,阮雲歡便帶著墨蘭進紫竹苑來。院子裡幾個小丫頭正聚在那裡做中秋節用的燈籠,見了她來,忙站起行禮。阮雲歡擺手道:「你們玩你們的,我去陪老夫人說話!」說著向正屋裡來。

  屋子裡喜鵲正服侍老夫人飲茶,見她進來,忙上前見了一禮,笑道:「大小姐來的正好,奴婢廚房裡還燉著老夫人的補品,恰好去瞧瞧!」說著親自給阮雲歡奉了茶,便退了下去。

  阮雲歡瞧著她的背影,問道:「這幾個丫頭,祖母用著還合心?」

  老夫人點頭,說道:「也虧你有心,能尋出這幾個人來!」見屋中除了羅媽媽再無旁人,問道:「雲歡,你四叔的事……」

  阮雲歡伸手握住她的手掌,輕聲道:「祖母放心,此事雲歡已著手在辦!」

  老夫人稍稍放心,深知此事不能多談,便轉而問她些閒話。坐到申時分,聞門外小丫頭回道:「大小姐,前邊小廝傳了話,說是魯大虎回來了,在前院求見!」

  阮雲歡大喜,忙喚墨蘭,說道:「你去將他引到院子裡等我!」

  墨蘭應命而去,阮雲歡又陪老夫人說了一會兒,便告辭出來,徑直回錦闌軒來。

  魯大虎見了他,先跪倒見禮。

  阮雲歡命他起身,先不問田莊,問道:「你們三人都回來了?這一路可順當?」

  魯大虎回道:「小人和汪世大哥回來,項力留在莊子裡照應!這一路很是順當!」

  阮雲歡眉頭一皺,問道:「怎麼,莊子裡有什麼事?」項力武功高強,汪世精明幹練,此時留下的不是處世周全的汪世,而是武功高強的項力,恐怕其中有些原故。

  果然聞魯大虎回道:「回大小姐,是因被貶為奴僕的六戶人家不服管束,屢屢鬧事,如今已全部拘在莊子裡,項力留下看管!」

  「不服管束?」阮雲歡揚眉,冷笑道:「官府已將他們入了奴籍,不服又能如何?」轉話問道:「田地的事處置妥當了?」

  魯大虎回道:「小人擅自做主,和餘下的十九戶佃戶說,莊子裡被荒掉的土地,容他們隨意使用到年底,如今大半的田地上枯死荒廢的莊稼已清理過,種了些趕得著的菜蔬。而他們包種的田地也重新劃分,只等所有莊稼收割之後,便可重新修整。餘下無人耕種的,也已托地保尋人招種,好在如今入秋不久,斷斷誤不了明年的春耕!」

  阮雲歡點了點頭,笑道:「這倒是個好法子!」提到那些佃戶,便又問道:「田莊裡旁的人人心可還安定?」

  魯大虎回道:「大多佃戶還算安穩,只是除了李四、弓八兩家,尚有六戶人家需交全租,前幾日張大、王二等人帶著女兒前來,說要將女兒賣身為奴,以抵所欠的錢糧。小人不敢做主,便將此事壓下,回來向大小姐討個主意!」

  阮雲歡冷笑一聲,說道:「他們倒打的好主意!我要他們的女兒何用?」

  魯大虎點頭道:「如今江州大旱,我們回來時,便見有人逃難,賣兒賣女,小姐縱要奴僕,也不必非他們不可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5 AM

  第094章:艷冠群芳未必是好事

  阮雲歡微怔,問道:「這還不曾秋收,就有百姓逃荒?」

  魯大虎點頭道:「江州一帶,也只靠著湄江一線莊稼有些收成,再往北去,幾乎顆粒無收。百姓們知道,過了中秋,便是奴隸集市大開,趁著此時,或可賣個好價錢!」

  阮雲歡蹙眉,低聲道:「想不到旱情如此嚴重!」見他這一趟遠門走下來,應對處世都長進不少,倒也頗為滿意,說道:「此事我再想一想,你一路趕回來,還沒有回家罷?今日你且回去,明兒喚你爹一同進府見我!」

  魯大虎應諾,磕頭退了出去。

  阮雲歡心裡將魯大虎的話過了過,倒起了個念頭,命人備了車,徑直向古井胡同的院子裡來。汪世見了她,忙上前見禮,說道:「小人本該去給小姐請安,只是如今進府不便,多有不敬!」

  阮雲歡擺了擺手,說道:「你們在外行事方便許多,那些虛禮能免便免了罷!」將他叫進屋去,說道:「我記得那天在莊子的山上看到山那邊有大片的鹽鹼地,一邊與我們的莊子相臨,另一邊卻靠著湄江?」

  汪世點頭道:「那片鹽鹼地綿延數十里,卻寸草不生,甚為可惜!」

  阮雲歡雙眸灼亮,問道:「只是不知道,那片地如何能買到手?」

  汪世愣了一下,說道:「那地應在官府手中,莫說江州知府是四老爺,縱是旁人,我們要買,官府怕是巴不得賣掉,只是不知大小姐要那地何用?」

  阮雲歡唇角微挑,眸中卻透出一抹冷硬,說道:「聞大虎說,那幾家貶為奴僕的佃戶不服?那便買了那塊地,命他們去修整罷!」說著,將汪世叫到身前,湊首在他耳畔道:「你去將地買下,然後和項力……」

  汪世最初的一怔之後,眸中由震驚變為驚服,俯身跪倒,說道:「小人定不負小姐囑托!」

  阮雲歡慢慢點頭,抿起的雙唇,露出一抹冷凝。

  天下事,無不是一分為二,是矛是盾,那要看人如何用法!

  第二日一早,魯大腳父子二人再來,阮雲歡先讓魯大虎將田莊的情形細述了一遍,方向魯大腳道:「若是我將田莊交到你的手裡,你可有把握管好?」

  魯大腳吃了一驚,結結巴巴道:「那……那田莊千頃良田,大小姐交給小人?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自然不是讓你一家人耕種,只是要你全權打理!」

  魯大腳搓著手,吃吃的道:「全……全權打理?這……這……」

  阮雲歡耐心道:「我知道,夫人留下的四處莊子,以江州這片最為貧瘠,只是眼前我也沒有旁人可用……」

  「大小姐!」魯大腳忙雙手亂搖,說道:「小人可不是嫌莊子貧瘠,那莊子大多是良田,又是靠著江,縱是災年,自然也刨得出衣食,只是……只是那般大的莊子,小人只怕管不好,糟蹋了莊子不說,還辜負大小姐的用心!」

  阮雲歡一聽,笑了起來,說道:「你本就是莊戶人出身,怕什麼?」

  魯大虎初聽阮雲歡要將田莊交給自己家,已是又驚又喜,此時也忍不住說道:「爹,我瞧過那莊子,那麼好的田地,這些年才是被人糟蹋,我們家再不濟,每年要超過他們四成的收成並不為難!」

  魯大腳一聽,當即點頭道:「既然大小姐信得過,小人奉命便是!」

  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你攜家人同去,大虎我想留下!」

  魯大腳忙道:「大小姐能瞧得上大虎,是他的造化,留了他便是,如今三虎、四虎也大了,也能幫襯家裡,況還有大姐、二姐。若是大小姐瞧著得用,將二虎一並留下便是!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二虎且隨著你去,待日後諸事穩當了,再說罷!」

  魯大腳聞說不留二虎,倒是有些失望,但也只唯唯的應了。

  阮雲歡又道:「那莊子裡另還有些事,我已吩咐了汪世,你聽他的吩咐便是。」

  魯大腳忙連聲應諾。

  阮雲歡又道:「我原想你們在帝京一家子好好過了中秋再說,只是如今莊子裡無人,怕是你們這兩日便得動身。」

  魯大腳忙道:「還是莊子的事要緊,過不過節打什麼緊?小人這便回去收拾,這一兩日便可動身!」

  當即說定兩日後與汪世一同啟程,父子二人便磕頭退了出去。

  魯大腳一家走後,轉眼便是中秋。依宮裡傳出的旨意,阮一鳴一早上朝,巳時初回來帶同家人一道進宮。在承恩殿謝過皇恩,偏殿用午膳,未時便入禦花園去侍駕。

  上一世,阮雲歡直到大婚那日,才隨著輔天的儀仗進宮面聖,其時是按品的新人妝扮,又有人一路指引,倒不用萬分的擔心。而到婚後,又有專門的教習嬤嬤教過她宮廷規矩,再隨著淳于昌進宮,亦步亦趨,自然不會有大的差錯。

  而這一世,這是她第一次進宮,她未覺得如何,反而是白芍等人極為緊張,五更天便將她換起,熏香沐浴,均面梳頭,直將所有的釵環盡數翻了出來,一一試戴。阮雲歡大為好笑,搖頭道:「我不過一介臣女,又無品階,什麼人會來注意我,只要不失禮便好!」

  白芍卻搖頭道:「小姐說哪裡話?早就聽說,這皇宮夜宴,之所以連沒有品階的臣女也宣進宮去,便是為了幾位皇子挑選王妃!」說著,掰著手指數了起來,說道:「你想想,除了太子正妃側妃齊全之外,二皇子只有兩個側妃,尚缺正妃,他新近開府封王,聽說這段時間,不知道多少大家閨秀藉故與他偶然相遇,說不是惦記著這端王妃的位置,誰又肯信?」

  「再有那三皇子,下下個月便也要開府封王,雖然府裡已有了正妃,但那兩位側妃的位置,自然也有人盯著。」

  「還有我們的四皇子四殿下,眼看明年便要開府封王,不早一些定下來,難不成還等被旁人搶了去?那側妃的位置倒不稀罕,正妃又豈能容他落到別人手裡?」

  阮雲歡「嗤」的笑出聲來,笑道:「我倒不知道,四殿下幾時成了我們的?白芍姑娘可是和四殿下私下有了什麼約定?」

  白芍粉面一紅,瞪目道:「小姐,奴婢說的是真的!瞧瞧四殿下那神氣兒,怕是也憋著要求皇上恩典。如今小姐若不好好打扮,回頭被皇上說個輕慢天家威儀,可怎麼是好?」

  阮雲歡微微一笑。兩世為人,她對王妃一位,並沒有多少好感,甚至……若能放下仇恨,而嫁一個山野村夫,或者,平淡之間,更過的快活吧!只是,白芍有一句話卻說的沒錯。天家威儀,豈能輕易觸碰?事關生死,卻與婚事無關。

  白芍見她不語,只道說中她的心事,洋洋得意之下,更是加緊了收拾妝扮。一直到了辰時,終於妝扮齊整,阮雲歡攬鏡一照,但見眉如遠山黛,眼似水波橫,唇點朱丹,膚如皎月,眉間一點淺淺淡淡的梨花妝,令一張玉顏難掩瑰麗,更透出一抹超絕之氣。

  饒是阮雲歡自個兒,一見之下也不禁愣住,一顆心怦怦直跳,搖頭道:「還是畫的尋常些好!」直覺得,今日若當真艷冠群芳,未必是什麼好事。

  正說洗了重畫,被白芍一把拖住,連聲道:「我的好小姐,這什麼時辰了,再重新折騰一遍,怕是要晚了!」

  阮雲歡皺眉道:「只要簡單一些,費不了多少功夫!」

  話聲剛落,只聞外間小丫鬟回道:「大小姐,夫人那裡傳話,請大小姐快著些兒!」

  白芍忙應,「就來了!」拉阮雲歡坐下,央求道:「好小姐,你沒有品階,便是想出挑,怕也沒什麼機會,又何必多慮?」

  阮雲歡想了想,也是啞然失笑,點頭道:「那便依你罷!」想來是上一世對皇家心中存著敬畏,直到這一世,仍然不能淡然處之吧!

  白芍一聽大喜,忙替她將熨燙平整的衣裳一件件穿好,選幾件華貴卻簡潔的首飾戴起,和紅蓮忙忙的收拾了,跟在阮雲歡身後,向老夫人的紫竹苑行來。

  老夫人是「久病」之身,從五年前便不參加宴會,今日眾人在此聚齊,不過是依禮向老夫人道別。阮雲歡到時,阮一鳴已下朝回來,正帶著秦氏和阮雲樂向老夫人辭行。

  秦氏是一品誥命,按品大妝,整個人看起來雍榮華貴,又平添了一些威嚴。而阮雲樂仍是一向張揚的艷色,上穿桃紅灑花襖,下穿粉紫繡花流蘇垂絛攏煙裙,腰系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,下懸海棠金絲紋香囊。

  烏黑長髮一絲不亂,梳成飛仙髻,金蝶蝶須嵌珍珠蜂戀花金頂簪綰髮,斜插金掐玉赤金雙頭曲鳳步搖,金鑲紫瑛墜子懸在耳邊,隨著頭的動作一搖一動,與雙腕上的九轉紫瑛金絲鐲,相映生輝。

  整個人艷麗到極至,華貴到極至,襯著一張媚極無雙的容顏,端的令人驚艷!

  阮雲歡心裡暗贊,倒也放下心來。有如此張揚的阮雲樂在前,自己只要收斂一些,便不會引人注目。心中輕鬆,唇角便勾出一抹淺淺笑意,上前向老夫人見禮,說道:「孫女懶惰,倒教祖母、爹爹和母親等候!」

  老夫人忙道:「無妨,時辰剛好,過來,祖母瞧瞧!」將她喚在面前,向她上下打量,但見她長髮披垂,只取髮心幾縷,懶懶梳成流雲髻,斜插兩支八寶簇珠白玉釵,珊瑚綠松石珠花壓發,玉蘭點翠金步搖顫顫橫出,幾絲流蘇垂下,伴著一枚清亮紫寶石懸在額間。

  粉頸半掩,一條八寶連珠掛鏈與雙腕的鐲子自成一系,便連耳下那輕輕搖擺的耳墜,也閃著相似的珠輝。老夫人瞧的笑了起來,問道:「今兒是哪個丫頭給你著的妝,雖然偷巧,倒也匠心獨具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6 AM

  第095章:將整個人刮成一堆肉片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怎麼就知道是丫鬟的主意,卻不是雲歡自個兒琢磨的?」

  老夫人手指點了點她,笑道:「你性子疏懶,讓你花心思打扮,寧肯去瞧書!」

  阮雲樂聽老夫人贊賞阮雲歡,早噘了嘴兒,一臉的不悅。老夫人斜目瞧見,便將她拉了過來,一手牽著她,一手牽著阮雲歡,左瞧瞧,右瞧瞧,滿意的點頭道:「不是老身自誇,我這一對孫女兒,滿大鄴朝可再尋不出第三個來!」

  阮一鳴好笑,說道:「母親瞧著自個兒孫女,自然是最好的,幸好這話家裡說,若是旁人聽到,豈不是笑話?」雖如此說,可是瞧一瞧大女兒的翩然出塵,再看一看小女兒的嬌艷亮麗,心裡也是得意,說道:「時辰不早,今日百官入宮,難免擁堵,我們早些兒動身罷!」

  阮雲樂小嘴兒一噘,說道:「爹爹是當朝宰相,便是擁堵,旁人便不知讓路嗎?」言下極是傲然。

  阮一鳴失笑,搖頭道:「你爹爹不過是一介朝臣,這大鄴朝的皇室貴胄、王侯將相,也不知道有多少,莫做了井底之蛙,讓人恥笑!」

  阮雲歡暗暗點頭。阮一鳴不過二十歲便升為一朝宰相,久盛不衰,除了滿腹才華,這為人謙和內斂,也是他屹立不倒的原因。

  一家四口,加上各自的丫鬟小廝、迤邐二十餘人,出後院向前門而來。剛剛行出後花園,便見樊香兒孤伶伶立在垂花門前,見了阮一鳴,福身行禮,輕聲道:「妾身恭送相爺!」抬起頭向他一望,又垂下頭去,眼底分明是難以掩飾的羨慕和渴望。

  在一個多月以前,這樣的皇宮夜宴,她定會纏著父親同去參加,而如今,莫說宴會,便連出這府門一步,已成了奢望。

  阮一鳴腳步一停,似乎也是想到了此節,目光便變的柔軟,說道:「近幾日你身子不好,又來立這規矩做什麼,早些回去歇著罷!」

  樊香兒垂頭,應道:「妾身謝相爺!」見阮一鳴要走,忙喚道:「相爺!」見他停步,方低聲道:「妾身等候相爺回來!」說著又將頭低下,鬢邊一縷髮絲垂下,拂在耳際,竟然有幾分柔弱之態。

  這是公然邀阮一鳴今晚到她房裡啊!

  阮雲歡挑了挑眉,不禁側目去瞧秦氏,果然見她沉了臉色,不由挑唇微笑。

  這中秋夜,團圓節,論理一家之主的阮一鳴,理該在主母屋子裡過夜,不想樊香兒竟有如此膽量,當著秦氏的面勾誘阮一鳴,可見這些日子以來,秦氏這個主母,已被她拉齊一頭。

  阮一鳴微一躊躇,向秦氏瞥去一眼,說道:「今日回來怕是很晚,你先歇了罷!」說完又向她一凝,大步出門。

  樊香兒唇角微抿,顯出一分失望,卻也只是恭敬應命。

  秦氏的臉烏雲轉晴,露出一抹得意,向樊香兒斜睨一眼,緊隨阮一鳴而去。阮雲樂卻停下步子,向樊香兒打量一眼,冷哼一聲,說道:「今兒是中秋,你一個妾,還妄想什麼?」

  樊香兒低垂了頭,卻不答話。

  阮雲歡將這一切瞧在眼裡,淺淡一笑,說道:「快走罷,怕來不及了!」當先出門。

  自從阮一鳴去了阮雲歡的十一名隨從,阮雲歡出門,便簡潔了許多。這一回,阮一鳴和秦氏都有各自的八人大轎,她便和阮雲樂同乘一輛馬車。

  阮雲樂自她回來,便事事要爭她一頭,此刻上車,本應長者為先,阮雲樂卻偏偏搶先上了車子。

  阮雲歡卻腳步微停,見旁人都離的甚遠,便向身畔紅蓮低聲問道:「我不在這些日子,老爺可是常宿在樊姨娘處?」

  紅蓮輕聲道:「通常是夫人那裡兩夜,姨娘那裡一夜,偶爾也有例外,只是聞說有一回夫人要立姨娘的規矩,被老爺擋了!」

  原來如此!

  阮雲歡點頭。怪不得樊香兒敢當著秦氏的面勾誘阮一鳴,原來是有了仗勢。只是……阮一鳴畢竟還顧念著秦氏,這一點,還遠遠不夠!

  由白芍扶著上了馬車,抬頭見阮雲樂坐了左首的尊位,也不以為意,便在右首坐下。

  阮雲樂憋了許久的氣力准備要她吵鬧一場,哪知她連眉毛都不曾抬一抬,倒是一時沒了主意。

  而阮雲歡卻是馬車的晃動中,腦中疾速思索,這半個多月來,為今天所做的安排,是不是還有漏洞?如果有,又如何補救?

  果如阮一鳴所言,此時通往皇宮的各條大路上,皆是朝中各官的車馬,盡管有前行差役開道,百姓回避,仍是時時兩隊人馬相撞,堵了道路。也果然如阮雲樂所言,相府儀仗到處,百官相讓,阮雲樂將轎簾挑起一條縫隙偷瞧,臉上神情便大為得意。

  阮雲歡與她同車而坐,瞧見她臉上神情,只是淡淡一笑。阮雲樂此時年紀尚小,待再長幾年,骨子裡與秦氏相似的陰狠便會漸漸顯出來,而此刻她表露出的張揚和虛榮,也正是日後能被淳于昌利用的原因。

  微微閉目,將上一世的回憶迅速擋在思想之外。此一刻,她要想的不是上一世如何,而是……上一世,她從未參加過皇宮的夜宴,今天的事,是一件全新的事情,她要想想,在這宏偉威嚴的皇宮,又會有什麼事發生。

  念頭剛轉到此事,眼前便淡出一張慵懶的笑容,不由唇角微挑,也露出一抹笑意。不管會遇到什麼,今日他會在!不管會發生什麼事,他,總會幫著她!

  兩世為人,從來沒有此一刻的篤定,阮雲歡嘆了口氣,背靠大樹的感覺,真好!只是……這棵樹,她能靠多久?

  她又笑又嘆,終於引起阮雲樂的注意。回頭向她瞧了片刻,突然問道:「你笑什麼?又嘆什麼?」

  阮雲歡輕闔著雙眼,並不睜開,說道:「我笑我的,我嘆我的,與你何干?」

  「你……」阮雲樂咬唇,眸中露出一抹怒意,忍了片刻,終於問道:「我聽說,前幾日你在莊子上,將一個人活活的打死了?」

  「不是!」阮雲歡搖頭,慢慢張眼瞧著她,唇角勾出一抹笑意,淡淡道:「不是一個人,是十幾個人!」

  阮雲樂睜大眼瞧著她,眸子裡沒有一絲害怕,卻露出一絲興奮,問道:「都是你弄死的?你親手打死的嗎?」

  阮雲歡定定瞧著她,心裡一個地方,像有一條蘇醒的蛇,磁磁的吐著信子。如果沒有上一世,她從來不會相信,會有一個人,對殺戮如此熱衷,而這一世,她不會忘,眼前這個看起來刁蠻天真的小姑娘,是如何一個心狠手辣之輩!

  只是,這一世,她狠,她會比她更狠!

  唇角的笑意漸漸加深,有了一絲殘酷的弧度,慢慢說道:「不過一些下賤奴才,又豈會用我親自動手?你說的那一個人,也不是亂棒打死,而是生生活刮,一刀一刀,三萬六千刀,將他整個人刮成一堆肉片,鮮血全部滲入泥土,由紅變黑……」一邊說,手指還一邊比劃。

  阮雲樂初時還聽的有滋有味,待看到阮雲歡仿佛十分享受的神情,不由雙眼越瞪越大,終於露出一抹懼色,說道:「你……你好可怕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是嗎?我也覺得!」再不理她,又再閉目養神。

  馬車走走停停,終於在皇宮前寬大的玉石廣場停下,守候的首領太監當先迎上相府的車轎,親自迎了阮一鳴進宮,又吩咐身畔的小太監,好生引領阮相夫人和兩位小姐。

  皇宮中規矩極大,朝中官員、外命婦各有各的進宮通道,而阮雲歡、阮雲樂身上並無品階,便依著小太監的指引,與眾小姐一同由金華門進宮。這些小姐的父輩,以阮一鳴品階最高,阮雲樂與阮雲歡並行在眾人之前,左顧右盼,甚為得意。

  眾小姐中,有半數也是初次進宮,瞧著雕闌玉砌,瓊樓玉宇,時不時發出一些驚嘆。引路的小太監聽著身後的驚嘆聲,神情中也是露出一些傲然,說道:「各位小姐,千萬跟好,莫要走丟了,這宮裡規矩大,切切不可行差踏錯半步。」

  便有小姐大著膽子問:「公公,我們也都是女眷,為何不能與各位夫人同行?」

  小太監咳了一聲,手中拂塵一揮,挺了挺腰板,說道:「各位大人們走的,那是承恩門,誥命走的,喚做恩澤門,那都是得了聖上恩典的。只有金華門,才准許無品無階之人通行,我們此刻行的這條路,便是歷年秀女進宮的必經之路,再往前,過了躍鯉門,便是儲秀宮了!」

 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,有明年要選秀的小姐便伸長了脖子順著長長的永巷向前張望。小太監得意回頭,說道:「若是眾位小姐明年有過得了躍鯉門的,便當真是鯉躍龍門,一步登天,那時奴才再行恭賀!」

  但見許多小姐粉面染了桃紅,羞了顏色,一派興奮之色,心裡更是得意,就好像這些小姐進不進得了宮,全在他一語之間一樣。卻見在激動歡欣的人群最前,阮相府的大小姐神色端然,對那些華麗宮殿眼皮都不曾抬一下,更沒有多餘的表情,不由微微一詫,心裡暗贊,不愧是相府千金,當真的氣勢不凡。

  但側頭又瞧見相府二小姐,雖然也是默然不語,但一雙眸子卻死死的定在前方宏偉的宮殿上,不由又微微搖頭。同是相府千金,聞說那位大小姐還是在小地方養大,初回帝京,怎麼看起來,倒比這相府養大的二小姐大氣端莊?

  正想著,便聞有小姐問道:「公公,那裡是什麼地方?」

  「公公,這座殿裡何人居住?」

  「公公,那高處是派什麼用場?」

  小太監瞧著眾小姐一臉的神往,剛才的思緒頓時無蹤,抖起精神,一一告知,有時又故意呵斥道:「宮裡的事,且莫亂問!」倒有些皇家的氣勢在裡邊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7 AM

  第096章:想要親眼瞧瞧也無不可

  在進入後宮之前,所有的隨從、丫鬟照例被留了下來,只能在中門上等候。而阮雲歡等人隨著小太監入了順德門,沿著長長的永巷又走了許久,方進入一座宏大的殿宇,正殿頂上,黑漆金匾上,正是「承恩殿」三個大字。

  不同宮門進宮,繞了一圈後,眾朝臣、命婦們仍聚在承恩殿前。此時時辰尚早,皇帝、皇后還不曾出來,朝中大臣們均在廊下等候,女眷們便散入長廊、花壇、亭子附近觀賞景致,並不敢走遠。

  阮雲樂去尋秦珊等人說笑,阮雲歡見一處亭子建的甚高,可以觀看遠些的景色,便向那裡行去。哪知剛剛行到亭下,便聞亭內有人驚呼,「真的嗎?堂堂相府小姐,想不到她如此心狠手辣!」

  阮雲歡腳步一停,不由挑了挑眉。便聞另一個聲音說道:「怎麼不是真的?大夥兒都悄悄在說。」

  「這也太可怕了,你聽誰說的?」

  「是阮相府的人自個兒傳出來的,這還有假?」

  「是啊,我也聽說了,說有一家人,被她害的絕了門戶!」

  「看她生的柔柔弱弱的,倒瞧不出來,竟然敢殺人!」

  「是啊,我總不信,這事果然是真的?」

  「說的真真兒的,聞說用那些人的血澆了地,連莊稼長出來都是紅的!」

  阮雲歡啞然,一步步踩著台階上去,向著正議論紛紛的一群含笑而望。

  迎面一位小姐一眼見了她,臉色微微一變,忙用手將身旁兩人一拉,眾人見她神色有異,都回過頭來,見到阮雲歡,一時都縮了縮身子,說不出話來。

  阮雲歡慢慢行到她們近前,在亭側椅子上坐下,瞧著一位穿黃的小姐笑道:「江州大旱,縱有鮮血澆灌,這短短不過十幾日,也長不出什麼莊稼,更莫論長出什麼顏色。」

  穿黃的小姐身子一縮,囁嚅道:「我……我也是聽……聽旁人說的……」

  阮雲歡點頭,含笑道:「若是苗小姐想要親眼瞧瞧,也無不可!」這穿黃的小姐,名喚苗紋,是禮部尚書苗成化的嫡長女。

  苗紋嚇了一跳,頓時臉色慘白,忙雙手連搖,說道:「不!不!我不要看!」

  阮雲歡見她嚇的花容失色,倒也不再追逼,只是目光一寸一寸向在場眾小姐望去,問道:「那不知花小姐、方小姐、風小姐、袁小姐可有興趣一觀?」

  眾小姐凡被她目光掃到,也不知道是因為她冰寒的目光,還是因為那個傳言,都是輕輕打了個寒顫,忙連連搖頭。

  唯獨中郎將袁冠順之女,袁青眉將頭一揚,冷聲道:「阮雲歡,你莫嚇唬人!就算你敢殺幾個奴僕,難不成我們還怕你?」

  十五歲的袁青眉,眉目已經長開,出落的十分標緻,舉手投足間,有一些將門之女的灑落。阮雲歡淡淡望著她,不由勾唇淺笑,波光瀲灩的眸子裡漾出一抹奈人尋味的笑意,淡淡道:「袁小姐將門虎女,豈可與奴僕同日而語,自然不用怕我!」

  如果記得不錯,這個袁青眉,在明年的選秀之中脫穎而出,可是並未留在宮裡,而是被賜為三皇子正妃!後來三皇子之所以有力奪位,皆因有袁氏一族相助。

  「你……」袁青眉聽她將自己和奴僕相提並論,不由怒起,上前一步,冷聲道:「阮雲歡,你敢辱我!」

  阮雲歡挑眉,奇道:「雲歡有哪一句話說錯了嗎?又是何時辱了袁小姐?」

  袁青眉氣怒交集,卻想到不話駁她。不錯,她說自己是將門虎女,自然沒錯。她說自己和奴僕不能同日而語,自然也沒錯。只是,那話怎麼聽怎麼別扭。

  正在這時,但聞正殿裡一陣樂聲傳來,苗紋大鬆了一口氣,趁勢道:「皇上來了,快!我們快過去罷!」一扯袁青眉衣袖,又向另外三人使個眼色。

  那三人也忙道:「是啊,快去吧!」

  袁青眉咬了咬唇,越過阮雲歡向亭子下奔去,擦身而過的瞬間,咬牙道:「阮雲歡,你以為你是誰?」

  阮雲歡挑眉,轉身瞧著她們的背影奔下亭子,不由淺淺笑開,輕聲道:「我是誰?連我也不知道我是誰?但是……你又是誰?」似想到什麼,臉上的笑容越發變的歡暢。

  承恩殿內,男女分立,文武大臣之後,便是皇封誥命,都是按品就班。而在朝臣和誥命的身後,便是阮雲歡等沒有品階的各府小姐公子,烏泱泱足足近千人,由殿內直排到殿外,齊唰唰立著,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響。

  隔了片刻,樂聲一轉,就見八名宮女魚貫而出,分立兩邊。跟著是一個手執拂塵的太監,側身立在階前,拂塵一甩,用尖利的嗓子揚聲喊道:「皇上駕到!皇后娘娘駕到!跪!」

  隨著呼聲,前排朝臣帶領,大聲道:「吾皇萬歲,娘娘千歲!」千人同呼,聲音隆隆,聲勢極為浩大。

  大鄴皇帝一身黑色金龍袍,緩緩自金雕九龍屏風後走出,踏上金階,端端正正坐在純金築成的龍椅上,方輕輕擺手。太監又揚聲喝道:「起!」

  呼啦啦,千數人又齊齊站起,有意收斂的動作,仍然帶起轟然的聲響。阮雲歡起身,微微抬眉,遙遙向高處端坐的人影望上一眼。一片金碧輝煌中,威嚴的天顏帶著一層模糊的的光澤,不容人逼視。而他的身側,那位身穿鳳袍,身形筆挺,母儀天下的女子,縱是厚施脂粉,也難掩臉上的頹敗之氣。

  阮雲歡微微垂目,心底一聲嘆息。如果不是皇后一族漸漸衰落,皇后又何至於會心力交瘁?而當今皇帝,在大鄴朝開國以來,也算一代明君英主,還生了幾個傑出的兒子。也正因為兒子太過傑出,他這一代英主,最終落了個慘淡收場。

  列在前邊的眾臣開始紛紛禱祝,阮雲歡立在最後,並聽不到什麼,只聞隔了片刻,太監又尖著聲音命散,帝后二人起身離開。幾十名小太監上來,各自指引眾人向偏殿裡去。

  阮雲歡剛轉身行了幾步,便覺身後有人跟來,回頭一望,卻是沈子涵,便向她微笑見禮。

  沈子涵向她細瞧了瞧,與她並肩而行,說道:「幾日不見,姐姐清減了!」

  阮雲歡微笑道:「許是不習慣北方這氣候罷!」

  沈子涵點頭,說道:「我初來帝京時,也是如此,如今還好,到了冬天,冷的人出不了屋子!」

  二人隨口閒話,遙遙跟著引路的小太監向女賓用膳的偏殿而來。將到門口,沈子涵突然問道:「妹妹聞說姐姐收回了先阮相夫人遺下的店面田莊?」

  但凡大家小姐,都不屑於過問這些經濟俗物,只是沈子涵出身商賈,阮雲歡也並不意外,點頭道:「雖說不指著這些吃飯,但母親留下的東西,自然要守著些!」

  沈子涵默了默,輕聲道:「雖說姐姐不缺那些,但若是自個兒手裡有錢,總比伸手和旁人要的好!」

  阮雲歡聽她這話裡有些意思,便停了腳,回身望著她,問道:「妹妹可有什麼主意?」

  沈子涵見她神情認真,並沒有鄙夷之色,放了些心,說道:「妹妹的出身,姐姐自然知道,妹妹也不必避諱,田莊的事兒妹妹不懂,卻知道那些店面若是用的好,一年的收益會很是豐沛。」

  阮雲歡側頭想了想,說道:「以前聞說除了幾家是家奴管著,旁的都是租了出去,這租金倒也豐盛!」

  沈子涵笑道:「租金再高,也不過每年幾十兩銀子,若是姐姐有可用的人,自個兒做生意,怕沒有上千兩!」

  阮雲歡吃了一驚,問道:「有這麼多?」

  沈子涵點頭道:「要不然,為何許多人寧肯落了下九流,也願意行商?」

  阮雲歡點頭,回頭見大部分人已經入殿,便道:「此刻來不及細談,此事我需想想,回頭再請教妹妹!」

  沈子涵從不見她如此的熱切,心中大喜,忙道:「姐姐但問便是,說什麼請教!」伸手牽住她的手,一同進殿。

  踏進殿門,阮雲歡遙遙見舅母湯氏坐在上首席上,正要過去見禮,便有一個小太監匆匆而來,繞著殿內望了一周,最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,趕前兩步問道:「請問這位小姐,可是阮相府的大小姐?」

  阮雲歡微覺意外,點頭道:「正是!」

  小太監忙上前施了一禮,說道:「阮大小姐,賢妃娘娘有請!」

  阮雲歡微怔,臉上神情卻沒有一絲變化,福身為禮,應道:「是!」在眾人或驚詫、或羨慕的目光裡,隨著小太監出門。

  離她近些的夫人、小姐將小太監的話聽的清清楚楚,等二人剛一出門,便頓時議論紛紛。

  賢妃?陳賢妃!那可是四皇子、五皇子的生母啊!入宮近二十年,盛寵不衰!這位阮大小姐回京不過三個月,怎麼就得了陳賢妃的青眼,不但特意召見,還搭上了一個「請」字!

  殿裡眾人各種羨慕嫉妒,而阮雲歡心裡卻是另一番滋味。上一世,自己和這位婆婆僅僅是禮儀上的周全,她對自己不見喜歡,也不見厭惡。這一世……她突然召見,難道,竟然與那位四殿下有關?

  微微苦笑,心底掠過一層無奈。

  若是放在尋常皇親貴胄府上,她的家世樣貌自然極佳,但是,四殿下淳于信可是她的長子,陳賢妃心目裡未來的四皇子妃,背後應該有深厚的背景支撐吧,而阮家……雖然也數代為官,卻終究單薄了些!

  踏進鳳鸞宮,小太監並不引她進正殿,而是由月洞門繞出,向後花園裡來。剛剛踏上小徑,遙遙便聞亭子裡一陣笑語,女子清脆的笑聲中,還夾雜著少年男子清越的嗓音。阮雲歡心頭一跳,暗道:「他也在!」

  低頭進了亭子,見宮女送上拜墊,便端端正正跪下,磕頭道:「臣女阮雲歡見過賢妃娘娘!娘娘萬福金安!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0:48 AM

  第097章:說不出的話

  但聞一道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聲音響起,「抬起頭給本宮瞧瞧!」

  「是!」阮雲歡輕應,緩緩抬頭。但見正位上坐著一位身穿降紫雲紋衣衫的貴人,一雙鳳眼帶著研判,正向她注視。阮雲歡眸光與她一觸,又輕輕垂了下去。心底卻是暗嘆,不管是上一世,還是這一世,見到這位陳賢妃,便不能不贊嘆老天對她的厚愛。分明已是近四十的年紀,瞧起來竟然像二十許人。

  陳賢妃見她雖然垂眉斂目,模樣極為恭敬,神情卻沒有一絲緊張不安,不由點頭道:「不錯!小小年紀,倒是一個沉穩的性子,快起來罷!」

  「謝娘娘!」阮雲歡又施一禮,見宮女來扶,便婷婷站了起來。

  只聞另一個柔和的聲音道:「阿如的女兒,怎麼會差,娘娘只是不信臣婦!」竟然是李夫人的聲音。

  阮雲歡微訝,便忍不住稍稍抬頭一瞥,但見果然是李夫人一身命婦裝扮,坐在陳賢妃下首,而在另一面,坐著四殿下淳于信、五殿下淳于昌。另有兩個年紀更幼些的少年,見她進門便站了起來,卻不知道是誰?

  淳于信臉上聲色不動,一雙眸子卻已經不自覺的停在她的身上。但見她上身穿著件水波紋新芽嫩綠長衫,下配鵝黃織錦木蘭裙,腰間梅花攢心絡,懸著兩枚攢在一處的碧玉扣,舉手抬足間,發出清脆的叮當聲,極是悅耳。

  平時見她,總是一身素淡的打扮,首飾也只常用的幾樣,今天這身精心的裝扮,令他眼前一亮,怦然心動。見她目光掃來,淳于信勾了勾唇,露出一個淺淡笑意,眉目間霎時帶上一些溫存。

  李夫人見她神情詫異,便笑道:「雲歡,方才我和娘娘說起你,娘娘便喚了你來瞧瞧,沒嚇著你罷!」

  阮雲歡這才想起,這位賢妃娘娘和李夫人,都是護國大將軍陳洛書之女,李夫人進宮,自然會來見自己的姐姐,自己初回帝京便事情連連,李夫人會提到自己,也不奇怪。自己剛才在路上的猜想,竟然全錯了!當下微微一笑道:「臣女果然受寵若驚!」跟著轉身,向淳于信、淳于昌二人見禮。

  淳于信見她規規矩矩、端端正正的行禮,唇角挑出一抹興味,說道:「阮大小姐不必多禮!」

  陳賢妃微詫,問道:「怎麼,你們已經見過?」

  淳于昌笑道:「母妃,我們和阮大小姐可不是初會!她和四哥熟的很!」

  「哦?」陳賢妃揚眉,笑道:「怎麼不曾聽說?」

  淳于信微微一笑,說道:「阮大小姐回京,正趕上太子妃生辰,兒臣幾人同去祝賀,均已見過!」

  陳賢妃聽到「太子妃生辰」,可能是想到了那場殺戮,不禁皺了皺眉,便不再說下去,向阮雲歡伸手道:「來,過來,到本宮這兒來!」

  阮雲歡緩步走了過去,伸手搭著她的手,順著她的手勢在她身前的錦凳上坐下。

  陳賢妃向她仔細瞧了片刻,嘆道:「果然,活脫脫當年的阿如!」捏了捏她的手,眼中現出一些迷離,說道:「當年我進宮的時候,府裡都是人,你娘還沒有你大,一直陪著阿嫻。我要上轎子時,阿嫻抱著我哭,她也眼圈兒紅紅的。後來……後來她大婚,我出不了宮,只命人送了份賀禮過去。最後一次見她,便是在那狩獵場上,誰知道……誰知道竟成永別!」

  說著說著,自個兒眼圈兒紅了起來。李夫人眼圈兒也跟著泛紅,忙勸道:「娘娘,你身子不好,又傷什麼心?」

  阮雲歡雖然不知道,但也猜到「阿嫻」是李夫人的閨名,看李夫人如今待她的樣子,自然知道兩人從前的情誼,心中頗為感動。待聽到她說到「狩獵場」時,心頭突的一跳,抬頭想問,終於又忍住,柔聲道:「我娘泉下有知,知道娘娘對她惦念,也必然感激,只是累娘娘難過,怕又是不安!」

  陳賢妃點了點頭,將眶中的淚忍了下去,拍了拍她的手,說道:「好孩子,是個懂事的!」用帕子點了點眼角,仿佛才想起來,說道:「只顧著說話,倒是一時忘了!」指了指坐在末位的兩位少年,說道:「這是兵部尚書的兩位公子,李亦文、李亦飛!」

  阮雲歡一聽,知道是李夫人的兒子,便上前行個半禮,說道:「原來是李大人的公子,雲歡失禮!」

  阮一鳴官階要高出李季平許多,唬的兩人忙起身還禮,連聲道:「阮大小姐客氣!」

  陳賢妃待他們都見過了禮,才向阮雲歡道:「那偏殿裡人多,不用去和他們擠,你就在我宮裡用了午膳,待時辰差不多再出去罷!」

  阮雲歡福身領命。知道這宮裡規矩大,夜宴要在黃昏時分才正式開始,午膳之後這段時間還要在宮裡侯著,確實熬人,陳賢妃此舉,自然是免她辛苦。

  正說話間,便聞宮女在外頭回,「娘娘,午膳擺好了!」

  陳賢妃笑道:「那就去罷,想來你們也餓了!」說著起身。阮雲歡忙上前一步,和李夫人一左一右扶著她,出了正殿向膳堂行來。

  剛剛穿過半個院子,但聞大門口的小太監「唉」的一聲,喚道:「六殿下……」

  還沒等他將話說完,淳于堅已興沖沖一頭撞了進來,滿院子人齊齊停步瞧著他。淳于堅一抬頭,瞧見阮雲歡便眼睛一亮,趕著給陳賢妃見了個禮,張嘴便道:「雲歡,你怎麼在這裡!」

  陳賢妃笑道:「瞧來雲歡和老六更熟一些!」招手道:「既來了,也別旁處去了,在這裡一同用膳罷!」

  淳于堅大喜,連聲答應,笑道:「母妃今日身子欠安,懶怠理我,我本就是來賢母妃這裡討飯吃的!」

  陳賢妃笑斥,「你一個皇子,說什麼討飯吃,你父皇聽到,仔細罵你!」

  淳于堅吐了吐舌頭,上前又給李夫人見了禮,才又問:「雲歡怎麼在這裡?」

  阮雲歡眨了眨眼,抿唇一笑,卻不理他。

  淳于堅見她不理,湊到她身邊,討好的問道:「可是聽了外邊那些人的混賬話生氣,躲了來這裡?」

  「什麼混賬話?」陳賢妃問。

  淳于堅一窒,向阮雲歡瞧了一眼,摸了摸後腦,嘿嘿一笑,說道:「不過是謠言,反正我是不信!」

  淳于昌與淳于信並肩而行,見淳于堅與阮雲歡熟撚,心中不由泛出些不悅,淡道:「我聽說,阮大小姐在江州田莊裡,處置了一大批的奴僕,還暴屍五日!」

  「什麼?」陳賢妃吃了一驚,便回頭向阮雲歡瞧去。

  阮雲歡淡淡一笑,說道:「奴大欺主,若不整治,怕是要翻過天去!」言語間竟然並不否認。

  淳于信見她竟不解釋,不由皺眉,說道:「計算路程,阮大小姐在江州一共也只停了三四日,怎麼會有暴屍五日之說?」若不是他私自離京不能說出來,早已替她證言。

  這些日子,李夫人倒也聽了些傳言,並不覺意外,說道:「聞說那莊子裡都是秦氏的奴僕在管,想來天高皇帝遠,無法無天的,治治才好!」雖然不知道詳細,卻口口聲聲向著阮雲歡。

  淳于堅知道是自己說走了嘴,忙點頭道:「對!對!就該治治!」

  一行人說著進了膳堂,阮雲歡扶著陳賢妃在上首坐了,又扶李夫人坐下,接過小宮女手中的碗箸一一擺上。

  陳賢妃見她一舉一動間,皆是大家風範,連著宮裡的禮儀,也極不熟悉,不由暗暗點頭,轉頭見兄弟三人立在身邊,便皺眉揮手道:「去去,你們另坐一桌兒去,別礙著我們說話!老四,替我招呼你兩個弟弟!」指的自然是李家兄弟。

  淳于信躬身答應,吩咐內待另擺一桌,自己坐了首位,淳于昌和李家兄弟便也告了座,隨了過去。淳于堅卻不依,賴著坐在她另一側,嚷道:「我已有些日子沒有陪賢母妃用膳,怎麼一來便攆我?你們說你們的,別管我,我只管吃!」

  陳賢妃笑了起來,說道:「好吧,正好四人一桌,不用搶食兒吃!」言語間對他極為縱容。

  阮雲歡見這情形,也是抿唇微笑。

  這位六殿下,因當初生母如妃產後體弱少眠,聽不得嬰兒吵鬧,便將他交在陳賢妃手裡養了幾年,淳于堅也就與陳賢妃極為親近,雖然後來仍回到如妃身邊,卻仍然常到這裡來走竄,倒和淳于信、淳于昌一般。

  宮裡啊!阮雲歡心中暗嘆。

  上一世她懵然不懂,可經歷了生死,此刻卻想的透澈。在這皇宮裡,佳麗三千,有機會生下孩子的,也只有這麼幾個,而能存活的,目前也只有七位皇子,這其中原故,不言自明。如妃身體不好,連找個暫時撫養孩子的人也是煞費苦心,陳賢妃位列諸妃之首,如果不是她已經有了兩個兒子,如妃怎麼會放心將自己的兒子交到她手裡?

  這樣一打岔,也就沒有人再提阮雲歡莊子上的事,整一餐飯,但見淳于堅一人手講比劃,大講學上的趣事,陳賢妃時時被他逗笑,李夫人也時時湊趣說上幾句,倒也極為熱鬧。

  另一桌上李家兄弟守著規矩,自然不肯多說多言,淳于信含笑傾聽,目光望向這一桌時,時不時在阮雲歡身上掠過,卻見她垂首斂眉,細細的吃著碗裡的東西,卻一眼也沒向他望來,不由心裡不穩,又向她瞧了幾眼。

  那一天,他向她表白,她曾答應要想一想。自回帝京後,這幾日一次沒有機會見到,此刻見到了,滿心想在她神色裡瞧出些端睨,哪怕一個笑容,哪怕一個眼神,讓他知道她在念著他就好。可是,為什麼她對自己仍如以前一樣,甚至,那若有所思的神情,顯的有些心不在焉?

  留意到他的目光,淳于昌也向那邊瞧去幾眼,但見那嬌弱少女粉頸略垂,殿外的光從她的背後攏上來,照的她的頸子半明半暗,細膩的肌膚,鍍上一層光暈,竟說不出的誘人。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1:04 AM

  第098章:吃虧的又不是你

  淳于昌心頭怦的一動,速速將目光調回,兄長患得患失的神情,落在他的眼裡,心底不由泛起一抹冷笑。自己這個兄長,固然文武雙全,出類拔萃,在眾兄弟之中也無人能及,可是,卻一向太過隨意,並不像他!

  他也為這個特別的小女子心動,尤其,是她帶著一抹怨恨的眼光在他身上一閃而過的時候,竟令他有燒灼的痛感。可是,他知道,阮雲歡不是他登上大位最好的助力,他要她,但不會在此時。女人而已,等他登上高位,她自然逃不出他的掌握!

  阮雲歡對兄弟兩人的目光渾然不覺,心裡卻想著剛才陳賢妃的話。當年,母親在狩獵場上出事,陳賢妃也在那裡,不知道,她又知道些什麼?抬眼向陳賢妃瞧了兩眼,終究人雜,無法詢問。

  用過膳,陳賢妃又命宮女內侍帶了李夫人和阮雲歡偏殿裡歇息,卻將兩個兒子並淳于堅和李家兩位公子趕了出去,「去去,你們園子裡鬧去,別吵了我們!」

  皇子長到十二歲,便辟宮另住,淳于信聞言,只是深深向阮雲歡凝了一眼,便當先起身告辭。淳于昌約了李家兩位公子到他宮裡去坐。淳于堅見陳賢妃不肯留他,只好賴上淳于信,也跟著去了。

  阮雲歡和李夫人二人進宮,丫鬟都留在順德門外,陳賢妃便打發了四個宮女過來,服侍兩人卸了頭飾,寬了衣裳,歪在榻的兩端歇息。

  李夫人見收拾妥當,便向四個宮女笑道:「有勞各位姑娘,我們在這裡歇著,姑娘們也不用守著!」說著取出錢袋,一人賞了二兩銀子。

  阮雲歡知道她有話要說,待宮女退了出去,含笑問道:「夫人是想問我莊子裡的事?」

  李夫人橫她一眼,說道:「問那個做什麼,吃虧的又不是你!」

  阮雲歡倒被她說的笑了出來,心裡卻暗暗感激。李夫人和她,過去十幾年,其實並無交集,只因為母親的那一點舊情,她對自己竟然坦護至此。當下含笑問道:「那還有旁的事?」

  李夫人向她瞧了瞧,嘆道:「雲歡,你又不是不知道,阮相爺接你回京,是為了你的親事。方才我瞧四殿下、五殿下的神色,都對你極為留意,你可中意了誰?」

  阮雲歡心頭突的一跳,抬頭向李夫人瞧了一眼,想了想,緩緩搖頭道:「夫人,雲歡中意不中意誰不要緊,要緊的是……雲歡還不想嫁人!」她不能說,她分不清對他是感恩,還是有情?更不能說,她是來找另一個人報仇的。

  李夫人怔了怔,搖頭道:「雲歡,你……你和旁人不一樣,總要早些為自己打算!」

  不一樣,自然是說,旁人都有親娘操持,而她,只有自己吧!

  阮雲歡苦笑,卻低聲應道:「雲歡知道!」

  李夫人想了想,又道:「雖然說,兩位殿下皆是人中龍鳳,可是……」嘆了一聲,續道:「你對他們沒存什麼念頭也好,嫁入皇家,未必是好事!」想到自己的姐姐,雖然盛寵不衰,又育有兩個出色的兒子,卻終究深陷皇宮,再不能出去!

  阮雲歡知道她的感慨,便點頭道:「夫人的心,雲歡知道!」

  李夫人怕她想錯,忙道:「雲歡,我可不是說你配不上兩位殿下,只是怕你吃苦!」

  阮雲歡心裡感激,點頭道:「雲歡明白,嫁入皇室,便有了許多的身不由己,夫人美意,雲歡知道!」

  李夫人心裡寬慰,瞧著她細致絕美的容顏,不由嘆道:「若是你願意,我倒是想要你做我的兒媳婦,只是怕那兩個臭小子辱沒了你!」

  阮雲歡失笑,說道:「兩位公子日後一定位及人臣,夫人又何必自薄?」想到上一世,兩位李公子被淳于昌拉攏,投軍後,官位果然一路攀升。只是,她不知道,在最後的那一場大禍裡,她和淳于信被射殺,李夫人的弟弟陳將軍被謀害,那兩位李公子的結局,又會怎麼樣?

  歇到申初起身,仍由宮女服侍重整了衣飾釵環,二人來見過陳賢妃。陳賢妃還未收拾妥當,見二人進來,笑道:「時辰尚早,這會子他們都在禦花園裡,旁處反而清靜,雲歡是第一次進宮,不如各處逛逛?」

  阮雲歡含笑道:「雲歡疏懶,費腳去逛,倒寧願陪著娘娘、夫人說話!」

  陳賢妃笑了起來,說道:「瞧瞧,哪裡像一個十幾歲的小姐,倒像了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婦人,只懶得用腿!」

  阮雲歡笑道:「若是娘娘也算上了年紀的婦人,又將旁人置於何處?」見宮女替她綰了髮,將托盤上大大的三排簪子一枚枚選出來在她髮間比劃,陳賢妃均不滿意,輕輕搖頭。阮雲歡向鏡子裡瞧了一眼,將托盤上一枚璉沐蘭亭禦茫簪拿起來一比,問道:「娘娘瞧著如何?」

  陳賢妃對著鏡子左右端祥了一下,點頭道:「不錯!」命宮女將禦茫簪簪上,轉頭向李夫人笑道:「這樣巧個丫頭,你還不趕緊自個兒家裡收羅去?回頭仔細後悔!」

  李夫人笑道:「瞧瞧,娘娘倒與我想到一處!」向阮雲歡一望,目光裡有些期盼。

  照目前的情形,如果嫁入李家,雖說是下嫁,恐怕是最安穩的歸宿。只是……阮雲歡輕嘆,如果是上一世的她,或者會欣然接受這樣的安排。可是這一世,她既然知道後邊的風起雲湧,又有隔世之仇,又怎麼會做那樣的選擇。

  抿唇不語,替陳賢妃一一選了首飾戴好,才輕聲道:「雲歡心裡,實在還沒有那個打算,只是前幾日聽祖母說走了嘴,似乎我娘親的死另有蹊蹺,雲歡不能查出來,心裡終究不安!」

  陳賢妃正撫手掠髮,聞言手上一停,揮手命宮女退了出去,輕聲道:「你是懷疑阿如的死不是意外?」

  阮雲歡微微點頭,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,定定望著鏡子裡的陳賢妃,慢慢道:「雲歡沒有兄弟,娘親只生我一人,若果然是意外,雲歡也只能認命!可是,若是被人所害,雲歡不能替娘親申冤,豈不是枉為人女?」

  這幾句話,說的雖慢,但字字有力,句句千斤,將一個孝字擺在前邊。陳賢妃和李夫人都是當母親的人,聽在耳裡,不禁聳然動容。

  陳賢妃愣了半晌,點頭道:「當年,靖安侯老侯爺和你四個舅舅也曾起疑,可是追查數月,終究是一無所獲,如今事隔十年,你又上哪裡查去?」

  阮雲歡道:「當年事發突然,外公和舅舅們只追查事情發生時的線索,如今雖然隔了十年,許多痕跡早已無從尋找,可是……人心卻已鬆懈,雲歡只是想求娘娘給雲歡說說當時的情形,雲歡自會設法查出真相!」

  陳賢妃默然片刻,嘆了口氣,搖頭道:「事情發生的太快,當時場面一團混亂,我雖然在場,卻也只顧著救人,哪裡想得到許多!」

  李夫人臉色發白,傾了身子抓住陳賢妃的手腕,懇聲道:「姐姐再想想,那時是什麼樣的情形,有什麼不對?說了出來,我們細細斟酌!」

  當年聽說阿如出事,她只剩下傷心難過,雖然也曾經起疑,但是,連靖安侯府都沒有查出來的事情,她一個婦人更是無從查起。而如今,阿如的女兒回來了,誓要查出生母去逝的真相,或者真的能替阿如討個公道。

  陳賢妃凝眉思索片刻,輕輕搖頭,說道:「事隔十年,當時都不曾留意,又哪裡記得清楚?」

  阮雲歡急聲道:「娘娘,能想起什麼便是什麼,或者娘娘瞧見,當時並未起疑呢!」

  李夫人忙道:「雲歡,你別急,讓娘娘好好想一想!」回頭見桌上輔的有筆墨紙硯,說道:「若不然,娘娘將當時的場面述來,我們畫出來瞧瞧!」說著走到桌子邊,提筆在紙上勾出一線,說道:「我記得,這裡有一條河,向來是紮營的地方,不知道那一次有沒有什麼變化?」

  被她一提,陳賢妃也摸了些頭緒,走了過來,指著紙上另一位置,說道:「再往這裡,有一座小小的山丘,每一次賽馬,都是將彩頭放在那小山丘下!」

  李夫人點頭,在紙上勾了幾筆,畫出一座小山丘的形狀,又道:「再向這裡,有一片林子,樹林並不繁茂,一向用來搭建看臺。」說著又勾出幾筆。

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,已將狩獵場大至的地形勾了出來。

  陳賢妃向那圖瞧了片刻,一手指著一個位置,說道:「阿如就在這裡落馬!」

  阮雲歡心頭一震,仔細向那圖望去,但見那個地方正是賽馬的起點到小山的中間,在十餘丈的地方掠過看臺。不禁臉色微變,指著看臺對面的一處空地問道:「這裡是什麼地方?」

  陳賢妃道:「這片空地設著些角鬥、遊樂之場,軍中子弟都在那裡角逐爭鬥,女子極少過去。」

  阮雲歡點頭,說道:「小姐、夫人們若是不去騎射,便是在看臺上?」

  陳賢妃點頭,說道:「也有四處逛逛,瞧瞧景致的!」

  阮雲歡問道:「我娘出事時,是在與人比賽騎馬?」

  「不是!」陳賢妃搖頭,說道:「賽馬在上午便已結束,那個時候,是男子們分成四隊入那邊的密林去比賽狩獵,不知為何,你娘突然騎馬沖了出去,卻在那個地方突然落馬。」

  聽她連用兩個「突然」,阮雲歡一顆心怦怦直跳,手掌心裡全是冷汗,只覺得一直苦苦查找的秘密就要揭開,不禁顫聲道:「當時,我爹爹在哪?可是也入了林子?」

  陳賢妃一愣,搖頭道:「阮相是文官,並不懂騎射,怎麼會入了林子?」垂頭想了想,也是臉色微變,說道:「不對!皇上帶著人進去不久,阮相似乎有什麼急事,帶了人進去尋找……」

作者: koou    時間: 2015-5-21 11:05 AM

  第099章:殺狗用什麼刀法

  阮雲歡輕輕吸了口氣,壓下心頭的一陣顫慄,抬頭凝視著陳賢妃,一字一字問道:「娘娘可還記得,當時秦氏在哪?秦家的人又在哪?」

  陳賢妃被她灼人的目光嚇到,喃喃道:「你……你懷疑是秦家的人所為?」見阮雲歡並不答話,纖眉微擰,想了想道:「每一年的狩獵場上,秦家的收獲均是頗豐,那一年……自然也入了林子!秦氏……」

  皺眉想了片刻,終於搖頭,「當時本宮在看臺上,與幾位嬪妃、夫人坐著說話,並未留意各府的小姐!」

  「也就是說,娘娘不記得她在看臺上?」阮雲歡緊盯一步。

  陳賢妃搖頭道:「當真不曾留意!」

  阮雲歡又問道:「那娘娘可還記得,我娘落馬,是何人先趕到她身邊?」

  陳賢妃皺眉凝思,突然眼睛一亮,失聲道:「秦天宇,建安侯世子!他……他沒有進林子!」

  「秦!天!宇!」阮雲歡身子一晃,齒縫裡一個字一個字的迸出這個名字,臉色已經煞白。

  李夫人忙將她扶住,急聲道:「雲歡,他第一個趕到,並說明不了什麼,你別急!別急!」

  「我知道!」阮雲歡點頭,伸手握住李夫人的手,指尖感覺到她手掌的溫度,虛軟的身體,仿佛又添了幾分氣力,輕聲道:「後來呢?別的人呢?」

  陳賢妃見她臉色極差,忙讓李夫人扶她坐在榻上,才道:「秦天宇趕過去時,大聲呼叫,大夥兒聽到喊聲,才發現你娘墮馬,便都趕了過去。我趕到時,你娘……你娘已經……已經……連一句話都沒留下!」

  阮雲歡閉了閉眼,澀緩的聲音問道:「她沒有說話,可有什麼動作?」

  陳賢妃緩緩搖頭,說道:「她一手握著馬鞭,眼睛……眼睛始終盯著密林的方向,還有……還有……」眼睛突然現出一抹懼意,失聲道:「她另一隻手,死死抓著秦天宇的衣袖!」

  「也就是說,秦天宇趕到時,我娘還沒有死!」阮雲歡冷笑出聲,耳朵裡都是如狂風般的呼嘯。怪不得!怪不得!自己的母親出身將門,怎麼會輕易墮馬?就算馬出了問題,她意外墮馬,難道不懂得自救?怎麼會當場斃命?原來如此!原來如此!

  深深吸了口氣,又再問道:「娘娘,出事之後,娘娘可曾見過秦氏?」

  陳賢妃聽她幾次咬著秦氏不放,不由皺眉道:「那時秦氏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閨閣少女,未必與此事有關!」

  阮雲歡冷聲道:「閨閣少女?娘娘,她也是出身將門!」

  一句「出身將門」,自然令同樣出身將門的陳賢妃和李夫人知道其中的意義。李夫人點頭道:「姐姐,阿如去後三個月,秦氏便進了門,其中怕是另有蹊蹺!」

  陳賢妃點了點頭,思索良久,方嘆道:「當時場面極為混亂,有人忙著救人,有人趕去林子裡報訊,又隔了十年,我實在想不起來!」

  阮雲歡又問了些阮一鳴得訊趕回,和秦家人回來後的情形,心知再問不出什麼,便撐著起身向陳賢妃施個大禮,哽咽道:「雲歡能得娘娘指點,永生難忘!」

  陳賢妃忙將她扶住,憐惜道:「可惜我一介婦人,當時雖然在場,卻未想到去留心旁人,也幫不了你什麼?」

  阮雲歡搖頭道:「縱是如此,雲歡已然受益!」深深吸了口氣,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,向陳賢妃、李夫人一望,才懇切道:「今日雲歡所問,還請娘娘和夫人暫時保密!」

  陳賢妃點頭道:「這個自然,你放心就是!」見她心情已漸漸平復,便喚宮女進來,服侍她重新均面梳妝。

  阮雲歡收拾妥當,向陳賢妃一笑,說道:「雲歡已打擾娘娘許久,若再不出去,指不定傳出什麼話來,便先行告辭!」

  李夫人笑道:「你又豈是個怕旁人說閒話的?」

  陳賢妃反而點頭道:「那些謠傳,你雖不放在心上,卻也無謂成為眾矢之的,先出去也好!」瞧了瞧她的面容衣飾再沒有不妥之處,便喚了小宮女來替她引路。

  鳳鸞宮位於西六宮,從西瓊苑門進去,先是一大片梅林,穿過梅林,一路沿延輝閣、位育齋進去,穿過鹿台,便可以看到設宴的太液池。剛剛走到千秋亭,但聞一陣轟然喝采聲從亭子的那一方傳來。

  阮雲歡微詫,還沒等問,已有人瞧見她。「雲歡!」正在賞花的公孫致拋下同行的幾位公子迎了過來,含笑問道:「你去了哪裡,讓我好找!」

  「七哥!」阮雲歡行了個禮,含笑道:「是李夫人,邀我同去拜見賢妃娘娘!」

  「哦!」公孫致點頭,向她上下打量,笑道:「今日一打扮,我險些沒認出來!」

  阮雲歡橫她一眼,嗔道:「你又繞著彎兒打趣我不似女兒家不是?」惹的公孫致大笑起來。

  「阮姐姐!」一聲細細弱弱的聲音響起,沈子涵裊裊婷婷的從亭內走了出來,臉上是甜美親切的笑容,說道:「姐姐去這許多時候,讓妹妹好找!」走到跟前兒,仿佛才看到公孫致,忙垂了頭福身一禮,說道:「不知七公子在此,子涵冒味!」

  公孫致一臉迷惑,向她瞧了瞧,問道:「這位……」顯然是以前不曾留心。

  阮雲歡挑唇一笑,說道:「這位是江淮織造沈大人的千金!」

  「哦,是沈小姐!」公孫致忙回禮,說道:「失敬!失敬!」

  沈子涵輕聲道:「七公子客氣!」抬起頭,向公孫致英挺的面容一望,不由暈生雙頰,眼中盈盈含著喜色。

  阮雲歡向亭子那邊瞧了一眼,問道:「那邊是在做什麼,好熱鬧的聲音!」

  沈子涵淺笑道:「是三公主,邀了我們在那邊鼓琴歌舞做樂,姐姐也一同來罷!」偷偷向公孫致瞄了一眼,目光中充滿殷切。

  此時,剛才和公孫致一同賞花的幾位公子也走了過來,其中一人含笑問道:「七公子,這一位,想來便是阮大小姐罷!」一雙眸子上下打量,極是無禮。

  公孫致劍眉一纖,橫身擋在阮雲歡面前,淡道:「不錯,正是舍妹,不知黃公子有何見教?」

  黃公子後退一步,擺手笑道:「七公子莫惱,在下不過是好奇,是什麼樣的小姐,居然敢動手殺人!」

  公孫致冷笑道:「舍妹雖說是阮相之女,卻是在我公孫家長大,將門之女,別說是殺個把奴才,便是豪門公子,殺就殺了,還不如砍瓜切菜一般,有什麼稀罕!」

  這話說的極為狂傲,眾公子臉上微微變色,黃公子更是訕訕的,強笑道:「七公子說的好笑,怎麼聽著不像是相府小姐,倒像屠夫一般。」

  阮雲歡瞧著好笑,一手輕輕將公孫致拉開,眸光向那黃公子一掃,淡道:「奴才也罷,公子也罷,若是做那豬狗不如之人,雲歡倒也不介意做那屠夫!」

  本來只是公孫致替她出頭,黃公子還存著一絲輕慢,旁的公子也不過瞧瞧熱鬧。哪知道阮雲歡竟然自個兒說出這些話來,眾公子一怔之下,瞧向她的眼神便流露出一些畏懼,只覺得眼前這個小小的女子,不氣不怒,只是一臉淡淡的模樣,竟然便有一種逼人的氣勢。一時間,竟然沒人說得出話來。

  阮雲歡對所有的目光置之不理,回身打發小宮女回去,才道:「七哥,我們去瞧瞧歌舞可好?」

  「好!」公孫致笑應,轉身和她並肩而行。

  沈子涵見這表兄妹二人竟然公然挑釁這許多公子,早縮身在後,此時見她和公孫致並肩而行,匆匆向眾公子一瞥,咬了咬唇,快走兩步跟在阮雲歡身側。

  見三人走出十幾步遠,那黃公子終究不願在這許多人面前落了面子,拔高了聲音,冷哼道:「當真是鄉野女子,不知所謂!」不敢說公孫致,只得說說阮雲歡。

  公孫致一聽,便要回身,卻被阮雲歡拖住,問道:「七哥,這隻瘋狗是哪個府上養的?」聲音雖然沒有拔高,卻也一絲絲都沒壓低,所有的人聽的清清楚楚。

  公孫致本來一腔怒火,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,懶懶說道:「不過是區區內閣侍講學士黃大人府上的!」故意不說是「黃大人之子」,聽來對應阮雲歡的話,便讓人聯想成「黃大人府上之狗」!

  「哦!」阮雲歡恍然,問道:「倒不知,殺狗用什麼刀法?」

  「殺狗要用什麼刀法?豈不是污辱了刀?殺狗自然是用棒法,聞說丐幫的打狗棒法甚好!」

  兄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,邊說邊繞過亭子,對身後的人竟然不屑一顧。轉彎的時候,沈子涵悄悄回頭一望,但見黃公子臉色煞白,僵立當場,不由暗暗慶幸。剛才,她在瞬間選擇站在阮雲歡的身邊,在這些公子眼裡,必然將她和阮雲歡看成了一路。但是,這些人,竟然沒有一個人膽敢站出來相助黃公子,自然是懼怕公孫致。

  直到再也瞧不到那幾位公子,阮雲歡才問道:「七哥,什麼人?」

  公孫致冷笑道:「黃大人的公子,聞說瞧上了樊香兒,哪知道還不曾求親,便被你爹收了去!」

  阮雲歡「嗤」的笑出聲來,說道:「原來如此!」也不想再談,轉了話問道:「怎麼不見別的表哥,五哥近日可好?」

  公孫致馬上一臉醋意,做痛心疾首狀,說道:「怎麼見了我不問我好不好,只問五哥,就不怕七哥聽著傷心?」

  阮雲歡笑著嗤他一聲,說道:「你活蹦亂跳在這裡,有什麼好問?」

  公孫致嘆了口氣,說道:「大哥二哥和朝臣們在一起,三哥營裡有事,怕要晚些過來,四哥前幾日告假回了順城,五哥今日當值,六哥……」左右望瞭望,說道:「剛才還在這裡,這一會兒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!」

  阮雲歡聽到「順城」二字,忙問:「四哥回順城做什麼,是家裡有事?」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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